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沉思道:“我听姑姑说过,秦谷主师从岐山凤鸣谷的鬼医贺昕,这本岐山毒谱应该就是凤鸣谷世传之书。可是……萧然,我们虽然知道那人拿走的是什么,现在又该怎么办?”

萧然坐在地上,握着那簿册道:“若我还在天籁山,滟飞熟知各种典故,说不定就能知道岐山毒谱究竟有什么内容值得人来抢夺……”他话音未落,忽而敛容霍然站起,朝着楼下斥道:“什么人?!”

银铃脸色一变,萧然将她拉至身后,闪身隐于窗边,以刀鞘轻轻推开窗户。

楼下传来一声冷笑:“萧然,看来你的伤势还不算太重。”

萧然听得这声音,目光一寒,侧身道:“萧苇,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楼梯上脚步声响,转眼间白袍锦带的萧苇已款款上到门口,背着双手,以观赏的眼神打量了萧然一番,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吸引那么多女人为你赴汤蹈火?”

银铃脸颊一红,心乱如麻。

萧然恨声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萧苇剑眉一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提醒这位慕姑娘,小心一番情意付之东流……”他见慕银铃气得要站上前来,又一抬手,“慕姑娘还是要多多冷静,你的江湖经验也着实太过匮乏,我怕你今后还要栽在自己手里。”

慕银铃咬牙瞥着他,道:“不劳萧公子费心,你还是多替自己着想吧!”

萧苇唇边扬起一丝微笑,向萧然道:“萧然,你是要打算带着她抽身而退?这如意算盘是否打得太轻松?眼下我父亲虽然放你一马,但无痕堡洛云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慕姑娘虽是狄诚那边的人,但已经几次三番向着你,狄诚又怎会对她网开一面?”

萧然直视着他,缓缓道:“我与银铃,只能在一起。他们若不肯,我们只有以命相拼。”

萧苇似是被他的决绝震了一下,看了看他,道:“既然如此,我奉劝你,不要再与父亲作对。他这次没对你痛下杀手,已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你不要忘记,当初并不是父亲强迫母亲抛弃段少钦,你若是要全部追究起来,那是否也要冲上西岭雪山,将母亲的遗体碎尸万段?”

“你住嘴!”萧然怒道,“不准对母亲不敬!”

萧苇目光凌厉,道:“你可以说我无情无义,甚至不仁不孝,但我只想告诉你,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没有必要再耿耿于怀。他们当年的是是非非,又怎是你我能以武力来进行解决的?”

萧然冷笑道:“多谢萧公子教导,但愿你今后能坦坦荡荡上一次西岭雪山,亲自到母亲面前拜祭,不做这耿耿于怀的人。”

萧苇双眉一蹙,狠狠瞪了他一眼:“总之你先好自为之。我将来如何,还轮不到你操心。”他顿了顿,又看着这遍地书籍,“莫非你们在此也是为了查清落雁谷之事?”

慕银铃道:“是又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

r>萧苇淡淡道:“慕银铃,那日在迎客山庄附近,你怀疑是我父亲杀了慕含秋等人,完全是你自己的臆测。我父亲其实根本没有做此事。”

银铃呼吸一滞,抿唇望向萧然。

萧然抬目道:“滟飞现在是不是被你囚禁起来了?我有事想要拜托她。”

萧苇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道:“我会用这种手段对她?你未免太低看我了。你有何事又要劳烦她?”

萧然扬起手中簿册,道:“那屠戮落雁谷的人,夺走了《岐山毒谱》,我想滟飞是否知道那部书中记载了什么重要内容,或许可以借此查探那人的底细。”

萧苇皱了下眉头,道:“原来如此……你不需再找滟飞,我可以告诉你,岐山凤鸣谷如今仅有一人还活在世上,她就是你的祖母,清风阁的段老夫人。”

萧然大吃一惊,怔立当场,萧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去做了。”

慕银铃等到萧苇已远去之后,才抓着萧然的手臂,急切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萧苇会告诉你这些?”

萧然定了定神,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去清风阁,才可能弄清真相。”

第六十五章 夜生奇草

两天后,萧然与慕银铃从水路出发,沿长江而下,直奔江宁。

但就在稍晚的时候,有一列黑衣劲装的精壮人马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天籁山。

与此同时,距离天籁山很远的峡谷溪流中,缓缓驶来一叶扁舟,绿水白云,碧波粼粼。船头站着一个面目英俊的年轻人,一袭淡蓝宽袖长袍,玄色云纹镶边,在文雅之中又带上一丝沉稳。

峡谷中的众人早已焦急不堪,一见他来到,便蜂拥而出,呼喊道:“洛公子!”

洛云微微一笑,那小舟慢慢靠岸,撑船的马重山见众人皆面色憔悴,手足颤抖,不禁皱眉道:“这云梦藤萝的毒性果然厉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成了这样!”

狄诚盘膝坐于岸边,眉间隐隐渗出冷汗,此刻才睁眼道:“洛公子可有办法解救?”

洛云轻跃上岸,回头吩咐马重山自船中取出数枚青瓷瓶子,交予众人。上官禹看着瓶中的丹药,道:“洛公子又是从哪里找到这解药的?”

洛云道:“上官先生难道不信任洛某?”

上官禹忙一揖道:“在下岂敢,只是我们才初次到这天籁山附近,连云梦藤蔓都是第一次听说,公子就能制出解药,真乃奇才。”

洛云眼波微寒,却还是面带笑意地道:“上官先生心思谨慎,但这其实也并非解药,只不过可以压制各位身上的毒性,缓解一些痛楚罢了。”

众人本已都吞食那丹药,听他一说,脸上都显出失望的神色。狄诚浓眉一皱,道:“这样说来,公子也无法为我们解毒?”

洛云道:“各位不必担心,真正的解药制法我已知晓,只是现在时机未成。大家只需忍耐数日,就能摆脱这痛苦了。”

狄诚微一诧异,又听不远处马蹄声疾,抬目一看,只见周鼎与凌佩如率领昆仑派与沧州镖局的人风尘仆仆而至。

凌佩如一见洛云,便急切道:“洛公子,我手下兄弟说萧然与慕银铃已经离开天籁山脉,赶往江宁去了。”

洛云眉头一蹙,道:“江宁?”

“萧然已与萧克天反目,他现在去江宁,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柳退禅沉吟道。

洛云双目清炯如水,淡淡道:“不妨事,我会有安排。”

此时周鼎见明珠山庄众人皆敛声屏息,面色憔悴,忙下马道:“狄庄主,你

们这是怎么了?”

狄诚慢慢站起,道:“周兄弟,我们都中了这山中的藤萝之毒,你们可觉内力迟缓?”

周鼎凝神稍一运气,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他转向洛云,“洛公子,为何狄庄主他们会中毒?”

洛云道:“这藤蔓之毒,会潜伏在人体内,越是运气耗力,越是渗入经络,阻断血脉。狄庄主他们因之前与萧克天动手,故此毒发便加速。”

周鼎眉头紧锁道:“这样一来,我们如何登上天籁山与萧克天对决?”

凌佩如扬眉道:“不如我们放火烧山,将那些藤蔓烧个干净!”

洛云道:“凌姑娘有所不知,这种藤蔓若是烧起来,只会散发出更大的毒性。到时我们哪怕不运功,都无法上山了。”

“这,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周鼎怔道。

洛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既然找了你来,就不会做无准备之战。”说罢,他探身自船舱中取出数个小小的竹箱,一一排在地上,宽袖一拂,示意周鼎上前。

周鼎心怀疑惑,上前打开那竹箱,只见箱中底部覆着一层薄土,土层之间隐约有许多小苗探出头来。

凌佩如此时也好奇地走上前来,惊愕道:“洛公子,这是干什么用的?”

洛云笑了一下,道:“这就要劳烦周兄了,昆仑弟子最善攀登悬崖峭壁,还请在三日之内,将这些幼苗栽种至天籁山长有云梦藤蔓之处。萧苇他们目前只紧紧守住各处关卡,防守的范围并不会扩大至山脉间,你们只要不从山路前行,他们便不会发现。此后的事情,只要静待了。”

是夜,周鼎带领着昆仑弟子沿着原本无路可走的绝壁攀援而上,他们均以黑衣裹身,在夜色中匍匐于悬崖阴影处,宛如暗夜幽魂。

那一株一株的幼苗便在无声无息中被种植到了藤萝之间,迎风轻摇,透出异样的绿意。

天籁山主峰上,萧苇站于水榭边,隋锦辰匆匆而来,见了他便拜道:“少主,深夜叫我前来可有吩咐?”

萧苇道:“洛云和狄诚他们现在何处了?”

隋锦辰道:“据我派出的间邪部暗探所报,洛云等人已远离天籁山脉,看上去应该不会再主动攻打我们。”

萧苇深出一口气,道:“他们这次前来天籁

山,难道仅仅是为了偷袭我父亲……上诀,你的部下一定要守住那些关卡,以免他们寻找机会暗中上山。”

“属下一直未敢松懈。”隋锦辰不无忧虑地道,“主人现在伤势如何?”

萧苇侧过身望着远处,道:“凭借真气阻住了毒性蔓延,但一旦动武,便不可抑制。若不是父亲有伤在身,我早就下山将地城等人一网打尽了。”

“狄诚倒不是最可怕,只是那个以飞叶击中主人的神秘人……”隋锦辰道,“少主,我听人寰说,此事或许和当初落雁谷秦一轩被杀之事也有关联?”

萧苇道:“我已经将此事透露给萧然和慕银铃,他们现在已经沿长江而下,赶往清风阁故址。我虽无法下山查访,但利用他们,倒也省去不少力气。”

隋锦辰略一沉吟,道:“原来少主前日下山前往落雁谷,就是为了此事。”

萧苇只是淡淡一笑,便屏退了隋锦辰。

回房的路上,他途经幽禁萧茉的小楼,楼上一片漆黑,他略一沉吟,转至后侧,果见一袭白裙彩缎的萧茉正坐在后窗,手撑在窗台上,双脚垂在窗外。

“茉,你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他皱着眉抬头道。

萧茉斜靠在窗框上,黑亮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神情还是淡漠的。

他长久地看着这个日渐陌生的妹妹,她的容颜还是粉雕玉琢一般,脸颊上稚气未脱,但一双眼睛里,却好像藏着很深很深的秘密。过去的小茉,会狠狠用眼睛瞪他,但自从她这次回山之后,却总是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之中,好像缺少了一种赖以支撑的凌厉之感。

“小茉……”他迟疑着开口,“你离开萧然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萧茉垂下眼帘,望着楼下黑黢黢的树影,很久才道:“我做了一场梦……”

“梦?”萧苇一怔。

她疲惫地笑了笑,用手指卷着自己肩上垂下的彩缎,道:“可是后来,那个人对我说,这场梦终于要醒啦!我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萧苇听她如此说话,不觉心绪沉重道:“小茉,你以后再不要擅自离山……这江湖,远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美好。萧然他,也已经和慕银铃走了,你从此之后,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吧。待得以后,我会为你找一个可以照顾你一世的人。”

萧茉低着头,紧握着窗

框的手轻轻颤抖,但随即又仰起脸看着天上群星,展颜道:“我不需要谁来照顾我……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与我一起做梦的人……”

她静了静,又望着萧苇道:“君姊姊回山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你能不能原谅她这一次?”

萧苇笑了笑,眉间却尽是无奈。

“我如果不原谅她,早就把她偷偷救出萧然的事告诉了父亲。”

栖霞山位于江宁城北,此处虽无高峰险岭,但景色清幽,素有“江宁第一名秀山”之称。时已入冬,漫山遍野的红叶纷纷飘落,覆于直通山顶的白石台阶之上,宛如铺了长长一道大红云锦。艳丽无比的石阶与上空湛蓝苍穹相映,更显得空寂秀美。

在这静谧之境中,忽听得一阵蹄声,一男一女策马自山侧小道飞驰而至。那男子面容俊秀,眼神清冷,身穿墨黑短打,腰间一道暗红束带,肩后一柄黑鞘短刀,血红的穗子在风中不住飘舞。身旁的绯衣少女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却更衬得双目幽黑清澈,腰间长剑碧鞘,上有古拙波形纹饰。

行至山下,男子一勒缰绳跃下马背,抬头遥望那高高石阶,道:“银铃,这里就是栖霞山了。”

银铃牵着马走到他身后,蹙眉道:“萧然,为什么这附近竟没人知道清风阁了?”

萧然喟然道:“或许是早已湮没无闻了吧……”

慕银铃望着前方瑟瑟飘落的红叶,快步踏上台阶,回头道:“当天在落雁谷中,我记得师叔公曾经说过,你祖母还一直守在栖霞,我们快些上山,总能找到。”

萧然点头,追上她的脚步,两人沿着那铺满红叶的石阶而上。山中并无多少行人,四周但闻雀鸟扑翅鸣叫之声,间杂山泉汩汩流过。江南之冬虽不酷寒,空气里却总带着透骨的湿意,走到没有阳光的山崖下,便更觉阴冷。

萧然与银铃拾级而上,来到栖霞山主峰凤翔峰之上,极目远眺。云层苍苍,树枝错落,一条土石小径自山腰蜿蜒而出,通往峰侧的千佛岩。银铃忽听得风中传来隐隐的钟磬之声,循声望去,但见那小径之上有一灰色人影一闪而逝,显然身怀轻功。

“萧然!”银铃一拉萧然衣袖,指向那小径,但那人却已经隐没于树影之间。

萧然也已瞥见那道人影,携着银铃飞身掠下,直追而去。

第六十六章 清风遗址

两人自半山而下,踏上那通往千佛岩的小径,疾行多时,却不见方才那道人影。此时夕阳晚照,彩霞满天,映得遍山红叶如血,两人已走至小径尽头,前面便是死路。

萧然环顾四周,见左侧道旁有一片密林,刚拉着银铃要往里行去,忽然一声啸响,一支白羽长箭自林中激射而来。他将银铃推至一边,飞身出刀,直斫向箭尖。那白羽长箭才一触及魄雪刀刃,便发出“铮”的一声,断为两截,但却不减来势,疾啸射向银铃。银铃扬手长剑出鞘,沧陨剑上隐隐泛出幽蓝光芒,划出数道水样波纹,将断箭无声无息中绞成粉碎。

岂料此时“嗖嗖”数声,一道道银光自密林中四旋而出,时快时慢,时上时下,纷乱不堪,却又都直扑二人而去。萧然右足一点树干,斜掠而起,自半空中挥刀直落。魄雪刀锋上猛然爆出万丈白芒,似是穿透了厚厚积雪的寒光。刀锋所及之处,空气似乎凝固,那道道银光在风中颤抖不已,忽地轰然炸响,飞射出无数碎屑。

萧然刀光一闪,护住双目,身子迅疾后掠,伸手揽住银铃,两人飞扑倒地。那片片碎屑呼啸着飞过半空,散落一地。

萧然扶着银铃站起身,盯着密林深处,朗声道:“林中的这位前辈,为何无故发难,不怕伤了路人吗?”

林中传来一老妪的声音:“滚出去!”

萧然急切道:“在下只是急于寻找一位长辈,见前辈身怀武功,便不由自主跟来。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那老妪冷笑数声,竟不再言语。银铃神色焦急,拉着萧然衣袖,示意他前去探问。

萧然深吸一口气,还刀入鞘,大步走向密林。

谁料才一入密林,便见那古树之间隐约泛出道道银光,本就错落密集的树干上,均以细密银线缠绕,结出千万道罗网。此时萧然前路已断,才要回身,只听风声微微,似是树叶摇晃,又是数道银线穿叶而至,悄无声息地缠于他身后,将他后路也断绝。

银铃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上前,想以沧陨剑斩断那些银线,萧然厉声道:“别动!”

银铃的剑尖在即将触及银线之际收回,那银线轻轻颤动,耀出夺目之光。

“银铃,千万不要碰它,否则又要像方才那样,全都爆裂开来。”萧然这才低声道。

银铃脸色一白,向那密林中大声道:“前辈可是岐山凤鸣谷传人?我们是专程寻人而来的!”

林中那老妪忽然发出刺耳的笑声:“什么岐山传人……江绣竹,你还想装神弄鬼来骗我?”

银铃听到这名字,情不自禁低呼一声,望着萧然。

萧然身子微微一颤,可却一步都动不得,他望着前方,怔怔道:“

你是,你是……”

此时那状如蛛网的银丝之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灰衫的老妪手拄拐杖走到丝网之前,她花白的头发蓬乱纠结,脸上布满沟壑,一双狠似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慕银铃。

“江绣竹,你还有脸到这里来?你把我的少钦哄得离我而去,现在又要来气我?”

慕银铃瞠目结舌,心知这老妪便是段老夫人,只好道:“前辈,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段老夫人冷笑不已,斥道:“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不认得你了吗?一身狐媚样子,烧成灰我都不会忘记!”

慕银铃焦急万分地看着萧然,但见萧然神色哀伤,紧抿着唇,一直望着段老夫人。

“祖母!”萧然忽地颤抖着叫了一声,随即屈膝跪在她面前。

段老夫人震惊万分,低头看着萧然,眼神从狐疑转为不安再转为痴狂,她猛然间后退一步,双臂一抬,含着眼泪叫道:“少钦,你终于回来了!”

说话间,她竟不顾一切冲上前来,眼见即将触及那交织错乱的银网,萧然急道:“小心。”

段老夫人的双手堪堪停住,怔怔看着横斜在自己与萧然之间的银网,急一转身,步履蹒跚地奔至身后一株翠柏边,伸出手在那树身后一旋,只听“簌簌”数声,那一道道银丝迅速缩回,转眼间便不见踪迹。

她这才疾步赶回到萧然面前,慢慢跪坐于地,颤着手抚过他的脸颊,道:“少钦,自你走后,这‘天罗银网’便再无用处。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用它想将你困住,你却连命都不要。”

萧然低着头,看着她破旧的衣衫,心中百感交集。

“那年你离我而去,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去找江绣竹了。可是,可这一去,怎么叫我等了那么多年?”段老夫人痴痴看着萧然,忽又颤巍巍站起身来,拉着他就往林中走,“来,你看看,这里的一切,都还是按照你的喜好,一点儿都没动。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这些没良心的东西,他们巴不得你与我翻脸是不是?我相信我的少钦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萧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银铃只得悄悄随后,不敢惊动段老夫人。穿过那片密林,眼前竟是一大片荷塘,只是那荷叶都早已干枯衰败,只留下黑黄的残枝突兀地耸立在污浊的水面上。

荷塘之后有数间屋舍,均已被杂乱的藤蔓覆盖了大半,只露出发灰的墙壁和歪斜的窗棂。段老夫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萧然,吃力地走到中间的屋前,摸索着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破旧的铁锁,喃喃道:“你的屋子,我一直打扫着。快进去好好休息……”

萧然抬目望去,只见那屋内桌椅床榻皆

整齐放置,全无半点灰尘,只是屋内空气潮湿晦涩,隐隐散发出一股霉味。墙上数幅字画也已都泛出暗黄,纸张皱折不堪。

段老夫人回转身子,正要引萧然进屋,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慕银铃,不禁又暴怒道:“妖女,少钦现在已经回到我身边,你还不走?!”说着,竟高扬起拐杖便要冲向慕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