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采石场的奴隶,为了救我,被黑衣海盗一起抓进了迷宫。”

克托大惊:“进了迷宫,您竟然还能出来?”

“先别说这个了。”宋晨曦嘴角勾起一道神秘的笑容,“我要你帮我个忙。”

每天日落的时候,卡珊都要到神殿去祈祷,她身穿华丽的长裙,身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涂抹着来自埃及的名贵香油,坐着藤轿,明艳动人,一路上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她很享受这些惊艳的眼神,从小她都被当做公主般捧着长大,只要她想,便没有得不到的。

那个俊美的亚安总督,自然也不例外。

她撩了撩自己的长发,可恶的宋晨曦已经被她送进了迷宫,没有人能从里面出来,就让她在里面慢慢腐烂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街上的民众忽然骚乱起来,一匹马像是发疯了一般,从长街的尽头冲了过来,惊得人们四下躲避。抬着轿子的奴隶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身子一歪,卡珊尖叫着摔了下来,刚一落地,就看见一块黑布迎头罩下,被人裹在布里,扛了起来。

她奋力挣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人狠狠地扔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撩开黑布,怒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看到面前所站立的人时,她一下子愣住了。

黑布将他们的身体和脸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卡珊惊道:“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金子我不是给你们了么?”

“现在总督查得很严,我们不能出城。”其中一个黑衣人说,“我们需要你亲笔所写的文书,印有你的印章。”

卡珊脸色一白:“怎么可能!如果被人发现了…”

“如果我们不能出城,很快就会被总督抓住,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

卡珊面如死灰。

“我们不想被抓住。”另一个黑衣人拔出青铜剑,指着她的脖子,“如果你不给我们文书,我们就要你陪葬!”

卡珊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说:“好,好,我给你们就是了。可是…写在哪里?”

“把你的裙摆撕下来!”

“什么?这条裙子可是价值连城…”

剑往前挺了一分,她咬了咬牙,撕下裙摆,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细木条,沾了黑颜料,匆匆写下一份文书,然后从脖子上取下印章,盖在末尾。

“现,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当然可以,卡珊小姐。”最矮的那个黑衣人忽然开口,是个女声,卡珊呆住,怎么这么耳熟?

掀开黑布,卡珊几乎站不稳。

竟然是宋晨曦!

“你,你不是被…”

“抱歉,我从迷宫里出来了,这几位全都是总督府的侍卫。”

“总督府…”卡珊瑟瑟发抖,难道亚安已经知道是她干的?

“别害怕,总督大人还不知道,其实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他。”宋晨曦挥了挥手上的文书,“这就要看你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了。”

卡珊咬着牙,色厉内荏地挺了挺胸:“你,你想要怎样?”

“我要你今后永远都不找我的麻烦,而且永远不能背叛总督大人,否则,这份文书,就会交到总督大人的手上。”

卡珊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不告发我?”

“虽然我对你很不满,也不想玩什么以德报怨,但你是总督大人喜欢的女人,作为他的女仆,我怎么能让她伤心呢。”宋晨曦一副忠仆的模样,“卡珊小姐,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必须向万能的宙斯神起誓。”

“当然可以。”宋晨曦信誓旦旦地朝着宙斯神庙发了誓,怀揣着一辈子的把柄离开。卡珊不甘心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从迷宫里走出来!

古老相传的歌谣中所唱,除非是神灵,否则无法走出米诺斯的迷宫。

难道…

“晨曦小姐,为什么你不告发她?”克托不明所以地皱眉,“既然黑衣海盗是她所雇佣,那么刺杀总督的人也应该是…”

“我倒认为,她并不是刺客的幕后指使者。”宋晨曦坐在总督的白马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骑马,虽然有阿图牵着马缰,但仍然很新鲜,“她并不是那种可以运筹帷幄的人。”

“也许她的身边另有谋士。”阿图道。

宋晨曦沉默不语,克托说:“晨曦小姐,总督大人…很关心你。”

心头一颤,宋晨曦低下头:“他不是已经把我发配到奴隶营了么?”

“大人已经回心转意了。”克托急忙辩解道,“您所骑的这匹马,以前他连碰都不让别人碰一碰。”

宋晨曦抚摸马脖子上的毛发,亚安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是因为欣赏她,因为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辅佐自己的女人。

说到底,只是棋子罢了。

就像那个命令她去勾引士麦那王,自己却去后宫寻找王妃的男人。

他曾说愿意给她任何东西,她毫不怀疑。

但是,只有交换,没有爱。

眼睛有些湿润,她仰望苍穹,努力让眼泪化在眼眶里。

在众人惊讶和艳羡的目光中,她骑着白马进了总督府,被发配奴隶营的女仆又被总督用爱马接了回来,想必今日之后,没人敢为难她了吧。

熟悉的壁画、熟悉的香料味,熟悉的人。

英俊的总督大人手拿着陶土板,缓缓抬起头:“听说你被抓进迷宫了?”

虽然他刻意表现得漫不经意,但眼角的那一丝焦急出卖了他。

“是的。”

亚安冷冷地挥手:“你们都下去。”

克托和阿图退出屋,宋晨曦看着亚安来到自己面前,托起自己的下巴:“从来没有人能够走出迷宫,这是神的指引吗,晨曦。”

躲避着他炽热的目光,宋晨曦随口回答:“也许吧。”

“也许,你真的是神赐给我的人。”亚安痴迷地看着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下去,宋晨曦连忙慌张地躲开,拿出那张文书,“卡珊这个人不可信,这是证据。”

亚安看完文书,眼角勾起一道笑意:“你不是向宙斯神发誓了么?”

宋晨曦后背一片冰凉,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早该想到的,克托不会再瞒着他第二次了。

“我必须让卡珊相信,她做的事你不会知道,否则她会狗急跳墙。她的家族在克里特岛还有很高的名望,你还不能失去她,但我也不能让她继续害我。”

“聪明的女人。”亚安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忘情地在她额头吻了一记,这个吻几乎将她灼伤。

“去休息吧,明天就要发兵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宋晨曦摸了摸发烧的脸,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如果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呢?

她不敢想像,如果没有亚安,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她真的只能选择做他的妃子吗?

心中的隐痛又开始弥漫,她始终无法忘记那双漆黑的眸子。

十一、征伐天下

当爱琴海的天空被第一缕阳光染成耀眼的金色时,亚安走出了自己的房门,宋晨曦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已经等候多时。

“真是难得,你竟然会起得这么早。”

宋晨曦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总督大人,无论是对于您还是对于我来说,这场战争,都至关重要。”

“你有所觉悟就好。”亚安将随身的长袍扔给她,“从现在开始,你要一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蓦然抬头,宋晨曦看到站在远处角落里的卡珊,她狠狠地瞪着她,目光里全是阴狠。

作为来自迈锡尼的总督,亚安有一支从祖国带来的守军,足有两万人之多,再加上克诺索斯城的八千士兵,组成了一支克里特岛上最大的军队。

没有人会质疑这场战争是否会胜利。

“我的将士们。”亚安骑在那匹白马上,高举起长剑,“为了惩罚亵渎神灵的阿喀斯王,为了女神赫斯提,拿起你们的剑和盾,攻陷马里亚城!”

“哈!”三万士兵举剑高呼,宋晨曦站在总督身后的战车上,心潮澎湃,那一刻,她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征伐天下了,没有人能够抗拒指挥千军万马,建立不世功业的诱惑。

大军朝北方的马里亚进发,那是一座海港城市,易守难攻,行军三天之后,终于看到马里亚的城墙,高大的城墙在地平线上绵延,宋晨曦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么厉害的工事,难道都是人力建造的?”

“不是人力,难道你以为是神建造的么?”克托驾着马车,亚安双手环胸,目光深邃,“想要攻下这样的城池,恐怕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

“你想要围城,断了他们的粮食?”

“不可能的,马里亚临海,我们不可能封住他们的港口。”亚安微微皱眉,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这是他来到克里特岛做总督的第一场战争,只能胜不能败。

“传令下去。”他对克托说,“今晚就在这里安营。”

帐篷绵延数里,士兵们都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攻城战,宋晨曦坐在帐篷中,与亚安一同望着地形图,周围三里之内,全是平原,除了硬攻,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总督大人,晨曦小姐,该用晚餐了。”西亚端着椰枣和烤好的面包进来,“这是刚从树下摘下来的新鲜椰枣,请大人和小姐尝尝。”

宋晨曦往嘴里塞了一颗,果然唇齿留香。

“请两位稍等,奴婢去拿无花果酒。”

西亚退出帐篷,来到专门置放总督物品的营帐,无花果酒是总督最喜欢的酒,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很多。她刚一掀开帐篷的帘幕,就看见一道黑影站在酒坛子前,惊道:“你,你是谁?”

“不要惊慌。”那人脱下罩在身体外的黑袍,“是我。”

西亚满脸惊讶:“是您?”

“没有其他办法。”亚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地图上,“明日一早就开始攻城。”

“如果建造云梯…”宋晨曦刚一开口就后悔了,她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云梯的模样,根本不知道详细构造。

“云梯?”

“不,没什么。”宋晨曦躲避他的目光,低头往嘴里塞面包,就在这时,西亚捧着一壶无花果酒进来,为二人一人倒了一杯,“两位请用。”

亚安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地图,将酒杯放到了嘴边。忽然间,宋晨曦脸色一白,将杯子一倾,酒洒在地上,立刻冒起一阵青烟。

“糟了,有毒!”她叫道,“总督大人,别喝!”

已经晚了,总督的杯子已经空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痛苦地捂着胸口。宋晨曦抱着亚安,不敢置信地望向西亚。

西亚惊慌失措地跳起来:“总督大人…这,这不可能的,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是…”她双目一瞪,嘴角流下漆黑的血丝,软软地倒了下来。

“来人!快来人!”宋晨曦失声大叫,克托带着士兵冲了进来,看见这般情景,脸色也变了,“总督大人,您没事吧?”

“快去拿水来,越多越好!”

克托立刻命人搬了几大壶水来,宋晨曦一碗一碗地往亚安嘴里灌:“快,快喝下去,把毒药给吐出来!”

喝多了水,亚安哇地一下,吐出一地的黑水,然后又继续灌、继续吐,这般往复几次,吐出的都是清水之后,他的脸色才微微好了一些。

“晨曦小姐,总督大人他…”

宋晨曦摸了摸他的额头:“身体里还有余毒,已经开始发烧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接下来的几天恐怕都会非常痛苦,甚至会神志不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克托急得额头上全是冷汗,在西亚的鼻子下探了探,“西亚已经死了,他们怎么会中毒?”

“是西亚端来的无花果酒。”宋晨曦眉头深锁,用沾了水的湿毛巾敷在亚安的额头,是谁,究竟是谁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卡珊么?不,她还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心机。这个人能够让忠心耿耿的西亚端来毒酒,实在是不简单。

“战书已下,明日就要开始攻城了。”克托望了望满脸痛苦的主人,就像是自己在承受毒药的煎熬,“如果没有总督大人,这场战争…”

“不会输,我们不会输!”亚安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抓住宋晨曦的手腕,“我要你代替我,做总督军的统帅。”

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总督大人,您一定是病糊涂了…”

“我很清醒,我军军中,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晨曦。”

“不,我,我怎么能当统帅?”宋晨曦惊慌地摇头,她在一旁出出主意还行,要真带领一支军队,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你不愿意,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将你降为奴隶,把你赏赐给将士们享用!”亚安的眼神冰冷凛冽,宋晨曦生生打了个寒战,她知道这位总督说得出做得到。

“如果你赢得了战争。”总督一字一顿地说,“我就让你做马里亚城的女王!”

让她做…女王?

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从脖子上扯下印章,亚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交到她的手中:“记住,一定要得胜!”

说完,身子一歪,倒在了毛毯上,不省人事。宋晨曦手中捧着那枚印章,像捧着一只烫手山芋。

输了,就沦为军妓,赢了,就成为女王。天堂与地狱,不过是在总督的一念之间。

又或者,只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

她,真的能行吗?

亚安被秘密送去僻静一些的小帐篷里静养,主帅中毒,昏迷不醒,这样的事,自然要保守秘密,以免打击士气,惑乱军心。偌大的中军帐只剩下宋晨曦一个人。她死死地盯着羊皮地图,头痛欲裂。

不行、不行,她没有办法统领千军万马,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啊。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办?逃么?她能从这军队里逃出去么?

“你可以的。”

回头,宋晨曦看见克托跪在身后,目光静谧:“我相信晨曦小姐,你一定可以。”

一丝感动在她的心头蔓延,有人相信她,这支军队需要她,这三万人的生死,全在她的手里。

她必须赢!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宋晨曦说:“去拿陶土板来。”

她在脑子里细细地搜索,将那本三十六计中自己所记得的计策都统统写在陶土板上。

围魏救赵、假痴不癫、反客为主、李代桃僵、暗度陈仓…

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就在这时,有士兵进来禀报:“晨曦小姐,阿喀斯王派来使者求见。”

宋晨曦和克托都是一愣。

“有没有说明来意?”

士兵摇头。

“让几位将军都到大帐里来,我要接见这位使者。”

胸口上挂着象征总督身份的印章,宋晨曦端坐在王座之上,几名将军分别跪在两旁。

帐篷的帘幕被士兵挑起,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是一个两鬓飘垂着黑色卷发的男人,苗条的腰上裹一条Loin—cloth(缠腰布),戴了满身的首饰。

“你是谁?”他轻蔑地看着宋晨曦,“我要见迈锡尼的总督。”

“亚安大人也是你随便能见的?”宋晨曦沉着脸,“我奉了总督之命接见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那人傲慢地仰起头:“我只和总督说话。”

宋晨曦站起身:“那使者请回吧,我会劝谏总督大人,城破的时候饶使者一命。”

“等等!”使者见她一副送客的模样,连忙说,“既然如此,请你将这件东西转告总督。”他从侍从手中拿过一只包袱,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只项圈。

克托脸色有些变,将项圈拿起来,内里刻了几个线形文字。

玛娜。

“是玛娜小姐的贴身之物。”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宋晨曦瞪着使者,使者奸笑,“玛娜小姐现在正在马里亚城做客。”

“胡说!”一个将军呵斥,“玛娜小姐在赫斯提女神的宫殿中赎罪,怎么会在马里亚城。”

“是阿喀斯王请玛娜小姐来做客的,这项圈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