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出来的时候,我明明把门虚掩着,当时范里和小光假死,莫非他们现在已经醒了?可是为什么把门关上了,难不成在做苟且之事?我六根污浊,满脑子不健康的情景,反倒是许少德干脆一点,他饿得恼火,一见门锁着,就使劲地踢了一脚。这古寺虽破旧,但厢房着实坚固,他这么一踢木门仍毫无动静。

春雷又跟着打了几次,一时寒流袭人,我确认了几次,并没走错房间。春雷作响时,我急得跳了起来,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往门上撞去。我这一撞肩膀都快裂了,好在门也算给面子,终于不经撞击而倒塌。可是,我们踏进去一瞧,又摸索了几番,我惊得直跺脚,真他娘的怪了,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本以范里他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谁知道里面根本没人,但没人又怎么能把门从里面关起来。许少德一直嚷着肚子饿,他发现房间里没人,一下子也愣住了。我慌张地四处敲打厢房的墙壁,可是没发现任何机关,地上除了一个脏得流油的坐垫,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自然不相信此等怪事,我对自己说,也许真的走错了房间,于是就和许少德走出来。可是,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我忽然发觉厢房也有一种和佛堂一样的怪异感。

“我记得我们是住这一间的啊!”许少德双手插腰地说道。

“怪了,难道见鬼了?”我也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

“难道这两个人拿着宝贝跑了?”许少德紧张地叫道。

“糟糕,那卷帛书给范里拿走了!”我也担心这两个人跑了,所以心里就骂自己怎么这么笨。

“要不去问问那群尼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不也说看见一个老和尚?”许少德不肯罢休,想让尼姑们帮忙找寻。

“还是算了吧,我一看到那群尼姑的眼睛和嘴巴就觉得浑身发麻,再说她们都是瞎子,怎么帮忙找人?”我否定道。

“这里一直下雨,我们刚才跑出佛堂都浑身湿透了,他们肯定不会离开尼姑庵的,老子一定要把他们给挖出来!”许少德说罢就往前面的佛堂走。

我心想许少德说的也是,下雨又打雷,还是晚上,又是在山里,他们怎么可能忽然离开。我也不相信范里会这么做,肯定是我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正想跟着许少德往前面的佛堂走,却忽然听见尼姑们住的厢房里响起怪异的声音。因为雨滴和打雷的声音很大,所以听起来不是很分明。我让许少德停下,然后慢慢地走到尼姑们的厢房前,许少德以为无良的我要偷看尼姑睡觉,于是一把拉住我,小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少德——缺德,你连尼姑都不放过?”

“你他娘的才不放过尼姑,她们房里有声音!”我轻声解释后就把耳朵贴在黑木门上。

小卓海当年在后院听到厢房里有很大的响声,他本想推门而入,可是一个和我一样的男人忽然抱着一只小红鸡走出来,然后带他离开了这里。没想到几十年后这里还是一样的情形,我满是好奇心,恨不得把门撞开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这么想,但又担心是尼姑们打翻了盆子罐子的,如果一撞开门,她们衣衫不整,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扫兴的是,我刚把耳朵贴上去,雷声就不断地涌来,而厢房里的声音也没了。许少德只想马上找到范里和小光,所以硬拉着我离开,我估计刚才是错觉,所以回头看了一眼就跟着许少德走开了。在经过我们住的厢房时,我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觉得似乎遗漏了一个地方,但还是想不出来,因为雨声雷声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后院里的黑松被雨打得摇晃不止,甚至有几根枯萎的树枝都给打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我们一边走一边张望,许少德看四处无人,绝望地猜想范里他们已经离开了尼姑庵。我琢磨着再到前门去看一眼,兴许刚才没看仔细,也许那两个人趁我们不注意真的离开了。于是,我们俩冒着暴雨奔了出去,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动。刚才撞进雨里时,佛堂根本没人,而且那里空荡荡的,无法藏匿,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走动,所以我就对自己说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大雨的关系,如果有人走出前门,地上肯定会有脚印,因为前门是一片泥地,而非石板地。许少德发现了这个迹象后,马上拍拍胸口,松了一大口气。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既然范里他们没有离开,这里也没有后门,那他们应该还在尼姑庵里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找不到他们,他们怎么会和那个老和尚一样,忽然就消失了呢?

我们跑回佛堂的时候,许少德摔了一交,我扶起他的时候,一个天雷打了下来。霎时间,我无意中看了一眼堵在佛堂前的石屏风,上面的抱镜的女子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雨滴不止,我也不便久留,扶起许少德后就匆匆跑回了佛堂。

说来古怪,我们刚跑回佛堂,大雨就慢慢地消去,青白的娥眉月迅速地露出了一角,淡淡的月光下,佛堂又洋溢着一股古怪。正在此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怪叫,我担心是范里他们出了事情,于是就和许少德往后院奔。

佛堂到后院并不远,我们没跑几步就到了,此时月光如洗,后院就如沉浸在水底一般。可是,尼姑的厢房却大开着,我们看到一个老和尚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尼姑,他刚想出门,一看到我们又慌忙地退了回去,然后把门关了起来。

许少德一时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愣住并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那老和尚我竟然认识,因为那老和尚就是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比较神秘,这点倒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事实如此。爷爷落脚于桂林的恭城县,听母亲说,爷爷的祖上是从福建来的。母亲未过门时,我的爷爷就已经过世,她也不清楚爷爷的过去。父亲对爷爷也没提过多少,他只给我看过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爷爷意气风发,英气不凡。二战时,五岁的奶奶为躲避敌人的轰炸,和家人失散,最后被地主卖来卖去,在桂林被爷爷碰上,俩人最后结婚,但奶奶也不知道爷爷是何许人也,只知爷爷叫金森彬,他的过去却知之甚少。

恭城县有一群人,当地叫做船上人,意思是没有家,只在船上漂泊,靠打渔为生。那时候,爷爷在河边安了家,有一次他晚上到河里打渔,结果几天未归。最后,有人在下游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人面容已经河鱼吃得没了形状,但是他穿的衣服正是爷爷的,所以奶奶就断定他即是爷爷。从那时候开始,爷爷的过去就埋在了时间海洋里。刚才我在黑松下看到那老和尚,心里不由得一动,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事实如此,欺骗自己也没用。

许少德听我这么一说,以为我在吹牛,我没心情听他胡扯,只想马上上去,将那老和尚逮住,把事情问个明白。我们奔了过去,那门虽然结实,但是经不起连续撞击。黑木门上已经染了不少鲜红的血液,我撞开以后正想问问那老和尚,或者说爷爷为什么要对尼姑们下毒手,可是门撞开以后,里面却不见了刚才的老和尚。

尼姑的厢房和我们的一样,也是一张大床,还有一个黑色的坐垫。厢房里还有两个已经死去的尼姑,但是尼姑的双眼已经给人挖去,死状奇惨。她们浑身被捅了数刀,地上流了一大滩血。在夜里,而且是在一个破旧的尼姑庵里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阵阴冷。更古怪的是,就是撞门的这几秒的功夫,那个老和尚能跑哪儿去?难道范里和小光他们并没有离开,也是如老和尚这样,忽然就消失了?

许少德一言不发,猛吸着空气,这时风雨已停,我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看着尼姑厢房里的一切,我忽然明白过来: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第十二章 红罗女

尼姑庵里没什么东西,似乎早被人洗劫一空,也许是破四旧的时候给人捣毁了。尽管如此,但每当我看见佛堂,还有厢房里的摆设时,总觉得不大对劲,或者说有一点别扭的感觉。可是,雷雨交加,许少德又一直在旁吵闹,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现在雨停了,厢房里血腥的场景让许少德安静下来,我这才想起哪里不对劲。

佛堂内无神像、无摆设,只有几张脏兮兮的坐垫;厢房里也是如此,除了一张大床、一张黑得流油的坐垫,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其实,这利用了心理学上的一个诡计。我们找了一切可以隐藏的地方,全都一无所获,但有一个地方从未碰过——那就是脏兮兮的坐垫。佛堂和厢房都有这个东西,而且脏得没人愿意去接近,如果有秘密在底下,那也不足为奇。

我跨过尼姑的尸体,伸脚一踢,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那个洞口旁有一些血迹,想必那老和尚是从这里钻下去了。范里他们肯定是忽然醒来,然后从厢房坐垫下的秘道钻了进去,我一想到他们没叫我们,心里就来气。那老和尚貌似我爷爷,这时的我一时乱了主意,只想马上钻下去追上那老和尚。许少德好不容易从这血腥的场面缓过来,他一听范里他们也可能钻进去了,马上来了精神要去追回还在小光手里的夜明珠。

这洞口不算大,我担心许少德把洞口塞住了,于是让他拿起范里准备的小手电后就先跳了下去。落地以后,我才发现下面秘道全是由黑色的石头组成的,看来这座小山丘是人工所建。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紧张,而且琢磨着这里该不会是一个墓穴吧,活人跑进死人的地盘,多少有些不吉利。

许少德从上面挤下来花了几分钟,他差点就卡在了洞口处,我连拉带扯才把他从上面拽下来,裤子几乎都给我扯脱了。秘道有几条分岔,我估计是其他坐垫下连通过来的,所以也不去理会。我打亮手电,可是秘道存在于黑石中,所以血迹不是很明显。

“那老和尚为什么要把尼姑杀死,杀就杀了,为什么要把另一个尼姑带着跑,这样不是跑得不快吗?”许少德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血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少德说得很对,如果要从尼姑口中问出什么,她们却又都是哑巴和瞎子,怎么可能问出名堂。这里的秘道只能融人猫着腰走,所以我想肯定还有其他宽大的秘道,否则要搬运大一点的东西,这里的秘道规格肯定做不到。

这里的建筑我不知道出自哪个朝代,但在中华五千年间,有些朝代是禁止佛教或者某种宗教的。于是,那些僧侣教徒之类的就遭殃了,实在没办法,大家就在寺院里挖地道做暗阁,为自己的信仰留一份血脉,以便日后重见天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后周世宗这几朝中就大肆开展灭佛政策,大部分原因是当时的宗教占据了很多的良田和金银,当时很多山间寺院都建造了这样的秘道藏匿财宝,我一想到这里,竟然一阵紧张,看来自己也是满身铜臭。

许少德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事情,他良心未泯,看到老和尚对老尼姑下毒手,嘴上一直不干净,骂的话极为难听。许少德走在前面,手里晃着小手电,也许是为了壮胆,于是就大声喊道:“我操那老和尚的祖宗,我咒他儿子、孙子没屁眼,做太监!”

我听他这么一骂,也顾不上环境的特殊,对他叫道:“喂,你留点口德,你知道刚才的和尚是什么人吗?”

“是王八!”许少德并不知情,仍旧大喊道。

“他娘的,你住嘴!”我刚才看得真切,那人虽然容貌沧桑,但是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我的爷爷!

我以为我这么狠劲地还了一句,许少德会生气,谁知道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我料想前面出现了危险的东西,正想操家伙,许少德却慢慢地又走向前。原来,秘道走了不久后,就是一间小储藏室。这里似乎曾经藏了不少东西,但是现在一片狼籍,只剩几副画卷。我仔细数了数,只有三幅画卷歪歪地挂在墙上,地上有些盒子箱子的都已经破烂不堪了。看到这些画卷我就想起在火焰山的经历,但是此时的情况却变得不一样了。

许少德走了过去,一直凝望墙上的画卷,好像认识那画一样。我奇怪地扫了一眼那三副画卷,上面就是一个穿着红缟的女人抱着一面镜子站在水面上。它们很是平常,毫无奇特之处,只有那么一点眼熟。仔细一回想,我才记起佛堂前的石屏风上也刻着这样的画面,当时我还以为那女的抱着一个烧饼。现在的画卷虽然有些破损,但保存得还算可以,所以能看出个大概。奇怪的是,我看出画卷上的女人是石屏风的人后,却仍觉得还有一部分很熟悉,但又看不出还有哪个地方应该熟悉的。

我看着画卷也没什么价值,也没心情收藏,现在重要的是追那老和尚,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爷爷。虽然他架着一个受伤的尼姑,但是拖得久了也会跟不上他的。因此,我拍了一下许少德,可他却吓了一跳,大概是看画看得出神了。这间储藏室的另一头还有秘道,我看见有血迹滴了过去,于是就和许少德追了进去。

秘道中又出现过几次分岔,我甚至感觉到其他分岔里有呼吸声,但跟着血迹总没错,所以只好不去理会,兴许是范里他们,因为他们肯定也进来了,至于为什么没叫上我们,还把门锁上就不得而知了。

终于,在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更大的佛堂,和我们的小手电相比,这里已经算得上是灯火通明了,因为已经有人点上了蜡烛,但却不见一个人影,看着让人心发凉。佛堂极华丽,这里的坐垫干干净净,不像尼姑庵里的一样脏,看得出是现代之物。但是,这里供奉的却不是佛像也不是神像,而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妩媚多姿的女人雕像,而她就是刚才储藏室画卷里的女子。

“这里是妓院还是尼姑庵,不供佛不供菩萨,供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一见神台上的雕像就开玩笑道。

哪知道许少德这次却没接话,他那样子完全呆住了,我心想,这小子该不会中了什么邪术吧,怎么进山以后许少德就有点怪怪的,他一直望着神台上的女子,这女子虽然挺标致的,但毕竟不是活人,至于看成这样吗?

“喂,你没事吧?”我有点慌了神,心想要真是鬼上身,那可怎么办才好,又不能伤了许少德。

“没事,你先找其他出口。”许少德呆呆地答道。

我看着他乍舌不已,我都没注意这里没有出口,平日最粗心的少德却已经发现了。那老和尚带着一个受伤的尼姑,地上全是血迹,他一路躲避我们,也不知道是畏罪潜逃还是其他原因。那血迹已经变得更不明显,我顺着血迹走过去,却是一面石壁等着我。我捶打了几下,听到的声音很沉闷,但血迹就是走向这里,后面肯定有空间。捶打石壁的声音沉闷,可能是由于这面石壁太厚,所以用捶打的方式听不出石壁后有无空间。这面石壁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磨损,所以单从外表看就知道这是一扇石门,但是它的缝隙却小得手指都塞不进去,又如何打开,上面就如飞机场一样,哪有什么机关。

“许少德,你别偷懒好不好,我在这里累死累活,你倒好,在那里看美女!”我见找不到路,于是朝许少德喊道。

“她是红罗女。”许少德怔怔地回答。

“什么罗什么鼓的,你别吓我。”我担心许少德中邪,于是又走了回去。

许少德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就慢慢地解释,红罗女是发生在镜泊湖和渤海国一带、流传已久的一个民间故事。镜泊湖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张广才岭与老爷岭之间,镜泊湖历史上称阿卜湖,又称阿卜隆湖,后改称呼尔金海,公元713年称忽汗海,明朝称其镜泊湖,清朝称为毕尔腾湖。

相传,红罗女原本是镜泊湖边渔夫之女,因为母亲临盆之时,整个屋宇红光满照,而她从小到大爱穿红罗纱,人们就叫她红罗女。红罗女姿容绝世,善吹箫,能歌舞,后因入宫盗龙泉宝剑而被迫成为古渤海国王的妃子,但倍受宠爱。可是不久,湖怪黑鱼精变身人形,进入宫中成了妖妃,惑乱宫廷,镜泊湖兴风作浪,让百姓不得安生。红罗女为朝廷除恶,为民除害,降妖平湖,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红罗女的传说有几个版本,还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是说,很久以前,牡丹江畔住着一个美丽善良的红罗女。她有一面宝镜,哪里的人们有苦难,她只要用宝镜一照,便可以消灾弭祸。这件事传到了天庭,引起了王母娘娘的忌妒,她派天神盗走了宝镜。红罗女上天索取,发生了争执,宝镜从天上掉了下来,就变成了镜泊湖。这当然是神话。虽说镜泊湖不是神仙宝物,也不能为人消灾祛病,不过,镜泊湖夏季凉爽少风,湖面水骨如镜,倒是事实。

我听到这里,笑了笑说道:“你小子行啊,知道的挺多的,原来这还是个女英雄,那要好好拜拜。”

许少德说完这里就又沉默了,好像藏有心事,和平常活蹦乱跳的他完全不搭调。我见他一直望着红罗女的神像,于是也跟着扬仰头看了一眼,但却吓了一跳。

第十三章 金项链

这里说的吓一跳倒不是真的吓了一跳,而是在冷不防的情况下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储藏室里的画卷很熟悉,虽然已经知道画卷上的女子就是石屏风上的人,但还是觉得有一个地方有问题。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这个红罗女抱着的镜子就是我们在火焰山下见到的那一面铜镜。

那时,我们在火焰山下发现了一个石函,石函是唐朝的,但是那面镜子却是隋朝的。古代一般把铜镜放置于漆盒或陶奁,把铜镜放于石函内则是不寻常。那面镜子的背面有十二生肖还有一些古怪的文字和花纹,我一看这雕像便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火焰山下的那面铜镜是高昌国王麴文泰从唐朝回来时从一个地方带回去的,当时还发现了一个女人,可是那女人假死被埋葬了,但最后那个女人并不在棺材中,结果如何我们已经不得而知。

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那镜子的雕塑,可我心里又想起自己不是来寻宝看画的,而是追那老和尚,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爷爷。因此,我拍了一下许少德,可他却吓了一跳,大概是看画看得出神了。我已经知道佛堂的一面石壁后是出口,但是石壁旁并没有机关,所以只好从其他地方寻找。

许少德并不愿意帮忙,一直到处观望,可是我却没心思再注意他异常的举动。可是,当我发现了那面镜子和火焰山的铜镜一样时就心神不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转念一想,在渤海国的传说里那面铜镜是宝物,也许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流行这个镜子的造型吧。我正心烦气躁地寻找隐藏的机关,许少德却忽然爬上了神台,我心中大骇,难道许少德真的胆大包天,想轻薄神像,可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一个缺乏生命力的雕像下手啊。

“喂,喂,喂,我说你这个大少爷,你也太丧尽天良了吧!”我大叫着阻止许少德。

许少德两耳不闻,爬上去以后就在神台上鼓捣一番,然后拾起一根链子,然后把脸转向我,说:“妈……”

我听了后接连乍舌,暗想这小子难道真是中邪了,怎么叫我妈呢,我哪点儿像娘儿们了?就算像娘儿们,也不至于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娘儿们吧?听老人们说,被厉鬼附身的人力气特别大,往往还会杀人或者搞个变态行为,我顿时浑身防备,生怕这小子真的丧尽天良了。许少德没有非礼那神像,他拾起那链子后就又爬下了神台,但却红了双眼。这分明就是着了魔的征兆。

“妈……”许少德仍旧呢喃着。

“我可不是你妈,你别乱喊。”我叫道。

“谁说你是我妈,我说的是它。”许少德一边走过来一边极其认真地指着手上的链子说道。

我看见他走过来,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说我是他妈都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倒好,竟把一根破链子叫作妈。我琢磨着,老和尚肯定越跑越远,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这附近也没疯人院,到底该如何处置许少德。

“你有点文化好不好,小孩子都知道,一根链子怎么生得出你这么胖的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胡乱敷衍,但心里却想红罗女的雕像怎会有如此魔力,居然把许少德弄成这样。想罢我又瞟了一眼红罗女,但却发现红罗女抱着的镜子上沾有血迹。现在可是马克思主意遍地开花的时代,哪还有神迹出现,这血迹肯定是人弄上去的。我很快明白过来,那老和尚肯定爬上去碰过那镜子,也许打开石壁的机关就在红罗女抱着的镜子上。

许少德刚想说什么,可是我心里只想立刻追上老和尚,所以只好先不理睬他的反常。我跳上去以后,胡乱地把弄了镜子,不知道碰了哪里,那面有血的石壁就转动起来,就如一个旋转门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跳下来,许少德却忽然握紧了链子,然后一下子冲进了石壁后的空间。

小时候,我经常听老人说,某些古宅有冤鬼,但被禁锢着,所以有人进去后它会附身,然后借机跑出去。我跳下神台后,慌张地追了过去,心里想着会不会自己真把厉鬼饿死鬼冤鬼放出去祸害人间了,但现在毛主席的光芒照射神州,哪还有妖魔鬼怪。可是,许少德变得古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一直没有发觉。本来还有四个人的,现在有两个不见了,有一个又疯了,搞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知道这种古人藏宝藏秘的地方都会有机关,尽管事隔百年甚至千年,但有些机关是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质的。我很快跑了过去,一把拉住疯狂奔跑的许少德,然后生气地骂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里能随便乱跑吗,万一有要命的机关怎么办?”

“老和尚都带着尼姑跑进来了,有机关他们也先碰上了。”许少德挣脱我的手答道。

我怔了一小会儿,没想到许少德变得不正常后,观察起事情来倒仔细了很多。不过也许是老和尚在这里住了大辈子了,所以熟悉这里的地形,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逃脱,并开启这么多暗道。何况艾伯特都说了,这里的确有个老和尚,还让我把他的遗物交给老和尚。我懒得和许少德争辩,现在满心认为他定是被鬼上身,所以厉声发问,希望以气势压倒那厉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暗道里回荡着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喊了这么大声,许少德唯唯诺诺地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我妈……”

“妈你个头!”我一气就把许少德手里的链子夺了过来,然后嚷道,“这他妈的哪里像你妈了,你给我正常一点儿,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这链子是我妈了,我说这是我妈的东西!”许少德哭笑不得地回答。

“你妈的东西?”我瞬间就懵了头,如坠云里雾里。

许少德也很急,好像恨不得往里跑,但见我误会了他,于是就简短地解释了一番。他手上的链子是一条纯金项链,上面还有一颗蓝色宝石,金项链已经有了污浊地斑点,但那颗蓝宝石却一直闪光。我看到这里,心想这许少德不会是想占有这项链就故意说是他妈的东西吧,真是商人心,海底针。

随后,许少德又说,这根项链是80年代一个煤矿大亨的,当时已经改革开放,那里的煤业发展得很迅速,矿主很快累积了财富。有一个叫姓王的矿主挖到了一块蓝宝石,于是他把宝石雕琢,并镶嵌在一条金项链上,最后送给了自己的老婆。王矿主的矿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可是一年之后,他和他老婆以及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全给人杀死在家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奇怪的是,除了他老婆脖子上的项链,其他什么都没丢。说是奇怪,那是因为当天王矿主收了一笔五十万的现金,那笔现金在案发后还放在他们的房间里,并没有被拿走。所以,公安就判断是仇杀,但其中还有很多疑点,最后找不到凶手也不了了之。

王矿主死了一年后,许少德的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根项链,并送给了许少德的妈妈。许少德的爸爸是一个资本家,他老爸在那时候也发迹了,买这些首饰当然不会心疼钞票。许少德本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是他妈妈是一个知青,而且喜欢看书。王矿主的死和那根项链的传说被写成了一本书,是中国80年代的十大金项链谜案之一,但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已经鲜有人知了。巧的是许少德他妈看过那本书,还认识这项链,于是许少德他妈就质问他老爸从哪里搞来这东西,为什么弄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送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老公杀了人。

两夫妻一吵架就闹翻了,当天晚上许少德的妈妈一气之下带着许少德离家出走,并把项链丢在了客厅,但是许少德却偷偷把项链带了出来。他的妈妈是辽宁人,离家出走后他妈妈回到了大连,可是当晚却被一伙人贩子拦住了。他妈妈身体不好,再加上带着一个小孩子,所以一下子给人贩子逮住了。他们抓着两母子进了山,许母虽柔弱,但却机警贞烈。瞅着一个机会,她把许少德救了出来,在逃命时人贩子发现了,许母把许少德藏着一个草丛里,并嘱咐他千万别动。

许少德年纪尚小,但他知道人贩子喜欢钱,于是就把金项链掏了出来递给许母。许母当下愣住了,她这才明白是这根项链带来了厄运,但逃命要紧,当时也不是责怪孩子的时候。许母握着金项链就跑了,许少德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一个砍柴的老头发现后他才得救。

事后,许父曾进山搜寻,但却毫无结果。那群人贩子似乎人间蒸发,再加上许少德年纪还小,记得的事情很模糊,所以最后又是一个不了了之。许少德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也忘记了那座山的名字,直到他进山时看见了一辆日军的破卡车才想起来,因为当时他和许母逃跑时他曾嚷着要小便,于是就朝大卡车撒了一泡尿,所以才有一丁点记忆。如今,他又看到这根独一无二的项链,记忆里的往事终于浮现在脑海,许少德这才恍惚无神。

“你不是唬我吧,你妈不是在家吗,大三时你老妈不是和你爸来学校看过你,我还记得的。”我虽然沉浸在许少德的故事里,但是事实的确如我说的那样,他的妈妈在大三时来过我们学校,我还亲眼见过,难道这小子真想拿个故事坑蒙拐骗不成,可看他那诚恳悲伤的样子,又不太像我想的那样。

第十四章 沙妃塔

许少德看我不信,焦急地辩解道:“那是我后妈!”

“这么说,你觉得伯母……”我本想说他母亲是在这里出了事情,但是又不好明说,于是只好说道,“那我们快追吧,不然老和尚就跑掉了。”

许少德还是有点古怪,他说的故事真假难辨,虽然十大金项链谜案我也听说过,但我已经没时间跟他磨蹭了,所以就举起手电往暗道里走。暗道一直往地下延伸,到了这里已经有不少水气,阶梯也出现了很多青黄色的青苔,青苔是空气是否安全的指针,这说明暗道的空气还能够呼吸。青苔上有很多脚印,估计有很多人在这里走过,也许范里他们也进来了。

阶梯无比湿滑,我步步惊心地走下去,谁知道刚走几步,前面竟出现了一个铜门,上面已经绿斑无数,但锁已被人为破坏,是一种小型炸药所致,这种炸药威力范围很小,但是力量很大。二战时,这种小型炸药最出名的就是英国的莫里斯炸药,他们曾用莫里斯炸开了德军的一个保险箱,但保险箱里的东西却毫发无伤。

许少德看我停住不前,于是催促了几声,我不知道为何忽然紧张,顶不住身后的压力,轻轻一推铜门,看到门后的情景后,结果浑身如通了电一般,手冷冷一晃,手电就摔在了地上,并且喀嚓一声——黑了。

我慌忙地蹲下来摸索手电,怎知摸到以后却再也无法打亮,兴许给摔坏了。许少德责怪我神经衰弱,一个小东西也拿不稳,改天要去做个全身检查才行。刚才我看到铜门之后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手里也握着手电,这几年一直碰到和我一样的人,所以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如今忽然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当然吓了一跳。

许少德听我这么一说,于是用他的手电往前晃了晃,说道:“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面镜子。”

门后的确有一面满是泥泞的镜子,适才心慌没认出来,害得我在他面前出丑卖乖。我这人不好别的,最好面子,所以赶紧找理由开脱,说刚才手打滑,所以没拿稳。好在我摔坏的手电是许少德的,自己还有一根,但许少德担心我又摔坏,所以这次就换他来拿。

铜门后的并不是现代的镜子,而是古代的铜镜。公元前2000年中国就有了铜镜,但古代多以水照影,称盛水的铜器为鉴,汉代始改称鉴为镜。汉魏时期铜镜逐渐流行,并有全身镜,最初铜镜较薄,圆形带凸缘,背面有饰纹或铭文,背中央有半圆形钮,用以安放镜子,但无柄,这就是中国镜独特的风格。直到明代,中国传入玻璃镜,清代乾隆以后玻璃镜才逐渐普及。

这面铜镜既大又长,为全身铜镜,虽已遭侵蚀,但镜面仍能反射人像。我觉得蹊跷,铜门后是一条通道,照理说不该摆放这些障碍物,就如山丘顶上的古寺一样,佛堂前立着一座石屏风,看起来非常的不协调。镜子上刻有一些文字,我看了一眼,这是渤海古国的文字,就和大卡车上的文字瓦一样,都是一些很古怪的字符。

铜镜下还有两具骸骨,但已经粉碎得没了形状,只剩下些青得发黑的碎骨头,但镜角还有一根骨头比较完整,一看便知是人的手臂,它仍紧抓着镜子。看来曾有人想把镜子搬上去,或者搬下来,但是却遇到了意外,可是为什么要搬动这面镜子呢?

我们绕过镜子,又往下走了大约一分钟,下面的水气越来越重,甚至呼吸时都觉得是在喝水一般。从发现镜子的地方走下来,一路上都有打斗的痕迹,新旧的都有。许少德自从说出了他妈妈的事情,一直急着走在前面,可将要进入一个如储藏室的地方时,他却忽然摔倒了。许少德揉着膝盖站起来,举起手电往脚下一照,那里竟有一个颜色鲜艳的登山包。

我觉着奇怪,这里如此古旧,老和尚和那群尼姑又似乎不常出山,怎么会有这么新潮的东西。登山包是红色的,90年代红色仍很流行,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这个颜色。我把登山包的拉链打开,里面是一些衣物,都是男性的。最令我惊讶的是,在登山包的小袋子里竟掏出了一张身份证,而上面的名字写着:薛智。

“薛智?薛大头?他不是死了吗?”许少德纳闷地问道。

我没有说话,继续翻了翻登山包,里面还有一些证件和一些车票。证件全是薛大头的,而车票全是去南方的,好像是薛大头要跑路一样,但他却已经死了。他的登山包为什么在这里,他又是怎么死的,恐怕只能寄望于卓海了。

“快往前走吧,等出去后叫卓海他们来看看。”我轻叹一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继续往下走了……”许少德忽然停住。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现在……”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爸说过,我妈不见的地方,有……有一座沙妃塔,里面有妖怪……”许少德吞吐道。

“真有妖怪我就把它抓出去卖到马戏团里。”我笑道。

“我爸在这里找过我妈大半年的时间,那时候生意都丢开了,可是……”许少德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可能不是胆怯不敢下去,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再胆小也都有西瓜大的胆子了。

许少德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慢慢地走,但也慢慢地跟我说话,看来他嘴上说不下去,但心里还是想下去看个究竟的。他说,因为当地公安搜寻了一个月也没消息,所以就不管了。尽管如此,许父还是在这里自己找了大半年,生意都不管了,甚至忽略了许少德的存在。他们租了间房子,然后许父每天出去寻许母,许少德就被锁在房里,哪里都不能去。可是,许父有一次却出去了两天才回来,许少德几乎饿死在房间里。

在那以后,许父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他们一起研究,一起进山寻人。有一次许少德晚上闹着不睡觉,许父就说再吵山里的沙妃就会把他吃了。许少德还小且不懂事,于是就问什么是沙妃。许父也许想哄他睡觉,于是就说,相传在唐代渤海国期间,镜泊湖出了妖怪,那就是黑鱼精,后来她还变成美女取名沙英混进王宫当了沙妃。湖怪兴风作浪,残害生灵,使美丽的镜泊湖中尸体飘浮,湖岸尸骨累累,搞得整个渤海国谈湖色变,人心惶惶。

湖边有一对已经50多岁的夫妇,他们生下一女,当时晚霞满天,湖南彤红。一天,罗女和她的父母一起在湖上打鱼时,突然狂风大作,波涛汹涌,妖怪又伤害了不少渔民,还吞食了红罗女的母亲。红罗女在搏斗中也被妖怪所伤,跌落湖中,气息奄奄。这时镇守长白山湄沱湖(镜泊湖)的敖头派神鹰将她叼去,收为徒弟,教她武艺。红罗女一心为母报仇,为民除害的心情,日夜苦练,不到一年她就练成了一身好武艺。敖头送了她一面“平波宝镜”,并嘱咐她要设法取得渤海国王的龙泉宝剑,有了这两样宝贝就可降服湖妖。

红罗女回到家乡后,为取得斩妖的龙泉定剑,忍痛离开了心上人图隆阿,应选到王宫当了王妃。在宫中由于她坚持不和国王成亲,再加上湖怪沙妃的陷害,她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和苦难。在渤海国王大永茂六十寿辰庆典的时候,黑鱼精沙妃用鸩毒死了大永茂,并发誓要吃尽后宫三千丽女的心,气焰十分嚣张。

但是,不管沙妃气焰如何嚣张,她始终惧怕红罗妇身上的那块“平波宝镜”。当她举着国王的龙泉宝剑向红罗女逼要宝镜时,红罗女怒不可遏,终于从沙妃手中夺回了龙泉宝剑,并和她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从王宫打到湖上,从水里打到岸上。黑鱼精恼羞成怒现出原形,狂呼乱叫,搅得湖水翻滚,越过堤岩冲向无数的村舍,使成千上万的人民顿处水祸之中。红罗女身站崖顶,舞挥龙泉宝剑,祭起宝镜,口中念道:“宝镜,宝镜,降妖平湖。”宝镜腾空而起,万道奇异的光线射向湖怪,黑鱼精的狰狞面孔终于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奇石被牢牢地固定在湖边上。

可是,在黑鱼精死前,她已经生下了一枚黑蛋,但这枚蛋已快要孵化。因为红罗女已死,宝镜融入湖水之中,这枚蛋无法消灭,所以就有一个和尚把蛋埋在了山野之间,以隔离水气,让黑蛋自行灭亡。这枚蛋被镇压在一座塔下,因其是沙妃所生,所以这座塔叫沙妃塔。传说,修建在离渤海国千万里远的荒山中,有众多海怪看守。

沙妃塔虽说是塔,但外表却只是一座山丘,顶上有一座古寺,据说是用来镇压黑蛋的妖气。这座外表如山的塔有三层,塔底有个无底洞,黑蛋就被扔进了无底洞里。

我听许少德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因为大学里有范里这个博学的同学,所以对很多事情都有所耳闻。记得,在大永茂掌管渤海国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古怪的妃子,这个妃子是大永茂在渤海边发现的,该妃子被招入宫中后,就没出过房门。当初和国王一起出巡,并发现该妃子的所有臣子以及奴婢,一律被找了其他借口灭了口。国王曾让一批工匠往大山里跑,听说是修建了一座塔,但是从未有人见过那座塔,没人知道塔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修建一座塔。这个妃子一直没有名字,见过她的人只有大永茂,国王死前曾似乎有意识地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那个妃子离宫,从此那个妃子就消失了,似乎从没来过,估计那个黑鱼精的传说就是从这里来的。

第十五章 下水道

我们一说一边走,黑色的阶梯上偶尔出现一些现代的东西,有小刀、钥匙、打火机、甚至卫生纸。我打趣地说,难道这里是旅游景点,所以游人丢下一些东西做为纪念?许少德却说,也许是那老和尚是开妓院的,这里的尼姑全是他从外边雇来的。我一听就生气,许少德惊奇我怎么不许他骂老和尚,但我心里想着自己还没确定那是爷爷,现在不好说出来,所以就敷衍了两句。

阶梯似乎到了最底端,很长一段距离全是平的,而不再是往下延伸。我和许少德都有各自的目的,心里都很焦急,要不是阶梯湿滑,我俩早就跑得飞起来了。因为暗道仍只能容一个人走过,而许少德又挤在了前面,所以只能让他抢先。怎料空间没变大,反而给一堆硕大的乱石给独住了,许少德没刹住脚一头撞了上去,来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头破血流。

我觉得蹊跷,照理说这里不该是这般场景,于是快步向前。这里的石块都有烧焦的痕迹,很多还有曾经被液化过的特征,眼前的一切看得我满脑子疑问。不过我们追人要紧,也顾不得为什么这里被炸过,所以找到血迹后就爬上了这堆乱石。这里的乱石小的和婴儿差不多,大的如两个成年人大小。乱石曾经被搬动过,已经搬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直往地下。

这些乱石堆里有一些金属片,我一不小心割伤了手,虽然不疼,但鲜血直流。许少德爬在前面,他忽然又转过头,对着后面的我说,他面前有根铁管。我跟上去一看,那根铁管简直是铁柱,只不过中心是空的,而且也不是铁。这里的石堆里夹杂着金属片,我想就是这个金属管子的残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里炸塌了。

我死死地盯着这根金属管子,它上面的灼烧痕迹十分明显,而且大部分都曾液化过的特征。这根管子只有半米不到的长度,而石堆里有很多管子的残片,我仔细一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他妈的是日本鬼子的二战时用过的93式远程气动1型鱼雷。

日本的鱼雷有很多种,这种鱼雷算是当时很先进的武器了。因为《华盛顿条约》的签订,日本在海军规模只有美国海军的70%。所以日本海军决定走质量制胜的道路,这也是为什么日本海军大力发展鱼雷的原因。这个型号的鱼雷半径有610毫米,全长9米,重2700千克,人工搬动可是不容易。我猜测这里被炸塌,估计用的就是这颗鱼雷。

许少德听得奇怪,问道:“这里怎么会有鱼雷,这里又不是海?”

“我怎么知道,去问日本鬼子去。”我说完就催他快往下爬,别耽误了时间。那尼姑岁数大了,又流了这么多血,怕是都死了,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那尼姑跑呢。我们又不会害老和尚和尼姑,顶多扭送去派出所,那老和尚也可以丢下尼姑一溜烟跑掉,以我们这样的速度绝对追不上他。

我对这里频频出现日本二战时的武器觉得不安,但又没时间深究。乱石堆的内部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许少德没有防备,正要掉下去时被我抓住了。怎知许少德的体重远远超过了我,这一拉把我也给拉了下去。让人奇怪的是,掉下来没有摔疼,而是掉进了一潭泥浆里。许少德有了经验,摔下来时一直紧握手电,但是当他把手电往四周照了照时,我们却惊讶地张了嘴巴。

这里是一个圆柱体的大隧道,隧道的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谁敢反对毛主席,就全国共讨之,全党共诛之。这句话我深刻地记得,我们从小听到大,这林彪讲的。我们从泥水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这里是一个下水道,可是下水道里水没了,现在全是烂泥,熏得我们浑身发臭,还有很多细小的虫子,别提多恶心了。

再往里走,墙上又写着几条标语: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这句话也是林彪说的,大家都知道林彪的状况,我在这里就不介绍他了,但是我当时真以为这里是林彪建造的秘密基地。但转念一想,他和毛主席后来不是闹了不愉快吗,怎么可能在这里写这种东西,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还有几条标语,但不是林彪的,而是柯庆施说的:服从毛主席要服从到盲从的地步,相信毛主席要相信到迷信的地步。在现在看来可能有些好笑,但在那个时候这些都是极为严肃的,而且要天天念。这里的下水道几乎写满了当时的革命标语,看着怪吓人的,我不自觉地有些心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先是渤海国,又是日本鬼子的鱼雷,现在却回到了革命年代。”许少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往前走去,想看清楚这条下水道的尽头处的黑暗藏着什么,可是许少德却忽然大喊一声。我回过头,他正把手电对着泥水,我看清楚以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心里也大喊着:妈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泥水上缓缓地飘来一个洗澡盆大小的棕色木盆子,里面盛着一个血淋淋的尸体,说它血淋淋那是因为尸体的头、四肢被砍了下来,更甚的是整张人皮都给剥了下来。棕色的盆子在泥水上慢慢地飘着,一些虫子闻风而至,纷纷飞到血尸之上,血腥味混合着泥水的臭味让我的咽喉泛起了一阵酸苦。

“这里是屠宰场吗?”许少德乍舌道。

“哪有宰人的屠宰场,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我对许少德说道,“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快走吧,尼姑的血都快滴没了。”

许少德没再多说话,但我心里却觉得那无皮血尸有点古怪,虽然是人的形状,但又太过巨大了,胸肌和肩膀都大得夸张。我们才迈出几个步子,谁知道身后泥水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等我们惊奇地转过头时,棕色的木盆子却已经支离破碎,无皮血尸也沉入了泥水里。

“吓老子一跳。”许少德拍拍胸口,说道,“原来是盆子朽了。”

我站在原地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泥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泥水里就冒出了些许碎肉和气泡,血液瞬间染红了泥水。如果说盆子真的是经不住无皮血尸的重量而破碎,那么无皮血尸沉入泥水后应该就此淹没,为什么会被撕烂,难道泥水里有古怪。想到这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才我们还在泥水里打转,好在及时地爬上了岸,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少德看得目瞪口呆,马上跳得远远的,生怕掉进泥水之中。我们继续往前,也许尼姑的血已流尽,没跟多远血迹就此消失,我们只能凭感觉摸索。刚开始方向还好把握,因为下水道里只有一条通道,走进深处后下水道的墙壁有几处给炸开了,我们往里看去,里面吹着冷冷的阴风,一片空洞的黑暗遮盖了未知的危险,好像是外太空一般。

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所以就伸头进去看了两眼,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里面似乎住过人,还摆过很多的东西,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光凭感觉也不好判断。许少德嚷着要钻进去看个究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我也不想错过任何可能性,所以就跟着钻了进去。这里的空间是用现代水泥打造的,看来的确是现代建筑,只是为什么会贯穿在革命年代建造的下水道里呢,这条下水道又是干嘛用的。

等我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这里是一间地下室,可能还是一个实验室,因为地上有很多试管的碎片,空气里还有一些化学药品的独特味道。许少德在地上翻来翻去,皇天不负他的苦心,竟真给他找到了一张照片。我凑过去一看,本以为是哪个漂亮姐姐的艳照,谁知道睁眼一看却是一只鸡,一只真正的鸡。

许少德正扫兴地想把照片扔了,我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所以就把照片抢了过来。卓海说过,四十年前,他在尼姑庵里看到一只红色的鸡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而照片里的鸡浑身通红,但可能是照相时过于晃动,再加上几十年的腐蚀,照片已经很模糊了。照片上还有一个序列号,但那序列号竟由阿拉伯数字和日文组成的,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可能是日军的秘密研究所。当年他们搞了一些可耻的细菌啊病毒的研究,自己也知道见不了人,所以都把这类研究室建在人见不了的地方。可是,他们的研究怎么会和这只红色的鸡有关,日军退出中国是1945年的事情,而卓海见到红鸡已经是日军退出去的十几年以后了,一只鸡能活这么久吗?

许少德看我不说话,于是就四处乱翻,他打开了地下研究室的门,里面吹来一阵腥风,让人忐忑不安。这里曾是日军研究病毒的地方,虽然东西搬光了,但是一不小心还是会中招的,现在中国还经常有人给日军遗留的病毒武器夺去性命呢。我看见他如此鲁莽,所以就想过去让他把门关上,怎知道门外随风飘来一声鸡鸣。

我在心里暗想:难道是那只红鸡,它能活这么久,现在都过去几十年了!

正觉得惊奇时,我也跟着许少德跨出了地下研究室,这里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蜘蛛网已经挂满了四周,我们的前面的确有一只红色的鸡在到处跑。更奇怪的是,有一个人在追着那只鸡,我以为是哪个猎人在此打猎,刚想套个近乎,谁知道那只红鸡忽然一转身跑向了我们。当那人也跟着红鸡转过身时,许少德马上举起了手电照向那人,可我们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而我们也同时喊出了一样的话:“薛大头!”

当我喊完话时,却马上意识到薛大头已经死了,大黑山下的高校不可能联合起来骗我们,也没必要骗我们。想到这里,我马上觉得薛大头的脸满是诡异的阴气,就如一个阴鬼一般,但就算他成了鬼,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十六章 口哨声

薛大头也许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听到我们一喊就愣在了原地,但随即他又转头跑进了黑暗中。我想追上去问个究竟,我们又不是瘟神,至于见到就跑吗?许少德一见小红鸡跑向我们,当即口水流了满地,还张开双臂迎接小红鸡自投罗网。

小红鸡傻乎乎地奔过来,但它没奔进许少德的怀里,而是奔到了我的脚下。我暗自喜悦,心想老天真眷顾我,居然有自动送上门的山珍。可当我弯身要把它抓住时,这只小红鸡却又机灵地跳进了研究室,然后从缺口处飞进了下水道里,原来它只是装傻,并未活得不耐烦了。我和许少德都确信看到了薛大头,但学校已经说他死了,现在我们在这里见到他,他却不想见我们而跑掉了,所以我们也不打算去追他,兴许他真是一个鬼魂。

我们从缺口处爬回了下水道,过了不久,下水道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数字:陆里。这是当时普遍的长度单位,我看到这个数字就想,这条下水道究竟是干嘛的,修了不止6里,因为尽头还未看见,我估计下水道肯定很长,但到底有多长却心里没底。

下水道在6里的标志后出现了一条分岔,分岔的墙上有一丝血迹,老和尚带着尼姑逃跑,本来尼姑的血已经流尽,但可能是尼姑的身体碰到了墙壁,所以血迹留在了上边儿。我们本想退缩,但好歹都追到了这里,总不能前功尽弃。这条分岔似乎没完工,里面还有很多工具,甚至一些木架都没撤走,走在里面我心里忐忑不安,好像这下水道随时会坍塌一样。虽然这里没有竣工,但已经有泥水流了进来,所以那些木架已经给腐蚀得如纸张一样脆弱,人走在里面十分难受,因为不知道哪一刻会给压死,虽然木架撤走不一定会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地方有很多东西磕磕绊绊,我和许少德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越往里走泥水的晃动越大,甚至可以听到水波的击荡声。这里又没多大的风,为何泥水会兴起风浪,用手电往前照过去,水波的震源应该在前方,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条下水道只修了近百米的长度,再往里就只挖了一条隧道而已,连木架都没有,更没把水泥刷上去。但正因为没有任何的修建,再加上泥水的冲蚀,所以下水道变得极为宽大,是修建完毕的下水道的四五倍,但能走的地方很小,泥水在这里几乎成了一条地下河流。我们俩个大男人莫名地紧张起来,所以就开着玩笑往里走,说这条下水道不会通往地心吧,以后出去写本地心游记,也许能大赚几把金子。

正说话时,我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所以就让许少德停住。身后的远处的确有一个人影,怎奈手电的光线无法触及,所以看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不过看他的人形,头特别的大,所以我觉得那人应该是薛大头。他看见我们转头,又停住不动,我大喊了几声薛大头,但他就是不应,犹如鬼魂一般,或者他就是鬼魂。我们往回走,他也往回退,我们往前走,他也往前走,就这样始终与我们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