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无聊啊。可是又不能下地,更不敢到处乱跑。这里可是神族之地呢,不是人间。

“林瞳,那个玄水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时你要说我绝不是偷玄水珠的人,难道玄水珠本来是神族的东西,后来被偷走了吗?”

林瞳点了点头:“不错。玄水珠与明火玉本是神族两大圣物,四千年前玄水珠被盗,我们一直在找,没想到现在进了你的肚子。”他笑笑,轻轻拍拍我的肚子。

怪不好意思的,人家也不是故意吃进肚的嘛。我扭扭身子,往他腿上一靠:“玄水珠和明火玉?为什么选这两件东西做圣物?”

林瞳沉吟一下:“水生,你可知道一气生阴阳,阴阳生万物,世间万物,其实无过于阴阳二气而已。”

这个我明白。

“玄水珠至寒为阴,明火玉至热为阳,自来是神族圣物,放置神殿之内;四大神族之所以有天生神力,也多依靠这两大圣物。四千年前玄水珠神秘失踪,这消息若透露出去必会引起大乱,所以一直被封锁着,只有大祭司及各族族长知道。因为玄水珠不在,阴阳失调,所以明火玉也有四千年不曾动用,四大神族这些年出生的子弟,神力确比从前有所下降。”

“那,那你怎么知道呢?”

林瞳微微一笑:“我已被族中内定为下任族长,所以对此事略知一二。”

哇,麒麟一族的下任族长啊!

林瞳看我两眼放光,不由失笑,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

“哦,我想我的运气真是好。”我往他身上再靠靠。虽然已经是夏天,因为体内有了玄水珠,我总是有些发冷。林瞳身上暖暖的,靠着真舒服,“那为什么神殿的瓦片都是龟族人的甲壳啊?别的族人的,遗骨什么的能上神殿么?”

林瞳摇头:“不能。因为神殿是属于龟族的。”

属于龟族?神殿难道不是天界的神殿么?

“是天界的神殿,然而历来神殿祭司都由龟族族长担任,自天界存在以来就一直如此。”

为什么呢?难道龟族族长的身份比其他神族族长尊贵么?

“不。”林瞳微微一笑,“正相反,四大神族中,龟族天生灵力不如麟凤龙三族,所以龟族的地位其实最低。但龟族天生万寿,更与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天界虽然高贵,终不能脱离人界、冥界而单独存在,所以龟族地位虽低,但身份却有其特殊之处。”

不是太明白。我蹙眉看林瞳:“龟族到底有什么特殊?”

林瞳敲敲我的头:“真是有点不开窍。告诉我,人间占卜都用什么?”

“用龟灼。”就是在龟甲上画上墨,然后用火烧,根据烧后裂纹呈现的样子推测未来之事。

“是啊,用龟灼。人类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然而却可凭借占卜而知天意、晓冥事,而占卜所凭之物,非龟甲不可。”

啊,好象有点明白了。

“而且麟、凤、龙三族,皆不可久以原身现人世,唯有龟族大量留于人间,这既是龟族地位较低的原因,同时也是龟族的特殊之处。天界之事,多由麟凤龙三族决定,龟族超于权力之外而把持神殿,就好比人间的官府与寺庙一般,明白了么?”

这下彻底明白了。不过,玄水珠我见过,明火玉又是什么样子呢?

“这我也不知。明火玉已有四千年未曾出过神龛,我才不过三百岁,又怎能见过。”

三百岁啊?这么说林瞳比我还小得多呢。

“想什么!”林瞳稍稍用力敲我一下,“我自出生三月后便可化成人形,你呢?”

呜呜呜,我化成人形才不过一年而已。

“那无忌给我的那根鸟毛又是作什么用的?”

“你真是—”林瞳啼笑皆非,“你这五百年都是怎么修炼的?那不是普通鸟毛,是无忌自身的飞羽,紧急之时掷出,千里传信不过一瞬。无忌就是怕你道行不够,万一遇到危险送信给他,他也好尽力援手。可你,竟当作鸟毛,难怪无忌生气。”

汗。幸好还没当着无忌的面鸟毛鸟毛的叫,否则,我非被无忌拔了毛,不,是剥了鳞不可。

第18章

凌晨时分,熟悉的寒气袭上身来,被冻醒。牙齿格格打战,想叫却叫不出声。窗外天色正是将白未白之时,林瞳应该已经起身去神殿打扫了,李浣白天太累,这时想必还在好睡,没人能帮我。很想忍过去算了,但忍不住。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冷到让你哭不出来的痛,忍不住的。昏乱之中,完全是不自觉的,我的内息又开始按照林瞳给的小册子上的心法流动。

足足有一个时辰,当我终于又可以动弹的时候理智才回来—我,我竟然又用了林瞳教我的心法!大祭司明明说过不可以再用的。可是为什么每次练过之后我的感觉都会好很多呢?好象体内的寒气有一部分被消化了一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灵力似乎也增强了呢。

“又在发什么呆?”林瞳温柔的声音传进来,一抬眼,他已经白衣飘飘地站在门口,“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呃,没有。”不想说有,林瞳已经为我受罚了,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

“大祭司要见你。”林瞳拉起我的手,“我送你过去。”

“为,为什么要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点怕那个大祭司,看到他莫明其妙的就有种不安,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没什么,大约只是想看看你的病。别怕,玄水珠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他不会罚你。”

“可,可我不喜欢那个神殿,里面有点太阴森了。”

林瞳怔了怔,笑了:“没办法啊,大祭司是不能走出神殿的,谁要见他就只能进神殿。”

谁要见他啊,明明是他要见我的。

神殿里还是那么冷清。我和林瞳的足音落在墨玉地砖上居然有轻轻的回声。正中那一大排白色的蜡烛旁站着个人,却不是大祭司。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目光落在林瞳握着我的手上,眼光微微闪了闪:“林瞳?”

林瞳惊喜地放开我的手迎上去:“归原,你回来了?”

归原?我知道了,一定是龟族人。能在这神殿里自由来去,身份想必不低。

归原微笑着看我一眼:“这位是—”他的笑容和林瞳颇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一个穿白一个穿黑就更像了。

“这是水生。”林瞳返回来拉起我的手带到归原面前,“是龙绯以前住的碧波潭的朋友。”

归原微微点头:“刚才我父亲说要见一个下界的小妖,就是他了?”

他说话语调温和,词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刺心。

林瞳点点头:“大祭司是说要见水生。”原来他的父亲就是大祭司,难怪在神殿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话说回来,神殿平常根本也没有什么人。

归原笑笑:“那么你进去吧。”这话是对我说的;转头又对林瞳一笑,“好久不见,我们出去走走?”

林瞳对他的提议似乎很是喜欢,于是我只好看着他们两人把臂言欢的背影自己往神殿里面走去。

大祭司的房间很小,不过窗户上镶着水晶的窗扇倒也明亮。大祭司盘膝坐在斑竹矮榻上,听到我的脚步声,眉眼也不抬地说了一声:“坐。”

我坐下,很主动地伸手给他。大祭司握了一握,眉头陡然一皱,抬头看我:“这几天发作过么?”

“嗯,今天早上发作了一次。”

“情况如何?”

“冷了一会,渐渐就好了。”谎话很顺利地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大祭司锐利地盯我:“上次我说过,神族修炼之法于你病情不利。”

我满脸无辜地点头,决心装傻到底。说起来,装傻才是我最拿手的事。

大祭司盯着我看了一会,估计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放开了我的手,缓缓说:“不过你的情况这几日似乎又有所变化,也许我前次所说有些武断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次我可真不明白了。他看我一脸茫然,似是笑了一下,继续说:“过几日我安排你进书院,且找个先生仔细教你些吐纳之法,看看是否有些好处。”

这,这意思是说让我进石林书院?我有点高兴得不知所措,张口蹦出一句:“那李浣呢?”

大祭司轻笑一声:“他资质不错。龙广前几天已经来求过我,你们又是龙绯的朋友,那就一起去吧。”

我开心欢呼:“多谢大祭司。”

他含意不明地低笑了一声,正色说:“此地在天界与人界交际之处,情况混杂。你要谨遵书院的规矩,不可有出格举动,明白么?”

我用力点头。这个时候书院就是有一百条规矩,我也会全部接受。

一蹦一跳跑出神殿,远远就看见林瞳和归原并肩站在一棵树下似乎谈笑甚欢。一黑一白,都是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样子,要用珠联璧合这个词好象有点怪,但不用这个词又好象有点可惜。我站下,不知为什么还躲到一棵树后面,看着那两人发呆。

后脑勺上突然有人轻轻一弹:“小呆子,站在这儿干什么?”

这么清亮含笑的声音,只有无忌。我一回头,不是他是谁?一身红衣衬着斜飞的丹凤眼,唇角似笑非笑地翘着。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无忌,你真好看。”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笨拙而直白的赞美,随即笑弯了眼睛:“水生也很漂亮呢,特别是腰,这么细。”说着伸手在我腰上捏了一下。

我痒得身子一软,连忙躲开:“别,好痒。”

他倒笑得更开心了:“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子不好还吹风。”

这是夏天嘛,风又不凉。“无忌,大祭司说我和李浣可以进书院念书了。”

“我早知道了。你和我在一班。”

“真的么?太好了!李浣呢?”

“他还是想学医,跟着龙绯。”看我垮下脸,无忌笑着捏我脸颊一下,“小傻瓜,他跟着龙绯,想学什么学不到?龙绯在石林书院呆了将近三百年了,什么事他不熟悉的?”

哦,我释然。无忌笑着看我:“小笨蛋,还是只会担心别人的事。你自己呢?这几天课业太忙,我都没有时间来看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一眼看见林瞳和归原居然还在说话,好象一点也没发现我在这里,忍不住就问,“那个人,那个归原,他是什么人?”

无忌不太在意地瞟一眼:“归原是大祭司的独子,将来可能也会接这个位子。他和林瞳从小是好朋友,只是三十年前他按照龟族的传统去冥界求学,大家很多年没见了。”

林瞳的好朋友啊。总有几百年的交情了吧。

“又想什么?”无忌举手在我眼前晃晃。

“我在想,他和林瞳挺像的。”

“哦。”无忌笑起来,“他们两个从小就穿一样的衣裳,做一样的事,当时还惹得林瞳的父亲很不高兴呢。”

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

“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林瞳将来是要做麒麟一族的族长的,而归原多半要做祭司,这是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不过那也是小时候孩子气的做法,归原加冠以后,就不再做这样的事了。”

“加冠?”

“就是成年礼。归原三十年前加冠成年,才可以远离求学。林瞳若是今年能通过书院的考试,也就可以成冠礼了。”

那,那岂不是说归原比林瞳至少大了三十岁?

第19章

石林书院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原来真的是因为有许多石头。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看得我眼花缭乱,要不是有无忌在旁边,说不定路上会绊上几跤。

昨天晚上我和李浣搬进了书院。我住在云起轩,跟林瞳、无忌和龙广住在一起;李浣跟着龙绯住在碧波院。林瞳年纪比我们大些,课业学得也最深;龙广次之;无忌年纪最小,我就和他在一班。

果然不愧是天界。课室里的十几个同窗大都容貌俊美,风度翩翩。我一坐下,趁着先生还没来,先把屋子里打量了一遍。

我看人家,人家也看我。三看两看就看出端倪了。最后一排那三四个少年,看我的眼神是相当之不屑的。尤其是个子最高的那个,穿一身华丽得有些过分的金花袍子,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们是谁?”我咬着无忌的耳朵说。

无忌头也不抬:“那是龙家不成器的子弟。为首那个叫辟泉,算是他们当中灵力较高的。”

“辟泉?他不姓龙?”

无忌轻嗤:“龙生九子,未必成龙。他不是龙,自然冠不了龙姓;不过看在他们也有龙之血脉的份上,大家让他们几分罢了。不用理他们。”

哦。转过去看其他人。靠窗位子上坐了个穿淡黄衫子的少年,看起来身子有些瘦弱。

“那个是谁?”我进来的时候他看过我一眼,淡淡的,却很温和。

“李悦。”

也姓李?可是不像水族啊。那感觉,倒像是羽族。

“不是李浣那个鲤。”无忌猜出我心思,轻笑,“他是黄鹂。”

是这个“鹂”啊。不对,黄鹂只是普通羽族,也能进石林书院?

“你还不是条小水蛇!”无忌拉拉我耳朵,“他是我堂哥墨羽带进来的朋友。我堂哥在人间历练时出了点意外,被他救了。”

我揉揉耳朵。无忌就是这点不好,不是敲人家脑门就是捏人家腮帮,再不然就拉人家耳朵,挺疼的呢。

门口传来稳定的足音,我赶紧坐坐直。先生来了呢。我可不想第一眼就被当成调皮捣蛋的坏学生。先生走进门,一袭黑衣纹风不动,上了讲台才微微一笑:“秦夫子有事,这几个月的课业我来暂代一下。”

我张大嘴。那个,这是归原啊!

“怎么样,功课吃力么?”林瞳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看我在桌子上写什么。

“还好。无忌有帮我。”我不怎么想抬头。要是平常,早放下笔靠上去了,今天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怨气。林瞳好几天没有这么跟我说过话了呢。白天呢,大家都要上学也就罢了;晚上吃过饭回来还是不见他影子。好几回我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才听见他轻轻进来。肯定是跟那个归原叙旧去了。说到三更半夜还不回来!

“不用那么赶。归原说了,你的悟性不错,只是底子薄了些。这是急不来的,慢慢的自然会好。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归原归原。我恨恨地哼一声。不高兴!归原总喜欢在课堂上喊我起来回答问题,每次我答不上,归原就那么笑一笑,让我坐下。我不喜欢那种笑容,好象很宽容的样子,却让你觉得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林瞳还是那么温柔,好象并没有发现我在闹别扭,“身体不舒服么?要是觉得功课太重,我去找归原说一说。”

没人能和这么温柔的声音作对,我终于扔下笔,嘟起嘴:“你好几天都没有问我功课了。”

林瞳笑笑,有点抱歉的样子:“对不起,这几天忙着问归原成冠礼的事,疏忽了。”

成冠礼?我一下子想起无忌的话,有了兴趣:“什么是成冠礼?无忌说就是成年,成年有什么特别的吗?多大才算成年啊?”

林瞳沉吟一下:“多大才算成年,倒没有什么规定。成年其实是指灵力达到一定的级别,不在年龄大小。有些人的灵力达不到级别,一生也不能举行成年礼,也是有的。成年的时候,由长辈束发加冠,所以又称为冠礼。”

“无忌说你快要成冠礼了,是吗?”

“嗯。”林瞳微微一笑,“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冬天结了课业,我大约就可成礼了。”

“既然只是个仪式,你要问归原什么啊?”

“不只是成礼仪式的事。”林瞳眼望着窗外,“成礼之后我也要去妖界、冥界游学,有些事情,还是预先知道一点的好。”

“游学?”我大吃一惊,“你要离开书院吗?”

“嗯。”林瞳低头看我,笑笑,“别担心,龙广和无忌一时还不能结业,可以陪你。”

我想的不是这个问题。

“每个人成年之后都要去游学?”还到什么妖界、冥界?人间不行吗?

“不是每个人都去。他是麒麟族未来的族长,当然要多历练些。”无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股甜甜的香味。嗯,杏仁酪的味道。不过还有件事情,阻止了我跳下椅子扑向可口点心的冲动。

“游学,危险吗?”

“说危险就危险。妖界的妖魔、冥界的冥灵,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无忌,不要吓唬水生。”林瞳平平静静的打断无忌,“其实没有那么危险。”

“是吗?”无忌淡淡笑,“归原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是自己弄的吧。”

还,还有伤?我紧张地拉住林瞳的手。

“无忌!”林瞳皱眉,“不要夸大,水生不知道,会吓到的。”

无忌轻嗤:“真不明白你们,一个族长有什么好,争成这样子!还有龙广,大概是天天都在算计这件事吧。”

林瞳依然平静:“你若在这个位置上,也会这样选择。这是责任,不是一件东西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