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点点头,又道:“那‘鼻梁’呢?”

花城道:“是乌庸河河岸边的一座繁华城池。下去看看吗?”

谢怜侧首道:“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花城道:“那城里,也有一座乌庸神殿。”

有神殿,那就有可能有壁画。谢怜立即道:“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关于乌庸太子的事。裴茗也道:“下去吧。得给小裴找点能吃的。不过怎么下去?”

花城挥了挥手,每个人的身边都浮现了几只银蝶,闪着磷光,栖息在他们的肩头、背后、头顶和袖口。旁人见了这么小的银蝶,未免要犯嘀咕能不能带起他们?谢怜却不问一句,抛出了若邪,把所有人都系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在半空中失散了。引玉把那洞口开得更大,足以让五六人同时进|出,准备完毕,谢怜和一行人都来到洞边,他道:“诸位,准备——”

裴茗道:“等等。”

谢怜转头,道:“裴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裴茗道:“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讲一下比较好。二位手上的这是?”

顺着他的目光,谢怜向下望去,望到了自己的手。他举起手,这才发现,他和花城二人手指之间的红线,还是相连着的。

“…”谢怜轻咳一声,道,“这,这是…用来联系的一样法宝。”

裴茗道:“不会不方便吗?毕竟是一根线,万一被绊住了或是绞在哪里,说不定要出事的。”

他这么提醒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谢怜不是太想让这根线断掉。见他神色微凝,似乎有点纠结,花城看了一眼,笑道:“这样的确是有点不方便。”

说完,谢怜便看到二人指间的红线消失了。花城道:“这样就方便多了。”

谢怜凝视着红线消失的那片空气,还有点儿怔住的。它只短暂的连了一会儿,就没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应该说这根本就是芝麻大点儿事儿,但他还是有点失落。怕被人看出来,谢怜笑了笑,道:“走吧!准备——跳!”

那山怪兀自向前猛冲,浑然没发觉这几个蚱蜢大点儿的小人儿从自己身上悄然落下。而一行人在一群死灵蝶的围绕下,飘然落地,毫发无损。落地地点,正是那张巨大的微笑人面的“鼻梁”。

起身后,谢怜却十分奇怪,四下望了一圈,道:“三郎,乌庸神殿和城池就在这里吗?”

花城道:“有。”

谢怜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当真。他以为落到地面后,会见到之前第一座神殿那样的小镇风光,能看到街道、商铺、民居、古井、神殿等等,然而,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无一物,根本不像是有城池存在过。裴茗架着裴宿,一脚踩上一块大石,道:“‘繁华的城池’在哪里?”

花城道:“在你脚下。”

“什么?!”

众人都围了过去。裴茗脚下的就是那块石头,研究片刻,谢怜道:“莫非有什么机关吗?”

花城道:“站过来。”

他拔|出弯刀厄命,刀尖向下,劈进石块旁的地面里。那刀尖刺中的地面,先是喀啦一声,裂开了一点蛛网似的裂痕。接着,那裂痕迅速扩散开来,越裂越大,越裂越深,最后,那一片地面轰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凉飕飕的黑洞来。

花城率先跳了下去,谢怜没想到他忽然抢先,扑到洞边,道:“三郎?”

须臾,底下传来了花城的声音,道:“底下没事,你们可以下来了。”

原来,他是先下去探路了。谢怜松了口气,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花城牵了谢怜的手,拉他站起来。谢怜道:“好黑啊。”

话音刚落,黑暗里便亮起了几只银蝶,翩翩飞舞,还多出了几团幽幽的鬼火,瞬间照亮了地洞深处。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长街。

在千年之前,这应该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商铺密集,房屋高大。方才裴茗脚踩的那块大石,就是一座屋舍的屋顶。其余人也一个一个跳了下来,谢怜望向上方,道:“原来如此。这座城是被埋了吗?什么东西埋的?地动?山崩?还是…”

花城道:“火山灰。”

谢怜猛地转头。花城道:“厚达两丈的火山灰,把整座城都埋在了地下。你们现在看到的,是那些来铜炉山试炼的妖魔鬼怪挖掘出来的一部分。更多的部分,还深埋在火山灰里。”

即是说,乌庸太子梦境里的灭世之景,成真了!

裴茗把裴宿放到路边,道:“先不管这么多了,有水没有?没吃的先给他灌两口也是好的。”

花城道:“表层的河流干了。不过,走运的话,可以在很深的地方找到地下水。”

于是,裴茗、半月、引玉便去找水了。谢怜正若有所思,花城走过来道:“哥哥,你看手上。”

谢怜下意识照做,一看才发现,虽然那道红线消失了,但他第三指上的那道殷红的结,却还没有消失,依然明艳。

花城分明说过,两人之间的红线断了,结就会消失的。他道:“这是…”

见他讶异,花城笑道:“之前那个是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红线是隐了,距离不受限制了,也不用担心被绊住,但其实没断。”

他举起自己的手,道:“只要缘结还在,就说明红线另一边的人安然无恙。靠近铜炉,危险也增多了,还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所以我想了想,这道红线还是不能取下来。哥哥说呢?”

得知红线还在,谢怜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一经觉察,立即正色,严肃地道:“哦,对。这样的话,就可以随时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安全了。很实用的法术。”

花城也笑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道:“不过,殿下,有件事,我一定要说,也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

听他说得肃然,谢怜道:“什么事?”

花城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会死,也不怕死。但是哪怕你再强,也不要当你自己不会受伤。”

谢怜愣住了。

花城又道:“不会死不等于不会受伤,更不等于不会疼。看到什么奇怪的危险的东西,不要乱碰。先找我,让我来。”

谢怜忽然想起,之前在地下,他用手托起那两个沾满尸毒的头盖骨时,花城瞬间变得不好的脸色,莫非那时候,他就是因为这个在生气?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看到危险的东西,却满不在乎地拿起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谢怜才道:“好…我不会了。”

听他答得诚恳,花城似乎满意了,微一点头,转身往前走去。谢怜道:“三郎等等!”

花城驻足回头。谢怜挤了半天,才小声地道:“…你,你也是。要是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不碰,你也不要碰,我们谁都别碰,好吧?”

闻言,花城一边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他走近一步,正要说话,忽听裴茗在不远处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半月道:“好像是人。”

裴茗道:“还真是!但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城和谢怜对望一眼,朝他们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谢怜道:“怎么样了?”

第165章 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裴茗等人进入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大概是想看看有没有井。谢怜迈进院子, 随口道:“这条街上的屋舍都好生高大气派。”

花城道:“铜炉位于乌庸国中心皇城之处, 此地距离铜炉很近, 即是说两千年距离皇城很近,也是富庶之地, 自然高大气派, 因为住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 富足人家。”

井的确是有一口, 但是,那井边的景象却甚为可怖。七八个人都趴在井边,仿佛即将渴死之人垂死挣扎挪到了这里, 还是断了气。再走近一些, 谢怜愣了愣, 道:“这…与其说是人,岂不更像是石像?”

这些当然不是活人,但也不是尸体, 更不是一具骷髅, 而是一尊尊粗糙至极的灰白“石像”。谢怜刚想上去用手摸摸, 花城在一旁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想起二人方才才约定好了不碰危险的奇怪的东西,强行忍住。再转念一想, 哪有人没事塑这么多造型惊悚的石像?应该的确是人, 但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子。这户人家大门大开, 他向一旁屋里望去,只见屋里地上也躺着两个人,姿势扭曲,紧紧相拥。虽然面目模糊,看不清表情,但光凭动作,已能感受到这两人恐惧万分的心情。两人中间还紧紧拥着一个什么东西,乍看像个包袱,再细看,谢怜恍然。那应该是个婴儿。

事情很清楚了。谢怜道:“外面那些是这户人家的仆人,里面的,是主人一家三口吧。”

花城道:“嗯。火山爆发后,乌庸河流动的河水变成了奔腾的岩浆,住在高地的居民没有被岩浆和烈火烧死,但也逃不了空气里无处不在的火山灰,窒息而亡。”

铺天盖地的火山灰瞬间包裹了他们整个身体,在表面形成了一层硬壳,把人们临死前的那一刻保存了下来,变成了石化像。

那古井当然早就干了,裴茗对研究死人模子也没兴趣,出去架了裴宿,继续找水去了。忽然,谢怜注意到一点奇怪之处,翻身进了屋子,在那一家三口的石化像旁蹲了下来。花城也进来了,道:“想看什么?”

谢怜微微蹙眉,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动作有点奇怪。这两个大人都是一手紧抱对方,但是另一手…”另一手,却放在胸前,似乎紧紧抓住了什么东西。

花城道:“你想看他们手里抓的什么是吗?”

谢怜刚点头,花城便在那连成一体的石化像上拍了一下,谢怜道:“等等,这样是不是对他们的遗体不太…”然而,花城动作比他快,这一家三口瞬间化为一堆灰白色的碎片。花城淡声道:“不必顾忌太多。人早已经死了,遗体也没有了。”

那一堆碎片里什么都没有。这些“石像”,居然是中空的。

也对,虽然表层的火山灰形成了坚硬的保护壳,但被包裹在里面的尸体终究会腐烂、分解。腐烂完毕后,就只剩下表面这一层灰壳了。

鲜活的终将逝去,唯不曾拥有过生命的长存于世。

地上一块块火山灰壳的碎片中残留着一些没腐烂完的布料和主人身上的首饰,如戒指、耳环、项链等等。谢怜觉得这对夫妻临死之前不太大可能抓的是这些金银首饰,正在里面挑挑拣拣,花城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谢怜道:“这是什么?”

花城道:“这就是他们手里紧抓的东西。”

那是一条坠子,坠着亮晶晶的金片和类似骨头的饰物。金片上刻有花纹,谢怜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灰,凝神细看,道:“荧惑守心?”

这金片上刻画的,居然是一副天相图。金为天幕,玛瑙作星,正是所谓的“荧惑守心”之相,也就是荧惑星在心宿内长留的天相。

荧惑星历来被人们视作战争、死亡之星,而荧惑守心之相更是不祥之兆,尤其是对国主、皇帝等统领者的不祥之兆,为何要把这样一幅天相刻画在饰品上?

不,这应该不是饰品。谢怜又在空壳碎片里找了一阵,找到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坠子,一共三个,连这对夫妻怀里的小婴儿的份都有,一般怎么会同样的饰品备三份?谢怜道:“这该不会是护身符吧?”

只有护身符,才会让人在临死前的一刻有紧紧抓住的冲动,在恐惧中带着最后的希望疯狂祈求。花城道:“正是。这座城我也掘了一部分,不少石化像内,都发现了这个护身符。”

谢怜沉吟道:“乌庸人信奉他们的太子,那么这应该就是太子的护身福了。但是为何要把这个天相画在护身符上呢?太子和荧惑守心有什么关系吗?”

花城道:“因为他出生的那一天,天相便是荧惑守心。因此,乌庸国众便以此天相来代指他。”

谢怜道:“三郎如何得知?”

花城把把金片翻了过来,道:“上面写的。”

果然,反面刻着一排文字。花城道:“这行字的意思是‘荧惑守心,圣人出世’。现在在我们眼中,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但两千年前却未必是这样。”

谢怜抚摸着那行文字,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因为,他出生那一日的天相,也是荧惑守心!

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他站起身来,道:“我们去神殿吧。”

二人并肩,沿着长街走下去。裴茗等人在这一带一无所获,也跟了上去。街上有许多车马遗迹,有的好好歇在路边,有的整个翻倒在地上。还零零散散看到了些躺在地上的石化人,姿势各异,大多数人躲到家里去避难了,这种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是来不及回家的路人。死前那一瞬间的嘶吼和挣扎都被保留了下来,众人就在这光怪陆离的人行汇中穿行。花城指给谢怜看,哪些是富商宅邸,哪些是宴酣行乐之地。谢怜忍不住道:“三郎,乌庸国已灭国两千年有余,之前又没有传人存世,你是如何习得那些文字的?”

总不能凭空硬学,怎么也得有个门道才是。花城道:“也不算太难。哥哥可以看到,有一些乌庸文字,和现在的文字是很像的。”

谢怜道:“对,‘乌庸’这两个字,就和今体非常像。”

花城道:“是的。所以这两个字是我最早学到的乌庸文字之一。像这样的还有一些,夹杂在句子里,可以推断前后更多的新文字。也有同形不同义的,但是少数。”

谢怜点点头,花城继续道:“然后,是那些出现得较为频繁的字符。比如这两个。”

他指了指街边两座建筑,道:“能明显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招牌上的字前面不一样,后面一样,如此,就能确定后两个字大概什么意思,不是酒楼便是饭馆。方法还有很多,哥哥还想听,有空我一一告诉你。”

原来如此。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不用任何帮助,全凭一己之力摸索透了一样东西的人。谢怜忍不住心中惊叹。

乌庸神殿依然是城里最高大气派的建筑,一行人来到殿前,还没进去,裴茗忽然道:“什么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远远传来,远远散去,谢怜道:“老鼠?”

花城道:“不是一般的老鼠。不过,有老鼠,就说明附近有水了。”

进入殿中,这一回,墙壁上竟是没有焦痕残留。一抬头就能看见大片大片色泽鲜艳的壁画。不过,这一回,壁画不止一副了,而是左、中、右,三幅!三面墙壁,各有一幅!

众人来到第一幅壁画前,抬头望去。只见乌庸太子坐在云端,周身金光璀璨。但他面色严峻,左手虚托着一团光,光晕里是一座吐着火焰的小山;右手则五指并拢,掌心向前,似乎在摆手。

下方是一座宫殿,殿里站着十几个人,衣冠配饰均是华丽无比,每个人动作不同,有的张开手臂,有的披甲挽弓,有的则神情激动地指向远处。

画面细节复杂,含量极广,谢怜看了好一阵,才转头道:“我说说我理解的这幅画的意思?

“乌庸太子左手托的这团光晕,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火山爆发之景,说明他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下面的人。而他右手的手势,明显是一个否定的姿势,应该是在拒绝什么。”

裴茗道:“那到底是拒绝什么呢?”

谢怜道:“那就要看下面这群人的动作了。这座宫殿处在人间,富丽堂皇,应该是皇宫。这群人应该就是乌庸国的王公贵族。这个打开手臂的,看姿势,是在比‘扩大’,扩大什么?这就要看他手里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地图。这个裴茗可再熟悉不过了,道:“扩张领土!”

谢怜道:“是的。而这几个将军,一身戎装,似乎已经整装待发、要披甲上阵了。旁边还有人在给他们指引方向,你们看,他们的动作指向性很明显,好像在说:‘去那里,打那儿’。

“如此一来,这幅画的意思,就好理解了——综合一下就是:乌庸太子把自己的预言梦告诉了皇宫里的大臣们。火山一旦爆发,后果严重无比,对乌庸国是灭顶之灾。本国的领土会不够用,因为火山位于中心,重要城池也一定会消失。那么该怎么解决呢?”

花城道:“自己的地盘不够用,就去占别人的地盘。”

谢怜道:“是了。所以,大臣们提议,开拓疆域,攻打邻国。

“但是,乌庸太子不同意这么做。所以,他的右手,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解完第一幅,众人来到第二幅壁画面前。这一幅壁画的颜色比起其他两幅要阴沉许多,也许是因为它描绘的,是战场上厮杀的情形。

下方战场,血流成河,两方士兵杀得不可开交。谢怜能分辨出哪方是乌庸国的士兵,因为他们的铠甲和上一副壁画里的将军们是一样的。乌庸士兵们看起来凶悍至极,把敌人的头踩在脚下、尸体挑在戟上,杀得胳膊大腿肉泥齐飞,血腥残忍,还有的士兵狞笑着把手伸向了抱成一团的小儿和妇人,足见战争之恐怖。

战场上方阴云密布,而乌云里却透出一丝白光,乌庸太子从云间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下方的场景,神色似乎有些愤怒,伸出一手,放下许多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的乌庸士兵,都被收了上去。

这一幅的意思比上一幅要好解一些。谢怜看了一会儿,便轻声道:“看来,将军和大臣们并没有听从太子殿下的劝诫,还是派兵出征攻打邻国了。士兵杀戮太重,并且欺凌别国的老弱妇孺,太子发现此事,十分生气,再次出手干预,阻止了乌庸士兵的暴行。”

裴茗听了,淡声道:“令人感动。但说实话,如果一定要有一国人生灵涂炭,选保本国无可厚非。将士在前面冲锋陷阵,没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死,说不定要先给这位太子殿下气死。裴某可不想为这样的国君征战。”

谢怜笑了几声,有点无奈地道:“裴将军说的,呃,有道理。”花城则微微冷笑起来。裴茗道:“所以,火山要爆发,这位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让自己的国民等死吧。”

谢怜道:“看第三幅吧,应该会解。”

众人终于来到这最后一幅壁画之前。这一副壁画,与前一副的色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重新变得鲜艳至极,洒满圣光。然而,谢怜看到它的第一眼便心头一震,睁大了双眼。

裴茗一看,道:“天,这就是乌庸太子想出的办法吗?哈,胆子也真够大的。裴某佩服。”

第三幅壁画上,底下画的是乌庸国,乌庸河蜿蜒着流过大地,太子和四位护法天神也在画面上。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整个画面最引人瞩目的、处在中心的,是一座桥。

一座白光璨璨的巨桥,由乌庸太子和他的四位护法合力顶起,地上的人们正在满脸笑容地向桥上涌去。

这乌庸太子,居然造出了一座通天之桥,想把人们引渡到天界去!

第166章 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2

谢怜不禁看得呆了。裴茗道:“这样也行?”

花城却道:“怎么不行?”

几人看向他。花城道:“点将不就是把凡人点到天上去吗?他只要把皇城附近的乌庸国众都暂时点到天上去, 等火山爆发, 尘埃落定后再放回去, 有何不可?”

裴茗道:“血雨探花不要说得这么容易, 阁下又不是不知道,点将也是要耗费法力的。他这得点多少人上去?”

点将, 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法力“养”着被自己点上来的凡人, 为己所用。否则如果没有限制, 各个神官还不拼了命地往天上点人带人?皇帝把三宫六院满朝文武都点上算了, 将军把自己的军队整个都点上来算了。

花城道:“从留下来的遗迹判断,整个乌庸国大约十几万人口。皇城附近也就几万人。”

谢怜低声道:“虽然吃力,但…勉强一拼, 也未必行不通。”

裴茗道:“就算几万人, 也从没有哪个神官敢点这么多。若真如此, 难说他到底是勇气可嘉呢,还是愚蠢至极。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谢怜看着壁画上的这座桥,目不转睛。桥下那白衣太子和四个护法天神的脸在他眼里, 越来越诡异, 越看越像他自己和四位国师的脸, 又想起那荧惑守心之相, 这仿佛轮回重演的故事让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好像隐隐已经知道了。

他不敢再看那壁画, 转过头, 道:“找到水了吗?”

半月拖着裴宿,道:“那位哥哥去找了。”

她说的是引玉。谢怜看了一下闭着眼的裴宿, 沉吟片刻,还是道:“我看,接下来我们去铜炉,小裴将军就留在这里好了。”

裴宿现在毕竟是人身,诸多不便,而且,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裴茗蹲下来看了看裴宿,道:“行,我赞同。但劳烦太子殿下在他面前的时候不要告诉他什么原因,这孩子会懂的。这事我来跟他说就行了。”

谢怜道:“裴将军放心,这个我省得,不然也不会趁他没醒才说了。”

毕竟,裴宿曾经是上天庭里前途大好的年轻武神,如今若是因为自己跟不上队要被放在这里,难免不是滋味。但是,做错了事就是要接受惩罚的,流放的滋味就是如此,也只能受着了。

几人留在神殿里,又讨论了一阵,谢怜奇怪道:“引玉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一直没找到水吗?”

花城则正凝视着栖息在他指尖的几只死灵蝶,那些银蝶方才派上了大用场,眼下已经回到他这里,收起来积蓄能量。他微微抬头,道:“不至于这么久。”

谢怜心生警惕,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吧。裴将军在这儿看着,三郎跟我一起?”

那是自然要和他一起的。于是,谢怜把若邪留下,让它结了个保护圈,二人离开神殿,朝地下城的更深处走去。

路上有不少屋子和杂乱物什,谢怜捡了个看着挺顺眼的罐子,花城仿佛觉得好笑,道:“干什么捡这个?”

谢怜道:“待会儿要是找到水,可以给小裴将军带一点回去。”他毕竟收惯了破烂,忍不住拍了拍手中罐子,道,“说起来,这还是个千年的古董呢。”

花城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要是喜欢这种东西,回头再到我那里去。我也有几件,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好了。”

一炷香后,二人这才隐隐听到水流之声。不多时,谢怜道:“在这里!”

底下果然有一条暗河。谢怜把那捡来的罐子放进水里,用力洗刷起来。千年的灰垢已经凝成了厚厚一层壳,洗不掉了,但把表层的灰尘刷掉凑合着也能用。他用这个罐子打满了水,低下头,刚想自己也喝一口,正在留神观察四周的花城转过头见了,却道:“别喝。”

谢怜已经把脸凑近罐子,听他阻止,疑惑道:“什么?”

这时,有个声音道:“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