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小庞阻拦无忌,“既然回来了就好。这地方鱼龙混杂的,既然看过了赛歌会,我们也该动身了。”

无忌皱皱眉,目光微微黯淡下来:“水生想去哪里?想不想去石林书院看看?”

林瞳和小庞同时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我,我是很想去那个什么书院看看啦,而且,刚刚交了这么几个朋友,马上就要分手,人家也有点舍不得。可是,可是找涌泉珠比较重要,而且还有晓白的事情。

无忌看我摇头,脸上微微有失望之色,但也没再说什么。

分手的时候,林瞳送了我们三匹马,然后给我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这是一册练功的心法,你们多看看,会有好处的。”他说话还是那么平静温和,我觉得有点舍不得,扁扁嘴。他笑了,轻轻摸一下我的头发,策马转身,招呼无忌和小庞:“上路了。”

无忌在一边跟李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听到林瞳喊他,轻轻一夹马肚跟上去,经过我身边时随手扔了件东西在我怀里:“小笨蛋,收好了!有事就找我。”

找你?到哪里找啊?还没等我问出口,无忌已经去远了。我打开他扔给我的小包一看,是一要金红色的鸟毛,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是什么鸟的。

“哥哥,我们去哪里?”晓白拉拉我的袖子。

“嗯,往西走。”

“往西?”晓白露出害怕的神情,“西边就是狐歧山,为什么要往西走?”

“那个,因为我们要找一颗珠子。”

“珠子?什么样的珠子?”晓白睁大眼睛。

“珠子—”我回头看李浣。实在说我也不知道那珠子长什么样。

“嗯,黑色的珠子,放到哪里哪里不有很多水…”李浣也解释不大清楚。

“黑色的珠子?”晓白歪头想了一会,“我好象在族里看见过一颗。”

“是吗?”我兴致缺缺。黑色的珠子多了去了,不太可能这么巧吧?

“嗯。上位长老管它叫玄水神珠,放在一只玉盆里。那玉盆里的水总是满的。我小时候淘气,拿东西去舀玉盆里的水,可是不管舀多少出来,玉盆里都是满的。长老说,狐歧山以前寸草不生,自从有了这颗珠子,才变得草木繁茂的。”

唔?听起来好象真的有点意思,可是名字不对啊!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得到这颗珠子的,从哪里得来的?”李浣显然比我兴奋。

“我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大概总有好几千年了吧。长老没有说过。”

“多半就是了。”李浣两眼发亮,“狐歧山,狐歧山!那珠子放在什么地方?”

“在山底的石室里。李哥哥,你们找它做什么?”

“那颗珠子本来是我们碧波潭的,我们要找回去。”

“可是,”晓白有些犹豫,“我听长老说,那颗珠子对我们族里好象挺重要的。长老把它藏得可深了。”

“那我们也要找到。”李浣握紧拳头,“否则碧波潭会干涸,湖里的水族都会死的。”

“那白哥哥也会死吗?”晓白紧张地看我。

“我也不知道。”李浣犹豫一下,“不过,碧波潭要是干涸,我们就没有家了。”

“这样啊—”晓白低头想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带你们去找。”

第9章

狐歧山很美,到处是碧油油的草和树,还有秀丽的岩石和千奇百怪的洞穴。

一进山,晓白就紧张起来,不停向四处张望,搞得我也好紧张。一听到什么动静,我们就立刻趴到草丛中。别说,狐歧山的狐狸就是多,走几步就能碰上一只,好在我们藏得快,没有被发现。晓白说它们都还是小狐狸,没有几年道行,所以才没有发现我们的。

“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啊?”我趴在晓白耳边小小声地问。幸好这几天照着林瞳给的小册子练功,现在还真有用,否则走这么多山路我早就两腿发软了。

“这里有一个暗道直通山底。”晓白也凑到我耳边小声回答,“我当时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入口在那里。”

“那里”是一棵半朽的大树。树皮上长满了小蘑菇,可是树干好象还很硬。晓白领着我们爬上树,在分开的两个大树杈中间有个洞,这就是暗道的入口。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我一边跟着往下爬一边好奇地问。

晓白停了一停:“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这里有个暗道。”

这话说得真奇怪,不过晓白应该不会骗我。

顺着入口爬下去,也不知里面有多深,只是开始觉得手抓的地方是木头,后来就变了岩石,一股潮气从下面泛上来,味道怪怪的。四面静静的,只听见我们三个的呼吸声。爬这些石头我一向拿手,还有精力腾出嘴来问话:“晓白你今年多大了?是天生的九尾狐吗?”

据说狐族的尾巴数量跟道行有关,修行越深,尾巴越多。五百年以上的修行才能有双尾,要到九尾,至少要一千五百年的道行。林瞳说晓白是九尾狐,可是晓白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年龄。至于天生的九尾狐那是少之又少,一生下来就有极大的灵力,看晓白的样子又没有那么大的灵力啊。这个问题我其实早就想问的,可是一直没顾得上。

晓白的动作又停了停,半天才苦恼地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原身是什么样子的,也没办法变回原身。有好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听晓白的声音真的很苦恼,不好意思再刨根问底:“那,还有多远啊?”

“晓白的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上来:“马上就到平地了。”

果然不久脚下踩的就是泥土地面,耳边听到李浣长长吐了口气。他不习惯爬这么陡的石头。

“到山底了?”

“嗯。前面就是石室,那里平常没什么人来,看守都在山洞口;除非月圆之夜,否则玄水神珠一定放在石室的玉盆里。”

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说话,闷着头走。虽然是平地,甬道里还是那么黑,我的头好几次撞在石头上,痛死了,可是怕被发现,又不敢叫出声来。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似乎有了一丝光亮,晓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刹不住车,一头撞在他背上。

“怎么不走了?”我揉着撞疼的鼻子问

“好象,不对。”晓白迟疑着,“前面好象有声音,以前这里只有族长一个人可以来,族长死后,就是上位长老可以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我们悄悄过去看看。”李浣也摸上来。

我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既然这里只有族长可以来,晓白以前是怎么来的?

甬道尽头像是一块巨石堵住了出口,却并不严丝合缝,不只透进来几丝光亮,还隐隐传来语声:“小白夫人,今天过得可好?”

这语声沙哑,却奇异地并不让人觉得难听。沉默了一会,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答道:“托青长老的福,还没死。”

黑暗中,晓白的身体突然一抖,仿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青长老嘿嘿笑了一声,慢慢道:“今日是十四日了,明日便是十五月圆之时,小白夫人,您还要保留着那个秘密么?”

女子的声音低沉而甜润,在这黑暗中听来更带着一丝神秘:“青长老到了此时还认为这场天劫可以消弭么?”

青长老冷笑一声:“世上岂有不能消弭之灾祸?若不是夫人从中破坏,祭天劫之后早就平安无事了!”

女子也冷笑了一声:“你想用我儿祭天劫,我岂能让你!”

我险些叫出声来—这样说来,这,这小白夫人岂不就是晓白的母亲?可是晓白不是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吗?

黑暗中晓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我不由伸手抱住了他,他也反手抱住了我,脸埋在我肩上,不住地发抖。

青长老仿佛叹了口气:“小白夫人,若不是为了全族安危,我又岂会忍心用未来族长去祭天劫?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夫人身为族长,难道就不为全族着想?”

小白夫人纵声大笑:“青长老,不要说得冠冕堂皇了!你勾结外族,企图逆天而行,才招来此次灭族之劫;你用我儿祭天劫,又岂是为了替全族消弭灾祸,分明是想夺族长之位!你本只是中位长老,原上位长老不满你之行为,欲罢你之位,你便悄悄毒死了他,这才取而代之。现在你对上位长老的职位又不满足,索性想要族长之位了,是不是!”

青长老窒了一窒,恼羞成怒:“那又如何!你一介女流,虽有灵力,却不通事务,岂可久居族长之位;胡晓白年纪还小,更难当大任!”他似是在外面走来走去,大声道,“我狐族灵力上佳,在兽族中仅次于麒麟一族,许多年来却只能隅居狐歧山为妖。族人四散于世,声名狼藉,在这大千世界中竟难有一席之地,我就是不服!若论族人之蕃盛,我族犹胜麒麟一族,又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我的雄心大略,你又如何懂得!”

小白夫人轻叹一声:“青长老,你错了。数百年来你心心念念,只为权势所扰;但你可知我狐族与人类关系最为密切,皆是为了一个情字。狐族前几位族长并非没有成仙的机会,但最后都放弃了,宁可陪着心爱之人度过百年,也不愿独自与天同寿。同类不知,多视我族为淫荡之辈,却不知一个情字最是难参…”她语声越发低柔,听起来令人回肠荡气,“你以为有了玄水神珠便可与神族分庭抗礼?莫说神族尚有明火玉,即便没有,这一场变乱,又要牺牲掉我多少族人?玄水珠所在之处,千年必有雷击天劫,前两次皆是本族族长以身相殉,犹死了不少族人,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若以族人千百白骨换你的权势,你又何忍!”

青长老冷笑道:“不错,玄水珠易招雷劫,来到本族三千年,前两次雷劫皆是本族族长身殉,你既知道,为何此次却不肯遵行,反而放你儿子逃走?”

小白夫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答:“三百年前,我曾答应过他的父亲,无论在何样情况之下,我都会保护晓白平安成长。”

第10章

晓白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我不敢开口说话,只怕被外面听见,只好用力抱紧他。外面的脚步声更重,显然那青长老心中也是波动得厉害,走了一会,猛然停下脚步,沉声说:“你曾说过除了祭天劫外还有别的办法的,究竟是什么!”

小白夫人淡然一笑:“实话告诉你,那日我这般说,只不过为了阻止你去追赶晓白。”

青长老怒道:“那我就用你去祭天劫!我倒忘了,你也是九尾白狐,用你来祭天劫,必定也可禳除!”

晓白身体一震,几乎便想冲出去,我急忙抱住了他,拉过他的手来在手心里用力写道:等一等,我们想办法救她!

小白夫人一笑:“请便。”

青长老反而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还想着他,是么?”

小白夫人不答。青长老大声说:“你本该嫁给我的。他只是个凡人,虽然修行一生,也不过百年即亡,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小白夫人笑了笑:“你若是能懂这个情字,也不会如此执着于权势了。”

青长老似乎在咬牙,半天狞笑了一声:“好,我不懂。我是顾惜于你,才一忍至今。胡晓白虽然天生九尾,却是个杂种,我万万不能让他登上族长之位。至于你,既是明日月圆之时雷劫便至,那你就遵照前两任族长的作法,以身相殉吧。”

小白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我失去内丹,本已不能再活。你用玄水珠将我保至今日,也足够了。我是狐族之长,以身相殉本是份内之事,只是你若执意要掀起战事,只怕你想如我今日一死亦不能够呢。”

青长老用力一顿足,狠狠道:“不必多言!”脚步声渐远,大概是走了。

晓白再也忍不住,在墙上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巨石轧轧,露出一条缝隙,我们急急钻了出去。只见外面是一个极大的石室,正中果然有一只玉盆,像是整块玉石生在地面之上,内中盈盈一盆清水,浸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只有指肚大小。玉盆边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妇,肩头上一条银链穿过锁骨,将她锁在地上。听到动静,她诧然抬头,失声轻叫:“晓白!”

晓白早忍不住扑了上去:“娘!”

小白夫人将他搂在怀里,诧异道:“晓白,你怎么回来了!娘不是叫你走得远远的吗?这,这两位是谁?”

李浣行了一礼:“夫人,晚辈李浣,白水生,是晓白的朋友。”

晓白流泪道:“娘,白哥哥和李哥哥是好人,他们救了我。”

小白夫人脸色变了变:“他们在哪里救你?你遇到了什么事?”

晓白呜呜咽咽把事情说了一遍,小白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轻叹道:“还是娘害了你。”转头看我和李浣,“多谢两位了。”她长得真美,这样对我们微微一笑,虽然容颜憔悴神情愁苦,仍然看得我发呆。还是李浣镇定些,低头说:“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小白夫人微笑了一下,转过去轻轻抚摸着晓白的头发:“晓白,娘当时用封印将你的记忆封起来,就是想让你忘记一切,去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谁知道,唉,也许是你真的天生灵力过人,封印未能完全成功,才让你过得这么不人不鬼的。这可能,真的就是命吧。”

晓白仰头看着母亲:“娘,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小白夫人叹了口气:“你忘记了很多事。娘现在内丹已失,没有力量解开你的封印,也许以后等你灵力有成,可以自己解开。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晓白摇着她:“娘,我们走吧,从这个暗道出去,离开狐歧山,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小白夫人微微一笑,摇摇头:“不。娘的内丹已经没了,要不是这玄水珠,早就活不到今天。再说雷劫将至,娘身为族长,是应该为全族殉身的。”

晓白用力摇头:“不,我不听。娘你没事的,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他声音越来越大。小白夫人低头看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晓白,你看着娘的眼睛。”

晓白愣了一下,仰头看她眼睛,脸上神情慢慢呆滞。小白夫人轻声道:“晓白,你累了,闭上眼睛睡吧,娘在这里陪着你…”

她口中轻轻哼唱,晓白眼皮渐渐垂下,终于伏在她膝上睡着了。小白夫人抬头向我们笑笑:“多谢你们陪他来这里,还要麻烦你们带他出去。你们既是把晓白当作朋友,就请你们今后多多照应他。晓白若有了依靠,我这个作娘的死也心安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李浣犹豫了一下:“我们会好好对他的。可是我们这次来,本来是来找玄水珠的。”

小白夫人吃了一惊:“玄水珠?你们也来找玄水珠?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李浣简单地说了我们离开碧波潭时长老说的话。小白夫人叹了口气:“原来你们是碧波潭来的。不错,这玄水珠的确是我们从碧波潭偷来的,但这东西若无明火玉压制,甚是不祥,碧波潭没有了此物固然会渐渐干涸,但有了此物也未必是幸运,说不定反会遭到更大的灾祸,还是不要为妙。”

李浣想了想,说:“这个我们不知道,但长老说过要我们找回去,我们一定要带回去的。”

小白夫人微微一笑:“找回去?这东西本来怕也不是碧波潭的罢?”

李浣不太高兴地说:“您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碧波潭的东西?”他一向对长老非常尊敬,听到有人说长老的不是,虽然是晓白的母亲,也不高兴。

小白夫人笑了笑:“这东西本与明火玉是一对,乃是天界的东西,有无上神力。碧波潭自得了此物之后,借其灵力,有不少水族修成正果。自从这东西到了我们狐歧山,狐歧山方变得山明水秀,为灵气所钟。便是晓白,若无此物,只怕也不能天生九尾。但这东西为极阴之水性,最易招来天雷真火,所以狐族每千年便有一次大劫,也是因为有了此物所致。如今碧波潭要把这东西找回去并非不可,但找回之后,只怕反有更大的灾祸呢。”

李浣怔了怔,犹豫地看我一眼:“我,我不知道。不过,长老既然说了,我想还是应该把它拿回去吧。”

小白夫人笑了笑:“好吧,你是个执着的孩子。不过这个东西,有缘者得,过于执着,只怕反而不如无心为好。”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小心地浸入水中将玄水珠盛了进去,塞好塞子递给我,“拿好。这里面的水是无根之水,可以养珠,亦可抑其煞气。记得万不可教此物触及人间之水,否则你们不懂收伏之术,要酿成大祸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把这东西交给我,但听她的声音那么好听,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把瓶子接了过来。小白夫人亲了亲晓白,向他脸上凝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将晓白交给李浣,低声道:“请你们好好照顾他。”她把晓白交给李浣,这话却又是看着我说的。我怔怔忡忡,又用力点了点头。小白夫人微笑一下,说:“走吧。”

这话刚刚说完,头顶突然轰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山洞都摇晃了起来。小白夫人面色一变,失声道:“天劫提前了!”

第11章

山洞摇晃得越发厉害,即使是在深深的山腹中,仍能隐隐听到外面隆隆的雷声。小白夫人指着暗道急急地说:“快走,山洞恐怕快要塌了。”

“可是您—”我看着穿过她锁骨的银链,想找个什么东西把它砸开。

小白夫人微微一笑:“没用的。这是千年寒铁,刀剑不断。我内丹已失,即便你们救我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何况你们若带着我,万万逃不掉的。快走!”

我还不想挪步,李浣一弯腰把昏睡的晓白扛到肩上,一手拉住我,向小白夫人一躬身:“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对晓白。”

夫人欣慰地笑了笑,李浣拉着我退入暗道,巨石刚刚合上,有人便冲进了石室,只听青长老的声音中也带着惊慌,全没有了刚才的动听:“快,快把她带出去祭天!”

我真想掉回头去,无奈李浣的手攥得死紧,一面硬拉着我往外走,一面低声说:“你想现在带晓白回去送死?”

我,我也知道啊,可是,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白夫人被祭天劫…

回去的路更难走,李浣背着晓白,爬得气喘吁吁。我不忍心,把晓白接了过来。他在昏睡中双臂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不知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母亲。他的脸枕在我肩上,细细的呼吸吹拂在耳边,让我一阵心酸,暗暗下着决心,决不让他再受伤害了。

爬出暗道口,外面已是天色昏暗,一道道电光在云中张牙舞爪,似乎随时会向狐歧山劈下来。我们回头看了看,却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被一群人强行架上了山顶。狐歧山山顶有一块地方寸草不生,那个白衣人影就被放在空地上,青长老一手执着一根青玉杖,一手捏着法印,仰面向天,喃喃自语,突然将玉杖向地上的白衣人一指—轰一声震耳欲聋,一道惨白的电光向下直打过来!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在我耳边响起来,一时竟盖过了那雷声。是晓白,他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只是他的惨叫并不能阻止那电光,一股焦糊之气我们纵然离得这么远也隐隐嗅到—那地上的白衣人已经变作了一堆灰烬…

晓白眼睛大睁,像是那一声惨叫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双手抓得我肩膀生疼。可是这时我和李浣也顾不上他了,因为那一道闪电打下来之后,天色虽然阴暗,却不再那么雷声隆隆的,青长老立刻发现了我们,大声喊道:“快抓住那三个人!”他这一声号令,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那么多狐狸,纷纷向我们围了上来。

李浣想把晓白接过去,可晓白两手死死抓着我肩膀,根本拉不开。无奈之下,只有我背着他拼命往山下跑,李浣挡在我们后面,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木棍,乱打那些追上来的狐子狐孙。只是这些狐狸实在太多,我们跑不出多远就被围住了。

青长老刚才还在山顶上,这会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一下子已经站在了我们前面,冷笑道:“胡晓白,你还敢回来,居然还敢偷盗玄水神珠!”

我气不过,大声回骂:“你才是小偷,偷我们碧波潭的东西!”

青长老嘿嘿冷笑:“原来是碧波潭的小妖怪。”

李浣冷笑:“你自己也是妖,哪有资格说别人!”

青长老一时语窒,有些恼羞成怒,将手一挥:“拿下!”

嗷一声也不知有多少大小狐狸扑了上来。我躲避不及,一只狐爪划过胸前,嘶啦一声衣襟破裂,装着玄水神珠的水晶瓶滚了出来。好在我手快,一把接住,才算没有摔破。

青长老一见玄水神珠,脸上突然妖气大盛,将青玉杖向我一指,一道绿光疾打在我胸口。我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敲在心口上,整个人连带着晓白都倒飞出去,勉强在空中转了半身,才算没有让晓白撞在石头上。

青长老上前一步,举高青玉杖,用力向我的手戳下来。我明知道这一下子我的手非断不可,可浑身没劲,想动动手指头都不能。眼看青玉杖就要落在我手上,背后的晓白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喊,张口吐出一道白光,正打在青玉杖上,只听喀嚓一声,青玉杖上顿时现出一道裂痕。

青长老吃了一惊,但见晓白吐出这道白光,人也委倒下来,稍稍心安,冷笑道:“好,果然不愧是天生的九尾狐。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放过你了!”一扬玉杖,居然不忙着取回玄水神珠,又一道绿光打在晓白眉心。晓白连叫也没叫出声,就昏了过去。

我虽然不明白青长老究竟作了什么,但想也想得到不会是好事,又急又气之下居然可以动了。青长老转头看我困难地想爬起来,不屑地冷笑一声,玉杖一拨,水晶瓶从我手里滚落下去,掉在岩石上,碎成两半。玄水珠泡在残余的水中,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着幽幽的光。我伸手去抓,青长老举起玉杖,用力捣在我背后。胸口一甜,哇地一大口血喷出来,全洒在了玄水珠上。

青长老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一脚踢开我,弯腰将玄水珠捡了起来。但他一拿到手中,突然惊呼一声,甩手把玄水珠扔了出去。离得最近的一只三尾狐不明所以,张嘴去含。青长老一手握着刚才拿过玄水珠的手,大叫:“不要碰!”但他说得晚了,那三尾狐已经将珠子含进口中,突然身体一阵抽搐,将珠子吐了出来,僵直地倒在地上,灰色的毛皮上竟立刻布满了冰霜。

玄水珠正好滚落在我身边,我也顾不上多想,伸手抓了起来。入手也并没什么奇异的感觉,指缝间却滴下血水来,但滴落在地上却又变为了透明的清水。我吓了一跳,看看手掌也并没受伤,但血水却是愈淌愈急,由水滴而细流,由细流而急流,一刹之间,我脚下竟已成了一条河,水迅速淹没到了腰间!

这情景实在诡异之极,这条河根本没有源头,来势却凶猛之极,不少狐狸已经在水中沉浮。青长老大骇之下,放开受伤的手,举起青玉杖对我一指,青光如同匹练一般射来。我想躲却不知怎么办,但心念一动,河水中陡然升起一道水墙挡在我面前。青光撞在水墙上,轰然一声,双双化为雾气,我丝毫未伤。

此时水又涨了不少,青长老也无法立足,其他狐狸更不必说,在水里拼命游动。但河水湍急无比,不一时已将它们都卷入漩涡之中。李浣抱着晓白游过来,大声叫喊:“水生,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