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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帝王皇后并且是父母的隐私,苍凤栖难以启齿,然而,苍昊却显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慕容清在没有嫁入太子府之前就已经怀孕,为避免太子察觉,洞房花烛之夜,新娘子被调包,与太子共度春宵的,是那个与她容貌无二的姬姓女子。”苍昊自始至终,神色淡淡,“后来被慕容清设计困在冷宫里的,此女本与慕容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不幸与慕容家长女生得相貌相似,在慕容家面临灭门惨祸之际,成了救命的仙丹,而她自己,却就此堕入炼狱。苍月萧与那死于虿盆之刑的姑娘,才是明帝真正的孩子。”

苍凤栖沉默半晌,抬起头,唇角再此勾起微微冷笑:“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苍昊淡淡道:“是真是假,朕没有必要与你争辩。”

苍凤栖神色惨然,喃喃道:“没有必要…是不屑吧?那么,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一个混淆了皇室血统的野种,是该被凌迟处死的吧…

“朕倒没怎么想过。”苍昊负手看着他,完美的唇角微微扬起漂亮的弧度,“要不,你来告诉朕该如何处置你,如何?”

苍凤栖凄然冷笑:“无非一死罢了。”

就算不死,以他如今尴尬的身份,罪孽的身世,又如何堪在苍月皇室里生存?

苍昊挑了挑眉,“朕传旨沧州,你心里必然已猜出了大概,却为何还敢只身回来?”

“我只是想回来问个究竟,要死死我一人,没必要拉上十万将士垫背。”苍凤栖神色木然,目光飘缈定格在前方不知名处,眼底,心底,已空无一物。

“十万将士…”苍昊神情悠然含笑,“虎符在哪儿?”

虎符…苍凤栖眸光一凝。

“你想收回我的兵权?”猛然抬头,话问出了口,苍凤栖眉头却倏然一皱,自己如今的身份,又何堪凤王之尊与将军之职?深吸一口气,他垂下眼,嗓音低缓微显沙哑地道:“我暂交给慕容尘了,若你要收回,我…”

命慕容尘送回来么?怎么可能?慕容家灭门,慕容尘如今的身份,可算得上是漏网之鱼,回来也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苍凤栖蹙了蹙眉,不解地看着眼前白衣风华的男子,“为何当初传旨之时,没有命慕容尘一起回来?彼时,他尚且不知道慕容家出事,现如今,瞒也瞒不住,你不怕留着他,终成后患?”

“后患?”苍昊轻笑,明明脸上看不出丝毫嘲讽不屑,却偏偏让人觉得,他压根就没把一个小小的慕容尘放在眼里,“群龙无首,便是一盘散沙,他区区一个慕容尘,能稳住澜国军队,却不值得朕拿边关十万将士性命冒险。不过,若真能成后患,朕倒是佩服他了。”

苍凤栖无言,这个男子,那种站在云端俯瞰天下的气度,委实教人心惊。苍凤栖活了二十八年,见过的男子无数,不管是出生尊贵的皇室子弟,还是武功冠绝天下的武林高手,或者,雄霸一方的枭雄,战场上领兵杀敌的将领…从无一人,能有如此即使轻松谈笑间亦教人不得凛然畏惧的慑人气息。

那是一种凡人本不该有的,仿若能容纳天地万物的胸襟和气度。

心思沉淀下来,自制力一向不错的苍凤栖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甚至于,没有怨天尤人,失控也只在那短短时间里,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并且更快地在脑子里把乱成一团的思绪慢慢理清。

从皇上传旨分封月王,慕容尘为沧州粮草之事去月城求见霁月山庄庄主,从而得知月王去了琅州,而两国太子在琅州平地搅浑一汪清水,再到圣旨降落苏府,月王行踪暴露,慕容府上千死士有去无回,皇城对峙,手握重权不可一世的慕容霆竟毫无反抗之力…这前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竟是眼前的这个人只手掌握控制了一切。甚至于,澜国莫名其妙战败,损失精骑两万有余,紧接着召自己回宫的圣旨就已抵达沧州…

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日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似乎就在眼前,苍凤栖低声却笃定地道:“沧州与澜国一战,是你在暗中做的手脚?”

“唔,这一点,确是澜国太子自己找死。”苍昊面色淡淡,唇角微勾,“朕无需动任何手脚,他设计以低价购买黔国战马,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然而,他不了解黔国饲养战马的特殊之处,是他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苍凤栖面上没有表现出一样神情,心底的震惊却是无法抑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控制两国战局,即便是无心…若是有心,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苍凤栖看着住他,一字一字缓慢地道:“子聿说你拥有正统帝王血脉…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苍昊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了又能如何?朕姓苍,出生苍氏皇族,其他的,即便你知道了,也不过平添心里震骇罢了。”

震骇?苍凤栖冷笑,“难不成你真是神仙下凡,或者精灵转世,附身在哪个苍氏皇子身上,否则,我何必骇然?”

苍昊凤眸微眯,唇边笑容消失不见,神色复又清冷如玉,清雅的嗓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教苍凤栖莫名心惊,“歇斯底里也该有个限度,堂堂凤王,若以如此面貌示人,丢人不说,一世英明只怕立刻毁于一旦。”

“一世英名,哪里还有一世英名?”苍凤栖垂下头,自嘲,“曾经引以为傲的无外乎身份、地位、武功,而今,身份已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如今的苍凤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罪臣孽种罢了,武功更是徒有虚名,你简单一招,我便狼狈至此,还有什么英明可言?”

便是领兵作战,得胜的也不是他,而是归功于眼前之人幕后操控,苍凤栖,如今还剩下些什么?或许,连这个名字也已不配再拥有…

153.第153章 性子相投

李淑妃是个直爽的性子,虽已年近四十,看起来却跟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没什么区别,与她聊天,苏末觉得很愉快。

闲话家常,本就是为打发时间,苏末在二十一世纪性子冷漠,很少与人有纯聊天的机会,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口舌上,甚至于,她根本没有女性朋友。

李淑妃性子和她口味,两人聊得起劲,虽说苏末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不过,并不影响愉快的气氛。

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李淑妃聊到多年前的往事,语气中显然还能听出庆幸的意味。

“那些没有母妃的皇子,在皇后刻意纵容下莫不养成纨绔野蛮不知进取的个性,整日浪荡成性,唯有我儿十四,在这满庭浑浊之中,还能保持开朗纯真的性子,并且活得无忧无虑,”说到这里,李淑妃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都得归功于他有一个英明的外公和伟大的母妃。”

十四一路听自家母妃自吹自擂,听得眼角频抽,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母妃,谦虚是美德,您能留一点给别人来夸么?”

李淑妃与苏末分别坐在左右上首的位置,中间茶几上摆放着一壶香茗,几盘精致的点心。

被自己儿子调侃,李淑妃也不生气,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儿子嘴巴里,笑骂道:“死小子,这叫真性情,真是不懂欣赏。”

十四满嘴糕点,口齿不清地道:“九嫂嫂还在呢…母妃您注意一下形象。”

苏末静静喝茶,神情带着些习惯性的漫不经心,眉宇间却能见到几分难得的愉悦之色,抬起头,她看着十四脸色浅浅的窘色,勾了勾唇,戏谑地道:“云王殿下长大了,居然也知道维持形象和威严的重要性了,难得。”

十四俊脸一红,懊恼地看着苏末,“九嫂嫂!”

李淑妃笑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也是存过让十四争夺皇位的心思的。”

十四心里一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母妃?”

苏末面上却并无异样神情,缓缓啜了口茶,静待李淑妃余下之言。

“皇后专权,背后有慕容世家,韩贵妃想让安王继位,背后同样有沧州韩家撑腰,虽是商人,对皇位争夺起不到太大作用,然而庞大的财力却能牵制住慕容家与凤王的军队。”述说曾经的朝堂局势,李淑妃笑容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纵使性格如何开朗大度不拘一格,一旦身处权力漩涡,也总要比一般人看得深远几分,“父亲作为三朝元老,根基不可谓不深,即便是慕容家风头最盛之时,皇后与慕容霆也不敢随便动他。但是,父亲已经老了,我总要为日后打算,就算不为自己,也必须得保住我唯一的儿子。”

这是人之常情,苏末想,如果李淑妃当真只是想在后宫安然度过此生,不争不斗,未免太过愚蠢。李悠然确是年纪已大,总有抵不住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届时孤儿寡母,在这吃人不吐骨肉的深宫,哪里还会有容身之所?

“父亲掌管六部之中的户部与吏部,其下门生无数,在朝堂之上势力亦是不容小觑,若我真有心思争上一争,也不是没有胜算。”说到这里,李淑妃顿了一下,继而浅浅一笑,如释重负,“我暗中与父亲商讨此事,本以为他会考虑再三,岂料,听了我的话,他一句毫不犹豫的‘断然不可’,如一盆冷水,霎时浇了我一个透心凉。”

十四偷偷觑了眼苏末,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这曾经的“心怀不轨、勃勃野心”而变脸,只是心里依旧在打鼓,忐忑不安。

他当真没有想到,与世无争、大大咧咧的母妃,曾经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一出。

“我当时很生气,直接问他为何不可?若凤王继位,慕容清尊为皇太后,以她狠辣的手段与狭窄的心胸,岂还有我们母子二人的活路?”

漫漫长夜,一番彻夜畅谈,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壶茶已空,几上甜品也已去了一大半。

“那个晚上,我从父亲那里得知一件事,于皇族来说,或许更应该说是个秘密。”轻轻舒了口气,李淑妃拿起茶壶欲给自己倒杯茶解解渴,却发现茶壶已空,不由朝十四道:“去添壶茶上来。”

十四捧着蓝色纹龙底银制茶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了?”李淑妃瞪了他一眼。

“母妃让儿子去添茶?”十四看看自己娘亲,再看看手里名贵的茶壶,脸色怪异。

李淑妃没好气地斥道:“婢女们都睡下了,此处只有你我和末儿三人,你不去,难不成让我去?”

“可是,”十四小声嘟囔着,“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添茶…”

李淑妃一噎,秀眉微蹙,眼角微微抽动,“在宫里长这么大,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每日喝的茶是从哪里取来的,走出这宫里,千万别说你是我儿子,真丢尽了本宫的脸。”

十四嘴角一瘪,皱着剑眉,拿着茶壶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宫里值夜的侍卫多的是,他随便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家门不幸,教末儿看笑话了。”李淑妃叹气。

苏末忍着笑,淡淡摇头:“不会,十四的性子很可爱。”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今已是成年男子了,甚至还被封了王,被说成可爱…李淑妃嘴角不由又抽了抽。

苏末道:“阁老所说的秘密,与苍昊有关?”

“是啊。”淑妃轻轻一笑,“父亲说,不必为以后做无谓的担忧,凤王不可能继承苍氏的江山,慕容清也不可能有坐上太后尊位的那一天。初时,我不明白,直到惊鸿一瞥之间,见到那个如天人一般的少年,才惊觉父亲所说的未来的天下之主,并不是凭空捏造。”

苏末表情若有所思:“你见过少年时的苍昊?”

淑妃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注定,那一次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幻觉,只是听到有一阵空灵的乐声似是自遥远的天际传来,好奇之余,不由下意识地顺着乐声寻去,然后看到了那半空中弹琴的白衣少年,清冷如玉,眉目如画,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降落凡尘的谪仙。”

呵呵笑了一下,淑妃难得自嘲:“幸理智及时回归,才没使自己变成妖言惑众之人。只是从那以后,却是真正打消了争权的念头,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权力,只是十四的安全无虞而已。”

苏末淡淡笑道:“十四有那样一个外公,有你这样的母妃,的确是他毕生之幸。”

出生皇室,立于朝堂,能不被权势名利诱惑,在浑浊淤泥之中能始终保持身心清澈,于大多人来说,委实太难。

话锋一转,淑妃瞅着苏末,兴味盎然地问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与你把亲事办了?”

苏末眉梢淡挑,唇边勾起恣意笑痕,语气凉凉道:“他可还没打断娶我呢。”

呃…李淑妃愕然,“怎么会?”

“而且,本姑娘暂时也还没打算嫁他。”苏末慢悠悠又追加了一句。

淑妃顿时无语。

半晌,她不死心地追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他?”那语气,就像是自己要娶儿媳妇死的。

什么时候?说实话,苏末自己也不知道,她过段时间还要去一趟九罗,期间会发生何事耽误多长时间还不甚明了,具体什么时候能与苍昊成亲,还真说不准。

不过,想起上次苍昊问她的那一句“你想什么时候?”大约主导权现在是握在她上手里,于是,苏末敛眸思忖片刻,低垂的眸光掠过肩前栗色的秀发,眸底光芒一闪,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缓缓抬头看着眼前淑妃娇俏如二十岁女子的容颜,唇角微微勾起愉悦的笑痕,“我想,大约…待我长发及腰,可能就会嫁给他了。”

长发及腰?淑妃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苏末及肩的秀发,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抬头往外看去,东方已稍稍泛起了鱼肚白,原来闲聊的时间竟是过得如此之快,苏末舒了口气,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并且,很是享受这种温暖愉快的气氛。

站起身,苏末道:“今晚聊得太久了,未尽兴的,下次继续吧,我去九华殿看一下苍昊。”

觉得未尽兴的,不止苏末一人,淑妃同样心满意足,苏末在人前虽性子冷了些,与淑妃却很合得来,这一夜,于二人而言,显然都过得很轻松,并且愉快。

十四端着茶壶进来,见苏末已站起身欲走,不由下意识开口道:“九嫂嫂这就要走了?时间还早呢。”

苏末似笑非笑:“是啊,还早,天才刚刚亮。”

呃…

“最近没什么事,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们去骑马吧。”

十四嘴角一扬,显然非常乐于从命:“好啊,郊外皇家马场,我们比试一场。”

比试一场…苏末眼神怪异地瞅了他一眼,聪明地没再说什么,与淑妃告了辞,迳自转身离开了。

154.第154章 云淡风轻

子聿近二十岁方开始学武,身体自然不如从小练武的孩子来得柔软,苍昊教他武功时,对这一点很是不满意,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每个练武之人必经的一关,压腿。而这对于子聿来说,却是他几年练武过程中最痛苦的一个环节。

柔韧是他的弱势,即使每天每夜拼命地练,也依旧达不到最理想的效果。并且在练武方面,子聿的根基也不是很好,苍昊曾亲自替他打通了任督二脉,教他的武功也是按照他身体所能适应的最佳状态而特意挑选的一套,其更着重于内力修为。

能胜任虎贲、羽林两军最高统领,子聿的武功毋庸置疑很高,不说在帝都无人可比,即便是在九国天下之中,也是少有人能比得上的。

然而,几乎无人知晓,二十万禁军眼中坚不可摧的子统领,有着最大也是练武之人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弱点。

当然,这个弱点只是于他自己而言,并不是不可言的秘密,对于外人来说,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除非你的武功足够高,高到足以打败子聿,然后活捉了他,或许可以以此方式折磨或者刑讯于他。

当然,目前能够活捉子聿的这种可能,在任何人来说,都是微乎其微的。

独自一人来到九华殿前,苏末在看到阶下那一幕时,微微愣住。

一身墨色袍服的子聿,一改往日面无表情的沉稳,身子摆出两腿向反方向分开、臀部着地的标准一字马动作,两条腿紧紧贴着地面,几乎没有一丝空隙,这样的姿势于苏末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之处。相信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但凡练武之人,甚至是那些专业舞者,入门的功课就是练习身体柔软度,而一字马更是其中最常见的动作。

比这更难的动作,苏末也做得出来,并且轻松自如。

只是,苏末略微皱了下眉,站在不远处端详着子聿,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涔涔冷汗,不停地往下滴落,几缕落于额前的发丝已经被浸湿贴在了脸上,身体虽极力想保持沉稳,却始终因控制不住而隐隐发颤,双拳紧握,以拳面紧紧按住贴在地上的两条腿,前方的地面上,已经落了一小滩亮晶晶的水迹。

苏末看了半晌,很确定并没有看出他的身体有其他异样,而子聿的表情,却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标准而简单的劈腿动作?

苏末本欲走进九华殿的想法暂时被打消了,她知道以子聿的性格,或许并不介意惩罚被看到,或者在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但是,她依旧不愿意此时走过去,对于苍昊手下的这些铁骨男儿,她从不愿意有意或者无意地去践踏他们的自尊,不管他们是否在意。

想了想,打算回宫补个眠,刚要转身,却瞥见九华殿里走出了一个男子,一个五官俊挺、与月萧长得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子,苏末星眸微眯,若有所思。

苍凤栖…

一眼看到殿外阶下的情景,苍凤栖显然十分意外,他静静地看着子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不说话,子聿正在与自己身体做对抗,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脸色已经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却是双眸微垂,紧紧咬住了牙关,努力不让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来。

沉默了良久,苍凤栖缓缓道:“你这是何苦?”

为了他这个已经失势的凤王,惹怒自己的主子,换来痛不欲生的惩罚,值得吗?

子聿没有说话。

他做事向来只求心里无愧,并不需要向除了主上之外的任何人解释。

他曾说过,会尽力在主上面前保全他的性命,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苍昊对凤王要如何处置,他本没有权力质疑,即便杀了剐了,他又有何资格说出保全?

不管凤王为人如何,人品如何,仅仅是身为慕容清儿子这一个身份,已足以教他身败名裂,甚至极刑处死。即使主上不杀凤王,也绝不会是因为他子聿。

事到如今,苍凤栖知道,很多事既已经发生,说得再多已是无用,他最后看了一眼子聿,即使知道他或许是为了自己才受罚,也最终没有说出“谢”之类的字眼,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这个字。

一级一级拾阶而下,苍凤栖看着远方空寂的广场,和无数殿宇交织而成的偌大皇宫,层层叠叠,鳞次栉比,这里是苍氏的江山,苍氏的皇族,而他…

“我要赶回沧州,或许以后回来的机会很少,不过,你可以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不会容任何人侵犯沧州一步。”

说完这几句话,苍凤栖迳自迈步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甚至,从踏进九华殿再到走出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苍昊一句,他的父亲是谁?

子聿依旧没有说话,或者,他已经痛到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讲话。

冷汗不停地冒出,再不断地往地面滴落,他感觉到两条腿的韧带已经痛到要麻木了,这种痛,即使经历过一百次,也依旧是最难忍。

苏末似乎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苍凤栖虽是慕容皇后的儿子,但到底与其母不是同一类人,即便他的身世有问题,知情人也没几个,而这极少数知情的几个人里,断然不会有人主动往外去说。苍昊要杀他,或是要留他,本质上来讲,对局势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说句任性一点的话,全是凭苍昊的心情。

只是,事实证明,颐修的担忧纯属多余,人家压根没提到过要见见曾经假扮他父皇的人,甚至连与自己长相相似的月萧,都没有一见的欲望。

是仇人,或是敌人,似乎都已无关紧要,短短一夜时间,他经历了太多,苏末即使没有亲眼见到,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把那些情节详细拍成电影播放出来,大概可以追溯到苍凤栖出生之前,直至现在二十八年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经历得多了,便也麻木了,整理了心境,便是云淡风轻。

能如此快接受现实,把痛与恨、失落与不甘等负面情绪全部隐藏在心底或者直接抛诸脑后,静待时间慢慢修复心里的伤痕…

苍凤栖,看来的确是个不一般的男子。

155.第155章 虚惊一场

天方蒙蒙亮时,苍凤栖已经离开皇宫,前往沧州边关,没有与任何人道别,也没有特意去见任何人。

两夜两日没有片刻歇息,匆匆进了宫,只在清雅园待了那两个时辰,之后除了九华殿,直到离开皇宫之前,他都没有再去过宫里任何一个地方。

其间,连片刻短暂的休憩都没有。

来得时候匆忙,虽是奉旨回宫,却带着些许兴师问罪的目的,走的时候很平静,只是,有什么东西,却是真正不一样了。往日那个冷傲的凤王,经过这一次蚀骨的打击,不知道会沉寂多久。

当然,凤王之事,苍昊于九华殿里见过一次之后,显然已不会再去过多放在心上,他与苍凤栖谈了些什么,也无人知晓。

子聿知道,苍凤栖能再回沧州,应该是主上的意思,只是,沧州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慕容尘。

本该与慕容家一同处死的慕容尘,现在大概已知道了帝都发生的一切,一夕之间面对灭门惨祸,突然爆发的仇恨必然会让人失去理智,而沧州十万大军的兵权,此时便握在他的手里。

知道了自己身世的凤王,与被灭了满门的慕容尘,他们是表兄弟,身上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看来这些年没有疏懒,这么长时间下来,还有多余的精力思考。”清雅如天籁的嗓音在耳边蓦然响起,子聿一惊,抬眼看去,满脸的冷汗几乎要迷糊了视线。

子聿抬起手,以袖口擦拭了一下额上涔涔汗水,抿了抿唇,低声唤了声“主上”,复又轻轻垂下眼。苍昊缓缓步下天阶,习惯性地负手于身后,一惯清冷的神情不见喜怒。

淡淡瞥了一眼他苍白如纸的面容,苍昊淡淡道:“多久了?”

“一个…时辰。”子聿喘了口气,极力压抑痛楚的嗓音显得有些破碎。

“还能撑得住?”

刚刚拭去汗水的脸上,很快又凝聚了大片晶莹的水滴,子聿闭了闭眼,以防汗水滴到眼睛里,回话的声音听来显得太过压抑,“快…快不行了…”

向来坚不可摧的禁军统领,在自己主上面前,从来不敢擅自逞强,“不行了”三个字说出口,显然他已忍到了极限。

苍昊点头,“起来吧,慢点。”

子聿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身子前倾,以双手撑地,慢慢收回双腿,隐隐的,还能看见双腿控制不住地在打颤,想必,实在是疼得狠了。

九华殿前此时空无一人,所有禁军和紫衣骑都被命令去校场集合,从今天开始,不必守在殿前。是以,此时子聿这副虚弱狼狈的神态并不会有人看见。

当然,即使有人看见,想必以他的性子,也是不会在意的。他治军从来只靠本事和手段,个人尊严什么的,从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况且,主人面前,从来没有尊严这一说法。

艰难地站起身,子聿垂手静立,极力忽略腿上传来的颤抖和疼痛。

苍昊自然知道,支撑了一个时辰,以他现在的体力,即使再能忍,也很难正常行走,更别说去校场练兵了。

一声轻唤:“南风。”

一身青衣的南风,立刻出现在眼前,躬身道:“主人。”

“在西暖阁里备好热水。”苍昊淡淡吩咐。

“是。”

月萧知道凤王离开之后表情很平静,他性子温润宽厚,却并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皇后欠下的债,做下的孽,与苍凤栖无关,那个男子,纵然没见过面,却打心底为他有那样一个母后而叹息。只是,毕竟两人之间有太多理不清的恩怨,若真见了面,或许也只是平添不自在而已。

颐修在自己宫里抄书,足步未出,只是当他听说凤王已离开时,稍稍怔了一下,继而想起自己昨夜在未央宫里的长吁短叹,不由一阵懊恼。看来真的如末主子所说,自己是莫名其妙地忧天忧地,无病呻吟,简直自寻烦恼。

担心这忧心那,结果人家根本连你是谁都不想知道,颐修郁闷地想到,自己抄书的任务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而主子给的时间,恰恰只剩下这最后一天了。

不知道完不成任务,主子还会怎么罚…

正苦着脸想着,忽然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有喝,颐修皱了下眉,本不打算理会,一次不喝大概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等一下补上就好了。只是,看着自己喝药是主子交给木头的任务,昨晚的早早就灌进肚子里了,而今天早上的,已然迟了好久了,木头不可能有这方面的疏忽…

愈想愈不安,木头不会被主子给打死了吧?颐修又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笔,把抄写好了却尚未干涸的纸小心地放好,以砚台轻压着左上角,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后,就转身离开寝殿了。

说实话,此时颐修委实有些心虚,因此不敢一个人独自去闯九华殿。想了想,先去了未央宫,却没料到苏末居然还在睡觉。他当然不知道苏末昨晚与李淑妃如今的太妃娘娘畅聊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睡,到现在也不过才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而已,不过看到碧月尽责地守在门外,颐修还是心里一松,走上前,低声道:“碧月,木头现在如何了?”

“我一整个晚上都待在未央宫没离开过,哪里知道木头怎么了?”碧月一愣,随机脸色一变,“你是说…”

颐修缓缓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我有些担心。”

他们都以为,以子聿的性子,会很理智地对待凤王之事,不会在主人面前犯傻,可是据说昨晚在殿前跪了很久,今早又完全没有消息…真教人担心。

碧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忘记昨晚末主子是怎么说的了?”

苏末说,自己做的事犯下的错,就要有承担的勇气,无需别人去担那无用之心。

颐修蹙了蹙眉,无言以对。

“况且,主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弄巧成拙了,而且,别忘了你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呢。”

“可是…”颐修皱了皱眉,想起子聿那木头似得性子,还是不能安心。

“你先回去。”碧月低声道,“末主子才刚睡下一会儿,等一下把她吵醒了,有你受的。”

“可是木头…”

“不会有事的。”碧月语气笃定,“主人连苍凤栖都放过了,怎么会为难聿?”

“那不一样。”颐修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苍凤栖在主人眼里,连颗葱都不是。”

“人走了,你倒是不纠结了。”碧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连颗葱都不是?那是什么?

“怎么就不纠结了?本公子现在纠结得要死。”颐修当真苦恼,“我很想去九华殿看一下木头还活着没有,可是,偏偏又不敢。”

碧月有些不耐烦,冷冷道:“不敢去九华殿,你跑到未央宫来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若末主子已经起来了,求她帮一下忙么。”谁知道来得这么不巧,末主子居然熬了一宿,刚刚入眠。

碧月冷冷看了他一眼,很干脆地撇过头,不想再搭理他。

颐修软语相求:“好碧月,那个叫帘儿的丫头呢?”

“你想干什么?”碧月皱眉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想打她的主意,颐修,末主子能,你却不可以。主人最讨厌我们耍小聪明,若是知道了你居然敢在他身上耍心机,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更何况,木头说不定根本没事。”

颐修颇为苦恼地皱起剑眉,眼底闪过浓浓忧色,他是真的在担心。

木头自从昨晚上在九华殿罚跪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连无关紧要的苍凤栖都在睡了两个时辰之后离开了,九华殿那里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怎么能不担忧?

咬了咬牙,颐修艰难地做了决定,“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大不了让主子把四十杖给罚了,反正那四十遍书我也是抄不完了…”

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碧月冷声叫住他,颐修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回去把书抄完,我去九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