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却没想过,戚容平日里吃的都是些什么,神官们平日里吃的又是什么。两相对比,神官们感受到的落差和刺激更大,反应自然也更剧烈了。当然,他更没想过,那锅东西过了花城的手之后,有没有多点什么了。

郁闷和内疚之下,他给师青玄和明仪各自灌了足足七八碗清水,二位神官才悠悠转醒。虽然仍是如戚容一般面色发青、两眼发直,但好歹神智已清醒,口齿也清晰了。唯一的一点小问题就是师青玄还是止不住地眼泪流,说话时不时咬一下舌头,但也没什么大碍。

一番鸡飞狗跳,一个时辰后,四人终于围着供台整整齐齐地坐了下来。

明仪依旧脸朝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状如死尸。谢怜正色道:“风师大人,你方才说有很重要的事想请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

面色憔悴的师青玄往门上丢了个隔音法术,确保外面的人听不见了,才哑着嗓子道:“…是这样的。咳咳,咳咳。太子殿下你大隐隐于市,在人间修行了八百年,走的多见得多,应该遇到过不少妖魔鬼怪吧?”

谢怜抱着双手,道:“是遇到过一些。”

师青玄道:“那我想请问,你…有没有遇到过‘白话仙人’?”

谢怜一怔,道:“喜宴哭丧,白话仙人?”

师青玄压低了声音,道:“正是!”

忽然,谢怜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一股嗖嗖的冷气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人在他耳边,一边轻声冷笑,一边哼着一支诡异无比的小调。

原本从窗子和破洞里漏进阳光、温暖明亮的小小菩荠观也不知何时黯淡下来,仿佛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而谢怜的四肢也越来越冷,冰凉如铁。

“…”

“…”

“…”

谢怜忍不住裹紧了衣服,觉得还是有必要直说了,道:“我想请问一下…谁在笑?谁在唱歌?谁在我背后吹冷气?谁把屋子弄得这么暗?”

师青玄抹了抹眼泪,道:“哦,都是我。是我施的一点小法术,不要在意,只是为了更有气氛一点。”

供台边另外三人皆无言以对。半晌,谢怜扶额,无奈道:“…风师大人,要不然,这冷风还是别吹了吧,这个天气,大家都穿的不多。而且其实本来气氛是不错的,你一手动加冷风,配音乐…反而都搅没了。”

师青玄道:“啊?是这样吗?”于是一挥手,撤去了那凉飕飕往四个人背后灌的冷风,道,“不过屋子还是就这么暗吧,我点个蜡烛,更有感觉。”说着,果真拿出一根蜡烛点上了。幽幽的火光照着两张雪白的脸和两张白里带青的脸,果然很有气氛,很有感觉,只怕是让屋外的戚容看了都要吓得鬼吼鬼叫什么鬼。

其余三人都不想说什么了,花城往后一靠,明仪保持挺尸。谢怜揉了揉眉心,道:“继续吧…刚才说到哪了?白话仙人。你早说烂嘴怪便是了,一说白话仙人,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呢。”

师青玄大惊道:“太子殿下你胆子真大啊,这么叫不太好吧!”

白话仙人,虽说被称为“仙人”,但大家叫它“仙人”,不过是意思意思,留个面子,怕叫得难听了,万一被它知道,就要来你好看。其实大家都恨不得骂它烂嘴仙人烂嘴怪,越难听越好。因为它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错,寻常的妖魔鬼怪,至多是可怕,但它却是“可恶”。因为,它最喜欢在一个人高兴的时候突然出来泼一盆冷水。试想,有一对新人成亲,有这样一个东西在人家婚宴上出现,喝了人家的喜酒,突然说:“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分开啦!”又或者,谁家老爷高升了,它也突然冒出来,在一众人的恭喜声中道:“过不了几年,你就要锒铛入狱啦!”

它若是缠上一人,便会如影随形,紧紧绑定,不断在那人喜事到来时发出完全相反的诅咒。可想而知,有多可恶。尤其是那些很忌讳兆头不好的人家,遇上这东西,糟心死了。谁都不想被这种东西缠上,但要是遇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因为至今都没有人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挑人下手的。

看样子师青玄就很忌惮这东西,谢怜却不以为意,道:“无事。这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准确地来说,这东西怕他才是。师青玄来了精神,道:“看来太子殿下你是遇到过的了?这种东西有没有可能被彻底抹杀?”

沉吟片刻,谢怜道:“很多年前我确实遇到过两只,后来它们都没再出现了,不知是不是彻底抹杀了,但以我的经验来看,真要对付也不是太难。”

师青玄大喜道:“两只?两只都被你对付了?!那我可真是找对人了!都是怎么个情况?”

谢怜便讲了,第一只是这样的:许多年前,谢怜路过一个小镇,有个富商送女儿去皇城学习念书。因他觉得女儿争气,大张旗鼓宣扬了一番,喜气洋洋。谁知,乐极生悲,饯行宴上,突然有个声音高声说:“你女儿会在路上翻车,摔死在山崖里!”

那富商当场暴跳如雷,要揪住说话那人,但那人说完后便钻进桌子底下,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下,所有人都害怕起来。刚好,谢怜那一天从这户人家收了破烂,蹭了点剩饭,正准备带回去,听说了这件事,知道招来了什么东西,便对那富商说不用担心。他叫那富商请了二十多个护卫,加上自己,一路小心翼翼把那位小姐安全送到皇城,守在那小姐身边等了一阵。一个月后,那位小姐在一次品貌比赛中得了第一,机会来了。

当晚,众人在皇城一座酒楼上为小姐设宴庆祝,果然,又有个声音在人群里说:“你将来会被…”

一听到这里,谢怜便马上抓住了藏在人群中的那个东西,掐着它的喉咙,不让它说出那句话。随即用符锁了它的身形,一顿暴打,再叫人弄了一辆马车,载着它在山崖上狂奔,到一个转角时砍断了缰绳,让那车载着它坠下山崖去,应了它自己对旁人的诅咒。

另外三人道:“就这样了?”

谢怜道:“就是这样了。对付烂…好吧,白话仙人。对付白话仙人,有三个办法:第一,不要让它开口,在它开口之前就掐掉。这个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防不胜防。

“第二,如果它开口了,不要让被它诅咒的对象听到。任何人在正高兴的时候听到诅咒自己的话,都难免会生出一丝恐惧,而这个东西,便是以此恐惧为食、为乐。你越害怕,它越高兴,而若你真的被它吓到心神恍惚,如它所言,搞砸了手里的事,它的法力便突飞猛进。但除非是聋子,否则总有一天会听到的。事实上,就算是聋子也未定可以躲过,因为有人为了逃避这东西把自己两只耳朵扎穿了,但还是没用。

“而反过来,如果不管它怎么诅咒,怎么给你泼冷水,你都置之不理,它就拿你无可奈何。所以,最有效的,是第三个办法:让自己喜事多多,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它说也好,不说也好,全都听过就忘掉。让自己越来越强,全然不按照它给你预设的悲惨未来走下去。如此,到最后,它从你这里获取不到快感,多半就灰溜溜地走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暂时潜伏,等待下一次趁虚而入的机会。”

虽然这第三个办法最有效,但也是最难做到的,毕竟,世上有谁能真正做到心如顽石,不起一丝波澜?师青玄越听,眉头蹙得越紧,道:“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你也是这么解决的吗?”

谢怜道:“第二次,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没什么用处了。毕竟情况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谢怜道:“它找上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接不上的同学可以翻回上一章看看,昨天后来补了600字

风师大大自带BGM和鼓风机!

昨天手贱更新了小黑屋,晚上好奇点了一下多出来的一个按钮,鬼知道是语音朗读,然后就一直在朗诵这章的内容,而且我还被锁在里面怎么都关不掉。戚容本来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后来我忍不住改成了“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嚯嚯嚯嘻嘻嘻吼吼吼”…听完之后我静音了。

第104章 白话仙人喜宴哭丧 2

也是在很多年以前, 谢怜遇到了一只白话仙人。

那次, 他刚刚凭一己之力,盖好了一座小茅屋。正当他站在下面欣赏新房子时,突然, 角落里有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你这房子, 过两个月就要塌啰。”

师青玄道:“你怎么办?”

谢怜道:“没怎么办。我说:‘过两个月?七天之内它还能立着,那才是奇怪。’”

“…”

花城微微一笑, 随即,这笑容便淡去了。

那白话仙人躲在暗处,等着吸谢怜的恐惧、烦躁、不安之情。然而,它巴巴地吸了半天空气,等谢怜都洗洗睡在新屋子里了,也什么都没吸到。

虽然谢怜没看见它的真身,但也能感觉出,它大概很生气。

没过几天, 夜里一道苍雷劈下, 整个房子都焦了。

那只白话仙人颇为高兴,大概是觉得焦了和塌了差不多,它的诅咒算是应验了, 这下谢怜总该害怕了。然而并没有。它还是没吸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它当然不甘心,于是, 它便跟在了谢怜身边,等待下一次喜事到来。

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间, 谢怜身上居然一件喜事都没有!

要是一般人,也就放弃了。但白话仙人还有个特点,就是爱死磕,盯上了一个人就要死死跟着,所以也跟着苦苦饿了大半年。最后,机会终于到来了。

某日,谢怜收破烂进账一大笔,发了一小把横财。白话仙人乐坏了,憋了这么久,立即使出浑身解数,爆出长长一串谢怜有钱之后吃喝嫖赌染上一身病倒欠一屁股债的精彩人生,滔滔不绝诅咒连连。谢怜一边点着钱,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依旧是洗洗就睡了,那白话仙人也依旧什么都没吸到。

当天夜里,谢怜的破烂堆就失火了。

火扑灭之后,满脸黑灰的谢怜对那白话仙人慨叹道:“可惜了。全都烧光了,一个子儿也没了。昨晚你说的那些醉生梦死、浮世流金,我还一件都没有体验过呢。我觉得,你讲的挺有意思的,要不然,你再说一遍吧。”

如此下来三四次,到后来,谢怜甚至会主动上去问它,你有没有什么想讲的?你要不要讲几句?那白话仙人终于再也受不了了,它逃跑了。

对白话仙人而言,谢怜这种瘟神,真是极不友好。要么他就没有喜事,空等数年;要么他就对一切厄运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恐惧不安;而且他运道之差,超乎白话仙人的想象,所以它们的诅咒对谢怜而言不痛不痒,简直是祝福,或是在讲白日梦。

总之,从此以后,谢怜便与白话仙人绝缘了。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那只白话仙人逃跑后到自己族群内部大肆宣扬过他有多恶劣了。

听到这里,师青玄没绷住,噗了一下。花城淡声道:“很好笑吗。”

师青玄也知不妥,立即正色了,肃然道:“对不住了,太子殿下。”谢怜笑道:“无事。反正我也觉得挺有趣的。”

他总结道:“白话仙人是从人的恐惧之心中吸取法力,再借此法力,促使预言成真,然后再作出新的预言。如此循环往复,到一个人被彻底打垮、心如死灰为止。所以,越是心志不坚,越是吃亏;而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就越多。”

顿了顿,他又提醒道:“是有风师大人的信徒接到了此类祈愿,向您求助吗?您是风神,这东西不在您的管辖范围内,接到的话,可以移交武神。”

师青玄却道:“不是信徒遇到了,是我自己遇到的。”

这下,谢怜更奇了:“您自己遇到的?白话仙人一般应该不太敢惹神官。就算惹了,以神官之尊,也用不着怕它们的。”

师青玄叹道:“若是在我飞升后遇到的,自然不足为虑,但…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数百年前,风水二师在为人时,生于豪门大富商贾之家。

师青玄为次子,出生之时,举家欢喜,为此子取了乳名“玄”,广施粥点,行善积德。当时,有一位算命先生喝了粥,看到了襁褓里的婴儿,问了生辰八字,说了这么一番话:

“吃了你们家的粥,我说句话。你们家这个儿子,命格虽好,但一言难尽。要是想救,必须得尽量低调,别让他从小养成张扬的性子,不许他出风头,记住闷声发大财,如此方可平安渡过一生。绝对不要给他办喜事,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这话可太不好听了,简直跟白话仙人也差不多了。师家又是商贾人家,格外重这些,当场拉下脸把人撵走了,他的话自然也没放心上,几日后,便又为师青玄开设宴席,张灯结彩,锣鼓齐鸣。

然而,宴席上,正当众人喝得高兴,纷纷对着襁褓里的师家二公子唱祝词时,蓦地从地下传来一个声音,唱道:“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这声音真是从地底下传来的,盖过了在场所有其他人的声音,把众人都吓呆了。

宴席惶惶而散,当天夜里,还是婴儿的师青玄便发起了热,啼哭不止,怎么都退不下去,还直吐苦水,全家魂飞魄散。师家想起前不久那个说怪话被赶走的算命先生,忙到处找,又把人请了回来。那算命先生道:“让你们别张扬,你们非不听。这下这孩子撞了真仙,这辈子都要后患无穷了。这一场高热还不算什么,不久就会退了。但这个,只不过是它的见面礼!”

那撞上的东西,自然是白话仙人了。只是,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赶跑的普通白话仙人,而是一只岁数最大、道行最高的白话仙人。高到何处?不逢喜宴,也能哭丧。所以,被叫做“白话真仙”。

这“真仙”可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眼光毒辣,缠上的人,无一不是大起大落、一生传奇的大人物。有的人战胜了它,但也与它斗了一生,供给它不少食材;有的人败给了它,便彻底成为它法力源泉的一部分。千百年积攒下来,根基深厚。如今,它已休息了一百多年,算算日子,也该出来走动了,这次开口,肯定要吃一口大的。恰好在此时出生的师青玄命格很对它胃口,便被这真仙“定”下了。虽然眼下的小小婴儿即便听见了它的预言也听不懂,但小婴儿总归会长大的,总有一天能听懂,总有一天会知道害怕。并且,从幼时埋下的这份恐惧,将深深根植于心,挥之不去。

好在,这种精怪往往脑子一根筋,想东西的方式很奇怪,和常人是不同的,于是,算命先生想了个办法骗它:先让师家把师青玄送出去,假意送人,再把儿子换个模样,伪作女婴送回来,说是从外面接回来的养女,让全家都管这位公子叫小姐,将他从小扮成姑娘养。只要那白话真仙一直找不到当初定下的男婴,时间一久,没准就不记得当初他挑中的是谁了。

如此,师青玄果然平安无事长到了十岁。

十年间,当初的豪门大富之家渐渐衰颓。二师父母去世,家中勾心斗角,争夺财产。师无渡不胜其烦,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带着比他小好几岁的师青玄离家了。

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师无渡先一步上山拜师修行,把弟弟寄养在山下小镇。他每日修行练功到很晚,大傍晚才下山。山上没有吃的,夜里才能回家吃上饭。有一天晚上,师无渡与人切磋入了迷,忘了时辰。师青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哥哥回来,担心他没饭吃肚饿,便决定送饭上山。

那时师青玄尚且是个孩子,不会走山路,夜里又漆黑一片,拎着饭盒子走了许久,等得内急。一急,便在山路边脱了裙子。这时,山路前方远远走来一个黑影,问道:“前方的可是玄儿?”

师青玄一听有人叫他乳名,以为是哥哥叫来接自己的人,连忙把裙子又放下了,应道:“是我!”

那陌生的声音又问:“你的生辰八字,可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师青玄更奇。一奇为什么突然问生辰八字,二奇这人说得竟是分毫不差,也应了:“没错!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你认识我哥哥吗?”

那声音不答,最后说了一句:“你过来,让我看清你的脸。”

这是命令的语气。到这里,师青玄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他抱着送饭的盒子,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听得身后上方呼呼狂风、哈哈狂笑,竟是那东西紧紧追在后面,喝道:“你马上就要摔倒了!”

师青玄魂飞魄散,说到“倒”字时,他果然摔倒,摔破了饭盒子,饭撒了一地。那东西就要扑上去时,师无渡赶到了。

见人一来,那白话真仙便消失不见了。师无渡抱起了摔得满脸是血和饭的弟弟,兄弟二人都是心惊不已。

还是给它发现了!

被躲了这么多年,白话真仙尝到了第一份甜头,从此开始定时出没,一次比一次神出鬼没。这东西道行太厉害,师家家业已垮,师无渡能请来的道人法师毫无办法,也无力怒砸百万功德,向上天直接传达自己的声音。虽然它一直没要师青玄的命,但兄弟二人皆知,这东西不过是在等养肥了再杀。眼下只轻轻打你几个小耳光,提醒你要害怕它,总有一天要来个大的。这就仿佛一个猎人,不给猎物一箭来个痛快,偏偏要擦着身子来几箭,教猎物恐惧到极致,而它便以此为食。

简直像是一场凌迟。

好在,转机终于来了。苦修狠冲数年后,师无渡飞升了。

他一飞升,立刻把师青玄提到中天庭,猛砸天材地宝,没过几年,师青玄也顺利飞升。那白话真仙,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师青玄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它终于放弃,知难而退了。然而,这似乎只是他想得美。

前几日,他找了一大帮朋友喝酒,醉醺醺之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个声音恶狠狠地道:“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哥哥!”

那声音熟悉至极,在他十岁以后到飞升的日子里,几乎年年都能听到一两次这个声音,对它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简直是一个炸雷响在耳边。师青玄瞬间就酒醒了,吓得连夜跑去裴茗的地盘,亲眼看到了师无渡正好好的和灵文他们聚会,这才定了心神。

事后,他怀疑那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毕竟从小被这东西种下太深的阴影,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前思后想,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便拉了明仪,又顺便来找谢怜问问,岂料在菩荠观撞上了花城,真是冤家路窄。

听完,谢怜道:“如此说来,风师大人你遇到的,和我遇到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思索片刻,又问花城,“三郎,你可亲眼见过那白话真仙?”

花城手里把玩儿着一支筷子,道:“嗯?未曾亲眼见过。不过,我有认识的人见过。”

这个“认识的人”是谁,谢怜虽好奇,但也没多问,只道:“它道行究竟有多高?当真厉害?”

花城把筷子丢了,缓缓地道:“很高。”

闻言,师青玄和明仪的神色都越发凝重了。花城又道:“它跟一般的小喽啰可不同,的确难对付。”

虽然说着“难对付”,但他依旧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客套一下。不过,能得到花城这般评价,也是极不容易了。谢怜道:“风师大人,看来问题不小啊。这事你为何不告诉水师大人?”

师青玄摆手道:“不行不行。你知道的,我哥眼下又要渡劫了,万一他在这个节骨眼去斗那白话真仙,分心了怎么办?这事我得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跟我哥交好的神官,我也一个都没告诉。”

一位神官并非一生只能渡一次劫。渡过的天劫越多,境界越高,地位越稳,法力越强。师无渡乃是有二道天劫加身的神官,谢怜早先也在通灵阵的闲聊中隐约听过,他现在正在等第三道。如若分心,确实不利。渡劫失败,怎么说也是要掉境界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在评论区看到对文内容本身的不同意见(比如不好看,不合口味,有问题)的时候,最好的应对,就是【不要回复】。

有不同意见,讨论当然是可以的,欢迎和平交流讨论。但是每个人的敏感程度不同,在讨论中往往很难控制一个度。比如什么是语气好什么是语气不好,什么是有道理什么是没道理,这些其实都是很混乱的,根本没有确切标准,一句不对就吵起来了。吵到最后根本没人仔细看一开始在讨论什么,无非你觉得我冲我炸我暴躁,我觉得你阴阳怪气,没完没了,没必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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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写到现在,评论对我写文真的不会有影响了。因为早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我每次写文的预期值都是很低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读者的反应。而且我又不是每天都看评论。唯一的感觉就是太难做了。都是买了V的读者,如果有冲突,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想考虑文怎么写,不想考虑这种问题怎么处理。因为感觉我怎么处理都不对。

第105章 三神一鬼不见真仙

师青玄正色道:“我想试试, 看能不能自己把那东西解决了。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你也比较有经验, 有空没有?如果没有,千万不要勉强。”

此前师青玄帮了谢怜不少忙,眼下他需救急, 有求于自己, 谢怜总不能在这时候就推说自己有事有心无力了。但花城远来是客,还没在这里玩几天呢, 他走了,谁来招呼花城?虽说他招呼得也不怎么样。

正兀自思量着,花城却一手支着下颌,笑道:“哥哥可是要去瞧瞧那白话真仙?不嫌弃的话,捎我一个可好?毕竟是个稀罕怪,我也没亲眼见过。”

谢怜心道:“惭愧,三郎懂我。”好生感激他体贴,点点头。师青玄也没什么话说, 他自然清楚花城不是来帮他忙的, 但花城至少不会捣乱,来不来对他没差。谢怜又道:“但那白话真仙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才它会再出现?”

师青玄道:“我也不知, 实在不行,我打算到皇城最好的酒楼去包酒席, 喝他个百八十天的,天天放鞭炮唱大戏,它总会出来的。”

谢怜道:“这也是个办法, 不过,就算它出来了,也未定能抓得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风师大人是否查过,过去它的猎物都有些什么人?行事风格如何?看看有无规律可循。”

师青玄道:“这个我哥自然是早就查过的。”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卷轴,铺展开来。谢怜凑上去一看,不禁道:“厉害,厉害。”

好家伙!这东西真是不大的鱼都懒得下钩,卷轴上一溜儿的名字,几乎全是在人间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而且无一不是下场凄惨。每一个的结局,都是崩溃自绝。

兵败如山倒,横剑自刎做个了断的;万千家财一朝散尽,三尺白绫了一干二净的;求名求利求而不得,翻覆沉浮永堕奈何的。这些人并非是败给了白话真仙,而是败给了自己内心对于“失去”的恐惧。

不过,名册上倒是没有帝王。真帝王,自有天子之气护体,不易为邪祟入侵。其实一般而言,有飞升潜质的人,也会天生一层灵气罩体,令这些鬼怪退避三舍,所以,谢怜隐隐觉得师青玄被那东西缠上,不是那么简单,许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刻意针对他。若真如此,这人必然不简单,但师青玄被盯上时尚且是个婴儿,又缘何会招惹到这种了不得的角色呢?

这时,花城道:“哥哥可否借与我看看?”

谢怜便把卷轴递给他,道:“看。”

花城只粗略扫了一遍,道:“谁写的卷轴?”

师青玄道:“我哥。怎么了?”

花城把那卷轴往桌上一丢,道:“不怎么样。错的离谱。建议你哥回炉重造。”

师青玄一听就要拍板了:“血雨探花!”

谢怜拉住他,歉声道:“风师大人坐下吧,坐下吧。算了,三郎说话一贯是这样的,他不是故意的。”

师青玄坐下来了,自个儿怀疑道:“‘一贯是这样的’?”

谢怜转向花城,问道,“三郎,你说错的离谱,是错在哪里?”

花城也向他靠过去,两人坐得近了许多。花城指了几个名字,道:“这几个,错了。”

谢怜认真看了,那几个都是恶贯满盈的一方霸主,道:“你怎么知道的?”

花城道:“因为这几个是我杀的。”

“…”

谢怜道:“这上面不都是自杀吗?”

花城道:“我动手之前,叫人去跟他们先打了个招呼,他们就自己了断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我杀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杀的,但大概可以算很诚实。师青玄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嘴皮子微动,道:“鬼不要在神官面前坦白地描述自己是怎么杀人的行不行。鬼不要和神官在其他神官面前光明正大地讨论这种问题行不行。”

花城又指了几个名字,道:“这几个,也错了。”

谢怜道:“这又是谁杀的?”

花城道:“黑水杀的。”

谢怜一怔,道:“那位黑水玄鬼,不是一向很低调吗?”

花城道:“不代表他不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