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清啸传出,秦霜秦夏护着云招福贴到山壁上,正警觉四周观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从她们头顶往下射着箭,箭是从山顶射下来的,也就是说,除了山脚下,山顶或者山腰处还有敌人。

秦霜抬头往上看了看,这龙虎峡的山路是嵌入型的,也就是说上面只能看见斜面,看不见正下方,秦霜试着往前探了探,见山下一块平地,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似乎还有湖泊,湖泊缺了个口子,像是被人砸开了冰层,刚才的那些剑就是射向那湖泊的。

秦夏和云招福都看见了那里,云招福想开口,却被秦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山上的方向,意思就是隔墙有耳。

山下的人已经被她们解决了,山上的人又该怎么解决,秦霜和秦夏凑在一起又开始商量了,有了结果以后,在云招福耳边轻声说:

“王妃,我和秦夏分两边包抄上面的人,你在这里等我们。”

云招福连连点头:“你们去吧,小心点。”

秦霜秦夏离开之后,云招福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贴着山壁,缓缓往山上移动,一颗心提着,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整个人趴了下去,未免让自己发出声音,硬是捂着嘴没叫出来,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云招福将积雪扫开,就看见自己的脚套入了一条枯萎的藤蔓植物下,将脚抽了出来,将那条藤蔓给拖出雪地,似乎是一条有人精心编制而成的东西,一路往山下延伸,她趴在山路上,往下探头望去,似乎看见下面的平地水面动了动,探出一个脑袋来,云招福看不清楚那下面的是谁,但那脑袋一探出,上面的箭就射了下去,然后那个脑袋又给箭逼了下去,箭矢数量没有第一回 那么多,山上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看来是秦霜秦夏已经和他们厮杀起来了,云招福将这条藤蔓拉了拉,见其是被固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的,往前大概散步的样子,在岩壁底下还有这样的藤蔓两三根的样子,如果不是云招福被绊倒了,这几条藤蔓被雪掩盖,很难被人看见。

云招福将将厚重的棉袄脱了扔下去,然后把一根藤蔓从山壁下方拉上来,缠在自己腰上,然后拉着另外一条藤蔓,缓缓的往下滑去,手心磨得火辣辣的,她也不敢放手,幸好她是从半山腰上滑下的,并不是特别高,快要降落的时候,她一只脚踩在山壁上,一只手将腰间的藤蔓解开,滑落到平地上,掉下去的地方似乎是一堆被雪掩盖了的枯草,就算在上面滚一圈也不觉得疼。

云招福试探着往前迈了一脚,确定上面没有弓箭射下来之后,才急急跑到了水面,跪在水面,往水里头看去,忽然从水里钻出一个人来,云招福吓得往后坐倒,那个手里拿着空心的气管,像鳄鱼似的露出半张脸的人,不是周平是谁,云招福惊喜的看着他,周平也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云招福。

“周平,魏尧呢?魏尧在哪儿?”

云招福对周平急急忙忙问道,周平愣了半天,往上面看去,云招福知道他在看上面有没有箭,跟他解释说:“秦霜秦夏在上面,那些射箭的可能都解决了。你是一个人吗?”

周平摇头:“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在水下,王爷受伤了,我去将他拉上来。”

云招福听说魏尧受伤,立刻担忧极了,从水下接二连三的钻出人来,每人手中都有一根手指粗的气管,看他们脸色全都青白青白的,看来在水下至少躲了两个时辰有余。

奄奄一息的魏尧被周平和几个受伤的护卫从水下拉出来,魏尧看见云招福,一双眼睛几乎要瞪的掉下来似的,云招福过去扶他,把他扶到了刚才她掉下来的枯草堆上。

“你…你怎么会过来?疯了不成?”

云招福跪坐在魏尧身边,一身的狼狈,五官都瘦的脱了形儿,身上衣服单薄,两只手掌上全是血,魏尧简直要气炸了。

云招福见他这样,不禁赔笑上前:“哎呀,我来都来了。你先别生气,你伤哪儿了?”

刚问出问题,云招福就看见大家身上都负了伤,魏尧的后背插了两根箭,也不知多久了,又泡在水里,伤口处已经发白起脓了。

云招福看向周平,周平解释:“王爷中箭两天了,这两天我们只能晚上上岸,白天就只能躲在水里,王爷伤口眼看着恶化了,若再不拔剑只怕要出问题啊。”

“那要怎么拔?”云招福左右看看,对周平道:“那个我刚才从上面扔下来的衣服,你拿过来给魏尧盖着。”

立刻有护卫去把衣服拿了过来,盖在魏尧身上,魏尧见她衣着单薄,不肯盖:“我不要,你穿上!跟你说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我不是跟你说我会回去的吗?”

云招福环顾他们这群败军之将一圈,小声嗫嚅一句:“你们这样儿,如果我和秦霜她们不来,可真不像能回去的样子。”

不是云招福说话气人,确实如此,魏尧他们这情形,如果不是云招福和秦霜她们赶到的话,最多再在水里泡个一天两天,准就没命了,还回什么京城。

魏尧拧眉似乎想伸手拉云招福,可牵动了伤口,眉头紧蹙起来,云招福主动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不是说了嘛,我来都来了,你再生气,咱们现在也上不去啊。”

抬头对周平问:“要怎么拔剑,能上去吗?我们在山脚下的林子里有马车,藏的好好的,只要下了山就可以走了。”

周平摇头:“不行,我们身上全都有伤,下来容易,上去难,更何况王爷的箭不拔不行了,可是现在没有火,我们的火折子全都湿了,王妃你有吗?”

云招福低头看了看自己,果断摇头:“我没有,都在车上呢。”

谁能想到他们要火呀!

周平叹了口气,没有火,他们在水面上待不久,水下温度至少比水面上暖和一些,可是要再下水,只怕兄弟们的伤就更严重了。

云招福见他们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也很无奈,周平正在往上面看,想着能不能想办法爬上去。

云招福看着面前的冰面,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脑中想到一个野外生存的办法,拉着周平过去,指着冰面对周平说道:“给我凿一块冰出来,要比手掌大的块儿。”

周平不明所以,按照云招福的说法去做了,云招福拿着那冰,手里头凉凉的,先前她爬下来的时候,手掌被划破了,此刻正热哄哄的,将冰块在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了圆角,然后从她衣角上撕了一大块布料下来,放在干地上,魏尧身边都是枯草,随时可以取用。

云招福把冰对着太阳,比划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聚焦点定在了她的碎布料上,周平他们都不知道云招福在弄什么,魏尧有心起身,却力不从心,过了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忽然有个护卫喊了一声:

“呀,冒烟了。”

大家把目光聚集到云招福脚边的碎布料上,云招福对周平说道:“那干草等着,待会儿起了火就放草上去点燃。”

周平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过去找了一把干爽的草,火苗咻的起来,将布料燃烧,周平惊讶的同时赶忙扑过来加草,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火就这么灭了。

护卫们看见火,也像是看见了希望,一个个都自动自发的开始寻找能够烧的东西,枯枝木头干草,一切有用的全都给堆到了一起,有了火之后,周平就能给魏尧拔箭,将匕首在火上烧了好一会儿,用布反复擦了好几回,然后才走到魏尧身边,说道:

“爷有点疼,您忍着点。”

魏尧闭着眼睛点头,云招福跟过去看了一会儿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魏尧痛的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指节捏的咯咯作响。

第177章

魏尧身上的箭有两根, 在这种没有止疼药的年代, 就只能靠硬抗,云招福不敢看,干脆不看了,站到火堆旁,给魏尧烤衣裳,一边烤一边往上面看, 其实这里距离她下来的地方并不是很高, 如果多吊几根绳索下来, 魏尧也不见得不能上去, 也不知道秦霜秦夏怎么样了,她又不敢贸然给她们发信号,怕打草惊蛇, 反而给她们添乱。

魏尧闷着声一声低吼,云招福转身, 就看见周平将他背上的两根箭都挖了出来, 却因为太过疼痛而就地晕死过去, 身上盖着云招福先前从山上扔下来的棉袄,看着情况不太妙的样子。

周平也是伤痕累累, 不过没有太严重,魏尧晕过去以后, 他来到云招福身旁,说道:

“王妃,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得赶紧上去才行。上面是什么情况,您跟我说说。”

尽管周平对云招福的突然到来也感到十分惊奇,但是当务之急是先上去,其他的事情,可以留着以后慢慢的问。

云招福看来一眼魏尧,知道不能再拖了,便简单的把她们在山脚下看见的情况,还有上面的情况,秦霜秦夏去了多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平,周平听后,推算着:

“那天有埋伏的信号,就是你们发出来的吧。王爷带我们去突袭萧国大营,取了两位正副主帅的首级,那天晚上在这龙虎峡休息,有内奸泄露行踪,所以我们在收到信号的下一刻就被刺客团团围住了,他们大概有一百多人,我们勉力一战,杀了对方大半人数,后来实在撑不下去,就上了山,布下一些裴家特有的防守机关,然后在半山腰埋下藤蔓,下来了。没想到被人发现,他们用箭射向我们,我们无奈,只能躲入水中。”

云招福想象那个画面,心都揪到一起去了。

“按照王妃说的,山下三四十人,都被秦夏给毒死了,那山上就没剩几个了,秦霜秦夏一起出手,应当很快就能解决。”

正说着话,就听见山上传来几声呼叫:“王妃,王妃!你在哪里啊?”

云招福他们听见了回荡下来的声音,对着天空喊道:“我在这里!”

山上却没有回音再下来,周平摇头:“看来不行,太远了,声音传不出去。”

云招福来到火堆旁,捡了一些湿掉的草放入火种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股黑烟就冒了上去,周平赞叹:“好办法。”

大概少了三四把湿草,先前云招福下来的藤蔓终于动了起来,秦霜秦夏借着藤蔓之力飞身而下,看见了周平他们,来不及解释太多,周平让她们上去多系几根结实的藤蔓下来,一起合力把昏迷的魏尧给拉了上去,云招福还是效法老方法,腰上捆一根藤蔓,一点一点,跟着往上爬,体验了一把下山容易上山难的意思,幸好秦霜他们运送完了魏尧,就开始拉她身上的藤蔓,就这样全部的人都拉了上去,秦霜和周平架着魏尧往山下。

一路奔袭到马车上,魏尧被送上了车,云招福和周平一同上去,其他护卫自行回营地,马车行驶,云招福倒了杯水,将魏尧扶起,小心小心的喂他喝了一小口,魏尧也不见醒,周平见她担心,安慰道:

“王妃,龙虎峡离营地还有半日的路程,只要到了营地里,就没问题了。”

云招福点点头,对周平问:“这回的仗要怎么打,萧国有多少人?我们总共加起来不过几万,打得过人家吗?”

周平也是疲累坐着喝了一杯热茶下肚,笑道:“这仗不用打了,王爷一个人潜入军营杀了萧国两个元帅,没有元帅的萧国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陈亮将军已经在反攻了。”

云招福低头看了看昏睡的魏尧:“他就是刺杀的时候受的伤吗?”

“是啊。”周平叹息:“若非王爷受伤了,那些刺客怎会将我们逼到这步田地。若非王妃和秦霜秦夏及时赶到,我们只怕凶多吉少了。对了,王妃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王爷呢?”

正因为云招福她们那晚的传递消息,让内奸看见了,内奸才迅速的发动了刺杀行动,以至于在他们还没有走到被埋伏的腹地,留了一条生机,若是再往前走一会儿,到了他们的陷阱中心,那个时候,他们就没这么容易撤退了。

云招福把那天在直沽的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周平听,正说到秦霜去杀那几个刺客的时候,一直昏迷的魏尧醒了过来,点漆般的眸子虽然没什么生气,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招福,云招福见他转醒,惊喜的笑了起来,魏尧伸手拥住了她,周平见他们夫妻团聚,自己再留下来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就走出车厢,跟秦霜秦夏挤到车板上去了,魏尧挣扎着坐起来,云招福不敢动他:

“还是躺着吧,你身上的伤口还没结痂,乱动容易出血。”

上车后就上了些金疮药,只是稍微止住了一些血,还是不动为妙。

魏尧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不听话?你可知路途凶险,战场无情?”

“我当然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来啊。从前你都是一个人战斗,如今你有了我,若是我也不能与你并肩作战,那你有老婆和没老婆又有什么区别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云招福说的是老实话,魏尧见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与我并肩作战?你会武功,还是会打仗?你来了,我反而会分心。”

魏尧伸出一只手,云招福立刻就握住了,略带愧疚的说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来了西北,你也可以把我安排在营帐里,我不出去,不影响你,你也可以不见我,也总好过我一个人在京城,那么远的距离。”

这番话令魏尧动容:“傻丫头,你在营地里等我,与在京城里等我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区别就是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我要成为和你一起承担责任的人。”

不管是京里的淑妃娘娘还是裴家,他们虽然与魏尧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无形中,他们也给了魏尧很大很大的负担,如果裴家的血债没有加注到魏尧的身上,那他这个皇子做的会更加轻松快活一些,可正是发生了那样难以磨灭的惨剧,让魏尧必须要跟裴家捆绑在一条线上,裴家美其名曰给魏尧支持,让魏尧有问鼎帝位的资格,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魏尧最初帮裴家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帝位,他只是在尽一个晚辈的责任罢了。

这些事情,魏尧从来没有和云招福说过,是云招福自己悟出来的,她把自己代入到魏尧的身份上,将他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顺下来,设身处地的感受他,这些道理就不难明白了。

魏尧与云招福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闭起了双眼,云招福以为他累了想睡觉,在他耳边说道:

“魏尧,你流血太多了,最好还是别睡了。咱们再讲讲话,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再说说,我保证不记你的仇。魏尧?魏尧?”

云招福在魏尧的耳边魔音穿脑,魏尧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啊,伸手将凑在他面前聒噪的人按压到自己胸前,没想到却碰到了自己的伤口,痛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云招福大惊失色,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怎么样?”

魏尧无奈张开双眼:“我没事,这两箭没伤到我肺腑,就是有点累罢了。”

“是啊,失血过多的人就是容易累的,不能睡。周平说只要半日就能到营地,你再撑一下,到了营地给大夫瞧过了之后,再睡不迟。”

云招福给魏尧摩擦手掌心,又检查他身上盖的被褥里热不热,忙活了半天,魏尧也睡不着了,干脆睁着眼睛凝视云招福,不过两个月不见,她瘦脱了形,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的苦,而她做的这一切努力,仅仅是为了待在他身边,曾经她与他说过,两人生死与共,荣辱共担,但魏尧并未放在心上,心里还是想着替她担下一切,让她恣意生活,哪怕从此天人相隔,他也希望她下半生能够过得幸福安康。

但这傻丫头却追了过来,费劲千辛万苦,他魏尧何德何能,能够承她这份深情。他的孤独感受,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的了解,并心疼他。她是来跟他一起担责任的。

不得不说,她做到了。不仅是替他担了责任,还救了他的性命,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悔恨没有替她安排好下半生的幸福,悔恨自己没有遵守承诺,这两天,他在脑中想了无数次自己遇难的消息传回京城以后,这丫头会哭成什么样儿,想象她接下来要怎样生活,是会忘了他,还是记着他,可是无论想到多少结局,都没有想到如今这个。

那个让他牵挂肚肠的女人来了,坚强勇敢的跋涉千里之外,来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暖心的希望,就算是为了她,他也要坚持活下去才行。

第178章

马车一路赶到了军营, 魏尧被送到了主帅帐中, 陈亮将军闻声立刻赶了过来,军医早已在马车进营地的时候,就被周平喊了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

陈亮将军问道。

魏尧摇了摇头,因为连日泡在水里,失血过多, 脸色十分苍白。周平上前对陈亮将军解释道:“将军不要担心, 我们王爷的箭没有伤及肺腑, 只是两日泡在水中, 失血过多。”

陈亮将军惊讶:“两日泡在水中,这岂非儿戏嘛。”

伤口在水里,会导致流血更多。

“被人包围了, 实在没办法,所以王爷身上的箭一直没敢拔, 等到上了岸才拔的。”周平怕陈亮将军担心, 赶紧解释清楚。

陈亮将军这才点了点头, 目光落到坐在魏尧身旁的云招福和秦霜秦夏身上,她们如今都是男装, 陈亮将军问:“这几位是?”

周平挡在云招福她们面前,对陈亮将军解释:“哦, 王爷的亲卫,将军没见过。说到这个,我们还有几个亲卫没有回来, 烦请将军派兵去接他们。”

“哦,好的,我这就派人去。”

陈亮将军和周平出了帐子,往议事营走去,军医给魏尧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以后,下去熬药了,秦霜秦夏把营帐里的人都清了场,让云招福和魏尧单独在里面。

云招福这才敢牵魏尧的手,先前只敢看着,不敢动他,生怕别人误会什么。

魏尧勾唇一笑:“别这样看我,笑一个。”

云招福勉强一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虚弱,脸色煞白煞白的,也不知道这回失的血要多久才能补回来呢。”

“你多给我炖一些补血的汤喝,用不了多久的。”魏尧伸手抚上云招福脏兮兮的小脸,用手掌度量了一番,叹息道:“瞧你瘦的样儿,你说你怎么这么胆大呢?这一路上要经历多少事儿,你出京城的时候,想过没有?”

云招福点头:“我当然想过了。就是想好了才出来的。我这回在京里可骗了不少人,现在我是找着你了,若是跟你回京城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你偷溜出来的?”魏尧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云招福老实的跟云公良或范氏提起她要离京去西北的事情,云公良和范氏就算用铁链把她锁在家里,也不可能放她出来的,所以,她肯定是偷跑的,开始几日可能没人发觉,但只要王府发觉了这件事,往城防那里一告,城防肯定得追出京城好几里。

“若是偷溜的话,的确不怎么好解释。”

魏尧煞有其事的说道。

云招福苦着一张脸:“我不管,我反正就说是你让我跟着出来的,他们若要怪就怪你。尤其是不能让我娘知道,我娘直到的话,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魏尧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娘要打断你的腿啊。就这样还敢出来,也真是服了你了。”

云招福无奈,两手一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反正我人已经来了,回去的时候,有责任你还得给我担着才行。”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担责任嘛,怎么又要我替你担了?”魏尧故意说话与她为难。

云招福一瞪眼:“这怎么一样,我之前说的意思是,大责任,咱俩一起担,但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责任,肯定就是你担了。你有意见吗?”

魏尧挪了下身子,倒吸一口凉气,云招福上前紧张的扶着他,魏尧坐好之后,笑着摇了摇头,感触问:

“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跟我说说,都吃了哪些苦。”

“没有啊。”云招福耸肩摊手:“我们这一路都挺顺利的。出京城的时候,秦霜和秦夏还吓唬我,说路上有多艰难险阻,说外面坏人多,路上时机不好要风餐露宿什么的,但我们走起来还成吧,从没有过缺水少粮,路遇劫匪的事情,就连天气都挺好,直到进了西北以后,才风雪大了些,一直到直沽省,我们过得都挺滋润的,几乎没怎么吃苦。”

若说一点苦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云招福很自然的把那些都忽略掉,没有说给魏尧听。

以至于魏尧听起来就更加惆怅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傻丫头的运气呢,等闲的倒霉事儿基本上都落不到她身上。瞧她虽然瘦了不少,但双眸却越发明亮了,这是一个人有了历练之后特有的眼神,脑中想象着在他走后,她留在京城做决定时候的样子,一定特别果敢吧。

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多亏有你。若我当初娶的是别人,只怕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呸呸呸。”云招福听前面话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感觉,可后面一听到‘忌日’两个字,就莫名生气,这魏尧嘴巴没个把门儿的,说什么晦气话呀。

“好,我不说了。反正我现在心里就是暖烘烘的,只恨身子不好,若身子好,就想把你搂着怀里好好的欺负欺负。”

魏尧眼带血丝,疲惫的对云招福笑着,云招福心疼不已,面上却也不肯认输,伸手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你还想欺负欺负我?那我现在可得好好的欺负欺负你了。”

手往魏尧的胸膛上碰了两下,云招福就察觉不对了,将手伸到魏尧的额头上摸了摸,怕不准确,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然后才直立起身子,对魏尧埋怨:“你这样儿,哪里是心里暖烘烘的呀,分明就是发热了。我得再去喊大夫来瞧瞧,你这么重的伤,再加上发热,可不是好现象。”

说着话,云招福就要走,魏尧拉着她,说道:“先前就在发热,大夫知道了,在熬药呢。你先别走,陪我说话,你若不陪我,指不定我待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就是魏尧为什么紧紧拉着云招福的手,不让她去洗澡换衣服的道理,精神委实不济,也只有跟她说话,才能让他保持精神,失血太多,确实不能睡过去,太危险了。

“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就不是个怕死的人。可是自从有了你之后,我现在就挺怕死的,我怕我死了之后,没人照顾你。”魏尧轻声细语的声音缓缓撞击在云招福的心房之上,正感动着,谁料魏尧又紧接着来了一句:

“你这脾气,没我罩着,可没谁受得了啊。”

云招福:…

“我这脾气不要太好,你对我误会挺深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完全赞同魏尧的话。

京城里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算计,云招福最讨厌的就是算计,所以像魏尧这样,全心全意对她的,就越发难能可贵,其实魏尧说反了,如果他离开了,不是别人受不了云招福,而是云招福会因为被他宠坏而受不了别人。

这就是魏尧的高明之处,先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把她给养娇惯了,今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看魏尧强撑精神和她说话的样子,云招福心疼死了,凑上去抱着魏尧,在他耳边问道:

“魏尧,像今天这样危险的情况,今后还会遇到吗?”

一次就让云招福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现在想想都满脑子的后怕,如果再来个一次两次,那云招福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魏尧搂着她,安心的呼出一口气:“只要还留在京城,只要裴家还想报仇,险境是不会少的。”

云招福脱口而出:“那我们就不能离开京城嘛。其实我跟你说真的,做皇帝不好玩儿,你看看古往今来的皇帝,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的,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国事,每天有烦不尽的灾情,每天要操心那么多事儿,就连闲下来去跑跑马,喝喝茶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就这样,还有那么多人想不明白,要去争夺那个位置,不知道图的什么。图的权利,可就算是皇帝,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权利争到手了,自己也一只脚踩进棺材了。骑虎难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一番心灵鸡汤说的魏尧瞌睡都没了。

怀里搂着她,目光盯着营帐顶端的彩旗,将云招福的话,反复放在脑中品味。

“若说图的色,后宫的确美女如云,三千佳丽,可是我跟你说,那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一个男人一辈子的次数是有限的,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肯定要比一个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健康很多,所以,当皇帝好色的时候,就是在透支一个男人的健康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