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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他几乎可以说有十成的把握断定自己的计划不会被察觉,然而此时,这个他完全可以确定才第一次见到他的年轻天子,看起来与自己相仿的年龄,却真真有着深不可测的心思,和教人不得不惧的洞察力。

怪不得…那个人如此死心塌地的放弃所有骄傲,在这个人面前,让自己变得卑微如尘埃…

只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觉得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中,自己已然一败涂地。

若说此时他还敢断定对方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那无疑是自欺欺人,但究竟只是怀疑,还是已经了然,他不得而知,自然也不敢大意。

多说多错,为免露出破绽,他只能保持沉默。

“本王赐你的名字,可还喜欢?”苍昊仿若完全没看见各人脸上异样的表情,只是淡笑着问,俯视着冀北的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冀北沉默了良久,无数种想法在心里急速轮转,只是猜测,就已教他心里一阵阵发凉,他不知道,若对方当真是洞察了一切,那么这个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测,究竟有多…可怕。

良久,久到六皇子苍云慕已经跪得膝盖刺痛,久到罗一觉得时间委实太过无聊,久到自己心里渐渐忐忑…

“草民谢陛下赐名。”隐藏了一切可以在无意间泄露出信息的情绪,冀北低沉的嗓音恭敬地道出谢恩的字眼,顿了顿,又道:“草民很喜欢这个名字。”

耳朵里听着这无比清晰的回答,十四嘴角又是一抽。

这一次觉得意外的人绝对不只十四一人,墨离、子聿、颐修,包括跪在他身旁的苍云慕,和站在苍云慕右边的罗一,五道视线齐齐朝他看去,眼神中皆带着明显的异色。

喜欢这个名字…这撒谎的功力太过高超,面不改色气不喘,凡人难以企及。

十四从来不知道,绝世风华、清冷如玉的自家九哥,平日里皱个眉就能让墨离和子聿都噤声,大气不敢喘上一下,凛然的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却居然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还有这个冀北,把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功夫已然修炼得炉火纯青了。片刻之前把不可一世的骄傲发挥得淋漓尽致,片刻之后,把内敛隐忍同样发挥得淋漓尽致…简直是收放自如。

十四暗自腹诽,却忍不住又想到,若今日苏末在此,只怕事情会更热闹一些。至于原因——

下意识地把视线又转到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目显得无比有修养的罗探花身上,十四的眼神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些许看好戏的意味。

自用完午膳开始就如同影子一样安静无声地候在一旁的墨离,感受到十四太过明目张胆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视线也从冀北身上移开,随之转到那身姿纤细娇小的罗一身上,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剑眉。

子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快又垂下了视线。

苍昊点了点头,“既然喜欢,以后便用着吧。”

“遵旨。”冀北浅浅吁了口气,依旧保持恭顺的姿态,“谢陛下给草民一个机会。”

“不必客气。”苍昊淡淡一笑,“朕手下的差事,并不好当,等你熬过这段时间,再谢朕也不迟。颐修。”

“在。”颐修应了声,对主子的决定,心里有些意外,却又似乎并不觉得太意外。

“方才他既已认了四宗罪,照着朕的规矩,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闻言,颐修表情丝毫微变,只恭敬地回道:“便罚他每日领二十廷杖,领足半月,主子觉得如何?”

每日二十廷杖,领足半月…十四乍舌,这可是整整三百廷杖啊,颐修可真够狠的。

更狠的是,三百廷杖分半个月领,既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估计的伤害,又能让被罚的人深刻感受到痛楚——这意味着冀北将在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欢快而酣畅地体会着伤上加上的痛楚,绝对堪比剥皮抽筋。

从这句简单的话里,已然可以窥到颐修对冀北之前在他面前伪装身份甚至伪装性子所产生的愤怒了。

果然,低垂着头的冀北显然也意识到了颐修的真正目的,脸色猝然变白。

他不明白,方才对方明明说了“全部予以特赦”,为什么现在又改口,难不成皇帝不应该“一言九鼎”,反而是喜欢“朝令夕改”?

“照你的意思去做。”苍昊淡淡点头,对颐修的提议显然没有任何异议,顿了一下,又轻飘飘加了一句,“对执杖的廷卫交待一声,力道控制好了,别伤了骨头,影响到朕的新科状元御前侍墨。”

271.第271章 御前侍墨

御前侍墨?

颐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主子的意思是…”

应该、大概、或许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苍昊淡淡睨了他一眼,简单的一句话告知了颐修答案,“新科状元需要磨练,明日开始,先在本王身边伺候一段时间。”

伺候一段时间…伺候什么?既是状元,自然是侍墨了。

只是,颐修小心翼翼地又瞅了自己主子一眼,似要确认一般地道:“那主子的意思是,每日领完二十记廷杖之后,再到主子身边伺候,还是伺候完主子,再去领廷杖?”

这个问题问完,颐修觉得自己脊背一抽一抽的,恍惚有一种错觉的疼痛。

主子说控制好力道,不可伤及骨头,为的就是让他可以行动自如。可即便是皮肉伤,二十记杖责下来,也必然伤痕累累,拖着满身伤痕还要继续做事,并且连续十五天,每次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中间除了正常睡觉时间,没有多余的休息…颐修打了个寒战,虽说每日领二十廷杖这个建议是自己提的,但他却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练武之人对皮外伤也并不是不能忍,但一天两天还好,越到后面伤势越会重,待到半个月期满,三百廷杖罚完,冀北若还能站得住,那无疑就是出现奇迹了。

时间上太巧了,他提议罚半个月,主子同意了,而半个月之后,主子便会启程前往纳伊。新科状元性子烈,除了主子,一般人压制不住,而在这之前,主子必然将其要带在身边调练。

这样一来,主子其实并没有特意带着加重惩罚的意味,但目前情况如此,便只能如此安排。

当然,在冀北刚刚犯下了四个足以致命的错误之后,主子即便没要他的命,也断然不可能格外开恩体恤就是了。

是以,不管众人之前对他观感如何,此时,都难免要在心里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了。

“他每日需要出现在本王身边的时间是申时至酋时,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安排,本王不欲理会。或者,你也可以与他自己商量。”

颐修闻言低头看了冀北一眼,新科状元面上没有任何反应,看不出有任何害怕或者生气的表情,对于这样的安排,或者说惩罚,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属下领旨。”颐修躬身应了下来。

“朕性子霸道,脾气也不是很好。朕的面前,容不得任何人肆意冒犯…”苍昊淡淡说着,也不再看一眼冀北,迳自转身,回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一侧,凤眸轻敛,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薄凉笑痕,“所以,朕甄选人才,从来不论文武二者孰轻孰重,能得朕亲自调教的,必须是文武全才…小东子,你道是为何?”

小东子。

即便已经是确定下来的事实,这三个字一出口,仍是教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尤其是,与冀北的形象完全不搭。

“回陛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冀北沉着应答,“文与武,二者缺一不可,战时需要武将,治国则需文臣,无所谓孰轻孰重。”

“回答得是不错。”苍昊淡淡一笑,“却不是正确答案。”

冀北丝毫没觉得意外,文臣武将同等重要,但文臣不一定非得会武,对方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能得他亲自调教的,即便只是考的文状元,也必须是身怀武功的,这才是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但,为何?冀北却是想不出。

“草民愚钝,请陛下明示。”

“朕方才说了,朕的脾气不是很好。”苍昊淡淡说着,如画的眉目一片云淡风轻,“练过武的,身体强健,经得起打罚,这才是正确的答案。”

性子霸道。

脾气也不是很好。

容不得任何人肆意冒犯。

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其中却隐藏着多少无法估计的不定因素。

所以他手下的人稍不留神,挨打受罚是家常便饭…对方的这番话,冀北知道,不是威胁,不是警告,也不是炫耀什么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提前告知他,他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而只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他已然大致了解了对方虽含笑晏晏却绝对强势凉薄的性子。

什么直谏无惧。

什么冒死犯颜。

什么清高傲骨。

什么置生死于度外——

这些世人眼里所谓的高洁的品德,高人一等的自尊与骨气,不惧生死的气魄——在他面前,最好是别有。

这是一个怎样的环境养成的这副与一般帝王完全迥异的性子?

自古以来,圣主容得下臣子直言不讳,并且常言“主欲知过,必藉忠臣。”

闭目塞听的必是昏君。

可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在这里,却被硬生生打破。

并且,是如此理所当然。

冀北良久无言,还未真正见识到面前这位天下自古以来罕见的帝王的真正本事与手段,但似乎却已明白,那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如此执着不悔了。

苍昊眸光微转,视线终于落在自进得殿来就始终没发一语迳自安静无声地跪在地上的苍云慕身上,淡淡道:“云慕。”

“陛下。”苍云慕微微一震,俯首道:“云慕在。”

“起来吧。”苍昊淡道。

苍云慕沉默了一下,才恭声应道:“谢陛下。”说罢,忍着膝上刺痛,缓缓站起了身。

“既得了榜眼之名,本王便允你自己在朝上选择一个职务。”苍昊淡淡说道,“给你半年时间,跟着颐修历练。”

自己选择一个职务…冀北嘴角抿紧,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却会有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他倒是知道苍云慕的身份,入考之前他曾大概了解过,苍云慕是先皇明帝的第六子,与其他皇子一起曾在新帝入宫之后被忽略在西宫一处,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居然以皇子之尊参加士子科考。

苍月皇朝的新帝如今是天下各国皇室心里的一个谜,他们都在猜测此帝的身份和来历。虽然大多人知道他姓苍,属苍氏皇族正宗血脉,有人曾猜测他是明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子,也有人猜测他其实是明帝的兄弟,为成全兄弟情意才隐世不出。直到明帝被慕容家架空了权力,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皇朝成了慕容家手里的工具,皇子们正大光明争权夺势,甚至于他国勾结,他看不下去,无法继续容忍,才出来整顿各种野心勃勃的妄想…

无数种揣测也只是那些皇族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无聊调剂而已,无数最顶尖的探子,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却丝毫查不出他真正的身世。

如今冀北只想冷笑,那些无根无据的无稽揣测,当真是可笑至极!若这些人有荣幸见到眼前的这位天子,只怕所有无聊的揣测瞬间就不翼而飞了。

清冷尊贵,满身绝世风华,如谪仙降落凡尘的风姿,高不可攀的雍容,不容侵犯的威仪,怎么可能是一个民间长大的皇子会有?明帝那样平凡无为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风华耀世的兄弟?

隐藏在骨子里的傲然,是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的自负,连随时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帝位的皇族子嗣们,他也连清理的心思都不屑有。

甚至于…冀北微微抬眼,那个即便只是慵懒地半坐半躺在软榻上也丝毫掩不住夺目气势的天子,对皇族同宗其实应该算是厚待了——若他们肯上进,便给他们机会争取他们想要的,若不思进取,便由也他们随波逐流…

而自己,若不是殿前无礼,语出挑衅,便不会为自己赚来半个月的廷杖惩罚,或许也可以享有与苍云慕相同的待遇…?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耳边听到苍云慕在微微沉吟片刻之后,以清晰而坚定的嗓音答道:“回陛下,云慕想去大理寺。”

掌管刑狱案件的大理寺…

苍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淡淡道:“随你的意,半年之内你归颐修管辖,什么事同他商量。”

苍云慕松了口气,“谢陛下。”

苍昊淡淡挥手,“颐修,带他们两个去安置。”

颐修撇了下嘴角,他还想留下来看好戏呢。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子,如果他没猜错,是冲着主子而来的?

不过,主子有令,他敢不从么?

“是。”恭应了一声,颐修转头看向冀北与苍云慕二人,却是淡笑:“你们二人,现在去吏部找方知舟,我稍后会到。”

以国子监监考的身份而言,颐修现在是他们两个的直属上司,他的命令,即便是毫无道理的,冀北和苍云慕也必须听。更何况,在未来的半年里,苍云慕需得在他手下听命,而冀北,御前侍墨的身份,可谓不尴不尬,没有品级,也没有权力,在场的所有人身份都比他高,颐修的命令,他自然也不得不听。

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必须得听。

272.第272章 桃之夭夭

冀北与苍云慕相继离开之后,十四惊奇而敬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频频往颐修身上扫去,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是如此显而易见——

你当真是不怕死,识人不清的罪名九哥还没找你清算,此时却是敢光明正大地违抗命令了。

颐修心里其实没底,忐忑也有几分,但实在抵挡不住好奇心的诱惑。他有预感,若此时离开,绝对会错过最精彩的好戏…讪讪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在对上苍昊漫不经心却带着寒凉的眸光之后,颐修心底一颤,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在软榻前跪了下来,低声乖巧地道:“属下给主子捏捏腿。”

苍昊不发一语,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颐修低垂着头,姿态分外恬淡温驯,表情虔诚专注,似乎已经把伺候主子这样的工作当成了一件最神圣的事情来做。

不过,即便他表现得如此讨巧,也挡不住子聿和墨离冷冷的眸光仿若要洞穿他的身体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只当毫无所觉,却又有些没好气。

昨日因犯了主子忌讳被罚反省了十多个时辰这么快就忘了?午时才刚刚被主子特赦的人,有什么资格以责备的眼神看他?

可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是一分都没有表现出来——若惹怒了墨离与子聿,这两个铁面无情的武将之首联手教训他,他可没有丝毫招架的余地。

状元与榜眼退了下去,唯一还留在殿上的罗探花,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颐修身上,不由有些郁闷。纵然那些目光在他看来极为怪异,或是冷怒,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不管怎样,自己被忽略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抬起头,白皙无瑕的肌肤不若一般男子的粗糙,娇嫩得仿若吹弹可破,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闪闪发亮,五官玲珑娇美,气质华贵,带着丝丝天生的贵女仪态,在看向前方一身雪衣难掩无双风华的年轻天子时,眼底溢满浓浓的不可忽视的喜悦之情。

从进入殿来便一直低垂着脑袋,就是不想让任何人从他的眼神中发觉他太过明显的情绪,那种带着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仿若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几乎要让他瞬间失控。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心念念无处寻迹,到头来却似乎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缘分,本来身不由己的愤怒,在进入这殿里的一瞬间消逝了无踪影。

“罗探花,本王生得如此好看,竟让探花看得移不开眼?”苍昊懒懒地声音响起,让沉沉陷在思绪中的罗一蓦然一惊。

回过神,罗一微微皱了下鼻子,这动作在女子做来万分可爱,但此刻他女扮男装,纵然一眼就看出是个俏佳人,但无意识下做出的这个表情,还是莫名地教人觉得怪异了些。

“陛下天生好姿容,绝世无双,小民初次见到陛下,一时看得入了神,冒犯了圣颜,委实是无心之过,还请陛下恕罪。”一番话说得格外自然,只从这几句话里便可以听出,这小子溜须拍马的功夫已然练得精湛到家,即便是奉承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是不带半分阿谀之气。

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

虽然,实际上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十四望着他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了惊叹,只觉得又一个奇迹出现了。

即使是以前在宫外,在没有人知道苍昊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也几乎很少有人能面对着他如此自然地对聊而面不改色,甚至拍马于谈笑间。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并不如一般闺阁女子那般死板无趣,胆小如鼠,但十四却也压根未曾料到,她竟是如此大胆。

“唔,是么。”苍昊浅浅一笑,恁的温和而无害,然说出来的话却教人肌骨发凉,“罗公子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欺君之罪?”罗一不解地扬眉,“自古以来,欺君之罪为历朝历代各国的皇帝所不容,一旦有此行为,一律杀头以示效尤…陛下是要考我?”

既能在万余人轻松取得探花之命,对律法自然也是知之甚稔的,这几点还难不倒他。

“装傻的功夫也是一流。”苍昊淡淡一笑,“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戏耍,不认罪也无妨,既然得了探花之名,证明罗公子还是有几分文采的,朕不介意赐个四品官职…颐修,即刻命内务府来人给罗公子量身定定做官服。”

让内务府的人给他量身?

让一群不男不女的太监,近距离接触地给他量身…?

罗一表情一僵,瞪着前面不远处至高无上的天子,脸上表情急速转换,青橙黄绿青蓝紫,可谓精彩纷呈…半晌,他终于噘了噘嘴,忿忿地道:“你真讨厌。”

你真讨厌…十四闻言直接眼角一抽,颐修表情瞬间变得诡异而纠结,墨离与子聿则面无表情地敛眸垂眼。

估计自家主子活了这二十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如此…富有童真的话。

你真讨厌…十四紧紧咬着牙关,忍笑忍到快要内伤。

“嗯?”苍昊眉梢一扬。

罗一皱着眉,懊恼地跺了跺脚,“人家万里迢迢寻到这里来,好不容易才又再见到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温柔一点…颐修手一抖,悚然吃惊,这话里的意思…太惊人了,貌似隐藏了无数可以遐想的美好而动人的传说啊…

末主子,您在哪里…

颐修心里无声呼唤,主子身边,终于开始犯桃花了——虽然目前才只看到一朵,但这显然是个好兆头啊,挡不住日后桃花盛开,朵朵蜂拥而至…

果然,他选择留下来看好戏是对的,这不,这出戏才刚开始呢,就让人觉得简直精彩极了。

“万里迢迢。”苍昊点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颐修掩不住兴奋的表情,抬眼看向罗一,“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罗一此刻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受伤,一双柳眉紧蹙,倾城的容颜瞬间染上了点点泫然欲泣的哀伤,看起来楚楚可怜。

颐修眼观鼻鼻观心——对啊,主子,人家都千里迢迢找上门了,一片深情天地可表,你居然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谁信啊?

看看人家正值二八年华的倾城绝色,纳入后宫也不会委屈您吧?

十四努力不让自己兴奋激动的表情流露于脸上,半垂着眼,嘴唇抿得紧紧的,心里却一阵阵的欢呼叫好。

苏末现在不在,平日里只有一群大男人对着九哥战战兢兢,如果此时能有个温柔俏佳人稍稍柔化一下九哥的性子,是不是他们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

至于日后苏末回来——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后宫里一后一妃,比起一般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已经寒酸太多了,苏末应该没有太多话要讲吧。

毕竟,苏末对九哥,用情至深已经无法自拔了,或许,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未免无趣,十四暗想,若能上演一场争风吃醋的戏码,他们闲暇时看看戏,帮九哥调解调解妻妾关系,偶尔再看苏末与此女来一场全武行,调剂一下气氛,这宫里即便太大,也不至于太过无聊不是?

这般想着,十四忽然又心生几分愧疚,这样是不是对苏末不大好?虽然从未当着众人的面表过态,但她的性子,又岂容自己吃亏?若九哥身边真多出了其他女子,到时苏末是伤心欲绝,愤然离去,还是失去理智,大开杀戒?

十四真是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他至今可还没有忘记此生唯一一次挨过的杖责,就是来自于他亲爱的九嫂。

纵然是比皇后的身份还要尊贵几分的摄政女王,纵然拥有一般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非凡身手,一旦涉及情之一事,只怕与凡夫俗子也无甚差异。

况且,这个女子的身份,若真的入了九哥的后宫,只怕也不是个隐忍的主…

郁闷地在心里对自己鄙视一番,再抬头时,十四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已经从兴奋转为深思了。

对的,兴奋或是好奇,不过是百无聊赖之下心里生出的无聊想法,纯粹自娱自乐。但这女子的身份,却是不得不正视的一件重要之事——

女扮男装,万里迢迢来到此处——十四年纪轻轻,记性尤其好,所以还没有得意忘形到忘记这女子与九哥之前大概只见过一次面,压根不知道九哥的身份。

或者该说,走出这帝都皇宫之外,除了自己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九哥的身份,也根本没有人能查得出,除非九哥默许。

那么,凭她一个小女子的身份,纵使身份地位尊贵了些,也断然没有可能查到苍月的皇帝就是九哥——是她曾送出定情物的心仪之人。

那么,她如今出现在这里,目的是什么,当真是值得好好思索一番了。

273.第273章 哀诉衷肠

十四与颐修在很多事情的对待上,确实有其共同之处,说好听点,可以叫志同道合,说难听点,直接就如苍昊所给予的评价了,臭味相投。

似乎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在脑子里胡乱构思幻想出无数种日后妻妾共侍一夫的版本,甚至娥皇女英的美好传说都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彻底满足了自己独特的恶趣味之后,颐修才终于有空去思索一些不得不思索的问题。

尤其是接触到十四带着深思的目光时,颐修心里的疑惑逐渐加深,再次看向罗一时,目光中已明显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万里迢迢…即使兴奋,刚刚他也并没有忽略这四个关键字眼。

如十四心里所想的一样,除非是主子默许,否则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主子的身份。主子进宫才两月有余,即便之前见过主子,但远在万里之外的人,哪怕消息再怎么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苍月皇朝入主宫廷的新帝是谁。

况且,听主子话里的意思,对此女虽认识,但显然从来未曾放在心上过,所以,她更不可能是在得知了主子的身份之后特意找来。

那么,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而要以一个女子之身扮成让人一眼即能识破的男子身份参加科考?

或者就如同冀北一样,假名字假身份,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有备而来啊…

主子能留下冀北,应该是确定了此人不是什么心怀叵测之人,即便有目的,大概也不是存着卑劣心思的宵小之徒,否则,什么特赦也不会有。主子杀人从来连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懒得去找,只要觉得谁该死,谁便得死,谁又敢有异议?

而这女子,不知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苍月新帝入主宫廷,掀起的风潮不可谓不大,只这普普通通的科考选举官员一事,就能让许多人钻了空子,迫不及待地掺上一脚,这暗中的风吹草动,也终于要真正浮出水面了。

“朕向来对女子格外仁慈。”苍昊漫不经心地说着,眸光却并没有去看站在殿上的罗一,反而因眼睑半垂,视线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跪在身侧正给他捏着腿的颐修身上,但也只是看着他,眼神淡淡,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视线扫过他的身上…须臾,淡淡开口,他的话却是对着罗一说的,“朕的确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朕知道你的身份。说吧,以澜国三公主的身份和在皇帝面前的受宠程度,若没有什么机密大事,想必轻易是出不了澜国都城的,更何况,还不远万里跑来苍月…若说只是为了体验一下士子科考的刺激,或者只为取得个探花之名,即便朕知道是谎言,倒是也不介意成全你的想法。”

苍昊的话说完,子聿和颐修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看向罗一的目光复杂,表情若有所思。

不曾想,此女居然是澜国公主之尊…不远万里来了苍月,是抱着何种目的?

墨离和十四都曾见过她,是以除了方才乍见的一瞬间曾惊讶之外,此时听了苍昊的话已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而罗一的表情此时却是真的变了,精致的俏颜是货真价实的苍白若雪,只因对方那一句淡淡的“朕的确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朕知道你的身份”。

原来,自打年前以一把价值连城的匕首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意之后,对方早已把她抛诸了脑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自己一人…

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道:“本宫这趟的目的,是奉了皇兄密令为和亲而来。”

闻言,殿上众人皆朝她看去,没料到他竟如此干脆地说了实话,心想主子果然厉害,连逼问都不需要,一句话道出冀北身份名字是假的,一句话问出了澜国公主的目的。

与他一比,睁眼瞎的颐修就显得太无能了。

苍昊眉梢淡挑,嘴角勾笑,“和亲是假,探取机密才是真。”

“对。”罗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本不愿意,他说若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以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这个条件很诱人。

她现在在皇帝面前是很得宠没错,但太子是储君,迟早是要继承皇位的,太子在皇帝面前说话也有几分分量,若她不答应,太子有的是办法以圣旨名义送她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