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常方向。他一度绷紧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些,也没有在林知夏的面前失态。他很想和她进一步接触,好在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平静地说:“林老师,我们继续学习吧。”

林知夏的脑回路与江逾白完全不同。她非常直白地问他:“我亲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你告诉我,我想知道。我要把你的话写进日记里。”

江逾白摊开一本论文。他将英文翻译成中文,低声念了一句摘要,仿佛把论文当成了《清心咒》,林知夏就说:“你还不回答我,这是老师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七点我会给本章加至少1000字,把林老师X江同学的补习内容写完,晚上七点见!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工作真的太忙了QAQ,15字2分评论发红包,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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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参考资料:

[1] Uy of Cambridge: Outline for Mathematics for Eists Course

[2] QA stack: Are there any examples where the tral limit theorem does not h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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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房合同

江逾白把论文翻到第二页。他不再顺从林老师, 像个破罐破摔的坏学生:“林老师能不能换一道题?”

林知夏拎起她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本《人类观察日记》,当场记录道:“今天早晨, 江逾白弹钢琴的时候, 我坐到了三角钢琴的琴盖上。他抓住我的手腕,低头亲了我的手背。我的心跳有点快……在书房里,我和江逾白玩了家教扮演游戏,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我问他,他被我亲有什么感觉, 他不愿意告诉我……”

江逾白看着她一笔一划的记录, 忽然借用她的问题,反问她一句:“你亲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林知夏没有一丝掩饰,光明正大地说:“我特别高兴,还想再亲你几次。”

她双手搭住江逾白的肩膀, 江逾白与她对视了几秒钟,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就离她越来越近。他轻轻揽着她的后背,她随时都能跳下他的腿,可是她没有任何动作。她依然坐在他的腿上,如同置身于安全的避风港。

江逾白向后靠上椅背,不再妄图亲近她。

他决定坚守“循序渐进”的道理。昨晚的梦境内容已经基本实现了……他还没想出下一步规划,林知夏又挨近他,在他脸上连亲两下。最后,她埋首在他的颈窝, 重申她以前讲过的话:“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当年,江逾白因为这句话瘫倒在了地上,而现在,他明显成熟了许多。他调整自己的呼吸,有意破坏暧昧的气氛,就说:“可能是沐浴液和洗衣液的香味。”

谁知他又挖了一个坑。

林知夏顺着他的意思问:“你刚洗完澡吗?”

江逾白缓声说:“早上洗了一次。”

林知夏又问:“你家里有草莓味的沐浴液吗?”

林知夏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想知道江逾白能不能散发出草莓的清香。然而,她的疑问在江逾白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江逾白收起一篇论文,纸页都被他攥出褶皱。他嗓音微哑道:“我会给你准备好。”

林知夏反问:“你要给我准备一瓶沐浴液?”

江逾白守口如瓶。

林知夏略作思索,贴在他耳边说:“你想到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要自己猜了。”

江逾白扮演起房东的角色:“明年九月,你要是分不到宿舍,可以住进我家。我这儿有一间卧室,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林知夏的第一反应是:“多少钱一个月?”

江逾白象征性地开价:“一百。”

“英镑?”

“人民币。”

林知夏盘算道:“在我家附近的中餐馆,一百人民币只够我们两个人吃一顿,只吃盖浇饭,不能点饮料……在外面租房一个月至少要两千块,我有同学和别人合租,她每个月的房租是一千九百元。我的宿舍费,是每周一百四十英镑。按照一个月三十天来算,每月租金六百英镑。昨天的汇率,一英镑等于十块零七毛人民币,我的月租就是六千多块,你的房子肯定比我的宿舍好,价格应该会更高。”

江逾白不可能一个月收她六千。他和她商量道:“我们在租房合同里加一项条款,你做我的家庭教师,抵消你的房租。”

林知夏再三确认:“你真的想雇我当家教?”

江逾白按下电脑显示屏开关。他用Word文档草拟出一份简单的租房合同,包括中文和英文两个版本。林知夏逐条,还加了一个要求:“请房东简述家庭教师的教学范围。”

江逾白用键盘敲出三个字:“统计学。”

林知夏没有异议。

江逾白打印了两份合同。他签完字,盖了私章,才把合同交给林知夏。

林知夏有样学样。她签好字,又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提笔补充一条说明:“林知夏在2013年分到学校宿舍,本合同即作废。”

她相信江逾白的好意,但她仍在犹豫。写完“合同作废条款”,她转过头,想看江逾白的表情。

江逾白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怀。他左手揽紧她的腰,低头轻吻她的脸颊,还叫了她一声:“夏夏。”那声音低缓又亲近,还掺杂着笑意。她无力抵抗这种蛊惑,自觉地扑进他的怀里。

无需任何解释,他永远能理解她。

*

这天中午的午餐异常丰盛。

餐桌的正中央摆着一座草莓奶油蛋糕,四周环绕着色香味俱全的荤菜和素菜。林知夏往餐桌边上一站,感慨道:“我想起了我的十一岁生日。”

江逾白拿出一只镶嵌钻石的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颗粉玉雕成的草莓——草莓玲珑剔透,形状圆润完整,但雕工并不精致,不像是出自大师之手。

江逾白解释道:“我用电动钻石刀,雕了一颗草莓,送给你当作十八岁生日礼物。”

林知夏顿时来劲:“你亲手做的吗?”

“是的,”江逾白说,“失败好几次,终于有了成品。”

林知夏特别珍惜这颗草莓。她双手接过那个盒子,反复观赏,反复把玩,连午饭都没顾上。她决定把江逾白亲手雕琢的作品放在她的床头,每天夜里陪伴她入睡。

*

愉快的周末时光十分短暂,转眼又到了周一,林知夏起了个大早,背着书包去了办公室。

每逢周一、周三的早晨,他们组里都要开晨会。

林知夏听说,印度学姐作为第一作者刚刚发表了一篇Nature论文。今天早晨,印度学姐将在组会上做一次简单汇报。她有意与林知夏、温旗合作。她出身数学专业,需要一位物理功底扎实的合作对象。

林知夏毛遂自荐。

组会召开之前,她直接找到印度学姐,先把学姐夸了一顿,又说了自己的学术背景,表达了她的合作意向。

学姐和林知夏击了个掌。她把实验数据传到了林知夏的台式电脑上。

这是林知夏第一次主动要求与人合作。

前不久,林知夏和韦若星曾经在QQ上聊过天。

韦若星博士毕业后,拿到了上海某大学的教职。她是今年的“青千”学者之一。“青千”指的是“国家千人计划青年人才”,申请者必须拥有“3年以上的海外科研工作经历”,还要有显著的学术成果。

韦若星过五关斩六将,成功拿到“青千”头衔。现在,她是上海一所985高校的副教授。

林知夏通过QQ请教韦若星,问她做了副教授以后,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出乎林知夏的意料,教学并不是韦若星的主要任务。

韦若星参与了“上海市高校优秀青年教师科研项目”。她经常与同事、企业高层、政府官员打交道。她还说,这都是不可避免的,社交是教授生活的一部分。

听完韦若星学姐的教诲,林知夏再次尝试与人合作。

同组的印度学姐,就是林知夏的试验对象。

印度学姐和林知夏的合作十分顺利。不到一周,她们就有了新突破。此外,林知夏还在整理自己的论文材料——导师对她这篇论文的期待很高,她想尽快把文章写出来。

虽然林知夏和江逾白在同一所大学上学,但是,他们并不经常见面。江逾白想邀请林知夏出席周五的一场晚宴,林知夏都拒绝了他。

林知夏理由充分:“我最近很忙。还有,我养成了周五晚上冥想的习惯……我要梳理这一周的工作内容。”

江逾白表示理解。

周五晚上,江逾白独自去了晚宴现场。

系里的同学来了不少。孙大卫望见他,远远向他招手。

孙大卫坐在一张长桌的边上,他旁边还有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生。这位女生妆容精致,头戴月桂叶型的珍珠发饰,打扮得像是希腊女神。

他们的面前,精致的器皿银光闪耀,镶嵌着橙色灯泡的仿制蜡烛散发着柔光,温暖的光芒环绕着餐桌上的水晶花瓶,所有来宾都穿着西装或者长裙,宴会的氛围十分轻松、和谐、没有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小江总的成长!宴会上的挑战!】15字2分红包照常发放,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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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投资

今晚这场宴会的客人主要包括学生、老师与公司职员。

职员们多半任职于金融、管理、咨询、审计等公司。在场的学生可以和他们搭讪, 向他们提问,获取有价值的信息。

对孙大卫而言,这种宴会就是普普通通的w dinner (社交晚宴)。如果他想在大公司找一份工作, 他会积极参加此类活动。但他并不需要工作。本科毕业后, 他就要回国继承家业,挑起他老爹肩上的重担。

不过,江逾白是晚宴的幕后组织者之一。看在江逾白的面子上,孙大卫好好打扮了一番。

孙大卫在自己的鞋子里塞了三层增高垫,就像穿了一双高跟鞋。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牢牢地扶住桌沿,抬头看向江逾白。

江逾白渐行渐近。他西装笔挺, 气质出众, 格外引人注意。

孙大卫与他搭话道:“江逾白,我给你介绍下,这姑娘是我女朋友,叫苗丹怡。她妈妈是缅甸人,她爸爸是马来西亚人, 她是混血女孩, 中文讲得老好了,你用中文跟她唠嗑,顺溜儿的。 ”

今天晚上,苗丹怡身穿一条飘逸的黑色长裙,头戴一片珍珠制成的月桂叶,腕间系着一条钻石手链,沉默时自有一股富贵恬静的气度。她从小生长在东南亚,自幼学习中文,后来, 她遇到了孙大卫,和他在校外同居,孙大卫就成了她的中文老师。

苗丹怡嫣然一笑,开口道:“大卫跟我介绍过你,他说你不得了,聪明有能耐……”话中一顿,又问:“请问,我能认识你的女朋友吗?”

餐桌上的蜡烛光芒闪耀,苗丹怡推了推餐盘,凑到孙大卫的耳边问:“他女朋友是林知夏?他怎么没啥反应呢?”

孙大卫抢先一步圆场道:“林知夏太忙,大研究组的博士生。”

江逾白解释了一句:“林知夏最近确实比较忙。”他似乎很讲义气,随后就透露道:“你想找哪个组的博士生?刚才志愿者和我说,有几个部门的博士生来了。”

孙大卫绕到了长桌的另一侧。

他站在江逾白的身边,感慨道:“那么多博士啊,像个助教派对……”他定睛一望,指明道:“你瞧那一桌,你女朋友的同事来了。”

孙大卫说的“你女朋友的同事”,正是温旗与尹秀恩。

江逾白低声问:“你认识他们?”

孙大卫微微颔首:“我在电脑上查过那个部门所有的博士学生。”

江逾白故意误解道:“你想读博?”

孙大卫连忙否认:“不是,我这都是为了我女朋友。她上学期均分五十,PartI(第一部分)的课还没整明白,就得上PartII(第二部分)。上届学长说‘量子计算’给分高,她下学期才要选‘量子计算’。我瞅着今年的‘量子计算’一共就五个助教,选课的人不多,小课老师最爱出难题怪题……”

江逾白听出孙大卫的言外之意。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林知夏。

江逾白和孙大卫都很确定,林知夏会成为下学期的‘量子计算’助教——这基本上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林知夏的研究方向与量子计算相关,已发表论文的质量和引用量都挺不错,刚好够得上助教的位置。再加上她精通各国语言,对待学生既温柔又有耐心,很符合助教一职的岗位要求。

哪怕林知夏还很年轻,她已经有了一定的资历。

江逾白沉默片刻,劝诫道:“你想提高女朋友的成绩,不应该找助教。学校有学校的规定,苗丹怡和助教关系太近,容易被别人当成‘学术不端’,两个人的学业都会受到影响,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孙大卫眉毛一皱。

江逾白看着他的表情,嗓音更低:“你可以给女朋友找老师,在你家里一对一补习。”

孙大卫掂量了江逾白的话,反问道:“校外的老师?”

江逾白笑说:“招聘老师,签合同,在家上课……”

孙大卫拍了拍江逾白的后背。他本想拍一下江逾白的肩膀,无奈江逾白的肩膀有点高,还是后背离他更近一些。他点头示意道:“我从小补课补到大,我都忘了这一出,谢谢啊,我回头就发一则招聘公告。”

江逾白与他碰杯。

随后,江逾白走到了大厅的中央区域。

几位同学正在和金融公司的职员讨论职场问题,江逾白加入了他们。他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不了解社会规则,不懂得投资风向,大部分理论都来源于书本。

孙大卫旁观江逾白的一言一行,迷惑道:“嘶……”

苗丹怡握住叉子:“啊?”

“江逾白,”孙大卫指了指旁边,“他爸跟我爸是合作伙伴。他爸投资了欧洲的船坞、能源、电厂,控股几家企业,年回报率稳定,他爷爷靠着电器业和造船业挣了第一桶金……”

讲到这里,孙大卫忽然停住了。他自言自语道:“投资比赌博的风险还大。我要是看错了投资的方向,比在拉斯维加斯迷上赌博更惨。迷上赌博了,大不了亏点小钱,投资搞坏了,分分钟倾家荡产。”

苗丹怡从未研究过任何经济理论。

她心不在焉,默默地低头吃饭。

孙大卫又说:“富二代最容易被骗去做投资,人家的专业团队,变着花样儿搞方案,从你手里抠出现金流。这年头做点生意真难,我姥姥说她见过人家小公司被银行抽贷……”

苗丹怡仰头喝下一杯饮料,两侧腮帮子全部鼓起来。

孙大卫察觉她的不耐烦。

他赶紧住口,又说:“哎,苗苗,你下学期想选什么课,就选什么课,咱们不跟助教套近乎。你和助教关系太近,万一被学院委员会的老头子瞧见,把你当成‘学术不端’怎么办?是不是?从这学期开始,咱们给你每门课找一个老师,就住咱们家里,包吃包住,让老师把你的成绩慢慢地补上来。”

听完他的话,苗丹怡如遭雷击。

*

今天晚上,江逾白打算品尝一杯红酒。

他成年了,应该可以喝酒。

秉持着这种心态,江逾白端起一只高脚杯。他微微倾斜杯身,仔细观察灯光下的红酒质地。

江逾白的两位朋友都站在他的面前。那两位朋友正在低声交谈,时不时地笑一下。他们对江逾白说:“今年我们打算去伦敦和巴黎过新年,你来不来?”

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位男生从江逾白身旁的路过,那人呼吸急促,脚步飞快,狠狠撞到了江逾白的肩膀,冰凉的酒水洒出来,溅到江逾白的手背上。

江逾白出声道:“同学?”

那人猛地转过身,与江逾白对视片刻。

江逾白念出他的名字:“温旗。”

江逾白在林知夏的办公室待过两三天。温旗来找林知夏商量组内课题的时候,林知夏就把温旗介绍给了江逾白。因此,江逾白对温旗印象挺深。

温旗当然也记得他。

不同学院的学生穿梭在他们四周,熟人随处可见。

晚宴气氛热闹,灯光稍显黯淡,温旗穿着一套面料高级、做工考究的昂贵西装,但他眉头紧蹙,脸色不佳,硬生生憋出一句:“对不起,我走路没看路。”

江逾白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又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直言不讳:“洗手间。”

江逾白正准备去洗手间洗个手。

虽然他不想和温旗同路,但是,他们还是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一路上,江逾白一言不发,温旗也沉默不语。他们维持着尴尬而默契的局面,俗称“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共同话题,就是林知夏。

然而,不约而同的沉默,依旧无人打破。

江逾白站在洗手台之前。他打开水龙头,专心致志地洗手。他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要是把手弄脏了,至少洗两次才算干净。

水龙头向下倾注着水流,温旗就站在江逾白的右边。

温旗双手掬起一捧冷水,猛地一下盖在自己的头发上,水珠顺着他的发丝向下滑落,贴紧他的额头,他深吸一口气,又问江逾白:“你抽烟吗,有火吗?”

别说抽烟了。

江逾白连烟盒都没碰过。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有夏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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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D

温旗今年二十二岁。他在外留学多年, 常年独居,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在帝国理工学院念了本科。这所学校的主校区位于伦敦的南肯辛顿, 学校附近有三座博物馆。闲来无事时, 他经常一个人去博物馆散步,或者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喂一群鸽子。

温旗记得,本科刚开学的第一个月,他经常和同学们抱团。后来,他渐渐发现各种社交活动的乏味与无趣,单调与冗余。每逢节假日,各科各系的一部分同学就会通过QQ空间上传他们的旅游和聚餐照片, 展示他们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那些照片大同小异——旅游就是蓝天白云、大海城堡, 聚餐就是米饭火锅、家常菜、馄饨水饺……温旗手指飞快地一划而过,从不留下任何点评。

同学给他发送消息,让他参加聚会,他隔几天才会回复:“在学习,去不了。”

久而久之, 再也没有人邀请他。

他反倒觉得轻松。

他完全适应了孤独的生活, 越来越排斥一切群体活动。

对他来说,社交是额外的负担,独处是难得的滋养。

同学们称他“神出鬼没”,他借口说自己“爱学习”——这其实是个谎话。温旗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很爱学习,学习是他独处时的一种娱乐消遣。

但他偶尔也会感到寂寞。

每当这时,他就会把自己的作业成绩、考试成绩公布在QQ空间。

同学们惊呼他竟然能得到如此恐怖的高分,纷纷向他讨教学习方式,或者直接来问他的作业思路, 他会概括自己的思考模式,很少有人能理解他——或者说,真正能理解他的人,根本不会给他发送这种消息:“大哥行行好,教教小老弟,考点有多少,作业怎么搞?”

好在,温旗的本科成绩非常优秀。

不优秀就怪了——他从早到晚都在看书。

三年本科结束以后,温旗又在剑桥读了一年硕士,认识了他的博士导师。

第二年的秋天,温旗成功地进化为一名更加孤僻、内向、离群索居的博士生。

偶尔几次,他模仿正常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尝试与别人搭讪,皆以失败告终。

温旗所在的研究组内,林知夏是大家公认的“善良、可爱、健谈、温柔”的女孩子,所有学姐学长都对林知夏赞不绝口。

即便如此,温旗和林知夏聊天,最多也超不过五句——五句之后,必然冷场。

韩国学姐尹秀恩并不了解温旗的真实性格。她大胆地邀请温旗出席一场晚宴,温旗本来想拒绝她,后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温旗竟然答应了。

然而,今晚的这场宴会,简直要了温旗的命。

各大公司的校友们轮番对他嘘寒问暖,还有法国人对他做了贴面礼。他的社交恐惧一瞬间达到巅峰,紧张到差点呕吐,匆匆跑向洗手间的路上,他不慎撞到了江逾白的肩膀,这让他的尴尬突破了临界点。

常言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温旗对此深有体会。

他带了烟盒,却没带打火机。

他无法通过抽烟来缓解心理压力。

江逾白当然也没有打火机。

江逾白绕过温旗,径直向外走,穿过一片光影交界区。他的朋友们都在等他。他融入自己的圈子,仍然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恰如众星拱月一般。

温旗远远地瞥了江逾白一眼。

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他听见女孩子的声音:“你是温旗?”

温旗转头,见到一位头戴月桂叶发饰的女生。那女生自我介绍道,她叫苗丹怡,出生在缅甸,成长在马来西亚,还在海南岛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们都躲在僻静的角——这里是众人视线的盲区。

灯色昏暗,她的眼眸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