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花城便摁着他的肩,吻了下来。

戚容显然是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哇哈哈道:“太子表哥,你可小心点!狗花城现在肯定跟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老子出去帮你们宣传一下,跟狗花城有仇的和尚道士可不少,趁现在都赶紧来找他算账吧!呵呵哈哈哈…”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谢怜心中一紧。万一戚容真的叫来一大帮以往花城得罪过的法师道士,乘鬼之危,眼下这么个状况,鬼市群鬼如何能毫发无损?

然而,花城不给他思考这些的空裕。分明不是活人,没有体温,此刻的躯体却是滚烫异常,仿佛发起了高热。谢怜与他双唇紧贴,被迫承受着从他那边汹涌而来的热潮热流,原本去推拒的手抓紧了他肩头红衣。

也许是花城的法力太过强势了,灌得他整个喉管、胸腔到腹腔都暖暖的发涨,难受极了。谢怜感觉再这么被迫承受下去,他整个人就要被花城强渡过来的东西打通了,一咬牙,用力一掌出去。然而,虽是打了一掌,但他没法对花城真的出手,也只打在肩头,这一下不轻不重的。花城用力攥住他手腕,压下,继续发泄。

再继续下去,真的不行了。这次,谢怜用了双手,用力推开他,落荒而逃到神台边,微喘着气。花城却双目血红地欺了过来,把他按在神台上。谢怜道:“三郎!”

“…”

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点作用,花城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死死抱住了他。

见他听话,没再强灌法力了,谢怜松了口气,但抱着抱着,感觉花城体内法力正在暴走。难怪他逮着自己就吻了,如此狂乱不堪,非得找一个突破口发泄不可。要想彻底平静下来恢复神志,恐怕非得给他放放血。但花城非是活人,哪来的血放?

想了又想,谢怜还是道:“…得罪了。”

于是,他双手捧住花城的脸,主动将唇覆了上去,缓缓引导着花城体内那股燥热的灵流来到自己体内,帮他缓解痛苦和燥热。花城也搂住了他的腰,谢怜轻轻颤抖了一下,下一刻,二人便滚倒在了神台上。

说来真是不公平,谢怜根本不敢碰花城身上稍微危险一点的地方,花城却仗着神志不清在他身上肆无忌惮,逼得谢怜苦不堪言。这神台原本是供奉神明的地方,此时却卧了一鬼一神在此拥吻交缠,当真荒诞诡谲,却又缱绻艳丽。

前几次,双方都还算清醒,每一次都仿佛有一个正经无比的理由,做起这种事也还算克制,仅限于唇瓣相贴,但这一次,一方神志混乱,带得另一方也措手不及,唇齿缠绵过界。迷迷糊糊间,谢怜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虽说,每一次都仿佛身不由己,但其实,每一次都有情不自禁。

如此煎熬大半夜,花城体内躁动终于缓缓平复下来,抱着谢怜的手臂也微微松开了一点。谢怜翻身坐起,凝望着花城闭目沉睡的脸,叹了口气。

厄命被丢在一边,眼珠还在急速乱转,谢怜拿过那弯刀,在手里摸了半天,厄命这才微微眯起了眼,仿佛终于得到满足。不多时,花城猛地翻身坐起,道:“…殿下?!”

谢怜迅速调整神情,回头欣喜道:“你醒啦?没事了。”

花城四下望了一圈,千灯观主神殿内,满地狼藉。他脸色是难得的惊疑不定,仿佛不大记得昨晚怎么了。谢怜主动从容地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这边所有下属都忽然头痛发热、烦躁难安,你也是,火气大得很呢。”

花城道:“除此之外呢?”

谢怜道:“除此之外?没了啊。”

花城紧盯着他,道:“真的没了?那我怎么平静下来的?”

谢怜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三郎你可别怨我啊,我除了这样…”他举了一下自己正在抚摸厄命的手,道:“还,咳咳,跟你打了一架。”

“…”

花城怀疑道:“…打了一架?”

谢怜面不改色,真诚地望着他,道:“是啊,你看,这殿里乱成这样,就是我们打架打的。”

“…”

半晌,花城吐出一口气,一手扶住了额头。

而见他不再追问,谢怜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花城低声道:“开了。”

谢怜道:“什么?”

花城抬头,沉声道:“铜炉山重开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都再清楚不过了。谢怜睁大了眼,道:“新的鬼王…要出世了?”

·

谢怜回去报到的时候,仙京上方也是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迈入神武殿,谢怜下意识想找个人问问,道:“雷师大人怎么了?”但他说完才想起来,平时风师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最前列的水师,最角落的地师,也都不见了。他怔了怔,心中轻叹,一侧首,却又看见郎千秋从殿外进来。

多日不见,郎千秋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沉郁了一些,跟他对视一眼,一声不吭转过头。

谢怜望了一圈,这殿上居然找不到可以随意交谈的人。

一个声音答道:“没怎么,鬼王要出世,鬼哭神号,雷收不住了。”

答话的竟是风信。不知为何,看到他,谢怜顿感亲切无比。然而风信一只眼睛眼圈是青的,谢怜忍不住回头去看远远在大殿另一边的慕情,慕情一边腮帮子是肿的,看来两人积怨多年,上次那一架打得够狠。

君吾道:“这次叫大家来,是为什么,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了。”

众神官参差不齐应是。君吾缓缓地道:“天地为炉,众生为铜;水深火热,万劫其中。

“铜炉山,乃是一处风水险恶的天然恶地,一座不知何时便会爆发的活火山。

“每隔百年,山中蛊城打开,万鬼震动,对先代鬼王的震动尤其之大。所有渴望升至绝境的妖魔鬼怪都会赶往铜炉山。聚齐后,铜炉山就会再次封闭,厮杀正式开始。

“当杀到只剩最后一只的时候,鬼王出世。

“血雨探花和黑水沉舟,便都是铜炉山出身的绝境鬼王。二人成绝出山,黑水花了十二年,花城花了十年。”

慕情冷冷地道:“一个黑水,一个花城,已经棘手得很了,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吧。要是再多一个,那还得了。”

谢怜温声道:“玄真将军,黑水做了什么我不评价。不过,花城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吧。”

慕情鼓着一边青肿的腮帮子看了他一眼。裴茗道:“是挺棘手的。所以这次万鬼赴会,必定要阻拦下来,是吗?”

君吾道:“不错。万鬼齐聚,大约需要几个月之久,需要尽量在他们齐聚之前拦截下来。”

谢怜道:“万一来不及拦下来呢?还能挽回吗?”

君吾道:“能,但是,希望不要到那一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这次万鬼躁动惹出了一波乱子,许多原本镇压在各地的妖魔鬼怪都逃跑了,这些里面有许多都是极其危险的非人之物,如那女鬼宣姬、胎灵、锦衣仙人,目前它们必然正在往铜炉山那边赶,须得立即重新拿下。”

谢怜道:“都跑了?那这乱子的确是够大的。”

君吾道:“所以近来恐怕各殿武神要多费心,彻查各自的管辖区域了。”

谢怜道:“那…我呢?”

虽然谢怜现在是破烂神,但他好歹前两次都是作为武神飞升的,现在也是基本在把他当武神用,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管辖范围。沉吟片刻,君吾道:“仙乐,你,和奇英一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开窍了,所以谁会先告白呢~

当然,其实去躁不一定非要亲亲的,只是,花花他非常想亲亲!当然也很想…

第128章 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顿了顿, 君吾又问道:“奇英呢?”

谢怜四下望望,的确没在神武殿上看到那少年武神。或许是近来上天庭接二连三出事,灵文殿忙得飞起, 灵文也多了几层黑眼圈, 道:“奇英已经许久没来集议了,从来都联系不上。”

旁的神官有砸了咂嘴的:“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又没来啊?可以天天不来集议, 真羡慕。”

君吾道:“奇英现下不知去了哪里, 找到他后, 我会通知你们尽快汇合。”

谢怜欠首,道:“是。”

人间早已入秋,天气微凉,菩荠观亦是如此。谢怜虽身着单衣, 却并不觉寒冷, 不过,回去路上,他还是用收破烂的钱买了两件新衣,带给郎萤。

花城回了鬼市, 戚容抓了谷子逃跑,眼下,菩荠观也只剩下一个郎萤了。前段时间觉得很挤,却仿佛突然冷清了。谢怜远远便看到郎萤默默在观前扫地,将金黄的落叶扫作一堆。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怜总觉得郎萤之前勾腰驼背,畏畏缩缩, 眼下肢体却舒展了许多,看着总算是个疏朗的少年模样了,不由微感欣慰。上去拿了扫帚,正要携他入观,埋伏多时的众村民却都围了上来,大妈大爷、大叔大婶、姐姐妹妹,七嘴八舌道:“道长回来啦!”

“又去城里收破烂啦?辛苦了辛苦了…那个,最近怎么没看到小花呀?”

“是呀是呀,几天没瞧见了,怪想这小伙子的。”

“…”谢怜微微一笑,道:“小…花回家去了。”

村长道:“啥?回哪个家?我还以为这就是小花的家,他不是已经跟你住一起了吗???”

谢怜道:“没有没有。他只是出来玩的,现在我们都有事,就先分开了。”

那夜,花城后来又连连追问,谢怜始终一口咬死了二人只是打了一架。铜炉山重开,花城也多了些事要应付。如果真的让新一位绝境鬼王出世了,对三界都会形成冲击。花城和黑水,虽然一个高调,一个低调,但都很有格调,都算是自持身份、自有分寸,谁知道这次会生出个什么样的东西?万一生出个戚容那样的疯子,还要和他们分地盘,那就棘手得很了。于是,谢怜借口近日多事之秋,说二人最好这段时间各自忙各自的,暂时先别见面,忙完了再约,便和和气气地告别了。

虽然似乎显得突兀又冷淡,仿佛翻脸不认人,但谢怜实在是没办法。

他暂时没信心能藏好。

这时,他身后的郎萤忽然开口道:“火。”

“…???”

谢怜这才发现,心不在焉中,一时没留神,他居然又拿起了铁锅和锅铲,把刚带回菩荠观的肉和菜又糟蹋了。锅底的火蹿了几尺高,就快烧着天花板了,连忙一掌拍熄灭。但是拍得太用力,把整个灶台都拍塌了。这么砰砰乓乓一阵,谢怜懵了,一手拿锅,不知所措。正是吃饭的时刻,村民们都捧着大碗在门口吃得欢,被吓得又围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道长,你屋子又炸了吗?!”

谢怜忙打开窗子,道:“没事,没事!咳咳咳咳…”

村长过来看了一眼,道:“哎哟我的妈,惨成这样!道长,我看你还是把小花叫回来吧!”

默然片刻,谢怜道:“算了。毕竟…他又不是我家里的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郎萤已经帮忙收拾了满地狼藉,桌子上也多了一盘姹紫嫣红的东西,是他走神的时候胡乱装盘的。如果上次那碗东西,配取个名字叫百年好合羹,那么这次,就应该叫万紫千红小炒肉。恐怕除了花城,没第二个人能吃下这种东西了。谢怜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去洗锅,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别吃了,倒掉吧。”

谁知,他洗了锅再一转身,却见郎萤接过了盘子,已经默默吃下去了。谢怜一惊,连忙上来阻拦,扶住他道:“…天,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郎萤摇了摇头。因为绷带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他到底什么表情。连戚容和黑水吃了他做的东西后都会神智不清,郎萤居然还能挺住,究竟是饿到了一定地步还是他无意之中打通了任督二脉?谢怜自己逗了逗自己,勉强笑了,收拾过后,就休息了。

菩荠观内两张席子,一人一张。谢怜一想到身下这张席子是他和花城一起躺过的,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但又不敢翻来覆去吵到郎萤,挣扎许久,正想干脆起来出去透透气,却忽听窗子咔咔一响,有什么人轻轻推开了木窗,翻了进来。

谢怜背对窗子,侧卧在地上,惊了。

什么人这么想不开,居然敢来菩荠观偷东西,这不是血本无归吗?

那人动作极轻,身手极佳,若非谢怜五感灵敏过人,必然也觉察不了。他翻进来后,直奔功德箱。谢怜立刻想起,之前那功德箱里塞了满满一箱子金条,这人莫非是冲金条来的?可那些金条他早拿到上天庭交给灵文,让她帮忙寻找主人了。再凝神细听,谢怜发现,那人居然不是在撬锁,而是在往功德箱里,一根一根地塞什么东西!

塞完之后,那人便收了工,似乎想翻窗出去。谢怜心想,等他出去后再跟上,看他去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谁知,那人路过供桌,看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似乎饿了,没多想,顺手就拿起那盆没吃完的万紫千红小炒肉,扒了几口。

下一秒,“扑通”一声,昏厥倒地。

谢怜一下子翻身坐起,心道:“居然省了事!”起来点灯一看,地上直挺挺躺着个面色发紫的人,赶紧救命,给他灌了几大口水,这人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什么东西!”

谢怜假装没听到这句,语重心长地道:“奇英殿下,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往口里塞。”

这少年高鼻深目,满头黑卷发,不是那西方武神权一真又是谁?

他瞪眼道:“我怎知有人会在自己观里供的饭菜里下毒?”

“…”谢怜揉了揉眉心,打开那功德箱,发现里面又被塞了满满一箱金条,道:“上次那箱也是殿下你塞的?”

权一真点了点头。谢怜道:“你干什么给我这种东西?”

权一真道:“因为我有很多。”

“…”

其实,他不说谢怜也大概能猜到,多半是因为上次中秋宴,谢怜一筷子飞出去,切断了戏台的帷幕。谢怜道:“这些你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权一真不说话,明显压根没在听,谢怜哭笑不得。这时,郎萤冷冷地道:“让你拿走。”

他竟也不知何时坐起来了,谢怜回头望他,微觉奇怪。往日的郎萤基本就跟不存在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怎么今天主动说了好几句?而且,居然是用这种不甚友善的口气。不过他也没多想,心道大不了再让灵文回塞给他,正色道:“殿下,你来得正好。今天神武殿集议你没来,帝君给我们交付了任务,你看过卷轴吗?罢了,没事,我知道你没看过,反正我看过。这次我们两个人一组,要负责的东西,叫做‘锦衣仙’。”

白话仙人被叫做“仙人”,是因为人们不敢直接称呼它为无赖、流|氓、讨厌的鬼东西,固而勉强抬举。那锦衣仙为何称仙?则是因为,据说,这东西原本真的能成一位神仙。

传说几百年前,某个古国有一个青年,虽然天生痴愚,智力不如六岁孩童,但一上战场可就不是这样了,武艺高超,且大善大勇。两国交兵,本国能苟延残喘,就仗他一人当牛做马冲锋陷阵。但因他头部有疾,无亲无故,拼了命打下来的战功都被旁人占了,一贫如洗,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也很少有姑娘愿意亲近。这青年也是傻到一定境界,愣是从小到大都没跟姑娘打过交道,话都不敢多说。

不过,此人有飞升之潜质,再打几年,就该上天了,原本有没有姑娘喜欢也无所谓的,但坏就坏在,他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喜欢得要命。在他生辰那天,这女子亲手做了一件锦衣送给他。

说是一件锦衣,却怪异无比,不如说是个恐怖的口袋。这是那青年生平第一次收到喜欢的姑娘送给他的礼物,激动万分,欢喜至极,再加上天生痴笨,根本不觉得哪里古怪,迫不及待地便把“锦衣”往身上套。手没有可以穿进去的袖口,他便问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我的手伸不出去?”

那女子笑眯眯地道:“我第一次做,不太有经验呀。不过,没有手不就伸出去了?”

于是,这青年便把自己执掌兵器的一双手砍了,这下,终于合适了。然而,还不够,他又问:“为什么我的脚伸不出去?”

那女子答:“没有脚不就伸出去了?”

于是,这青年便拜托人把他一双腿也砍掉了。最后,他问:“为什么我的头伸不出去?”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谢怜原本也以为,“锦衣仙”应该是指一个穿着锦衣的妖魔鬼怪,谁知却当真是指的一件衣裳。铜炉山重开万鬼躁乱之时,这件衣裳给人盗走了。这锦衣沾了那青年的一腔痴血,化为一件极其厉害的阴毒法宝,常年辗转于各路妖魔鬼怪之手,用它来害人。因此,绝对不要随便收不知哪里来的旧衣服,若是半夜路上遇到一个人拿着一件锦衣要送给你,也千万别接。若是穿上了这件锦衣,就会被猪油蒙了心,痴痴迷迷,任人宰割,被吸干鲜血。

当然,这是传说的故事,听来荒诞,也有可能是人们根据锦衣仙的特性附会而成。不过,这锦衣仙是一定要拦下来的,绝不能让它去了铜炉山。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真正的郎萤跟花花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相信我,世界上真的只有花花才能面不改色吃下太子做的东西(。

所以,花花其实没下线呀!只是今天把郎萤掉包自己来了(。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_(:з」∠)_我以为我写的很明显了!!!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直接撕了他的马甲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129章 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2

“奇英殿下?殿下?你在听吗?”

谢怜伸手在权一真面前挥了挥。权一真方才似乎出了神, 这才回魂, 道:“哦。”

看来是没在听了。谢怜也不好说什么, 道:“那我们眼下当务之急, 就是要找到这件锦衣了?它的原型是…”

权一真接道:“一件无袖无头、麻袋一样的血淋淋的衣服。”

谢怜笑道:“这不是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没看过卷轴呢。不过,但因为这件衣服是妖邪之物, 神奇至极, 千变万化。世上衣裳千千万, 要找到这样一件衣服,无异于大海捞针。”

权一真道:“哦。那怎么办。”

谢怜道:“拿到这件衣服的妖魔鬼怪, 一般会化作商人, 在人口密集处询问是否有人想买或者以新换旧。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如今要是有谁这么做,多少有点怪异,不过它们的习惯和思想方式一时半会没这么容易改变,总之先去城里, 多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吧。”

这种东西,鬼比人更关注, 鬼界的小道消息比人间的灵通,也就是说,直接问花城,肯定省事不少。但前不久谢怜才对他说了暂时别见面,有求于人又立刻吃回头草,未免不好看。而且锦衣仙刚被人盗走,盗窃者肯定也不会这么快就敢拿着它出来害人。权一真点头, 起身,跟着他走了两步。谢怜觉察到郎萤也跟了上来,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郎萤摇了摇头,谢怜还没说话,忽听身后“咚隆”一声,他又倒下了。

谢怜猛地回头,道:“你怎么了?”

权一真脸上那阵紫气又泛上来了,憋了一阵,终于憋不住了,翻身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

吐完之后,权一真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口吐魂烟。谢怜道:“奇英…你还能走吗?”

权一真四肢平摊,道:“我觉得,不能了。”

“…”

无奈,谢怜只得将失去了战斗力的权一真拖到一旁,盖了张被子,让他暂时好好休养。

到第二日,权一真的脸色才稍微好点,谢怜反正是不敢让他乱吃东西了,找村长家借了点粥,带回来给二人喝。权一真坐了花城往常坐的位置,不知为何,郎萤一直盯他,似乎不大友善,谢怜把粥放到两人面前,无意间道:“三郎…”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他。谢怜动作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脱口叫了什么,轻咳一声,道:“大家继续。”

两人在供桌边喝粥,谢怜则提着斧头出了门,一边劈柴,一边回忆卷轴中提供的线索:“锦衣仙原先镇在一座神武殿里,神武殿的封印是极强的,且宫中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简单的万鬼躁乱恐怕没法使它自己逃掉,定然是有人瞅准了机会,趁乱盗走…”

以往都花城劈柴,轮到他自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劈得没有花城好。权一真凄凄惨惨地喝了几口稀粥就在菩荠观里倒下继续睡了,郎萤则走了出来,似要帮忙,谢怜道:“不用啦。三…郎萤,待会儿烧水,洗个澡吧。”

他想起来,郎萤似乎好久都没沐浴了。鬼的确是不会有油脂汗垢,但整天在外面晃,该沾的灰可不会少。不过也不能直说,不然伤人自尊。郎萤似乎怔了怔,没接话,而谢怜已经把柴搬进去烧水了,道:“昨天我到镇上卖破烂,给你买了两件秋天的衣裳,洗完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郎萤刚把那新衣服穿在身上,听了这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谢怜拉住他,语重心长地道:“别走!沐浴是一定要的。放心,我不拆你脸上绷带。”

郎萤依旧拒绝,闷头出门劈柴去了,就是不肯进来,谢怜无奈,只得捡了一堆柴,烧了水,自己脱掉衣服。若邪从他胸膛一圈一圈地褪下来,郎萤又抱了一堆柴进来,见他赤了上身,登时瞪大了眼。而谢怜用手试了试水温,正觉得刚好,已经穿着裤子坐了进去,见他进来,道:“哦,来得正好,麻烦把那边墙上挂着的斗笠下面的卷轴递给我。”

郎萤非但没过来,反而退到门外,“啪”的一声反手就把门关了。谢怜莫名其妙。没过一会儿,郎萤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脚把门踢开。谢怜忙道:“别踢这门!这门是…”

郎萤却侧目不看他,径直走到里面,把在地上挺尸的权一真拎起来往外拖。权一真似乎一睡就很深,只有地动山摇的大动静能让他醒来,就这么被拖了一路也无知觉。谢怜哭笑不得,道:“你干什么?没事的,又不是姑娘。进来吧。”

花城不在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在菩荠观里沐浴过。毕竟菩荠观真的是太小了,生活条件艰苦,有个水缸可以洗澡就不错了,没有那种带屏风的长方十丈的大浴池可以让他划船慢慢洗着玩儿。不过,有意无意的,谢怜从没在花城面前这么做过。但因为眼下的人不是花城,是别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

郎萤把权一真翻了个面,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压在他头上,自己低头把谢怜要的卷轴递给了他,继续坐在角落里。谢怜则打开卷轴,一边蹙眉细看,一边散了头发。

热气熏得他的脸微微发粉,长发和睫毛都越发黑漆漆、湿漉漉的。不一会儿,他忽然摸索到胸口那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末端坠着一枚金刚石指环。

谢怜握着那枚指环,微微收紧五指,忽然,眼角瞥到供台的角落边,放着一朵小小的花。

他下意识拿起了那朵花,举到眼前,总觉得脑海里模模糊糊,就像眼前弥漫的热气一般,需要一只手来挥一挥,拨散迷雾。正在此时,门外冷不防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这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谢怜把花放了回去,正要出声询问是谁,却发现这敲门声不是在敲菩荠观的门,而是在敲隔壁村长家的门。

敲门声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有没有人在家呀?以旧换新,以旧换新。我这里有一件全新的袍子,用不上了,想换一件合眼缘的旧衣服,不知屋子主人有没有这个意愿?有没有人在家呀?”

不消他找出去,这东西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