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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离身躯没有离开原地一步,仅仅一道剑气划过,原本站在角落位置的九门提督,已经睁着不敢置信的双目,直直望着门边的墨离,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便轰然倒下。

陪着他一起的,还有原本拦在暗道出口的两个男人的头颅,在空中打旋飞了一圈之后,咚咚两声掉落在地。

两具被削了头颅的尸体仰面下跌,倒在了暗道的阶梯上。

鲜血飞溅,墙上,桌椅,地面,甚至是羽林军将士们的身上,瞬间被染上了令人心惊的鲜艳色彩。

四处防守,陡然间失了其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几条反应极快的身影已经瞬间闪入了暗道之中。

厅里有片刻的安静,待对方反应过来,已然阻止不及。

墨离一剑之下,取了三人性命,这份惊人的速度,这把惊人的利剑,如泰山压顶,瞬间给对方心里罩上了一层阴影。

九门提督倒下的墙角位置,摆放了一个精致的蓝瓷花瓶,一株娇艳欲滴的极品兰花正在其间开放。关闭暗道的机关,不是蓝瓷的花瓶,而是摆放花瓶的那方青砖。

将内力集中于脚上,使力踩下那块方砖,才可顺利关闭暗道入口,普通人做不到,即便练武之人,也需要一点点时间。

没有任何征兆,在墨离领兵堵住了提督府所有出口,并且仿若从天而降一般团团包围了正厅时,三十六位刚从暗道里出来的高手们,在措手不及之下,几乎瞬间失了反应能力。

而只那一刹那的时间,墨离已然占得了先机。

“墨将军,九门提督本有原配妻子与侧室共四房,嫡子一人,庶子三人,庶女两人,府里记录在册的家丁、婢女、以及护院,共计三十六人。于他的官职来说,府里的人算来并不多。”司空落脸色微微一凝,“然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不知从何处集结而来的这些高手取代了原本府里该有的人,那么,原本的那些人,此际去了哪里?”

墨离冷冷瞥了他一眼:“在下不是密探。”

司空落微微滞了一下,撇了撇嘴角,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打量着周围,对那张千年寒冰铸成的俊脸着实提不起几分关注的兴趣。

苍云慕带着大理寺的官兵去了后院搜索,几乎各处院落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个府里该有的人,即便是一个婢女,也没有。

“后院女眷所住之处已经荒芜,遍地杂草丛生,至少已有半年以上无人居住,这很不寻常。”

这些人,究竟哪里去了?是被杀了,还是被人控制了?

或者,是被悄悄转移保护起来了?

苍云慕眉头紧锁,朝墨离与大理寺卿道:“将军,大人,容属下去查出事情真相。”

对于一个堂堂皇子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墨离与司空落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墨离甚至一声未吭。

“三天时间。”司空落淡淡道。

“属下领命。”

语毕,三人视线同时锁住大厅上的激战,司空落挑了挑眉,淡淡一笑:“这样子的打法,要打到什么时候?”

双方势均力敌,目前谁也奈何不了谁,高手对决,消耗的内力可快可慢,方寸之地,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凭招式取胜。

而大厅上的这些人,自然不是易输之辈,这样打下去,大概到明晚这个时候,也分不出胜负来,最多地上倒下几具尸体罢了。

墨离虽性子冷,却并不是固执的人,看了看厅上战局,冷冷道:“羽林军将士退下!”

虽进入帝都时间不长,但墨离平日治军甚严,为人自律,性子严苛,与子聿几乎不相上下,羽林军虽不归他管辖,但他一令既出,效果比起子聿,也全然不大折扣。

没有丝毫恋战,除了已经进入密道的几人,其余人在听到墨离令下的下一刻,已然齐齐退出了大厅。

墨离淡淡挥手:“放箭!”

箭矢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一般,瞬间在整个大厅中织起了一张毫无缝隙的天网,任何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急速挥剑挡落一波又一波箭矢,接连不断的利箭却依旧避无可避地扎进大腿、脚踝,肩膀,甚至是胸腹。

三十多名高手一个个相继倒下,周身插着箭矢,几乎与刺猬无异,幸存的人,拼着受伤的危险,一个个边阻挡利箭袭击,一边往暗道方向缓缓移动脚步,意图显而易见。

墨离握紧了手中的雪痕剑,眸底寒光一片,盯紧了厅上所有人的动作,森冷的箭矢还在不间断地射进厅上,厅上的活人逐渐减少,直到仅剩下三人时,墨离提剑吸气,纵身跃入厅中,冰冷的剑,冰冷的人,以及冰冷的杀气。

箭矢霎时止住,厅外所有人同一时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手起剑落,两人睁着眼睛倒下,死不瞑目的目光注视着暗道入口的方向,喉咙滚动,“陛…陛下…”

仅仅两个字眼,听不出他们要表达的意思,带着无限未完成的心愿与目的,缓缓倒在了地上。

尸体遍布了整个大厅,鲜血染红了视线,厅上唯一还活着的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温和的面容,却有着暴戾的眼神,死死瞪着墨离,阴狠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即刻将他千刀万剐,然而阴狠之中,又隐含无法抑制的惊惧。

墨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少顷,漠然开口道:“西域仁王,不知阁下跑来苍月提督府,意欲为何?”

他话音一落下,司空落与苍云慕同时一惊——西域仁王?

怪不墨离一剑杀了九门提督,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原来正主在这儿。

仁王站立的位置离暗道还有仅仅一小段距离,如果他动作够快,两步之内闪入暗道之中,便可以从里面开启机关,千斤顶一旦落下,暗道从此便与世隔绝,再无人能打开。自然,他的性命,与已经进入暗道的几名羽林军将士,也将同时葬送在其中。

然而,仅两步的距离,他却没有丝毫把握,可以避开墨离的雪痕剑。

439.第439章 微乎其微

墨离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仁王显然没有料到,瞳孔之中骤然闪过震惊之色。

墨离漠然道:“阁下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力战到底?”

这两个选择,仁王都不想要。

他想逃。

然而,在天罗地网似的包围之下,这无疑是异想天开。

暗自思索了半晌,他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墨离面容沉肃,不含一丝可商量的余地,冷冰冰道:“死,或者束手就擒,你只有一个选择。”

“如果我死了。”仁王压抑着心底的惧意,力持冷静地开口,“九门提督府的秘密,你将一无所知。”

墨离不语,依旧眼神冷酷地注视着他。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仁王几乎很难再保持镇定,额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心里有些发怵,却依旧道:“你答应放本王一条生路,本王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来人。”墨离冷冷下令,“拿下!”

仁王脸色一变,“你会后悔的!”

“严刑逼供,本将军不信你的骨头有多硬!”

仁王此时并不知道,他不知死活自口中冒出的“本王”二字,已然提前一步决定了他必死无疑的结局。

仁王怕死,他不敢赌那连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性,他知道,在墨离剑下,他的侥幸只会让他成为地上所有毫无生机的尸体中的一具,他不想死。

但他是所有事情的主导者。

这个原因,是墨离愿意暂且留下他性命的理由。

所以,阶下囚是他唯一的也只能认命的不得已选择。

没有五花大绑,墨离只淡淡说了一句:“废了他的武功。”

话音落下,不待对方露出惊恐的表情,已有羽林军将士迅速出手,仁王发出一声凄厉而短暂急促的惨叫,身体霎时软绵绵地往后打了一个踉跄,瞬间力气全无。

“带下去拷问。”

“是!”

司空落见状,视线缓缓扫过厅上遍地的尸体,淡淡叹了一声:“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此处已经没有本官的用武之地,墨将军,本官便就此告辞了。”

墨离没有回应,司空落便只当他默许了,转头朝苍云幕道:“这里没我们的事了,回去睡觉吧。你要查什么,明日一早再抓紧,本官可不是个虐待下属的昏官。”

苍云慕淡淡一笑:“大人言重了,为陛下办事,是我等职责所在,没有什么虐待之说。”

陛下?

司空落愣了一下,觉得对这个称呼稍稍有些陌生,随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墨离,虽然只看到一副正往暗道里走入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凛然。

苍月的新帝,一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帝王。

司空落想到了新帝初入宫那晚,召所有臣子于九华殿面圣,然而于磅礴大雨中跪了半个时辰,最终却并没有见到天子尊贵的龙颜。

新帝入宫已有数月,正式的早朝尚未临过一次,司空落也至今尚未有幸得见天子真颜。

所有有关于新帝的印象,皆来自于帝都之中只言片语的传言,以及自己综合之后得出的结论。

比如,新帝是个极为年轻的俊美男子,容颜脱俗若仙,于皇城之外浅浅露了一面,刹那惊鸿,让所有人刻入了新版。

比如,新帝手段狠辣,初入宫之夜,便下令殿前爱将灭了帝都之中所有与慕容家有牵连的官员,那一夜,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让闻者胆寒。

比如,新帝性子难测,心深似海,毫无手软地处置了慕容皇后,却单单留下手掌沧州兵权的凤王殿下。

虽数月不曾朝堂议事,然而上有内阁大学士,下有六部尚书,仅仅几个人,朝上大小事务却无不被处理得不紧紧有条。

天下九国,不动声色之间,苍月的新帝已得其大半江山,没有硝烟,没有尸横遍野的惨烈,亦没有御驾亲征的壮烈…

司空落转身踏出提督府大门之际,心里仍在想着,一个只凭幕后寥寥数语便能收复偌大天下的帝王,一个指点着江山变更却至今不为世人所知的帝王,一个容颜如画,却让羽林军统领子聿、内阁大学士颐修、骠骑大将军墨离,以及名动天下的红衣战将舒河同时俯首帖耳的皇帝,真真无法不令人激起心底强烈的好奇心…

“云慕。”司空落淡淡开口,“你对陛下,是一个怎样的印象?”

苍云慕跟在他身后,闻言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沉默了片刻,才蓦然想起,不只是眼前这个自己的上司,甚至朝中大多官员,包括自己那些已经被子聿强制性放入军中一起调练的皇室兄弟,至今还未有幸得见圣驾一次。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嗓音沉静地开口道:“陛下,是一个很特别的帝王。”

特别?

司空落微微皱眉,就这么连个字,能说明什么?

“尊贵,清冷,高不可攀。”苍云慕淡淡一笑,“所有见过陛下的人,都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自卑的感觉,并且有俯身而拜的冲动——即便是敌人。”

司空落沉默,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出苍云慕口中的帝王形象,却发现最终浮现于脑子里的,是一个坐在莲花台上的南海观音。

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司空落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待日后有机会见到,本官自会知道。”

“那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苍云慕道,“陛下很少主动召见臣子,目前除了内阁大学士与六部尚书有机会觐见圣驾,子统领与墨将军常伴圣驾左右,每日驾前请安之外,其他人大多难见到陛下一面。大理寺负责审案,慕容家覆灭之后,大多案子与江山社稷相去甚远,要想得到陛下召见,可能性微乎其微。”

司空落静了片刻,望着眼前街道上一片空寂,闪亮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际,似乎所有隐藏于黑暗中的阴谋诡计,自今夜里,将彻底消逝于帝都之中。

他微微转头,看着苍云慕,淡笑道:“如果我主动求见呢,陛下见还是不见?”

苍云慕想了想,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只能道:“那得看大人的运气,如果你求见时,恰巧陛下心情愉悦的话,应该便可以。”

440.第440章 江山舆图

密道里并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详细的苍月江山舆图,一张皇宫地形图,以及一副清晰得让人一目了然的沙盘。

沙盘上标注出来的,不是两军对峙的行军布阵,而是整座凤城之中不为人知的机关布置。

皇宫奉天门外的护城河,自明帝元年起,就被施养了一种生命力强悍的毒素,这种毒不致命,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肆意滋长的毒素只会让护城河里的水愈发纯净,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感觉因此愈发强烈。

在炎炎夏日,清澈的水被阳光晒得发烫,毒素在这个时候变愈加发挥效力,徐徐萦绕的热气,足以腐蚀护城河上每一条通往皇宫的浮桥。

毁了暗道,墨离下令羽林军将士把沙盘与舆图纹风不动地搬到了宫里,命工部尚书即刻派人去查探护城河是否有异常状况。

羽林军回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颐修与子聿,二人着衣起身,在殿外简单问了两句,便直接去往墨离的离轩宫。

颐修与子聿一进入正殿,看到墨离持剑站在案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案上的沙盘,周围别无他人。

二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待看清沙盘上的画面,各自脸色皆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整座凤城的地形图?”颐修脸色很不好,视线在那张舆图与沙盘之间流转,愈看愈觉得心里一阵阵凉意泛滥,“利用护城河里的毒素与热气相融合,摧毁浮桥达到发动机关的目的,继而摧毁整座皇宫…这份计谋设计之巧妙,构思之精湛,天下当真是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墨离漠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收回视线之际,垂眼看着自己腰间的雪痕剑,眉头蹙了蹙,似又陷入了思索当中。

子聿脸色冷峻,朝颐修道:“叫赫连战过来一趟。”

“现在?”颐修问道。

子聿漠然点头。

颐修转身走了出去。

“护城河底隐藏着一套足以摧毁皇宫的机关,已经数十年之久。”墨离淡淡开口,“小时候,我曾经听父亲提过,若九座浮桥同时被毁,便会立即触动河底的机关,导致河水上涌,水淹帝都,到时不只是皇宫将即刻毁于一旦,泛滥的河水将会瞬间淹没整个皇城,人畜难逃。”

那机关当年是何人所设,墨离不得而知,但其强大而可怕的摧毁力,却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关注。

子聿静默了半晌,才道:“你今夜在提督府,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穆国的死士,以及机关高手。”墨离视线紧紧锁在沙盘之上,眼底一瞬间的冰冷,仿佛要把眼前一切都为之冻结。

穆国?

子聿皱眉。

“六月初,主人传回来的信里,命南宫玄裳着手调查九门提督的底细,南宫玄裳花了十几天时间,才把这个人的身家背景扒了个底朝天。”

接到消息时,南宫玄裳亲自展开调查,不动声色,也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十多天的时间查出来的东西,与苍昊传回来的消息双双一结合,才真正解了所有疑惑。

而这个最终得出来的结论,让墨离成功杀了提督府一个措手不及。

皇宫之外的护城河,河长三千三百三十三丈,河宽十丈,水深十丈,呈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环绕整座皇宫半周,数百年来以护卫的姿态牢牢守护着苍月皇宫的安危,物转星移,亘古不变。

每一处宫门对应着一座浮桥,九座浮桥若同时被毁,隐藏河底的机关瞬间发动,盏茶之内便可摧毁偌大皇城,任何人无回天之力。

墨离淡淡道:“南宫玄裳查出的九门提督,与二十多年前明帝亲自提拔上来的九门提督,并不是同一个人。”

“如此看来,九门提督隐藏在帝都之中已足足有二十多年。”子聿眉头深锁,“若说真正的九门提督二十年前就被人杀之替代,但他娶了妻妾,生了两儿两女却是事实,并且他的嫡子今年已有二十七岁——”

说到此处,觉得似乎哪儿有些不对,子聿蹙眉思索。

“如果早先就被替代,现在的尚珩,不可能有一个二十七岁的儿子。”墨离神色冷肃,视线转向那张详细标注出了皇宫内部所有明处与暗处建筑的图纸,缓缓皱起眉,“从墨迹上看,这张图刚画不久。”

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没被发觉出异样的九门提督,一张刚画不久的图纸…

子聿眸光一动,“曾经在慕容家掌权的二十年里,九门提督同样深居简出,一年里上朝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因从未与皇帝靠得近过,所以慕容霆对他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一个不问政事的九门提督,比起站在皇帝身边的九门提督,对他来说,自然前者更让人放心。

“一个出入皇宫仅寥寥数次的人,不可能把皇宫内部的布局画得如此清晰准确,连半点错处都没有。”

闻言,墨离稍稍沉默之后,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冷酷,深沉的杀意自周身隐隐散发出来,连气息也一瞬间变得冰冷。

颐修很快返身走了进来,淡淡道:“我命人传了信,让赫连直接去了护城河配合工部的人查看,你们得出什么结论没有?”

子聿抬眼,冷峻的表情映在颐修眼底,显得格外慑人,他为此感到不解,眉眼微动,疑惑道:“怎么了?”

“宫里有内奸。”子聿的嗓音冷肃而坚定,显然已经无比确定。

颐修脸色一变,下意识道:“不可能!”

话音落下,自己却皱起了眉,视线转向墨离,发觉他此刻的表情同样冷得可怕。

子聿与墨离的性子,颐修自然了解,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不是无中生有之人,也绝对不会对莫须有之事随意猜测…

那么,内奸?

“尚珩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才刚满九岁。除了嫡子,他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庶子…”子聿面无表情地看着墨离,道:“你今夜在提督府,应该没有见到这些本应该待在府中的人?”

墨离道:“除了穆国的死士,与西域的仁王,再无他人。”

441.第441章 自以为是

今夜整夜无眠的,不仅仅是身在帝都的墨离与子聿、颐修,苍昊也一样。

傍晚之前,苍昊曾命碧月与苏末自行去凤衣楼分舵休息,自己要在此处等一个人。

对于现在已经把他的身体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的苏末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与苍昊一道用完晚膳之后,苏末道:“本姑娘与碧月出去转一圈,两个时辰之后回来。”

两个时辰之后是亥时,过了亥时,必须回去休息。

这是苏末给出的时间,苍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虽没说话,但看那表情,苏末自动当他是应允了。

南风与南云没有离开,静静伺候在主子身侧,直到一个人缓缓踏着楼梯上得楼来。

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与谢长亭年纪相仿,周身的气息却与谢长亭截然不同。

此人身形亦是高大挺拔,面容算不上好看,但轮廓很深,气势很强。此人金冠束发,着一身简单的深青色长袍,足踏深青色鹿皮靴,腰系一条青色绣五爪龙纹的腰带,因颜色并不张扬,一眼看去,便很容易忽略其间的特殊之处。

南风、南云只淡淡抬头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不再过多关注。

他们两人,跟在苍昊身边二十多年,虽很少被世人所知,但该见的世面一点儿也不少,仅从对方这身简单的穿着打扮,便已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苍昊背负着手,站在西面的窗边,透过大开的窗子,眸光沉静地注视着已经恢复了宁静的城门外。

“苍月的昊帝陛下,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低沉却听不出情绪的嗓音缓缓在身后响起,苍昊淡淡一笑:“穆国的皇帝,亦非凡品。”

虽是称赞之语,语调之中,却听不出半分赞美之意。

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自负,居高临下,带着不刻意、不张扬却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不屑与傲视。

青衣男子为此,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只须臾时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淡淡道:“朕尚未登基之时,便暗中筹划着天下九国的江山,满腔雄心壮志,只为统一天下,成为流传后世人人称颂的千古一帝。十多年来,机关算尽,耐心部署,一点一滴周密地计划…曾经朕以为,终有一日天下必将手到擒来,如今即位八年有余,待要收网之时,才漠然发现,事情正朝着与朕所预期的相反方向发展。”

“是么?”苍昊漫应一声,“反应如此迟钝,本王似乎对阁下太过高看了。”

无声站在一旁的南风、南云很少听过自家主子对人一个外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贬损,此际乍闻此话,居然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隐隐抽动,笑意在眼底一闪而逝,彼此对望一眼之后,各自垂眸,默不作声。

青衣男子,亦是穆国的皇帝凤御熙,眉宇间闪过几丝阴沉之色,那是隐约被激怒的征兆,想也知道,养尊处优了半生,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便是圣驾之前最受宠的凤世子,说话也从来不会如此干脆而直接。

沉默了片刻,无声将怒气压下,凤御熙力持冷静地道:“昊帝陛下是否铁了心要与朕作对?”

此话一出,南风、南云齐齐愕然,抬起头转过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穆国的皇帝,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人…是不是个冒牌的?

问他家主子,是否真铁了心与他作对?

这种口气…

他当他是谁?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他真当他自己,是颗葱吗?

沉默之间,两人不由心想,传闻果然真的是不可相信,穆国皇帝凤御熙,就是这样一副自以为是的德行?

他们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

“与阁下作对?”苍昊唇畔勾起清冷笑痕,“凤御熙,你配吗?”

凤御熙脸色一变。

苍昊缓缓转过身来,清冷脱俗的容颜映入凤御熙眼底的刹那间,让他生生一怔,几要失神。

见过画像,然而画像上虽容颜相似,却俨然没有把对方的神韵刻画出一分一毫。也见过慕容尘易容之后的相同容颜,然而,对方身上那种尊贵与高雅、清冷与纯净并存的气息,又岂是区区俗人能模仿得来的?

仿佛历经了千年岁月沉淀之后萃取出的绝世风华,那种似乎不把世间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骄傲与自负,似乎所有人在他眼前都可视作无物的漠然与无情…凤御熙心底,隐隐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了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

今晚他不该来。

大军撤退之后,他便应该决然离开,而不是亲自来见对方一面。

本以为可以利用手里的筹码与对方谈判,然而筹码尚未摊开,他已在对方漠然沉静却不容忽视的气势下败下阵来。

今晚来这一趟,或许是他此生中犯下的唯一一个真正不可饶恕的错误。隐约的预感告诉他,若不见这一面,或许他们还有一较高下的可能。

今晚之后,他知道,心底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崩塌了。

苍昊抬手示意:“远道而来,总不好叫阁下一直站着说话,坐吧。”

凤御熙没有动,他看着对方重新负手而立,淡淡垂眼之间,周身便掩不住清贵出尘的干净气息,心里缓缓滑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莫名地带着些许自矜的口吻,“昊帝陛下容色不俗,谋略亦无双,朕似乎已经能够理解陛下的骄傲自信从何而来。但,天下江山不是儿戏,昊帝陛下纵使姿色过人,却也挡不住朕早已布好的棋局…昊帝陛下当真不会后悔?”

随着他话音落下,气氛霎时有片刻僵滞,空气都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薄凉,南风与南云二人此际再也掩不住眼底的愕然与冷意,如冰剑一般的眼神瞬间直刺凤御熙后背,心底同时浮上再清晰不过的一句话——

若有人存心要找死,谁也拦不住。

442.第442章 平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