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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你必是亲眼见过凤王了?”慕容尘如此问着,在得到肯定的点头答复之后,似乎很不经意地道:“你觉得凤王怎样?”

说到凤王,女子似乎一时忘了悲痛,抬起头,泪水尚未干涸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甚至还隐隐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凤王人很好哎,不但长得好看,穿着战甲看起来好威武,他的手下都对他又敬又怕,他板起脸来,所有人都怕他,可是,可是…他对我很好哦,还很温柔,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好看哦…”

这个女子,谈到凤王时倒是少了一些拘谨,那种打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情感倒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慕容尘敛着眉若有所思,难不成真是凤王殿下派人护送她进宫的?

可是,进了宫,却只是做一名小小的宫女?

“你没有跟皇后娘娘提过,是凤王让你进宫来伺候的?”

女子睁着一双仿若小白兔一般纯真的大眼,摇了摇头,小声道:“凤王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而且,皇后娘娘好威严,我不敢说。”

如此高挑的身形,配上如此秀美的脸蛋,再加上如此纯净的表情,却在刚刚,无形中散发魅惑的神态…慕容尘再次皱眉,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但是,这女孩子,果然是刚进宫不久,并且一看就知道没经过正式的礼仪教导,说着说着,“奴婢”二字也不用了,倒是直接自称“我”了。

不过,在这点上,慕容尘倒并不是很计较,他略作思考,又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嬤嬤,知道你是从凤王那里过来的?”

女子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探索的眸光显得纯真而无辜,半晌,小弧度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嬤嬤是从宫外把我带进来的,那些人跟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

无懈可击的答案。

皇后身边的玉嬤嬤,无人知其来历,却最得皇后信任,脾气很不好,并且很古怪,除了皇后,她谁也不看在眼里。宫里的人,几乎没一个不惧她,不到万不得已,慕容尘并不想招惹到她。

“你的爹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慕容尘就有了后悔的冲动,果然,纯净的笑脸很快消失不见,就如同二八月的天气一样,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坏…坏人…呜,爹爹死了…呜呜…”

慕容尘俊脸一黑,额角止不住跳动,眉头皱得紧紧,看了一眼她手上托着的银盘,深深吸了口气,也不打算再多问些什么,道:“快回去吧,这是给皇上准备的膳食,待会儿凉了,皇后娘娘说不准要生气的。”

听到皇后要生气,那姑娘小小地惊了一下,不但忘了继续哭泣,也忘了行礼,慌忙转身离开,脚步匆匆甚至带着点小跑,当然,避免不了因步伐不稳而使得药膳汤汁溢出,于是只得又缓下脚步,小小心地托稳银盘,一步步走回皇后的宫殿。

慕容尘眯着眼盯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一直没有移开,直到那高挑而纤细的背影消失于前方拐角处,才转身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下盘不稳,脚步虚浮,可以确定没有武功内力在身,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份,他却得好好查一查。

慕容尘没有发现,在进入转角的一刹那,那小宫女嘴角扬起的笑容,是那么的邪魅,意味不明,哪里还有一丝惶恐的神色,纯净无辜如小鹿般的表情,亦同时消失不见…

皇帝陛下从榻上坐起来,慢慢悠悠晃到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懒懒道:“人家说谎编故事都是真真假假,真假掺杂,假话中最起码有几分是真的,你倒是好,一番胡编乱造,没有一句真话,却足以花去慕容尘数天时间去费心查探真相。”

碧月嫣然一笑:“本公子其实有足够的本事让他完全相信,并且什么都查不到,只是那样一来,未免太过没趣。反正主子也是要回来了,这几天姑且就当是给他们找点乐子,打发一下时间了。”否则,又怎对得起他辛辛苦苦扮作宫女的委屈和辛酸?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自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怎么朕倒觉得,你这个宫女当得真真是乐在其中呢。”

碧月邪笑着觑了他一眼,“其实你也不错,这病入膏肓的皇帝当得是愈发炉火纯青了。要不,下次遇到此类情况,咱们身份换换?”

皇帝陛下很淡定地点头同意:“没问题。不过,此类情况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碧月伸了个懒腰:“木头呢?”

皇帝陛下拿起案上一把精美的折扇,优雅地展开,轻轻摇了两下,道:“主子有危险,他自然放心不下,暗中做足了准备,欲将所有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碧月撇了撇嘴:“多事。”

皇帝陛下在御案之后瞥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个末主子,当真如此厉害?”

碧月微笑点头:“本公子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保证童叟无欺。”

闻言,皇帝陛下稍稍沉默了一下下,表情若有所思,须臾,剑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很纠结地道:“朕想来想去,还是无法想象,这世间究竟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得到主子的倾心?”

他从来没想过,这凡尘世间,居然还真的有一个女子,能配得上他们风华耀世、如谪仙一般尊贵而脱俗的主人。

碧月悠然道:“不用着急,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了。只是事先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去惹她,墨冰块和舒河先后都在她手里吃过亏,他们二人现在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皇帝陛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斜睨着碧月,很苦恼地道:“若是她主动来找朕的麻烦,朕又该怎么办?”

碧月眼神轻飘飘地睨回去,似笑非笑:“就凭你?放心,还不够资格。”

94.第94章 墨之隐忧

明帝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寅时刚过,天色蒙蒙将亮,谢长亭,月萧,墨离,还有三千铁骑,一干人等已齐聚梧桐镇长亭客栈,琅州城苏澈公子,亦来作了最后送别。

长亭客栈后面的小树林里,苏澈第一次见到了苍昊一手建立起来的紫衣铁骑,和紫衣骑前任统领墨离与现任统领谢长亭,那个曾在苏府被自己一掌几乎伤及筋脉的温雅男子。

浑身满满的书卷气,表情从始至终平和无痕,仿若有一种万事置身事外的波澜不起,那种平和无谓到甚至有些漠然的态度,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就是十一年前以雷霆之势在江湖上技压群伦教多少武林中人心生敬拜之后,又以教人扼腕之姿莫名失去踪迹的传奇少年。

谢长亭因着苏府后院的罗绛草和苏澈的玄冰掌,吃了好一番苦头,且不说苍昊那带着惩治意味的教一般人根本吃不消的疗伤手法,就是那丝毫没有容情的把肩胛骨都打断的一百多刑杖,也与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谢长亭看到苏澈来此,神色却丝毫未变,连眉头都没有动上一下,神色淡淡地微微颔首。

月萧亦是站在一侧,微笑着同苏澈打了招呼,温润的月萧,对所有的自己人,向来都抱以真诚的微笑。而自从那日在苏府得见月萧真颜,并且月萧也丝毫没有掩饰他其实与前去传旨的苏末认识,苏澈曾一度猜测霁月山庄与主上的关系。如今亲眼见到月萧出现在此地,才更加确定了,那以贺寿的名义赠还给苏家的和田玉佩,是苍昊的授意,或许该说,是又一个恩典。

树林里,那张老旧的桌子边,苍昊一人悠然端坐,苏末斜斜靠在他身上,懒懒的仿若无骨,旁边站着一身黑衣的墨离,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只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的青花小瓷瓶,是墨离和月萧前往黔国查探出的结果。

“…是以,墨离以为,原因是出在澜国的公主身上。”

澜国长公主连馨,以和亲为名进入黔国皇宫,在宫中偶然见到黔国三王子,一见倾心,于是她和亲的对象就此选定。

三王子平生不爱江山,唯独喜爱美人与宝马。他的府邸并不在黔国皇城之中,而是在离马场最近的一个小镇上,闲来无事时,他时常去马场,牵了他最喜爱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在那依山傍水的辽阔场地上,享受御风驰骋的快意。

五千铁骑将原本就守卫森严的马场护得更加固若金汤,外人根本不容进入,唯一例外的是黔国三王子,当然,此中原因,却要追溯到另外一些事上了。墨离和月萧分别查问了紫衣骑队长和马场总管,清楚地知道了那一日,黔国三王子依照惯例去马场,只是那次身边带着澜国公主,他们进入马场之后发生的事情,无人不知道,甚至后来澜国兵部尚书带着人来购买战马之事,马场几名重要管事亦是记得清楚,只是当时,究竟为什么会以区区三千两银子的价格卖出了一万匹战马,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离和月萧到达马场时,几名相关的管事皆知闯了大祸,五千紫衣骑亦知严重失职,跪在二人面前,羞愧自责惶恐,几乎要以死谢罪。

当然,月萧与墨离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究他们的失职,各自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便让所有人都回了,找出证据才是他们去黔国的目的。

苏末拿起精致细小的蓝色瓶子在鼻端闻了一下,淡淡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一种类似于迷幻类的药物,跟你们所说的摄魂术大概是一个概念,区别只在于,一个用的是药物,一个是用意志控制。”

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墨离一眼,眼神和语气中都多了些特殊的意味:“这瓶子上还有另外一种香气,应该是女子常用的香粉味,墨离,这个瓶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墨离冰冷的俊脸,竟奇迹似的微微泛起红晕,苏末见状,愈发兴味地挑高了柳眉,半晌,才听到他生硬的声音道:“属下点了她的穴道,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哦----”苏末点头表示了解,声音拉得长长的,冷不妨又道:“身上指的是胸口?那么,作案的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

作案…墨离嘴角抽了一下,目光垂直望着地面,红晕一直延伸到耳际,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这般脸红羞窘的表情,倒是多了几丝人情味,苏末觉得分外有趣,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见他沉默,淡淡道:“墨离,本姑娘的问话,也可以不回答了么?”

墨离抿着唇屈膝跪下:“属下不敢。是…亥时。”

亥时,苏末在心里计量了一下,大概是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古代女子晚上休息较早,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晚间潜入了人家女子的闺房…

即使没有抬头,墨离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苏末沉默之下的意思,当真怕了她再说些什么古怪的话来,忙一五一十全招了:“她还没有睡,属下只是趁她没有防备时点了她的睡穴,她并没有看到我,我…属下也是闭着眼睛,而且她穿着衣服…”

“不用紧张。”苏末的声音沉着淡定。想也知道,当时情况特殊,时间又有限,估计他当时潜入人家闺房,甚至压根都没想过,那个澜国公主是个女子。

不用多说,查探的结果,与他们二人推测的一样。

墨离垂首道:“属下无能,只找到了这一条线索,请主人发落。”

“一条线索已足够。”苍昊拈起那瓶子看了一下,淡淡道:“那五千铁骑暂时不必回返了,留在黔国协助苏澈。”

墨离一惊,冰冷的的俊脸倏然变色,抬头看着苍昊:“主人…”

苍昊如画的眉目微微一动,俯视的眸光不带丝毫情绪:“你有意见?”

墨离身躯微震,垂首道:“属下不敢。只是,主子此番回帝都,危险重重,紫衣骑应该随侍保驾…”

“墨离。”苏末懒懒站直了身子,双臂环胸,纤细的手缠绕着肩前的发丝,星眸深处散发狂肆的光芒,唇角微微扬起:“你不觉得你的担忧太过多余?别把你家主子当成柔弱的猫咪,有本姑娘在的地方,什么危险都可以扔到太平洋去。”

这是实话,不含一点夸张的成份。然而,墨离却仍旧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倔强地保持着沉默,显然苏末的这番话并不能说服于他。

苏末眼梢微挑,嗓音转为低柔,却带着浅浅的寒意:“墨统领,本姑娘的话,你没听明白?”

墨离开口,语调低沉生硬,却是答非所问:“紫衣骑的失职,墨离应该负全责,若主人要罚,墨离一肩承担,主人的安危至关重要,不可有丝毫差池,唯有紫衣骑护驾,墨离方可安心。”

苍昊神色淡淡的,“起来吧。”

墨离没有反应,身躯挺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苍昊瞥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神情不见喜怒,负手淡淡道:“这倔强的性子曾经让你吃了多少苦头,离,若忘了本王的规矩,本王不介意随时帮你把规矩再找回来。”

墨离一震,冷俊的脸微微变色,若说不怕定然是假的,可是他今日却似乎是铁了心的不肯妥协,显然于此时来讲,苍昊的安危,已然大过他心里的惧意。

苍昊冷冷道:“本王一手建立了紫衣骑,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日后九国的统一缩短时间,本王没有兴趣去为了成就什么千古一帝的传奇而使天下陷入战乱,更没有无聊到花费数年心血只为成立一支私人护卫队,墨离,如果你觉得紫衣骑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本王的安危,本王同样不介意,亲手毁了他们!”

挺直的脊背终于因这番话而重重一颤,墨离低声道:“属下该死。”

“离,今日,你再记着本王一句话,这世上,能要本王性命的人,尚未出生。以后再有这般无聊的担忧,就不必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说罢,也不再看他,负手往外走去。

苏末抬脚踢了踢他的腿,冷斥:“还不起来?”

墨离抿着唇,这才站起身,只是眉头敛起,虽看不出神色,苏末却仍能感受到他心里挥不去的担心。

苏末与他一起朝外走,淡淡道:“墨离,是什么原因让你今日如此失常?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本姑娘和你家主人没信心?”

“都不是。”墨离沉默了一下,才道,“慕容皇后的手段高深,慕容家的权势,在帝都已经根深蒂固,主人此番回宫必会掀起一番血腥。慕容霆目前掌管着护卫皇城的禁卫军精兵十万,和慕容家私养的死士数千人,这些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私下里的明枪暗箭,更令人防不胜防,主人的安危高于一切,墨离不敢大意。”

苏末闻言,微微沉吟。

墨离续道:“八千铁骑随行,对付慕容霆的军队尚可一战,墨离亦是无惧,如今只有三千人,到时若大军包围皇城,未免分身乏术。”

苏末此时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语气带着点特别的意味:“别说你不知道,宫里还有一股势力是属于你家主子的。”

墨离面无表情道:“准确来说,是只有两个人。”

苏末挑了挑眉,两个人?

墨离没有再出声,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苍昊站在前面,右侧七米处苏澈,正前面四米处月萧,左前方五米处谢长亭,还有谢长亭身后三千铁骑,齐齐跪在地上。

苍昊神色淡淡,道:“起吧。”

众人站起身,苏澈和谢长亭一左一右站立,见到苍昊走来,苏澈恭敬地低头叫了声“主上”。

苏末的视线在苏澈和谢长亭身上流转一圈,懒懒道:“不是应该大战三百回合,把男人的面子找回来吗?”

苏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谢长亭在苏府挨了他一掌的事情,之前他并不认识苍昊,对谢长亭虽是听说过,只是他二人本身并没有交情,擅自潜入苏府之人,他自然当作敌人对待。即使此时知道了谢长亭的身份,他也没有后悔过,而且他也看出,谢长亭对他的那一掌根本不曾放在心上。是以,他只是保持沉默。

月萧温雅笑道:“主子面前,谁敢?”

谢长亭却淡淡道:“苏府的铜墙铁壁,谢某还没看在眼里,谢某若不想,就是再来一个苏澈,亦伤不了谢某分毫。大战多少回合,没有一点意义。”

他说这话时,表情语气一如往常,平和如初,不卑不亢,听不出自负或者傲然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平述事实。

苍昊闻言,淡然瞥了他一眼,却并没说什么,倒是苏末眉梢一扬:“苍昊说你任性,本姑娘原本还觉得奇怪,如今听你这番话,才知道谢老板确实是个任性孩子,上次只打了一百多刑杖还是太少了。既然喜欢自虐,本姑娘以后有空,专门去为你研究一套刑罚,保证比凌迟还来得爽快。”

“不会了。”谢长亭极淡地笑了一下,“以往长亭幼稚,教主子费了许多心神,以后除了主子给的,长亭不会再让自己受伤。”苍昊说他任性,那么他改了任性的毛病,只为与自由告别。

当着这么多人,这种类似于认错并且毫不介怀地承认自己幼稚的话,教谢长亭说出来,竟让苏末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是男女之间一种天荒地老的承诺,仿佛偌大天地间,唯此心,此情,方可教他放进心间。

从来没有见谢长亭笑过,这乍一见,苏末觉得满稀奇,不过,不得不承认,恬淡平和的谢长亭,即使是笑,都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

95.第95章 魔高一丈

苍昊自然不知道苏末心底的古怪想法,他的视线落在苏澈身上,淡淡道:“本王以为,该交代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琅州和黔国如今应该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苏澈闻言,微微垂首,道:“苏澈来送别主上。”

苍昊嘴角微勾,笑容浅浅,似乎心情不错,看着他道:“多此一举。还有什么话,说吧。”

苏澈难得迟疑了一下,道:“属下这些天,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想得一个答案,若因此冒犯了主上,苏澈愿意领罪。”

苍昊神情悠然,似乎已料到了他要问什么,淡淡一笑:“琅州的事情,进行得比预期中要顺利,在本王意料之中,却在计划之外。苏澈,你是个聪明人,此次来琅州,本王命墨离带了八千人,人数不多,却足以灭了整个琅州城。”

苏澈静静听着,面上看不出异样的表情,心头却凛然一惊。

苍昊的那句“你是个聪明人”,他相信绝对不是讽刺。笑容之下的漠然无情,是苏澈已然知晓的答案。

苍昊转过头不再看他,神色亦有些漫不经心:“你该庆幸,苏澈,让你知道十九年前的真相,是本王给你的唯一机会。”

无需说得再多,言下之意,苏澈已然明白,灭了整座琅州城,原本就在苍昊的计划之中,得知真相之后,自己若还是无谓的不肯妥协,今日的琅州,是否已不复存在?

不敢再想,苏澈垂首,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的确该庆幸,庆幸自己的骄傲还没到宁折不弯的程度,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愚蠢地去试探,他与苍昊,究竟谁的手段谋略更胜一筹。

能让曾经的苍月第一将军墨家后人、十一年前的武林第一公子、天下第一庄霁月山庄的庄主同时奉为主人,并且深深地敬畏着,苍昊的本事,已无需多余的试探。并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再去试探。

所以,苏澈不再说话,保持着恭谨的沉默。

关于五公主苍无忧,苍昊并没有提及,苏澈也没有多问。

苍昊的视线转向月萧:“十四现在何处?”

月萧道:“领着人回帝都了,不出意外,再两日就可抵达。”

苍昊瞥了他一眼:“再有两日?本

王以为,他早该回到宫里了。”

月萧笑了一下,道:“如主子所料,贺翎派人在半路山谷袭击,十四回报说原本打算掺上一脚,后来发现不知怎的,薛浅的万余精兵似乎突然之间变得不堪一击,贺翎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江湖朝廷高手掺杂,双方竟战了个势均力敌。到最后,薛浅的人马损失大半有余,十四却根本没插上手,闲着无聊,于是领着人顺道去舒河那里遛了一遭,结果被正在忙着练兵的舒河一通怒骂,说他不务正业,如果耽误了主子的事,或者让主子陷入危险境地,就把他大卸八块。”

教南越一万精兵不堪一击而使得十四插不上手的最大功臣,自然是苏末。

墨离听到那一句“薛浅的人马损失大半”,不由想到苏末命令紫衣骑给万余人下毒之事,嘴角隐隐抽动。而苏澈虽不知道具体内情,倒也知道薛浅的一万精兵战斗力大减,全是拜苏末所赐,那日在府中,苏末的手段,他已亲眼见识。二人不约而同想着,这南越太子和第一将军薛浅,此番之后,只怕要恨极了苏末。

而当事人苏末,却似乎无甚感觉,倒是对舒河那句把十四大卸八块的话来了兴趣,挑了挑眉,对月萧道:“舒河的脾气倒是不错。”

月萧笑了一下:“舒河一向是个火爆性子,末主子不是已经见识过了。”

苏末神情懒懒的:“十四先回宫,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不会。”月萧敛了笑容,神色淡淡,声音也低了几分,“他的母妃,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皇后视为眼中钉的后宫嫔妃。而且皇后,也从来没有对皇子们下过毒手。”

这是为何?苏末当真有些不解了,刚来到这里时,她确实在书上了解到,如今的皇帝后宫只余两三人,十几个皇子皇女却全部完好,只是当时,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她也没往心里去,此时听月萧一说,才又心生疑惑。

皇帝的儿子,哪一个不想当皇帝,这么多的绊脚石,她居然不急着清除?

苏末心底疑惑,只是看月萧神色,显然又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于是也没再多问。

树林外小路上,南风南云牵着来时的三匹黑马和那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意外地,青衍也在。

苍昊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过头对苏澈道:“还不回去?”

既不是十八相送,也不是多情女子,没必要表现出依依不舍,于是苏澈什么话也没再多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苏末看了众人一圈,最后视线依旧落回月萧身上:“这次需要坐几天的马车?”

月萧闻言失笑:“若只是骑马,最多六日便可抵达,马车的速度稍慢些,快马加鞭,大概会多用一日时间,总不能为了赶路而委屈了末主子。”

苏末没好气道:“别让本姑娘整日待在马车里,就不会委屈。”

“其实本来可以给末主子另外准备一匹马的,”月萧笑着解释,“只是现有的马皆是日行千里的良马,紫衣骑的马也不例外。因为临时才想到,所以并不容易找,普通的马速度和体力都及不上,若是把紫衣骑的马腾出一匹来,末主子可以想象,紫衣骑的铁骨男儿窝在女儿家的马车上,是什么感觉?”

苏末眼神怪异地瞅着他,淡淡道:“你解释那么一大堆做什么?本姑娘又不会骑马。”

呃?月萧笑容一僵:“末主子不会骑马?”他没听错,无所不能的苏末,居然不会骑马?

墨离的眼神也及时看过来,眼底显然有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不会骑马很奇怪吗?她只会驾驭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飞机都难不倒她,但是骑马,虽说现代也有,但是已大多作为一种上流社会的娱乐活动,抱歉,对这种太古老的东西,她没兴趣。

不过,很衰的,她现在处在这个很古老的社会,能驾驭宇宙飞船也是无用,骑马,以后有空再学。

“不过…”苏末声音拉得长长的,斜睨着月萧,不怀好意,“距离上次坐马车还不到一个月,月萧你的记性应该还没老化吧?难道说,你家主子不够铁骨?还是说,苍昊其实是个…女人?”

树林里,瞬间静得诡异。

月萧,墨离,南风,南云,青衍,还有三千铁骑,人人看着苏末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如此肆无忌惮地调侃他们至尊至贵的主人,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还敢如此不知死活。

月萧嘴角剧烈抽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颤道:“那不一样,主子身份尊贵,况且也是怕末主子太过无聊,陪末主子解解闷…”

苏末星眸含笑,视线越过月萧朝苍昊看去,正巧与他悠然的眸光对上,苍昊负手往树林外小路上走着,漫不经心笑道:“本王不介意陪你再坐半月马车。”

窝在密不透风的马车上半个月?不如直接杀了她比较痛快。苏末没好气地撇撇嘴角,暗自腹诽。

见状,所有人同时在心里想到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马车旁,梅韵和雪怜站在车前,乖巧地叫了声“小姐”,便不说话了。

谢长亭和墨离的马,与紫衣骑的在一起,墨离领着紫衣骑先行离开,谢长亭看着青衍,目光平和如初:“都想好了?”

青衍低着头,轻声道:“是。这段时间跟着当家,青衍收益良多,以后若有机会再相见,当家依然是青衍的当家。虽然不喜争斗,但青衍总该回去把该了结的事情了结了,再者,离家这么久没有消息,也该回去给老人家一个交待了。”

谢长亭淡然点头,:“既想好了,就别再犹豫,这世上之事,没有你喜不喜,而是该做的事,即使不喜,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儿,也得尽力去做好。至于以后之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

青衍点头应下,转过身面对苍昊,屈膝跪下,叩首道:“小人曾得爷和小姐教诲,必终生铭记于心。待小人处理好家中之事,湘北青家,愿从此唯爷之命是从。”

苍昊漠然道:“把自己份内之事做好,其他的,无需你操心。”

青衍恭声道:“是,小人铭记。”

谢长亭转身离去,他是紫衣骑的现任统领,自然与他们一起,苍昊上了马,月萧和南风其后,苏末命梅韵雪帘上了马车,回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青衍,淡淡道:“是男人,跪此生可跪之人,即便是跪,也把脊背挺直了,既是堂堂男儿,‘小人‘二字,从此别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了。”

“小人----青衍铭记。”

96.第96章 久别重逢

皇帝陛下一病十多载,江山风雨飘摇,慕容皇后独揽大权,韩贵妃步步经营,唯有无忧宫的李淑妃,整日闭门修佛念经,仿佛已与世隔绝。

后宫数年未进新血,如今只余这一后二妃三人。

十四回宫之事,没有瞒着任何人,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一路策马行进奉天门,半途遇到禁宫统领子聿,两人起了争执,被喝令下马,手下数千人亦被拦截,以至于前往无忧宫拜见自己母妃时,还难掩一脸怒气。耳目众多的皇后自然亦是知晓了此事,不过,她此时俨然已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个在两年前出宫据说是拜师学艺的少年皇子身上。

两年未见爱子,李淑妃心情自然欣喜激动,一见面就给了十四一个大大的拥抱,几乎搂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母妃,轻点…”十四脸红地挣扎着,眸光凶狠地瞪着周遭窃笑的侍女,极力想挣脱母亲欲把他活活闷死的辣手。

待着深宫这么久,整日对着无聊的佛经,怎么母妃的力气竟丝毫未减?

许久没见,淑妃想得紧,哪里舍得松开,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瞅着他的脸认真端详了一下,突然在他挺俏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娇声斥道:“一离开皇宫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这么久不回来看看娘亲,小没良心的,你欠不欠揍?”

十四双手捂着屁股跳开,脸红心跳地看着生龙活虎力大无穷的自家娘亲,求饶道:“儿子错了,母妃您保重身体,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周围又是一阵低低的窃笑,无忧宫的侍女们都被淑妃娘娘惯坏了,没大没小,自家主子也敢嘲笑。十四忿忿心里暗自腹诽。

淑妃在首位上坐下,吩咐道:“把新鲜的瓜果糕点都拿上来,让殿下解解馋。”

两名侍女应声退了下去。

淑妃没好气地看着站得远远的爱子,笑斥道:“过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十四手还捂在屁股上,慢腾腾挪了过来,表情还带着防备:“先说好,母妃可不许再打我屁股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屁股,丢不丢脸?

端着瓜果的侍女走过来,把东西都放在案上,听闻十四殿下的话,又一次忍俊不禁,淑妃挥挥手,遣退了所有宫女太监。

待所有人都退下,娇俏的脸霎时布满寒霜,冷冷斥道:“废话那么多,还不过来?!”

完了。

见自家娘亲刚才还欣喜若狂地抱着不肯撒手,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居然真的生气了,十四心下一阵哀嚎,早知道刚才就任由她抱个够,也不至于这会儿屁股要遭殃,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步一步以乌龟的速度挪了过去。

刚走近案前,忽而一股大力一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按趴在柔软的腿上,接着屁股上传来霹雳啪啦的声响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十四瞬间脸色暴红,却到底没敢用力挣扎,任由愤怒的娘亲发泄个够。

“这么久不回来,也不回个消息报声平安,你诚心想让我担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一人在这宫里,每日担忧惧怕,怕你遭遇不测,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子,是如何度日如年熬过来的?你到好,逍遥快活,连娘亲都不顾了,你自己说,该不该打?”

每问一句,柔软的手都会携着绝对不柔软的力道重重拍在十四娇嫩的臀上,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亦能清晰地感受到巴掌下浓浓的怒气和担忧。

十四忍着疼,乖巧地趴着,小小声道:“儿子错了,母妃多打几下出出气吧,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此话一出,效果却比求饶好过百倍,淑妃几乎立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顿了片刻,慢慢拉起自己儿子,端详着他红红的俊脸,和脸上愧疚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说吧,这段时间都去哪儿鬼混了?武功学得怎么样,能与娘一较高下吗?”

十四点头,弱弱道:“我一直与九哥在一起。怕引起皇后猜疑,于娘亲不利,所以才没敢回消息来。”

淑妃摸摸他的脸,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傻瓜,她现在可没心思对付我了。”

十四自然也知道,他虽然近段时间没与苍昊待在一起,但是玉玺之事已有人告知于他,再加上韩贵妃与二皇子之事,确实够皇后和慕容霆忙一段时间了,而忙过之后,这个宫里是不是还能任由他们嚣张,就另当别论了。

十四打量着母亲娇美的容颜,气质红润,眼神明亮,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放下大半,却仍是问道:“这两年,母妃过得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