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宜亥走到秦修之和陇琉璃中间,朗声说道:“以后所有人一律称我为子函,琉璃为夫人,秦公子为少爷。”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秦公子与‘夫人’同乘一辆马车,子函驾车,其他的人随车护卫。”萧纵卿也震惊于天下间真有这样精美的易容术,秦修之,果然有点本事!也好,他喜欢有点能耐的对手。刻意加重“夫人’二字,如愿的看到秦修之眉头一皱,萧纵卿心情颇好的看向商君,温柔的笑道:“君,你身体不好,就乘后面装载行李的马车吧。”

“好。”商君爽快的答应了,率先走出庭院,钻进了马车。

萧纵卿看着商君匆忙的身影,原来带笑的脸渐渐变得冰冷。

君,该死的在乎那个叫秦修之的男人!!

临风关沧月主帐等待受降,本该悲凉萧索的主帐内,尤霄靠坐在椅子上,双脚叠放在桌上,手里拿着银戟认真的擦拭着,寒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丝毫不见颓败之色。

一人未经通报,直接进入帐中,半跪行礼道:“夫人。”

未抬眼,尤霄冷冷的说道:“说。”

“睿王被逼至游城北郊的悬崖,拒不投降,最后坠崖身亡。”

“坠崖?”尤霄擦拭银戟的手一顿,继续问道:“尸体找到了?确定是他?”

“是的,在山崖下的石滩上发现了尸身。”停顿了片刻,小将还是如实回道:“不过尸体巳经被岩壁刮的体无完肤,脸都血肉模糊,但是从身型衣着看,是睿王。”

血肉模糊?那就是不能确定了!这么容易坠崖,又刚好摔倒面目全非!

世上没有什么多巧合。“调一半人回京保护皇上,其他人继续一路追查可疑人物。”

“是。”小将听命而去。

陇宜亥的生死关乎这场仗该如果打下去,这是他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他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放下手中的银戟,手缓缓抚上脸颊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尤霄眼中寒光四起,那个叫商君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在多次挑衅他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会让他就这么逃走的,不会!非·凡TXT电#子书论坛蝶¥梦%上传

第一百零八章 暴徒(上)

立春已过,却丝毫没有春的气息,袭人的冷风,不时飘落的雪花,都为这本就萧索的天地增加了几分寂寥。

一辆华丽的马车,数匹高大黑亮的骏马停在官道的路边,暮雪笼罩下的小茶寮里,最中间,坐着一对璧人,少妇美丽端庄,她身边的男子更是俊美无涛,风雅脱俗。两人的身边几张桌旁,围坐着数名高大的男子,其中,坐在最边上的两个男子同样夺人眼球,白衣男子脸色略微苍白,一脸病容,不过丝毫未损他俊美的面容,与他轻声低语的黑衣男子虽不及白衣男子俊秀,不过那硬朗的五官,略微冷傲的气质让他与白衣男子坐在一起,毫不失色。

小茶寮的主人,是个满脸风霜,六十出头老者,在这官道上开了几十年的小店,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识人的眼力劲他还是有的,这几个人非富即贵!端着新蒸好的馒头还有热茶给他们一一送上,最后老者走到中间的这双男女桌上,客气说道:“小店只是个路边茶寮,只有馒头粗茶,您随便用。”

秦修之微笑着轻轻点头,温和的回道:“大叔客气了,这么冷的天,有个茶寮可以歇歇,已经很好了。”

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见过不少,这样好修养的倒是不多,看他们要行进的方向,老者有些迟疑的问道:“公子是要去盐城吗?”

“是。”秦修之才说完,老者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此刻更加皱在一起!秦修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问道:“大叔是不是有什么提点?”

“提点不敢。”老者连连摇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山峰,轻叹一声,回道:“只是前边就是小巾山,乱石密林很多,近两年严苛重税,日子不好过,所以这一带诸多盗贼,公子小心便是了。”

盗贼吗?!老者说完,茶寮里众人面色各异,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多谢大叔。”

老者摆摆手,退回到灶头边,一边烤着火,一边闷声抽着旱烟,口中似有若无的低喃着:“这年月,日子难过啊”

商君心下一紧,老人的哀叹声音并不大,不过足够落入每个人的心里,商君侧过头暗暗观察着邻桌的子函,易容后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闷不吭声的喝着茶,不过他握着茶杯的手却有些泛白。

一杯热茶递到商君掌心,商君回过头,三儿盯着他示意他快喝。

握着手中的温暖,商君轻笑着回道:“谢谢。”轻啐了一口热茶,商君感受到了另一抹视线,抬眼看去,与一双沉静的眼不期而遇。

一路行来已经两天了吧,他们偶尔会这样眼神交汇一会,谁也没有主动和谁说什么,或者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像此刻,商君轻轻别开视线,而修之身边,也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关切女声:“修之,你喝点热茶吧,一路上风大。”

陇琉璃将热茶递到了修之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几日,修之几乎都是在骑马,没有和她同乘一驾,她总感觉到,修之与商君之间,有着一种淡淡的情愫,修之对她,总是温和而礼貌,却在看商君时,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可是,他们两是男子啊!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友谊比较深厚而已,她会让修之知道,女子的好!

想着,陇琉璃干脆将手中热茶递到修之唇边,秦修之一惊,赶紧接过,有些尴尬的说道:“多谢郡琉璃,我自己来。”

匆匆的喝了一口,秦修之起身,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出发吧。”

说完,秦修之率先走出了小茶寮,一行人也立刻跟上。

陇琉璃有些委屈,她几时对谁如此示好过?!他却丝毫不领情!

踏上马车,陇琉璃有些痴迷的看着前方那道飘逸的墨绿身影,手缓缓握成拳,她一定能让修之看见她的好,让那双温柔的眼深情的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

商君斜靠在窗边,撑着额头,马车颠簸着,车内光线不明,什么也干不了,商君半眯着眼睛假寐,心里却思量着,下一步应该如何继续,如果陇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该怎么办?到底谁才有资格成为沧月的一国之君呢?

心绪乱飞,忽听前方何成一声低吼:“小心戒备。”

商君轻轻掀开布帘,低声叫道:“流云。”他没有随身侍卫,三儿让流云几乎寸步不离的守护他。一般他只要出声,流云必定在身侧。

“公子。”果然,他话音未落,流云已经驱马靠近窗边。

看向前方,商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前面就是小巾山,沿路都有打斗过的痕迹,所以谨慎些。”

听了流云的话,商君才留意到,道路两侧确实有打斗的迹象,看来这小巾山还真是名不虚传。放下布帘,商君并不太在意。这一行人的武艺,别说遇见盗贼,就是遇上铁甲军,应该也能抵挡吧。

马车又晃悠的行进了一会,忽然慢了下来,最后竟是停了。

本来商君并不在意,但是浓重的血腥味从车外传来,霸道的钻入鼻腔,商君猛地睁开眼睛,挑开布帘,看向车外。

马车已经行至一片山脚下的小树林,不算宽敞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商君跳下马车仔细查看,这些尸体有男子也有一些妇孺,身上的服饰未见得华丽,不过死状却异常的恐怖,满地都是血污,树干上印着一个个挣扎留下来的血手印,薄雪上,也洒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寒风中,血凝结成了冰块,踩在上面,会咯咯的响。

“啊!”陇琉璃才掀开布帘,就看见满地的尸骸,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捂着眼睛,陇琉璃用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修之,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将布帘放下,秦修之只得回道:“你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修之”陇琉璃蜷着身子,还想再说什么,秦修之已经向车后走去。

商君走到蹲着查看尸体的萧纵卿身后,萧纵卿起身,沉声说道:“刀法凌乱无章,应该是些小毛贼干的。”

确实是,有些人身上有十几处刀伤,如果是高手,只需一刀即刻毙命,现场绝不会这么狼籍!

秦修之还未走到商君身边,就被何成拦下:“少爷,这是盗贼的地盘,您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修之看向何成,只见他对他使了一个颜色,秦修之也注意到周围的侍卫都戒备的注视树林旁边的矮丛,会意的点点头,秦修之朗声说道:“走。”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上马,一道粗犷的吼声从矮丛中传来:“现在想走只怕来不及了!”随着这声吼叫,矮丛里瞬间窜出三四十个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个个手中都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几十人很快把他们包围在中间,一个干瘦的男人对着看上去最凶悍的大汉献媚的说道:“大哥,今天真是我们的好日子,刚刚才宰了一只肥羊,现在又有一只送上门了。”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这次他们必定又要发一笔横财了!

“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一道冷硬的男声传来,领头的大汉心下有些打鼓,看向说话的人,竟是一个马夫。不过这人的犀利的眼神还是看得人心里不由的发毛。但是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风,大汉瞪着子函,骂道:“是老子杀的,怎么样?!你们很快也可以去见阎王了。”

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大汉大喝一声:“动手。”几十人同时呼喊着扑了上来。

商君与萧纵卿比肩而立,两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光看那凌乱的步伐就知道这些盗贼不过是一群空有蛮力的小毛贼而已,不用他们动手,睿王府的家将就能把他们制服了。

果然,不过半刻钟,几十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跪地求饶,刚才还嚷嚷着的干瘦男子最先哭嚎起来:“大爷,大爷不要杀我们,我们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被逼无奈杀人?!”子函冷叱。

领头的大汉也终于忍不住哭诉道:“大爷,咱们兄弟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老老实实干活养家啊,但是这些年,捐税一年重过一年,种的粮食连上缴都不够,就别提养家了,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卖儿卖女,哪一个没有沿街乞讨。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不然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啊大爷,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们才会干这杀人越货的事情啊!!谁不想在家过安稳的日子!”

“大爷,求求您别杀我们”

“大爷饶命!”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大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一时间,树林里充满了哭喊声,看他们粗浅的腿脚功夫可知,这些人也不是做盗贼的材料,会走到这一步,应该也是实属无奈吧。

“何成。”子函冷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只说了一个字:“杀。”

何成微愣,很快抱拳回道:“是。”

说完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入领头大汗的胸膛。

“住手。”清冷的低吟伴随一枚冰凌袭来,极清脆的一声叮铃响过,何成的长剑被打偏了方向。

说话的,是手中把玩着冰块,脸色依旧苍白的商君。

第一百零九章 暴徒(下)

何成握刀的手一紧,心也提了上来,这个商君身份不明,无声门门主对他却是宠爱有加,发麻的虎口也提醒着他,商君的武功在他之上,如果今天这个人要与主子为敌,该如何是好?!

子函与商君,两人的视线交汇,谁也没有妥协,所有人都看向商君,等待着他会说些什么,商君却轻轻松手,指尖的薄冰轻巧落地,没入雪中,然后转身走向树林旁的矮丛边,负手而立,看着渐渐被暮云吞噬的红霞,只留给疑惑的众人孤傲的背影。

子函轻轻扬眉,抬脚跟了过去,何成紧张的也想要跟上去,却被流云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才在商君身边站定,子函就听见一道轻如弦乐的男声低低的响起,只可惜是质问之声。“为什么非杀他们不可?”

“杀人偿命。”

商君双手环于胸前,依旧轻声的问道:“他们会这么做,是谁的错?!”

“朝廷。”子函答得没有迟疑。

商君忽然蹲下身子,远处的何成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剑几乎出鞘,却发现商君只是在矮丛里寻找着什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何成尴尬的轻咳一声,但是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商君。

商君翻找了一会,终于从矮丛中抓出一只被困在枝叶间的小雪貂,轻抚着雪貂冻得发紫的鼻子,商君若有似无,仿佛不是很在意一般,问道:“而你现在却执意要杀这些被逼行凶之人?”

“我不否认他们是因为朝廷的无能和荒淫才走上这条路,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杀人越货的理由。”盯着商君柔和的侧脸,子函沉声说道:“国有国法,他们必须正法!”

商君抚摸雪貂的手停顿了一会,不过很快如常的将小雪貂放进衣袖里让他取暖,依然是那样漫不经心的问道:“在你心中,法比情重要?若是你以后称王,必是要以法治国了?”

“是。”

子函的手心自觉的在慢慢收紧,不知是为了商君傲慢的态度还是在表现自己的决心。

商君对手心里的小雪貂极尽温情的轻抚,可惜口中的话确实咄咄逼人:“你心中只有冷硬的法理,没有脉脉温情,如何能体会百姓疾苦?”

或许是终于被商君的态度激怒,子函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指着满地的尸骸,子函厉声喝道:“什么是有情,什么是无情?我对这些盗贼有情,是否就是对那些惨死的人无情!他们又何辜?君王的恩情,真正能眷顾到多少人?!沧月之大,要如何以情治国?!你所谓冷硬的法理,正因为冷硬,所以它更能约束所有的人,不管是百姓还是高官!若人人遵守该遵守的法规,百姓自然能安居乐业。”

耳边几乎是咆哮的嘶吼,商君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子函带着激扬之色的眼,有些讽刺的勾起唇角,相较于子函的激动,他显得格外的冷清,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口中的人人,可包括自己?”还是帝王所谓的人人都只是那些可怜的老百姓而已!

“当然包括。”

子函带着易容面具,商君看不清他实质的表情,不过那利眸中的坦荡,他看的仔细,刚毅声音里的坚决,他也听得清楚,再次蹲下身子,让暖和的小雪貂从他掌心中慢慢爬出来,直到小雪貂渐渐跑远,商君才起身拍拍身上的落下,走回马车旁,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子函清楚地听到一声轻吟。

“你最好,记住今天你所说的话。”

两个时辰之后,小巾山下,堆起了数十个新的土坟。

盐城

马车一路颠簸,没有多久,便入了盐城,商君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萧纵卿,他与他一样,半靠着车身,微眯着眼。只是这马车本来就不大,为了让他躺得舒服一些,三儿半蜷着身子,高大的身子紧挨着车壁,怎么看都很委屈,不过即使这样,他薄唇依旧若有似无的轻轻勾着。

商君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只是尽量轻的坐直身子,现在不过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车外安静的有些过分,商君轻轻撩起布帘,看向窗外。

杂乱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即使有,也是以极快速度奔跑而过,街边的商铺基本已经关门,有些客栈也只开着一道小小的门缝,让人觉得这座城镇死气沉沉。

“怎么了?”如刚刚睡醒一般的低哑男声在耳边响起,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有些痒,商君一僵,不自在的别过头,放下布帘,故作轻松的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盐城有些怪。”

他的君是在害羞吗?!萧纵卿轻轻扬眉,心情大好的与商君并肩而坐,慢慢的伸直腿。蜷久了,有些麻!这小小的车厢,还真是让人坐卧难安,比骑马难受多了。不过他却已经决定,以后要经常找机会到这里边坐。

马车缓缓停稳,萧纵卿掀开布帘跳下马车,把手伸向商君,笑道:“到了,下车再说吧。”

用力拍了萧纵卿的手心一下,商君白了他一眼,他还没那么弱,下个车还要人扶!商君潇洒的走下马车,就看见秦修之站在马车边,等着陇琉璃下车。

陇琉璃余光看见商君就站在不远处,眸光一闪,正要跨下马车的脚一滑,惊呼的栽倒下去。秦修之眼明手快,赶紧扶着她的胳膊,陇琉璃却顺势倒入他怀里。

软玉温香依在怀里,她身上淡淡地如兰香气在鼻尖环绕,秦修之有一瞬间的呆愣,因为,他没有感觉,没有心跳急速,或面红燥热,更别说血脉翻涌。与上次商君抱着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为什么会对女人完全没有感觉,难道是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他原来喜欢的根本就是男人!!

修之没有推开她,陇琉璃心下一喜。缓缓站直身子,惘若不经意一般的扫过一眼商君,他面色如常的整理着微皱的白衫,似乎没有注意过他们一样,但是陇琉璃相信,商君已经看到刚才那一幕,这就够了。

商君当然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清楚到陇琉璃眼中的算计他都没有错过,其实她何苦如此?他与修之,只怕终是要陌路的,她何苦与一个“男子”吃醋争宠?

商君虽然低头整理着衣衫,却也感觉到有一行人直直的向他奔冲过来,商君抬头,三儿已经警觉的拦在他面前。这一行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个个都是高手,虽然他们没有再冲上前,只是紧紧地站着看向他们身后,流云的手还是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商君微微偏头,看清来人,平拍着三儿的肩膀,商君笑道:“流云,他们是我的人。”

听见商君的声音,卫溪、齐凌上前一步,抱拳叫道:“主子。”

“卫溪、齐凌。辛苦你们了。”

卫溪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黑色信封,恭敬的递给商君,说道:“一接到您的飞鸽传书,我们就立刻赶到盐城等待了,这是忠叔给您的书信。”

商君展开信笺,才看了一会,眼眉上尽是笑意,欢愉不言而喻。萧纵卿很少看见商君笑得如此开怀,奇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晃了晃手中的信笺,商君笑道:“舒清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在宫里学礼仪,下月十五就和轩辕逸成亲。”舒清之于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与笑儿一般至亲的亲人,她就要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商君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既感慨又有些兴奋吧。

想了想,商君忽然问道:“对了,今天几月初几?”

看他喜形于色的样子,萧纵卿失笑的摇摇头,回道:“正月二十九。”君都没有这样关心过他,这个慕容舒清到底是什么人物!

“二十九了。”商君轻轻皱眉,苦恼的低喃道:“那还有十多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礼物。”舒清为何如此着急呢?难道这婚事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夜色渐深,寒意渐浓,其他人都进了客栈,萧纵卿刚想叫商君进客栈来想不到,一声哭喊声划破夜空,在这萧索的夜里,听起来尤为凄厉!

“抢米啊!快来人啊!抓住他!!”

商君抬眼看去,前方一条小巷道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矮瘦男子扛着一大袋东西,朝着这边一路狂奔,他的身后,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妇人踉跄的追赶着,一边追,一边喊道:“不要跑!还我的米”

商君蹙眉,轻声说道:“抓住他!”

商君话音刚落,齐凌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一双铁腕抓住了男子的背襟,男子被拽的倒在地上,看齐凌气势凛然的样子,男子顾不得许多,就将肩上的袋子砸向齐凌,齐凌后退一步,一手提住袋口,男子趁机脱了上衣,泥鳅一样滑了出去,没命的往小巷里面钻。

齐凌放下袋子,就要提气追上去,商君轻轻抬手,示意他不用追了。走到袋子前,商君轻触袋沿,确实是大米。

此时老妇人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商君微笑说道:“大婶,这是您的米吧。”

“是我的,我的。”老妇人竟是扑到米袋之上,将米袋环在怀里,才一个劲的道谢道:“谢谢,谢谢公子,谢谢。”

商君微怔,一袋米而已,这冬夜的地上,该有多冷!商君小心的搀扶起来人,劝道:“大婶,你先起来。”

在商君的搀扶下,老妇人才慢慢站起来,看看商君身后旁壮实的齐凌,再看看商君温润亲和的脸,老妇人再一次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央求道:“公子,求求您,好人做到底,能不能,让他送我回家?!这些米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的,是家里仅有的积蓄了,如果被人抢了,我和老头子都不用活了。”

商君一惊:“十两银子?!大婶你起来再说。”扶着老妇人的手肘,商君轻轻使力一带,将老妇人扶了起来。抓着袋口一提,商君不解的问道:“这不过三十斤米,为何卖这么贵?”

老妇人低叹一声,回道:“哎我们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以来,米价就一直涨,不过就算涨,也不到一两银子,勉强还能生活,可是这十来天里,米价是疯了一般的往上涨啊,前两天已是六两一袋了,今天干脆卖到十两,若是不买,只怕再也吃不起米了。”说着说着,老妇人悲从中来,竟是低泣起来。

一袋米的价格居然涨了十多倍?!到底是怎么回事?!商君扶着老妇人,轻声问道:“官府不管吗?”

老妇人用衣袖在眼角上一抹,摇摇头,回道:“官府的事情,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知道。我老了,什么也不懂,活一天是一天吧。”

抓着米袋,妇人先是将米扛在背上,走了两步似乎觉得不妥,又放了下来,紧紧的环在怀里,毕竟是三十斤的米,老妇人只得慢慢的往前挪着,寒风肆虐的吹拂着她单薄的旧棉衣,丝丝银发与雪花同舞。

“齐凌,送老人家回去。”

“是。”

商君脸色微冷,看着老妇人离去的方向久久的无语,任寒雪厉风划过身迹。

萧纵卿走到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肩膀,商君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直直的盯着萧纵卿,犀利而锋芒

第一百一十章 分歧

迎着商君逼视的目光,萧纵卿心下一颤,却也不躲闪,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互不相让。

流云与卫溪对看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各自朝客栈走去,在门口站定,只远远的看着自家主子,并不走远。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他身为无声门门主,沧月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而他刻意隐瞒,只有一个原因,粮价暴涨一定与他有关!

商君冰冷的声音让萧纵卿的眉头轻蹙了起来,心下不愉,口气也有些冲:“你想知道什么?”

“你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三儿!”商君低吼一声,他只是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打算就这样糊弄他吗?!

双手紧紧地握住商君的肩膀,萧纵卿沉声回道:“君,要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须有所牺牲,你什么都想顾及到最后只会什么都顾及不上!”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做的?!商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商君不妥协的逼视终于还是让萧纵卿松了口:“北方驻军已经知道睿王遇险的消息,正以军中出现叛徒为名,向天城逼近,并同时驱赶贫农南迁,大批难民涌入,粮食紧缺,粮商屯米,价格自然飞涨。很快,难民会因为没有粮食而与朝廷出现冲突,陇趋穆如果调兵镇压难民,就没有兵力控制北方驻军入京,如果调兵压制北方驻军,天城也将陷入混乱。乱世中,不管你要助谁登基,都能事半功倍。”

他原本并不想与商君说这些,君的善良他很珍惜,但是在这件事上,只会成为阻碍!他们已经置身其中,不能赢就会输得很惨,而他不允许商君再受一点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