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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蓦然顿住,苍凤栖眼神几番变换,看着神情同样骤变的慕容尘,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宫里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自称是奉了本王之令入宫?”

简简单单的两句问话,教慕容尘从头凉到了脚,只觉得从脊背冒起阵阵寒意。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并且已然无法弥补的大错----轻信了那个女子,或许他将终生悔恨。

脸色已有些泛白,慕容尘声音里多了些艰涩:“是。那个女子,此刻应该还在姑姑的宫里。”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慕容尘皱眉陷入沉思,她在他面前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如今细细想来,或许十句话里一句真的都没有。她的谎言编得并不高明,若真要查,短短几天就可知道她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就如同此刻,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然而,他心里却同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女子,并不担心谎言被拆穿。

潜伏在皇后身边,编了谎言却不担心被识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即使谎言被拆穿,她也无所畏惧吗…?

苍凤栖静默了片刻,凝眉思索。

“殿下。”慕容尘心头一惊,放下茶盏,站起身,表情已是极度凝重,他看着凤王,明知对方不可能答应,仍是毅然郑重道:“臣愿代为守护沧州,还请殿下即刻回宫为上,迟了,只怕…”

只怕,悔之晚矣。

宫里宫外,风云变幻,看不见的暗潮汹涌,诡谲难测,情势似乎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慕容尘只觉得,心头那阵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似乎,要变天了。他甚至开始忧心怀疑,凭姑姑和慕容家的势力,究竟能不能在凤王回宫前守住帝国都城皇座。

这几日,帝国都城将会发生什么事?

苍凤栖敛眉,看着桌上布满圈圈点点的地形图,此处大战在即,稍有不慎,十万士兵将命丧此处,宫里风云乍变,那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关乎天下苍生的社稷,同样不容觊觎。

此时此刻,当真是进退两难。

“殿下!”慕容尘急唤,“目前情势已然紧张万分,时间一刻不容耽搁,还请殿下速速拿主意。”

苍凤栖凝目沉吟,须臾,淡淡道:“本王不能回去,澜国虎视眈眈,临时换将,军心必将不稳,一点疏忽,那代价太大,宫里有舅舅和子聿,虎贲、御林两军足足二十万人马,不会如此不济,更何况…”顿了一下,下面的话却蓦然止住。

更何况,本王回去,一切尘埃落地,就注定了父皇的驾崩。虽然这些年因为身体虚弱,皇上与他之间的父子关系并不深,也或许是因为出于对母后所做的一些事的愧疚,他始终不愿做那个推动母后害死父皇的刽子手。

自请镇守沧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每日面对母后的算机,和慕容家日渐庞大几乎盖过皇室宗亲的惊人势力。

这些年,母后和舅舅暗中做的一些事,他不是不知晓,只是,不知究竟是自己心底深处在默默放任,还是知道任何人无法违逆强势而独裁的母后,他始终没有明确地表达不满或者抵触。本以为不在宫里,母后和舅舅会收敛点,如今看来,倒是他错了。

不否认,心底深处,早已认定了那张至尊的龙椅迟早是他的,二皇弟安王暗中与江湖人走动频繁,积攒的势力他不是不知,只是从来不曾看在眼里,只当作小孩子玩的幼稚游戏。

或许,月王若真有本事,削一削慕容家的势力也是不错的,否则,即便他日后即位,外戚专权,他这皇帝当得也是不痛快。

慕容尘当然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完他的回答也不甚意外,正如父亲所料,想要凤王阵前撤离,根本异想天开。

“那么,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苍凤栖什么打算也没有,他只想尽快想出破敌的对策,击退澜国虚妄的野心,顺便等着看,那失踪了十一年的月王如今都学到了多少本事,是否有了足够与他抗衡的能力。

月王之于苍凤栖而言,尚且算得上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他之所以将这个人深深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那个被母后以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的女孩,那个拥有世间最善良最美丽的一双眸子的少女,皇族里命运最悲惨的公主。

那个女孩死的时候,似乎才十六吧,苍凤栖有些不经心地想着,十六岁,正是花季年龄,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正好是可以寻个好夫婿嫁了的年龄了。

只是,生在帝王之家,注定了她短暂而不幸的一生,不,她的不幸不是因为生在帝王之家,而是因为这个帝王之家里,恰恰有个可以当家做主的皇后慕容轻。后来无数个日夜,他使劲地想,拧着眉想,甚至想得夜不能眠,却始终也无法想明白,那样单纯得如同水晶一般易碎的美丽少女,十六年未曾踏出冷宫一步,常年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衣,甚至连亲身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一次,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会得到那样惨绝人寰的酷刑对待。

虿池…

他与母后的隔阂,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纵使嘴上从来不说,他的心里,却是怨的,无一日忘记,那个女孩,他的亲妹妹,死于他最亲爱的母后之手。

而,风行,似乎也是呢。

经历过那样一次刻骨的伤痛之后,慕容风行,只怕对慕容家所有人都恨入骨髓了,答应提供凤王十万士兵的后备粮草…脑子进水了都不该相信。

而精明算计了一世的母后,竟如此迫不及待地除掉了韩贵妃…

“殿下?”慕容尘几不可察地微微皱眉,看着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凤王,心头总觉得有丝不对劲。

苍凤栖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头乍然划过的一丝锐痛,抬起头,淡淡看着对面沉沉注视着自己的男子,慕容尘,据说是慕容家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男子,如今看来,或许,也不过如此。

“在没有击溃澜国大军之前,帝国都城,本王不会回去。月王如果真有本事,那皇位,就注定该是他的。”

慕容尘闻言震惊地看着他,根本不敢置信这话会是出自他的口中,姑姑和父亲在帝国都城耗尽心力,费心经营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

109.第109章 风声鹤唳(二)

苍凤栖淡淡道:“这江山,本就有能者居之。”

江山皇权,不容他人觊觎,然而,倘若上天注定这皇位不属于他,难不成,他还要逆天而行吗?

母后和舅舅既然那么喜欢玩弄手段权柄,必然就有对敌之策,定会牢牢护住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殿下。”慕容尘压抑着嗓音里的怒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半分失礼,只是,心底的那股凉意,却愈发浓烈,“朝中现在危机沉沉,只为查探月王,慕容府豢养多年的死士出动了无数,亦死了无数,至今活着的所剩无几,可见月王的势力之深不可测,殿下抱以如此不经心的态度,岂不教人寒心!”

苍凤栖眸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平缓却掩不住冷意:“尘,你这是要教训本王,还是欲向本王展示你慕容府的实力?”

堂堂大将军府,常年豢养见不得光的死士,难不成,他还要为此感恩戴德?

慕容尘一惊,看进对方眼底深沉的寒意,心头一凉,缓缓屈膝跪倒:“…尘无礼冒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君臣尊卑,亘古不变。

亲兄弟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他。

苍凤栖望着帐外黑幕沉沉,已没有了谈话的欲望,淡淡道:“起来吧,本王不是不知道舅舅和母后的用心良苦,若形势当真危急,本王会回去…”

回去,送父皇最后一程。

震震威沉的铁蹄声,似从遥远天际而来,蓦然踏破这漆黑静寂的夜。

夜晚的微风,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凉意,沉沉夜空,似有乌云涌动,让人心中莫名涌起不安。

驻守城门处的两名将领闻声脸色大变,飞身入城通报,城门随之森严紧闭。城外,灯火通明,七万虎贲军虎视眈眈,目光沉沉注视着铁骑飞来的方向,七万人的犀利杀气,在空气中汹涌流窜。

铁蹄声听来不见丝毫混乱,携着一股惊人的气势,渐行渐近,如惊雷震震,响彻耳膜。

当空一道亮光劈下,那瞬间,照出眼前一片快速奔腾的紫衣紫袍。那无形中散发的铮铮锐气,无与伦比的凛凛气势,端的是震慑人心,教这些曾随着慕容霆无数次征战沙场的虎贲军儿郎们顿时一震,身上蓦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冷峻凛然,森然戒备。

只在瞬间,三千紫袍铁骑,已近在咫尺,领头的男子一袭玄色长衫,端坐马上,不言不动,右手微抬,三千铁骑瞬间勒马立定,动作整齐划一,无一丝混乱。

望见眼前这一片乌压压的军队,谢长亭面上平静无波,平和的眸子淡淡一扫,“慕容霆何在?“

几万人神经瞬间一凛,此人一上来就叫出他们将军的名号,并且口气是如此轻慢,竟似完全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本将军在此,尔是何人?”

伴随着一身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紧闭的城门缓缓开启,无数士兵开道,待到城外自动往两边分开,融入虎贲军中,一模一样的服饰,想来是轮值换班休息的虎贲军将士被紧急叫起集合。

谢长亭无声转眸,一匹棕色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男子五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深邃,眼神冷沉,一身刚猛坚毅的气度,倒确是常年带兵之人才会有的凛然气势。

谢长亭淡淡道:“慕容将军手下虎贲军不去战场杀敌,全部发配来守城门了?”

慕容霆目光如电,沉沉注视着对面马上的年轻男子,和他身后如利刃出鞘的几千紫袍铁骑,冷冷道:“阁下是何人?三更半夜,带着这么多人意欲为何?”

谢长亭眸光沉静,声音平缓道:“今夜紫衣骑将士护驾入宫,尔等若想阻拦,先想好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护驾?

十万虎贲军中霎时一阵骚动,个个闻言变色,面面相觑。

慕容霆脸色冷怒:“何方小子胆敢在此猖狂胡言!皇上此际正在寝宫休憩,尔等护的是谁的驾?!”

“他要护的,是本王的驾。”

一声低醇悦耳仿若天籁之音从紫袍铁骑后方传来,嗓音清冷,带着淡淡的睥睨天下的味道。

凛凛沉默的铁骑朝左右两旁一一中分,当头三匹黑色高头大马缓缓行上前来,马身健硕,鬃毛发亮,马上三人两者青衣长衫,面色沉稳,一者月牙白袍,温润如玉。

乍见那白袍之人,慕容霆瞳孔一缩,脸色霎时冰寒慑人,只因那与凤王相似的容貌,这世间,除了十一年前离宫的月王苍月萧,再无他人。

三匹马呈护卫的姿态一前一左一右停住,夜色下,灯火通明之中,三匹马之后,一辆外观朴素沉静若处的马车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方才那优美动听的男性嗓音,正是来自马车之内。

慕容霆脸色已是极度难看,一双犀利的眼掩不住震惊之色。只因,他看到了那个手握马鞭,坐在马车前面车夫位置的那个一身墨衣表情漠然的年轻男子。

那张与十几年前被灭门的墨家之主、苍月曾经的第一将军墨齐一模一样的容颜,他是,墨家传人?

震惊的不止慕容霆一人,十万虎贲军中,至少有三成将士在十几年前曾隶属墨齐麾下,此时见到如此相似的容颜,齐齐变色,竟有人失声叫出:“将军!”

墨离不为所动,神色冷然,跳下马车,放下手里的马鞭,侍立一侧,躬身掀开马车布帘,态度极尽恭敬谦卑,众人又是一惊,只觉心头狂跳。

黑沉沉的天空乌云涌动,天色愈发诡异,这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一身浅紫色袍服的年轻男子从容探身出了马车,却只是站在车外,并未走下,修长完美的身躯包裹在神秘尊贵的紫袍之下,那张旷世夺目的清俊容颜几欲夺去所有人的呼吸,凤目淡淡一扫,霎时万物静止,十万余人寂静无声,凭息仰望,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一人。

清冷,绝世,脱俗,高不可攀,周身尽散无边的风华,眸底淡淡的睥睨神采,几乎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

慕容霆心底剧震,眼底的震惊几乎掩饰不住,只因那仿若谪仙一般的男子,腰间系着一条天下绝无仅有的紫玉腰带----比苍月传国玉玺更尊贵更具威慑的帝王之物。

月王,墨家,紫玉腰带…这男子,究竟是谁?

苍昊并未看慕容霆一眼,眸光扫过眼前黑寂无声的十万将士,淡淡的嗓音清雅无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在每一个将士耳边回响:“十一年前,本王答应苍月二十一代明帝接手了这个帝位,并离开昊天殿,十一年游走于九国之间。此座皇城,乃至这整个天下之主,是本王。今日这十万虎贲军不知者逆,本王可以不追究,从此刻开始,任何一人若有半点妄动之举,本王不介意今夜,血染皇城。”

“慕容霆,昊天殿你大概不会不知道,如此,你还敢拦住本王吗?”

没有疾言厉色,亦没有软语相劝,甚至没有拿出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只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说完,苍昊没有再看多一眼,返身入了车内,布帘落下,遮住了风华无双的身影。

站出来尚且不到片刻,仿佛让城外严正以待的十万虎贲军将士一见真容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几句话告知了身份,信者保命,不信者,殒。

车内,斜躺在塌上的苏末神情慵懒,朱唇含笑,星眸半眯,满目风情尽现,看着眼前男子绝世无双的眉目,心底升起的情意,几乎柔化了全身每一根神经。

与车内温情截然相反,马车外的黑夜,却愈发寂静,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紧张的呼吸,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动一下,只能僵硬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站姿。

悄无声息即了帝位十一年,天下无人知晓,这在哪一朝哪一代甚至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然而此刻,却无人敢怀疑此话的真实性,那样如谪仙一般绝世的人物,淡淡言语之间俯瞰天下的帝王气度,教人情不自禁生出敬仰膜拜之心,不敢对他有丝毫亵渎和不敬,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又怎样?

慕容霆的脸色已不是一般的难看,他知道,这男子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十万虎贲军中至少五成以上的将士动摇了军心。

昊天殿…昊天殿…

“谢长亭,你有一柱香的时间,耽搁了时辰,让雨水淋湿了本姑娘,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车内传来清冷的女声,带着些许慵懒的不耐,下达了最后通谍。

谢长亭表情丝毫未变,眸光一如之前的平静无波,只淡淡说了一句:“弓箭手出列。”

几百号身后背着箭矢的紫袍男子应声策马上前,依旧是整齐划一的步伐,不见丝毫紊乱。

谢长亭高居马上,环视四周,视线没有在任何一处停留,却让所有人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巨大压力,他淡声道:“谢某这里有一份十万虎贲军的将士名单,今晚所有敢拦住城门的,不用管他是谁,一律杀无赦,明日午时清算其家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平淡如水的几句话,听不出任何杀气,然而那话里的内容,却教所有人悚然心惊,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110.第110章 皇城对峙

“谢某这里有一份十万虎贲军的将士名单,今晚所有敢拦住城门的,不用管他是谁,一律杀无赦,明日午时清算其家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十万将士名单…斩草除根…

平淡如水的几句话,听不出任何杀气,然而那话里的内容,却教所有人悚然心惊,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今晚因抗拒不幸死在这里的,明日午时问罪全族,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慕容霆压抑着心底的寒意,他知道,一旦让他们入了宫,皇后凤王和慕容家,必将面临灭门之祸,没有一丝转寰余地。举起手上虎符,这个自墨家灭门以来无数次领兵出战的慕容大将军灌注全身内力,扬声命令:“全体将士听令!摆阵应敌,格杀或生擒叛逆者,赏白银千两,杀了车内之人,赏黄金万两…”

“谁敢妄动!”冷冷的沉喝,来自打开的城门之内,由远及近,单人匹马,奔驰出一个虎贲军全体将士无人不识的禁军统领,子聿。

策马奔出,玄色盔甲,玄色披风随风招展,来人身形挺拔壮硕,神色冷沉,不苟言笑,骏马停在最前排一干将领面前,与慕容霆震惊不解的视线对上。

慕容霆冷声道:“子统领,你什么意思?”

禁卫军不是应该守在城内吗?

子聿没有理会,视线沉沉扫过眼前鸦雀无声却气势磅礴的十万大军,冷冷道:“有谁记得,虎贲军和羽林军的职责?!”

虎贲军上战场保疆卫国,下了疆场保护皇城,御林军守护皇宫,护卫皇上安全,两军虽职责不尽相同,性质却相仿,皆隶属于最高统领子聿管辖,而真正的主人,却只能是皇上一人,这一点,十万将士谁人不知?

子聿脸色冰寒,冷冷道:“回答我!”

十万人的声音浑厚有力,划破长空,响彻云霄:“保家卫国,忠于皇上!”

“你们是属于慕容家的私家军队吗?!”

这一次,所有人悄然静了下来。

虎贲军虽同属于禁军,然而数年之间随慕容霆征战沙场的次数多过待在帝都。十万将士中,由慕容霆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数百人,普通士兵得慕容霆亲自训练调教的也不在少数,可以说,十万人之中,有一半以上是真正效忠于慕容大将军的。

子聿心中自然有数,面上不动声色,最前排众位将领面面相觑,数位面上已现动摇之色。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众人心头一凛,仿佛瞬间意识到了,今晚面临的,是命运的抉择,生或者死,如此简单而又无情。

慕容霆惊怒交加,冷声喝道:“子统领,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子聿面无表情,翻身下马,转身走到马车前面,十万双眼睛睽睽注视之下,一撩袍角,双膝拜倒:“子聿,拜见主上。”

慕容霆脸色巨变,十万大军亦是齐齐一凛。

羽林军统领子聿,所有人自认识他以来,一路从羽林中郎将升任禁军最高统领,从未见他朝谁屈过膝,即使见到皇上和皇后亦只是抱拳躬身。任中郎将时,很多人视他的行为为不懂礼数,待升至统领时,大多人则认为他铁骨冷傲。

本事够大,武功够强,他有骄傲的本钱。

然而今日,他却如此恭敬地朝着马车里的男子双膝跪地,以他如今的身份,这已经圣驾前的最高礼仪…这意味着什么?

“本王以为,宫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清雅的嗓音从封闭的马车里淡淡传出,听不出高兴或者生气的情绪,却教人无端觉得畏惧。

子聿垂首道:“属下知罪,稍候入了宫,愿听主上发落。”

“子聿?子统领?”马车里传来方才发声的清冷女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口吻,懒懒的,似乎小憩方醒。

子聿淡淡道:“姑娘有何吩咐?”

“唔,吩咐不敢,只是想问一问你,慕容府派出的死士号称数千,为何本姑娘一路上遇到的只有不到一千人,是你暗中动的手脚?”

子聿道:“是。”

柔柔的女音霎时添了点凉凉的味道:“扫了本姑娘的兴,你该当何罪?”

“…”

“不回答?那就继续跪着吧。”嗓音慵懒倦怠,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接下来又道:“一柱香已经燃了一半,长亭,你时间不多了,是想尝试一下本姑娘特意为你发明的酷刑吗?”

“不敢有劳末主子。”谢长亭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淡淡道:“先清除城门障碍,护送主人车驾进城。至于慕容霆,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格杀,动手吧。”

动手,当然不是只为了对付慕容霆一人,高高的城门上,慕容霆最器重的几千弓箭手已蓄势待发,方向一致对准马车。

随着谢长亭一声令下,数百位紫袍齐齐轻点足尖,自马上一跃而起,开弓,取箭,三箭连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若流星,数百人同时射出的箭矢密密麻麻一片,由下而上直袭城墙之上。

没有惨叫,没有呻?吟,所有箭头齐齐命中要害,一击毙命,片刻之间,城墙上已倒下一大半,有的直接翻身摔下城头,脑浆迸裂,鲜血四溅。

蓄势待发的数千弓箭手,还没等到他们将军的射击命令,却提前等来了他们的生命终结。

紫衣铁骑简简单单露了一手,回身端坐马上,闻风不动,已足够教十万将士胆颤,场上静得呼吸可闻。

慕容霆的脸色已由铁青到苍白,纵然他玩弄权势一生,又怎能想到,本来以为效忠凤王的人,竟是别人的棋子,在最关键时刻,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子聿还跪在地上未起,他的举动已然说明了车内男子的身份,十万将士即使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转变,却又怎敢轻举妄动?一个不慎,犯下的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慕容霆的身后,只有亲近的将领数百人,欲与他并肩作战。

大势已去,慕容霆脸色颓然,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他知道慕容家完了。只是,他看着没得到起身命令所以还跪在地上的子聿,冷笑一声:“子统领能否告诉老夫,此刻待在宫里的皇上,是谁?”

那个人,既然十一年前就即了位,一国定然不可能有两个皇帝,那么,那个人又是谁?

“朕在这儿呢。”清朗的声音自高高的城头上传来,所有人瞬间抬头看去,一身龙袍面目苍白虚弱仿佛得了不治之症随时会死掉的中年男人,确是金殿上的天子不假,只是,那显得太过朝气蓬勃的清朗声音,与那过度虚弱的苍白面容实在不太相符…

十万人震惊的仰望视线中,一身明黄龙袍男子刷地一下撕开脸上一层皮,呃,人皮面具,露出面具下一张俊朗的年轻面孔。

俯望着城下情景,男子仿佛没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眼光落在马车四周,顿时一声长笑:“呆木头,许久没见到主子,这怎么刚见面就被罚了,说你是木头还真没冤枉了你。”

说罢,竟直接施展轻功飞身而下,落到了子聿身侧,与他并身而跪,朗声道:“朕,苍月第二十一代皇帝颐修,拜见主人,恭迎主人圣驾。”

呃?

十万将士瞬间呆若木鸡。

“噗哧”一声,马车里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接着女子柔柔懒怠的嗓音响起:“皇帝陛下金贵之身,怎可行如此大礼?你家主人怕是担待不起呢。”

俊朗的皇帝陛下忙不迭道:“担待得起担待得起,主人的身子更金贵,属下望眼欲穿,可终于把主人给盼回来了…姑娘的声音真好听,如果属下没猜错,应该是,末主子?”

马车里有一瞬间的静默,随即女子的嗓音再次想起,却带着浅浅的叹息:“你真厉害,身边尽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冰块有了,狮子有了,木头有了,现如今,猴子也有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无聊。”

俊朗的男子一怔,随即嘴角抽搐,“末主子,我看起来很像猴子吗?有我这么俊俏的猴子吗?”

苏末在车里冷哼了一声:“姑娘没时间和你贫嘴,要下雨了。”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已经到了。

城门大开,城门口尸体满地,死的,全部是对慕容府死忠的手下。

墨离拾起马鞭,坐上马车,月萧,南云,南风策马跟随,一路往皇城里行去。身后的人,交给谢长亭和紫衣骑,定会处理得干脆利落,无需其他人再操心。

“子聿,传本王口谕,皇室宗亲、文武官员寅时到九华殿听旨,有一人不到,罢黜官职,以抗旨罪论处。另外,传旨沧州,命凤王六日之内回宫,若抗命不从,同样收回他的王爵,贬为庶人,诏告天下。”

清雅无双的嗓音淡淡从已经驶进城门的马车内传来,声音不大,却似穿透了方圆百里,十万将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数千年也不可能出现过一次的情景在眼前上演,个个呆立当场。

战场上杀敌半年,亦远不如今晚这短短片刻时光来得惊险。携着湿气的风吹过,一阵凉嗖嗖的冷意让众将士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众人才恍然发觉,全身竟已被冷汗湿透。

111.第111章 大势已去

战场上杀敌半年,亦远不如今晚这短短片刻时光来得惊险。携着湿气的风吹过,一阵凉嗖嗖的冷意让众将士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众人才恍然发觉,全身竟已被冷汗湿透。

慕容霆看着眼前昔日手下十万将士,双目充血,气得咬牙颤抖,“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霎时惨白,露出从未有过的颓废神情。

“大将军!”身边将领忙扶住他已虚软的身子,担忧地看着这个苍月国曾经不可一世的第一将军,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只怕要将他击垮。

颐修悠悠然走过来,淡淡道:“不用太在意,这些年皇后和慕容家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朝中横行,完全是因为主子的纵容。十一年间,朝中之事无一日脱离了主子的掌控,如果你有幸活着,便会在一年之后看到,主子是如何一一收复这天下九国,十一年,你当真以为主子是去游山玩水的么?”

游山玩水?慕容霆惨然一笑,不,他甚至根本不曾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尘儿收集来的消息,游山玩水的是月王,如今想来,是他们故意放出的消息吧。

昊天殿里走出来的,果然是命定的帝王…

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恨恨地看着他道:“你们勾结逆贼,假扮皇上,欺上瞒下这么多年,罪该当诛!”

颐修桃花眼微眯,看着说话的人,淡淡一笑:“这世上敢辱骂主子的人,你是第一个,够胆。”偏过首,看着端坐马上的谢长亭,笑道:“这位公子,你说该怎么惩罚他的无礼?”

谢长亭眉目平和,看起来温文尔雅,波澜不惊,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其它任何能泄露他情绪的表情,再平淡不过的眼神从颐修身上扫过,手微抬,一把弓一支箭递到了他的手上。

刚才说话的将领见到他的动作遂然冷笑,举起手里的剑,根本不把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男子看在眼里。

慕容霆身边的其他将领亦同时手按上了腰间长剑,暗自戒备。

箭搭上了弦,谢长亭没有任何停顿瞄准的时间,似乎只是毫不经意地射出这一剪,箭矢却瞬间如流星一般急速飞出。不容忽视的强劲力道似乎要把风和空气都撕裂了,那将领迎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一剑劈过,身体却快速朝左方避开,本以为以他的武艺躲过这一箭轻而易举,岂料,那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诡异地转了个方向----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之间静止,站在最前排数千人的目光集聚在倒在地上的将领身上,见他双目睁得浑圆,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恐神色已僵在脸上,锋利的箭矢竟是直接从他的嘴里穿透,将他钉在了地上。

只一眨眼的时间,没有任何华丽精妙的花招,简简单单的一箭,站得靠近的众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名将领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那一箭,是如何把本已避开的男子从嘴巴射穿,继而牢牢钉在了地面,没有人可以解释。

这个斯斯文文的男子…十万人看向他和紫袍铁骑的目光,更加惊惧。

颐修走上前,静静看了片刻,须臾,伸手欲拔出男子嘴里的箭矢,微微使力,箭居然纹丝不动,挑了挑眉,不信邪地暗自运足了内力,结果居然还是一样。颐修咋了咋舌,惊叹地转头看着端坐马上的男子依旧平和淡然的俊脸,语气里掩不住兴奋:“木头,看来你这个禁军统领的位置要让贤了,主子倒真厉害,尽收一些智勇双全武功盖世的人为他所用,与这些人待在一起,朕会自卑而死。”

智勇双全?只一箭之力而已,哪里就可以看得出智勇双全了?

子聿没有理会他,走到十万虎贲军将士最前排,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语气漠然道:“慕容将军,子聿的主子从来只有昊帝陛下一人。凤王殿下为人磊落,主上面前,我会尽量保全他,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这些年慕容家与皇后所做的事,灭九族一百次也不够偿还。”

慕容霆神情颓然,甚至有些恍惚,一向于人前显露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已不复见,对子聿的话虽听得很清楚,却怎样也给不了回应,他的思绪,全部徘徊在“昊天殿”三个字上。

昊天殿,是苍月宫里最神秘莫测的一处宫殿,由最精妙的阵法保护,无人知道其真正位置所在,苍月史书上并没有相关记载。然而,第十九代宇帝传给皇室子孙的手札上,却明明白白记下了几句话,从昊天殿走出来的,不论男女,不论年纪,甚至不论身份,亦无需任何凭证,苍月上至皇亲,下至平民,皆需尊其为主,哪怕在位的皇帝正当盛世,亦必须尊其为唯一正统的帝王,俯首听令。

昊天殿的主人,就是苍月的主人,亦是天下九国唯一的主人。

紫玉腰带和紫佩玺,是昊天殿主人的身份象征,任何人,不得违逆。

慕容霆怔怔地看着身边区区数百人,精心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笑话。自以为算计了皇上,控制了皇上,皇上却是假的,铲除了韩贵妃和安王,结果这二人根本无关紧要,凭空冒出一个月王,他们费尽心机派人暗杀,结果损失了数千死士,却发现根本是一场虚空。

兵权控制在手里,朝政大权亦控制在手里,朝臣十之八九听命于他,这些年,一步步,机关算尽,只待凤王继位…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一切皆是那个人的放任…

甚至,从来没脱离过人家的掌控…

“此人父母均已不在,家中却有一位兄长和姬妾七人,明日别忘了派人去府中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