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把菜单递回给服务生,微微咬一下唇片,“我们~打算分开一段时间。”

“什么叫分开一段时间?”王书抓住她的语病,“老七做了什么?”依孜孜和滕殷之间的相处模式来说,不可能是孜孜这边的问题。

“他没做什么?就是”孜孜笑笑,可笑容看上去没什么底气,“相处久了,难免会暴露很多问题,都需要冷静一下。”指一指红酒,“你要不要先尝尝?”

孜孜被看得有些落魄,笑容终于没挂住,“你别管了,我们会处理的。”

牛排上来之后,孜孜开始喂女儿吃饭,席间与王书聊了他在日本读学位时参与研究的抗震方面的科研成果,以及孜孜目前效力的公司。

吃完饭已是九点钟,把王书送回极乐后,孜孜驱车送女儿到卉都花园——这周由他带乐乐过周末。

到家时,滕殷还没回来,给女儿洗完澡后,哄她入睡。

十点钟,他才回来。

孜孜拾起沙发上的包包,“乐乐已经睡了,记得明早带她去青年公园,九点在门口集合。”

滕殷坐到吧台前,倒了杯水饮下,“今晚跟王书吃饭?”不答反问。

“是。”

两人对视一下,孜孜倏然转开视线。

滕殷指了她的手,“戒指。”特指她没戴戒指。

孜孜也看了他的手,他的手上到戴着戒指,不过那是重新买的,原来那只早就不见了,“订做得到挺快。”

滕殷低垂着头哼笑,“我们结婚时,我就跟你说过,分开不会容易。”

听到他这话,孜孜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心绪再次上火,但碍于女儿在楼上睡觉,怕吵醒她,只能压低声音,“你别以为自己是老天爷,什么都得听你的。”不想再跟他吵架,免得让女儿看到,打算早早离开,没走两步,却被他长臂一伸给扯了过去。

“你要耍小孩子脾气到什么时候?!”

他永远觉得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而她不是,她也是人,她也会长大。

他们结婚快六年了,起初两年他们过得很好,自从有了乐乐之后,似乎一切都平淡了下来,她不在意他经常东奔西走,甚至一出国就是大半年,就算彼此激情消减,感情变淡,彼此产生隔阂,出现诸多问题,她也觉得夫妻就是这样,可两个人中间似乎只有她在相让,而他却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甚至在她提出抗议时,觉得她只是在耍小女孩性子,两人之间,只有他的话是对的,是需要服从的,直到乐乐被热水烫伤了手腕,他回家对她爆吼,无视她的惊吓与不舍,不让她碰乐乐,仿佛她是他的敌人一般,她坐在沙发里哭了,直待事情过去后,他也不曾对此有过解释,也许是那次让她看清了些东西,夫妻可以是最亲密的,同时也可以是最疏离的。

那之后,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可能是因为她选择背离他的意愿吧,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了几次争吵,孜孜生来不是个爱争吵的人,所以她不想这么下去,在一次争吵后,他去了南非,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分居了,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之久。

“你松手!”孜孜怒视抓住她手腕的手,显而易见,他是不愿意松的,似乎还没吵够。

不过孜孜够了,一脚踢过去,鞋跟踢到他的脚踝,他吃疼时仍抓着她不放,正当两人打算开战时,发现小乐乐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他们——

那眼神,很纯然,也很冷静。

夫妻俩赶紧松手,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乐乐,已经十点了,怎么不睡觉?明天早起还要让爸爸带你去参加幼儿园的活动。”孜孜笑眯眯地对女儿招招手。

小乐乐叹口气,随即摆摆小手,“妈妈‘加班’早点回来。”她已经习惯爸妈都是大忙人了,一个出去,一个才回来,所以没什么好计较的。

孜孜笑得眼睛弯弯的,“乐乐真乖。”见女儿进屋后,趁滕殷一个没注意,闪身出门。

这场架也就没吵成。

☆、Part2 合居

滕殷公司今年投中了两个大项目,前期工作很繁琐,要跟地方上的大小领导和各分包单位疏通好关系,所以滕殷能留在A城的时间很少,乐乐便一直跟着孜孜。

孜孜目前是“梁华设计室”的副总工,今年初,工作室就接了三个大型小区的设计工作,也忙得团团转,好在这几个小区都在室内,到也方便接送乐乐,实在有非要加班的时候,还可以带着乐乐一起,她的办公室里堆得都是乐乐的玩具——可见乐乐在这儿的时间不少,幸好乐乐乖,画画,听音乐,学围棋,样样都可以自己来,丝毫不必叨扰到亲娘。

其实孜孜原打算请妈妈来带一下乐乐,至少能带到她忙完这阵,但不敢,怕爸妈知道她跟滕殷的现状,害他们担心,而且亲娘的狂风暴雨她也有点害怕,好在如今王书回来了,她像找到了救星。

王书刚回A市,尚未决定是回A大继续执教,还是开展自己的工作室,所以最近很闲,在孜孜不得不满城跑时,便可以把女儿放到王书那儿,暂时由他看一下——最近保姆虐儿事件比较多,她不敢把女儿交给保姆。

“师兄,麻烦你了,我这边一结束会尽快赶回去,乐乐睡觉时喜欢抱那个粉红的芭比娃娃,儿童读物是那本‘三国’,你接着第四十八章继续读下去,她困了会告诉你的,呵呵是啊,我也不晓得她为什么喜欢听三国。”身为人家的妈妈,她也不明白女儿到底能不能听懂那么高深的小说,总之她就是喜欢。

孜孜缩在KTV的厕所里打完电话,终于呼出一口气,垮下笑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衣衫,今晚陪梁大姐跟业主吃饭,吃完他们非要过来唱歌,不想太为难梁大姐,便过来坐一会儿,看看手机,十点了,打定主意再过半小时就回家,她是技术人员,又不是陪酒小姐,没得跟那些人扯淡。

孜孜的方向感不是太好,所以在这种七拐八弯的地方走错房间也不足为怪。不过走错房间,摸到大白鲨就有点巧合了。

滕殷,她目前正在分居中的老公,此刻正大喇喇地半倚在沙发上,领带松垮,衬衫开了两颗纽扣,额前的头发也掉落下来,正一脸熏染的笑着——坏坏的,身边还贴了两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

这还是孜孜第一次见他这么声色犬马的一面,怔愣过后,手一松,门咔一声在面门前合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啥感觉

滕殷是正对门坐的,当然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只见他状似慵懒地坐起身,对正搂着小姐唱歌的某位合作伙伴抬手打个招呼,示意他出去一下。

他是在孜孜找到正确房间的前一秒逮到她的。

在把她拽到一间空房间后,滕殷火大地看住她。

“我记得你做得位置是副总工。”言下之意这种地方不是她来的。

孜孜不理他,把脸扭到一边,抬手看手机,心里想着一会儿要跟梁大姐告假回去,乐乐头一次在王书那儿睡,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说话!”滕殷因她的不言语更加气愤。

“我不想跟你吵架。”今天忙了一整天,晚饭也没吃几口,骨头架都快散掉了,哪来的力气再吵?

“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滕殷打量一眼她的穿着,职业裙装,并不暴露,甚至还包得很严实,但那副身形已经足够让男人意淫了。

“你少讲这种歪道理,我不是三岁小孩。”

“想证明自己有能力进社会工作,就该懂得怎么技巧地回绝这种邀约!”

“不想跟你啰嗦,乐乐还在王书那儿,我得回去。”跟他说话一点建树都没有,“别忘了你自己也在这儿瞎混,我没道理,你一样没道理。”完毕,推门走人,心明他虽霸道,但不至于进包厢抓人。

一回到包厢,业主代表邀她一起唱歌,越推越靠前,工作这么久,作为技术人员还真没接触过这种场面,孜孜有些吃不消,忙看向一旁的梁大姐——她便是梁华事务所的老大,四十多岁的年纪,四分长相,六分气质,一看就知道是精明的女人。

梁华见状,赶紧递过一瓶啤酒过来,正好拦住了业主代表的咸猪手,“魏总,你刚才输了,酒可还没喝!”

那人看一眼梁华手上的啤酒,呵呵笑一下,借酒装疯地坐到孜孜身边,“吴工,听说你是A大的博士,这么年轻,不简单啊,可惜老哥哥我当年没继续读下去,来,为了你的聪明才智,咱们喝一瓶,我干,你随意。”

孜孜暗暗吐出一口气,若非看在梁大姐面子上,她早拿啤酒瓶打人了,这老混蛋在饭桌上就想对她毛手毛脚,看来今晚他是非要吃豆腐不可了~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过来拍她的肩膀,孜孜瞅准了,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还好梁华比较机敏,赶紧塞了个小姐到那人的身边,孜孜也趁机脱了身。

呼——

真险,要是给他碰到,她要好几天吃不下饭。

“梁姐,我先回去。”孜孜跟梁华打过招呼后,拎过包包悄悄逃出包间。

因为晚饭时喝了一杯啤酒,不敢开车,出了KTV的大门,打算拦车。

刚拦了一辆车上去,身边就坐了一个人——滕殷。

司机从观后镜里看两人一眼。

“瀛台街,‘极乐’。”滕殷对司机交代。

司机看一眼孜孜,孜孜看向窗外——反正也逃不掉,随他吧。

计程车一路疾驰,晕黄的路灯一缕缕闪进车内,制造出异样的光影交错。

下车后,滕殷直接从孜孜的包里拿出钱包付车费——他没带现钞。

不到十一点,‘极乐’仍在营业,震撼的音乐、狂舞的人群,穿着暴露的钢管女郎,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搭电梯上了五楼后,音乐的震撼感已经基本听不到——这里白天是办公楼,晚上过了九点后极乐才会开张,两个世界互不影响。

一如六年前,王书的住处在五楼,空间不足百平米,因为回来不久,还有几只大箱子没整理完,堆在门口。

王书穿着一身灰色睡衣,戴着黑框眼镜,对他们俩同时过来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乐乐刚睡着,今晚多读了一章。”跟孜孜报告他的成就。

“谢谢。”孜孜换了拖鞋便跑去卧室看女儿。

滕殷则直接赤脚坐进了沙发里。

王书瞄一眼他冷峻的脸色,再看一下卧室的门,遂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钱包出门——看起来这两口子需要单独的空间来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卧室里,在看到女儿确实睡熟后,孜孜坐在床侧深深叹口气,然后起身来到客厅。

从她出来,一直到她坐到他对面,滕殷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

孜孜很不喜欢这种对峙,像是她做错事情一样。

“说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逼得你非分居不可?”滕殷伸手摸住下巴,以审问人的态度执行着犯人的角色。

孜孜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当初怎么会觉得他这个样子很酷呢?“你猜希特勒死前有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风马牛不相及的反问,却也是孜孜的心声。

他——在某些方面,真得可以代换那个害死两千万地球人的德国人,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六年后,她得出的结论。

滕殷在半分钟后才回答她的反问:“我不记得我对你有过要求。”

孜孜不淑女的在心里低咒,他就是这点才可恨,明明不曾明说过什么,偏偏你还不自觉地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但是我真得算了,咱们能不能都冷静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我只需要一个理由。”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尤其她还是他的妻子。

“好吧,你太强势,会让人喘不过气。”这是她的心里话。

“所以你辞掉A大的职位,到梁华工作室任职,就是为了对抗我这种强势?”

“原本是这样的。”她想找到更好的与他相处的方式,结果却背道而驰。

“结果却背道而驰,让我们俩越走越远?因为你甚至没有时间与我相处,更没时间妥善照顾好乐乐?”

又来了,他总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让别人去反省,“你没有想过自己的责任吗?”

“想过,但你不给我改正的时间。”他也清楚自己在两人之间的主导地位太过明显,当她还是小女孩时,兴许还对这种主导不在意,但随着年纪增长,阅历增加,自然而然会有抵触,只是没想到她抵触的这么严重。

“滕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想用大人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可你却在用小孩子的脾气跟我怄气。”

“那是因为你没试过跟我沟通!”

“我有过,有问过你,可你不接我电话,不与我见面,跟我消极对抗。”

“如果你被人当仇敌一样吼,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会有,但我不会用幼稚的方式来处理后续结果。”

这么说,又是她做错了?苦笑,看来她的段数远不及他啊,“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学着改正错误,咱们先冷静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滕殷觉得被将了一军,这丫头还是不打算跟他回去,“你的意思是继续分居?”

“随你怎么想,以我们俩眼下的状态,在一起只会激化矛盾,我不想让乐乐看到我们之间的不愉快。”

“可你却让乐乐看到我们俩在分居。”

“总比在她面前吵架好吧?”

“分居与吵架,你觉得哪个更严重?”

“你想怎么办?”既然他对她的建议都不同意,那他提议吧。

“跟我和乐乐回家,家里也可以冷静。”

好想让他去死,却又不想表现地像个疯妇,既然他觉得在家里也可以分居,也好,“好,我跟你们回去,行了吧?”

滕殷扬起眉梢,当然行了!

这一回合,滕殷再次得胜。

在分开近六个月,分居近三个月后,滕氏夫妇再次合居。不过滕夫人就此搬进了女儿滕乐儿的房间下榻。

日子似乎又恢复如常,却又不像。

☆、Part3 三四五六

最近事务所忙,所以孜孜不得不把工作带到家里。

也许是良心发现,滕殷难得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家,一进二楼的书房就见母女俩都盘膝坐在地毯上,一个摆着围棋谱,一个趴在茶几上画图,沙发上还放着“三国故事”的CD。

“三国”是滕殷介绍给女儿的,从她周岁起便放给她听,不愧他滕殷的闺女,与他有同样的爱好。

“宝贝,都快十点了,怎么还不睡?”滕殷毫不在意他那身昂贵的西装,直接盘膝坐到地板上,抱起女儿亲一下。

“明天是周末,妈妈说可以晚一点再睡。”

滕殷看一眼忙碌的妻子,后者并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打算。

“爸爸——”乐乐举手表示有话要说,“我长大了能嫁给王伯伯吗?”

“”滕氏夫妇一致看向女儿。

“为什么?”滕殷对于女儿的突然要求有些吃惊,她已经大到懂得什么叫男女之别了?

“王伯伯的眼睛像‘佐助’。”她喜欢。

“等你长大了再说。”滕殷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长到多大?16岁可以么?”小乐乐遗传了亲爹的时间观念和做事的规划性。

“咱们国家的法定结婚年纪,女孩是20。”

“那就20吧。”乐乐记住了。

滕殷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点,宝贝,该睡觉了。”抱起女儿走向她的卧室。

孜孜也摘下鼻梁上用来防辐射的金丝眼镜,开始收拾茶几上的图纸和文件,周末她一般都会跟女儿一起休息。

刚收拾完图纸和电脑,正在整理乐乐的围棋和沙发上的CD,就见滕殷关门出来。

孜孜没怎么在意他的动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主卧的浴室洗澡,或者去书房看文件,又或到吧台喝杯酒,他们的夫妻生活两年前就到了常规式的平淡状态,老夫老妻嘛,再怎么情投意合,也会因为时间而失去对彼此的激情,再说他们目前还在冷静期。

收拾完东西,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收拾好表情,打算回房睡觉。

呃走不动,腰被他勾住——

转头看他——

“六个月了,总要尽一下夫妻义务吧?”他说得风轻云淡。

孜孜哼笑,“是你自己说要在家里冷静的,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她可不想在生气时跟他做那种事,再说他恐怕对与她做那种事的兴致也没多少吧?瞧他的口气。

“冷静归冷静,义务归义务。”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那还要冷静干吗?我很累,想睡觉。”讨厌他说尽夫妻义务时的口气,“喂——你发什么酒疯——”孜孜的胳膊被抓得生疼。

正当两人走到卧室门口时,孜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借机踢他一脚,可惜脚上穿着绒拖鞋,踢过去没什么威慑力,不过滕殷倒也没有为难她,放她去接电话。

孜孜拾起沙发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扔给他。

滕殷接过手机后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2号电视台”,什么东西?

“你家等着上岗的小四,麻烦以后让她在九点半以前打,大半夜哭哭啼啼,很吓人的。”孜孜找来刚才甩掉的拖鞋,打算回女儿的闺房,不过相公大人没同意。

滕殷按下手机的听筒键,蹙眉听了半分钟后,向对方低道:“我是滕殷,如果你对滕太太的人选有疑问,可以直接找我谈。”合上电话后转头问妻子,“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