别人的面子不给,总还要顾及唐楚。

他就要大婚了,她不想在这个当口染得半点血腥。

这几日的顺都应该是喜气的,应该是人人都挂着笑的。

于是,她放弃犀利,而是转以另外一种方法去逼迫天歌舞坊妥协。

这种方法其实是偶然间想起来的,因为这天晚上,她看到了正准备做太子岳父的相国大人。

两人是在宫门口看到的,相爷刚在闻乐坊赴了酒宴准备出宫回府,而慕容雪则是扮了男装刚从宫外回来。

她认得相爷的车轿,本还因自己这一身装束实在有些失礼而想悄悄溜掉,但却忽有一个念头自心中扬起。

于是止了脚步,径自走到相国的车轿前,扬声开口,道:

“可是钱相国在轿里?慕容雪给您问安!”

抬轿的宫奴只瞧见一个白面公子站在身前,一脸淡淡的笑,却又很是晃眼。

他们也不敢出言而斥,毕竟这里是皇宫,既然对方能进得宫来,又敢拦相国的轿子,那身子肯定也不一般。

于是停了脚步,在一总领太监的示意下放下轿来。

那人先走上前,施了一礼,然后尖着嗓子开了腔,问去——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拦住我家相国,可是有事?”

还没等到答话,就听见身后轿子里有了动向。

再一回头,却是钱相国自已掀帘走了出来。

他不能不出来,刚才那一听慕容雪已经让他头上渐汗了。

慕容雪是谁他当然知道,炎赤的落雪公主,这几日被谈论最多的人。

找钱家帮忙

不但是炎赤二皇子认定的媳妇儿,就连大顺的太子都只对她钟情。

自个儿的女儿曾说过,能让唐楚下决心娶了自己,其实是慕容雪的功劳。

人家不跟咱抢,要不然,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嫁入唐家。

“钱相国!”见人出了轿子,慕容雪又扬起声,抱了抱拳头:“相国别介意,我这一身就是为了出宫方便。”

她一开口,相国才发现她这一身打扮。

可同时心里也不得不叹,这个落雪公主,就算是扮了男装,也俊俏得天下无人能敌。

“原来是落雪公主。”到底是一国丞相,不管心中做何想,一开了口来,还是不卑不亢。“不知落雪公主拦下老夫,可是有事?”

慕容雪点点头,然后以目光看了看周围下人。

相国明白,于是赶紧退下众人。

待周围再无人打扰,她这才又开了腔:

“我今天是有事想求相爷帮忙了,冒昧拦轿,还忘相爷不要见怪。”

“哎!有什么可见怪的!”相国乐呵呵地摆摆手。

这种态度是大顺人特有的,从皇上到大臣几乎都没什么太大的架子。

特别是对着慕容雪这种客人,更是和蔼得很。

“落雪公主有事直言就好,只要老夫帮得上忙,一定尽力而为!”

……

很少有人知道远儿姑娘为什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炎赤落雪公主的妹妹。

也有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一向眼高于底的天歌舞坊怎么就肯在这件事上低下头来。

要知道,没了远儿,天歌舞坊马上就掉了一个档次,甚至很有可能从此以后一蹶不振。

这个道理天歌舞坊自然明白,但是这个哑巴亏他们是不想吃也得吃。

甚至慕容霜的卖身契约一分钱没花就被要了回来,因为那一天亲自去舞坊取回契约的,是大顺国未来的太子妃——钱灿儿!

快要崩溃的西遥

钱灿儿是摆了鸾驾而去,不但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还摆明了太子妃的身份。

天歌舞坊明白,这一次撞上的是皇家。

没有人胆敢跟皇家做对,因此,那一纸契约被迅速交到钱灿儿手里,还赔着天歌舞坊老板那一脸谄媚的笑。

……

霜儿最大的一桩心事终于了去,拿了那契约在手的时候,女孩儿疯了一样将其撕去,看得慕容雪好生心疼。

……

她们这边一团喜气,可是有些人的日子过的却如地狱一般。

比如说,西遥。

太子大婚就在后天了,然后她们就要回到东盛去,然后就不知道再等何年何月才能见得到东方凌。

突然开始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就留在炎赤,那至少可以经常得见。

东盛比她所想的还要弱,皇帝多病,太子懦弱无能,只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炎赤之下。

如果不是这样,她大可以凭着那一晚落水的事情请求皇上跟炎赤逼婚。

毕竟两国通婚也是好事。

可就像东方凌说的,她有什么资格?隐逸有什么资格?东盛又有什么资格?

属附小国而已,凭什么去威胁主人?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未停,就一直出了自己的宫院往外走着。

早就习惯了她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隐遥见了,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而后又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西遥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没有目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但却没有办法停下来,好像要崩溃了,机关算尽也没有办法与那个人在一起,她真的是要崩溃了。

我只做妾还不行吗

但还是有停下来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就在正对着西遥前方的不远处,正有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湖边。

直到那一片碧水泛了波纹时她才发现,原来又到了那片湖,又到了她赔上自尊去企图栓住东方凌的湖。

前面那个女子的背景很眼熟,纯白的衣裙,随意地散在脑后的长发,清傲的身影……

“雪姑娘……”下意识地开了口,她认得,那是慕容雪。

可对方只是在她叫出声的时候身子微颤了一下,之后便又如常,连话都没有说。

她自嘲地笑了开,只道不亏是慕容雪,这么些年还是这个样子,不喜欢的人,她根本不理。

她西遥还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是被对方排斥在外的。慕容雪的世界绝对不容她侵犯,哪怕是企图染指,也不行。

可是……

“我只做妾还不行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委曲求全,但她比不了人家,相貌比不了,身份也不比不了,特别是两人在东方凌心里的地位,那更是有天壤之别。

“我不要正妃,也不要侧妃,甚至任何有品阶的名号我都不要。”西遥越说越激动,脚步踉跄向前,“我只求你能让留在凌王府,留在他的身边。我不会跟你争的,雪姑娘,我求求你。”

前面坐着的人还是不动,可是那只一下的耸肩,却还是明显地带出了她的鄙夷与嘲讽。

可是西遥顾不了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跟慕容雪单独见面的机会,她就算赔尽所有,也愿意以此来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于是步步向前,一直走到那女子身后,竟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然后哭求道:

“雪姑娘,我求求你。”

下了杀手

她的哭求楚楚可怜,那满面的泪,任谁看了都会为之所动。

可只惜,这样的泪水唯一打动不了的,就是炎赤的人。

在她看来,炎赤的人心好像都是石头做的。

特别是慕容雪,待她的态度甚至连隐逸还不如。

但她不能不求,似乎她的幸福就掌握在慕容雪一个人手里,只要这个女子点了头,那么,一切都好办。

“求你成全我。”西遥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但却依然很坚决。

终于,身前的女子有了反映。

先是直起了身,将埋在膝间的头缓缓抬起。

而后幽幽开口,道:

“要我成全吗?”

说这话时,人已经转至西遥面前。

两人对面而视,西遥忽就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人是慕容雪么?

是!

又好像不是!

泪蒙住了眼,有些看不真切了。

可是总觉得这人相比起慕容雪来,那种美丽去掉了几分。

可若说她不是,为什么眉眼间又几乎是一模一样?

疑惑间,面前人又开了声,却是道: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早就说留着你在会是个麻烦,到不如杀了你,一了百了!”

说话间,突然抬起手。

那不知何时被抓在手中的石头狠狠地往西遥的额头上砸去!

西遥吓得一声大叫,而后跌坐在地,拼命地往后退去。

但她还是慢了半分,那石块儿“砰”地一声砸上了她的前额,那种疼痛令其一下子就昏厥过去。

可是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是听到伤害自己的人说——

“真抱歉,你认错了人。觉得像吗?我们是亲姐妹,当然会像。”

被抓了

慕容霜之前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一出闹剧,她只是闲来无事在这湖边小坐,只因为这是宫里唯一的一处活水湖,湖边有风,很是清凉。

怪只怪那西遥病急乱投医,将她误认成慕容雪。

没错,她们是很像的。

她虽相貌不及姐姐那般倾国倾城,但是身段和眉眼间,还是像到了七八分。

霜儿不像慕容雪,两世的灵魂,思想是真正的成熟。

她只是被现实熬得提早对生活失去了本该有的希望,真做起事来,很多时候还是像孩子一般,想得太过简单。

如果换了慕容雪,断不会拾起石头去砸西遥的头。

她就算是要杀人,也会用最锋利的兵刃狠狠地捅进对方的要害。

一击不毙命,麻烦的,就是她自己。

是的,霜儿麻烦了。

西遥的晕倒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快感,可还不等她再将手抬起来继续去砸,晕倒之前的那一声惊叫已经引来了正巡视至此的御林军。

于是,霜儿被擒。

于是,西遥被救。

于是,在这个湖边,又有了一个关于西遥、东方凌和慕容雪的故事在皇宫里传了开去,丰富了人们的闲言碎语。

只不过,这一次的故事里面,加上了慕容霜。

人们还是比较习惯叫她远儿姑娘,当然,这样的称呼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的。

毕竟她已被炎赤的落雪公主认做妹妹,身份自然也跟着高贵了许多。

就算被关进牢里,狱监对她也还算客气,没有太过为难。

这个消息很快的传到了慕容雪和东方凌的耳朵里,两人先还不太相信,霜儿那柔弱的样子,怎么可能去刺杀西遥?

送一针让她归西算了

是的!来人禀报说,是慕容霜小姐企图刺杀东盛的西遥郡主,现已经被擒拿。

她叫碧晴,问:

“霜儿呢?”

碧晴赶紧回道:

“说是去逛逛园子,我让丫头跟着了。刚才丫头回来,说是霜儿在湖边坐着,那里风凉,她回来取个披肩。”

见慕容雪皱眉,碧晴想了想,道:

“要不奴婢先去看看吧!”

东方凌点了头:

“也好!你带人去牢去,看看情况。”然后再冲慕容雪道:“要不你跟碧晴一起去。”

“不用。”她摇头,“我去西遥那边看看。”

他微怔,继而又苦笑道:

“看了又能如何,要么重伤,要么轻伤。总之不会死,不然东盛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好几天没见隐逸了。”她突然开口,“是不是很久没看到隐逸了?这几天他有出现在闻乐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