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侧的陇璃璃不明白其中隐情,要当他是劳累过度,温婉的说道:“商公子,这一路车马劳累,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多保重才是。”她没见过男人这般瘦弱的,看着萧纵卿一直扶着商君的胳膊,陇琉璃美艳的灵眸中闪过一抹轻蔑。

商君莞尔,他是怎么得罪这位郡主千金了?!自在的轻笑,商君微微躬身,回道:“多谢琉璃关心,商君自会小心。”

陇琉璃轻轻欠身,算是回礼。正要转身回马车,却听见商君一声低唤:“修之。你陪我到那边走走吧。”陇琉璃一僵,这次看向商君的眼睛里,满是厌恶之色。

“好。”秦修之一直很担心商君的身体,现在有机会可以单独和他谈一谈,自然是再好不过。

感觉到萧纵卿扶着自己的手缓缓收紧,商君对着他轻声说道:“我一会就回来。”对上商君坚持的眼睛,萧纵卿最后还是妥协的后退一步,放开了商君的手,低低的在他耳后回道:“别太逞强。”

商君失笑着摇摇头,缓步走进道路旁的树林里,秦修之走在他的旁边,树影斑驳中,素白与青墨的两道身影,没有走的很近,只是比肩而行,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和谐而相称,似乎他们就要这样慢慢走远一般。

萧纵卿黑眸微闪,沉默的背靠一棵高大的杉树,眼睛索性闭着,一副闭日养神的样子,陇琉璃却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微恼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跑回了马车上。

陇宜亥看看萧纵卿,再看看树林里的两人,若有所思,最后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商君确实有这样的魅力能让同为男子的二人为他倾心。只是,商君不是武家小姐的心上人吗?!又什么会和萧纵卿、秦修之有牵扯?!

不理会前后一道道灼灼的视线,两人走出了很远,商君才轻声问道:“你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

当时莫残可是豪不留情,脖子上现在还淤痕未消,不过秦修之却不打算吐实,微笑回道:“几乎痊愈了。”

“那就好。”转过身,商君轻声问道:“莫残油没有再找过你?!”

“没有。”他也很奇怪,都过去十来天了,莫残竟然没有再出现过。

那对神奇的玉玲珑,到底隐藏着什盘秘密?!商君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有关联的,只是现在还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莫残会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吗?!他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杀修之!?或者莫残与黑衣人之间,也有什么关联,一切只有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才能解答。

商君轻叹道:“修之,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觉得上次的黑衣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不顾同伴生死,兵器上喂毒,任务失败立刻自尽,这一切的举动,都说明这群黑衣人所在的绝对是个阴险邪恶的组织。

“我会小心的。商君,你看起来不太好。你到底怎么了?”秦修之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商君,徐徐暖阳下,他还穿着厚厚的长袄,脚步也没了往时的轻盈利落,这样的商君,让人揪心。

修之的眼如苍海一样幽深,在他默默的注视下,商君有瞬间的恍惚,轻轻别开眼,商君微笑的敷衍道:“习武之人,受点伤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了。”觉得修之太过紧张,商君故作轻松的开起了玩笑:“或者,你用易容术帮我把气色弄得好看点,省得他们一个个一副我快死了似的哭丧着脸!”

本来就只是-句玩笑话,秦修之听后脸色一沉,低声轻呵道:“商君!别胡说!”秦修之现在的脸色,比刚才更为凝重,商君一怔,哭笑不得,看来没有说笑话的天分。

胸口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痛了,不过商君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嘴角的笑意更胜,他活了二十几年,虽然大多是苦大于甜的,但是有笑儿,有舒清,有修之,有三儿,有这么多人关心爱护他,老天算是对他不薄了。

两人漫步在树林里,忽然一道忽促的脚步声向着他们飞奔而去,奉命守护商君的流云迅速握紧手中的长剑,直到看清来人是卫溪,他才缓缓松了手劲。

“主子,东隅送来了急笺。”卫溪恭敬的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商君,脸色沉重。

急笺?!莫不是舒清出了什么事!商君急忙结果信封,打开一看,一向沉稳的商君居然站不稳的后退了一步,要扶着身边的树木才勉强站住,秦修之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商君,你怎么了?”

商君握住信笺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仿佛没听见秦修之的话一般,不发一言。

在官道上假寐,实则一直注意着商君一举一动的萧纵卿看到这一幕,也立刻奔过来,紧张的问道:“君!你哪里不舒服?”

商君捂住越发疼痛的前胸,暗自调息了很久,才艰难的说道:“先扶我回马车上再说。”

萧纵卿和秦修之两人小心的搀扶,才把商君扶到马车旁,在车架上坐下,商君始终微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身体轻轻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愤路。萧纵卿紧紧的握着他的肩膀,仍是不能让他平静,萧纵卿抬头,与秦修之对视一眼,秦修之莫名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看了一封信,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他家里出事了吗?在飘渺山庄的时候,他就知道商君对家里的妹妹宠爱有加,关怀备至。如果是商笑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秦修之半蹲下身子,轻声的问道:“商君,什么事让你这么惊慌,是家里出事了吗?”

久久,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商君终于缓缓拈起了头,眼里满是难言的悲伤,声音也有些哽咽:“舒清,她——死了。”

“什么?!”

“怎么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舒清之死(下)

“什么?!”

“怎么会”

幕容舒清死了!!

商君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陇宜亥微微皱起了眉头,萧纵卿担忧的看向商君,秦修之一时间,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安慰他,舒清,那样美好的女子,竟是香消玉殒了吗?

“君!”

商君忽然站起身,不理会身后众人忧心的目光,掀开布帘,钻进了马车,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舒清,你终于解脱了吗?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舒清有一颗不被羁绊,渴望自由的心,她想拜托一切身份,家族的束缚!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做自由的自己了吗?!

商君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攥在手中的信笺,这是舒清留给他的,寥寥数语,他己知她给自己上演了一幕金蝉脱壳,她自由了!他不否认,为了让外人相信舒清真的死了,他刚才是有些做戏的成分,但是第一眼看见信笺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

舒清自由了,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商君自嘲,他承认自己,慌了,怕了!这么多年来,舒清之于他,除了是好朋友之外,那暖暖的笑,淡淡的安慰,是他心里的依靠,安心而温暖,现在,她也要离开他了,他与她,今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从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

即为知己,天涯比邻!君自珍重,勿忘心安!

眼睛定格在信笺最后一行自如洒脱的淡淡笔迹上,商君微扬起头,轻轻闭上眼,掩下眼眶中流转的薄雾,唇边却是环绕着淡淡的笑容。

久久,马车外还是一片寂静,秦修之特有的低吟从窗外传来:“商君,你要不要先去一趟东隅?”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与舒清的感情,

秦修之一路看来,深知商君对舒清情深意重,舒清之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出乎所有人意料,商君平静的声音从马车内淡淡的传来:“不用了,还有多久能到天城?”

马车外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陇宜亥回道:“快马加鞭,两日内应该就能到。”

萧纵卿总觉得商君不对劲,干脆直接说道:“君,你如果真的想去东隅送她最后一程,我可以陪你去。至于睿子函他们我也会安排好

,你可以不用担心。”

马车里,依旧传来平静的回应:“赶路吧,尽快赶到天城!”

马车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商君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马车缓缓向着天城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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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军营

“慕容舒清死了?!”尤霄翻看兵书的手一怔,盯着前来回报的探子,追问道:“怎么死的?”

探子据实以报:“传闻是在宫中学礼仪的时候,被皇后下毒毒死的。”

“有这种事?!”尤霄合上书,,心中生疑,慕容家在东隅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慕容舒清身为镇回将军未来夫人,慕容家掌上明珠,祁相爷最宠爱的孙女,这样的人物,东隅皇后为何要毒死她?!“消息是否确凿?”

被一双冷傲的利眸瞪视着,探子不敢迟疑,立刻回道:“是,东隅宫中的内应证实,慕容舒清的尸体确实被祁家领回去了,祁府和慕容家都已经挂上了白帷。”

真的死了?这么说来,东隅皇室必要乱上一阵了,尤霄心情忽然大好,笑道:“轩辕逸是否已经回京?!”

“没有,不过他一天一夜没有出过帐篷!”

“没有?!”未婚毒死了,他也不回去奔丧吗?!轩辕逸若不走,沧月受降一事就势必要继续谈下去,尤霄再次蹙眉,问道:“沧月有没有找到关于陇宜亥的可疑线索。”

“目前铁甲军还未有明确线索说明睿王没死。”

将书丢到桌上,尤霄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的踱步,颇为忽促的脚步,显示着他狂躁的心绪,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尤霄忽然说道:“召集各将领,现在,正是反击的大好时机!”

听了尤霄的话,探子有些惊恐的抬起头,急道:“但是主上说”不可轻举妄动

话还没有说完,探子的声音在尤霄鹰般阴鸷的双目注视下,越来越小。

咽了咽口水,探子赶紧回道:“属下立刻去办。”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尤霄始终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是反败为胜的最后时机,他绝对不会放弃!他一定可以向陇趋穆证明,他能打败轩辕逸!!

官道越来越宽阔,道路上的车队行人也越来越多,不少农妇端着水果来回叫卖着,沿路上,简易的茶寮里,也坐满了往来路人。

何成驾马,走到马车前,对着与陇宜亥一同坐在马车前驾的秦修之微微躬身,意有所指的提醒道:“还有三里就是城门了,少爷、夫人是否要休息一会,晚一些再进城?”

秦修之看看周围熙熙攘攘的往前赶的商旅车队,想了想,回答着何成的问题,只是秦修之却是看着身边的陇宜亥说道:“我看不必了吧,一行人在路边歇息也不方便,早日入城,也可以早点休息,出发吧。”

秦修之所言也有道理,车队就快进城了,一行人偏要在城门外休息,这样更加引人注目!陇宜亥轻轻点头,何成得到主子的示意,不再罗嗦的回道:“是。”

马队继续向城门行进,何成对着前面的何绍华还有几名王府的家将说道:“你们几个跟我到队伍后面来。”主子易容了,他们没有易容,万一在天城里被人认出来,那就是给主子惹了大祸!

袭慕看了何成一眼,眼中闪过淡淡的激赏,轻轻策马,他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越靠近城门越热闹.进出城门的人很多,虽然现在沧月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但是天城作为一国之都,依旧保持着它该有的繁华和稳定,马车慢慢的通过城门,陇宜亥坐在马车前,小心的驾着车,这些守城的将领都认识他,陇宜亥心里有些紧张,面色却不敢有一丝变化,好在守城将领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为难,车队顺利的进入了天城。

穿过门廊街,车队慢慢行至最为繁华的前门街,一行人悬着的心才算稍稍回了位,商君隔着门帘,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拥挤又急促的人潮,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四年,整整四年,陇趋穆,我终于再一次和你站在同一块土地上,这一次,我必要为武家讨一个公道!

马车走的很缓慢,因为前门大街上拥着很多人,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匆匆忙忙的走去,有些人不时的低声交谈着,有些人默不作声的随着人流,陇宜亥敏锐的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即使这里是繁华的前门街,中午时分,也不应该聚集着这么多人,看他们的样子,更不像是来赶集的。

秦修之也发现了周围的人群有些不对劲,对着前方的袭慕说道:“袭慕,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袭慕领命,翻身下马,走近人潮,么个人都行色匆匆,袭慕对着身边的人大声问道:“大叔”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的人已经冲到前面去了,试了几次,都是如此,袭慕干脆抓住正迎面而来,衣衫有些褴褛的年轻男子的肩膀,男寻吃痛,吓了一大跳,惊道:“你干什么!”

稍稍松了些手劲,冷声问道:“你们急匆匆的要去干什么?”

原来也是想凑热闹的,男子稍稍放下了心,口气也轻松的笑道:“你不知道?外地来的吧?城中法场上,有人要被斩首啦!听说斩的还是个大官呢!”

大官?袭慕隐隐感觉到沧月朝中必是又出了什么事情,追问道:“是谁?”

“我怎么知道。”男子不耐的扭动着肩膀却怎么也挣不开袭慕的钳制,男子哭丧着脸,说道:“你放手好不好?我还要去看热闹呢。”

在眼见这人身上他也问不出什么,袭慕放开了手,男子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袭慕回到马车前,一行人已经停在路边,商君和萧纵卿也下了马车,袭慕走到秦修之身后,回道:“主子,前方有个刑场,据说今日要斩一名朝廷重犯。”

商君心中立刻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陇宜亥也有些急了,问道:“是谁?”

袭慕摇摇头,这些市井之徒,所知有限。

袭慕不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商君转过身,看向身边始终不语的萧纵卿,轻声问道:“三儿,是谁?”难怪刚才他一直说外面人多,不让他下车!只是这被斩之人,到底会是谁呢?!

萧纵卿本不想说,但是在商君的注视下,还是沉声回道:“前御史大夫——黄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斩首

“前御史大夫——黄岐。”

“黄夫人?!”陇宜亥大惊,怎么会是他,黄大人可是先帝在位时钦点为最有学问的文官,多年来倍受官员推崇,门生众多,如何落得这等下场?

商君倒是平静很多,淡淡的问道:“罪名是什么?”

看商君面色如常,萧纵卿才放下心来,回道:“结党营私,迫害忠良。”

商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陇趋穆真是手段高明,黄岐为官正直,忠于朝廷,却落得个“结党营私,迫害忠良”的罪名,就如同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为国为民,最后却死于“叛国通敌”,多么讽刺!

结党营私?商君忽然想到什么,追问道:“厉陵厉大人是否也受到牵连?”当年父亲含冤受屈,厉陵虽然没能做什么,但是他毕竟是父亲多年的好友,也已是个垂暮老者,实在不该再遭横祸。

轾拍商君的肩膀,萧纵卿安慰道:“厉大人因为年事已高,已被皇上御准告老还乡。”虽然实为削权流放,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可恶!”陇宜亥一拳重重的捶在车辕上,忽来的力道让马惊得立起了前足,好在流云一把抓住缰绳,稳住惊马,萧纵卿脸色微变的看向陇宜亥,冷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天城,陇趋穆的爪印遍布,梢有不慎,他的小命就要不保。

“我要去送黄大人景后一程!”双拳缓缓松开,陇宜亥易容后的脸上,一片死寂,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萧纵卿正要开口阻止,商君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道:“三儿,安排琉璃和家将们回去休息,我们陪他走一趟吧。”

“你也要去?”看看前方拥挤的人潮,萧纵卿的眉头几乎要搅在一起了,陇宜亥捣乱就够了,商君也跟着起哄!

“嗯。”商君坚定的点点头,两人眼神较量一番之后,萧纵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好像永远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有些烦躁的转过头,对身后的黑衣男子低声说道:“流溪,带他们到西巷别院休息。”

“是。”流溪领命牵着马车往旁边的小巷走去,萧纵卿回过头,商君已经和陇宜亥、秦修之走进了人潮之中,萧纵卿低咒一声,赶紧追赶上去。

何成为难的站在原地,跟着睿王身后,又怕被人认出连累主子,不跟他又不放心,最后,何成还是跟在在陇宜亥一行后面,只是隔着几排人群。

越靠近法场,人潮越是汹涌,法场两边,站满了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的士兵,商君微微抬头,看向法场的最外围,一字排开的弓箭皆对准了那半人高的台子,台上跪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男子,披散的花白发丝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不过那背脊却始终挺得直直的。

这场景太过熟悉,不同的是当年跪在台上的,是他的父亲!耳边是百姓纷扰的议论,入目皆是寒光利剑,恍惚中,家人利箭穿胸,血染黄沙的梦魇仿佛又在眼前上演了一次,商君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暖春的正午,他却觉得自己置身冰窖。旁边小小的推搡,他竟是站不稳。

“小心!”秦修之立刻扶住他的手,手中的冰冷和明显的颤抖,让秦修之心不安起来,停下脚步,握紧他的手,关切的问道:“商君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手心缓缓传来的温暖和力量,让商君回过神来,虚弱的笑笑,商君没有回答。

走到离法场三丈之外,人群拥挤推搡越来越明显,几乎挪不开步子,萧纵卿好不容走到商君身边,陇宜亥、商君和萧纵卿被流云、袭幕护在中间,没有被人群推搡,不过商君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萧纵卿有些后悔让商君来了,但是现在四面八方都是人,想走也走不了。

几声擂鼓声,从法场中心传来,急促沉重的鼓点,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一个手拿黄绢的官吏走上半人高的台子,站在黄岐身边,大声念道:

“前御史大夫黄歧,为官多年,借职务之便,结党营私,伙同党羽,秘密谋反,迫害朝廷忠良之士,其罪当诛。今日午时问斩,以儆效尤!”

官吏念完,百姓在一次窃窃私语起来,只是声音悉悉索索,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午时已到!”官吏大喝之声,让原本唏嘘不断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今日的监斩官有两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竟是起身而立,颇为恭敬的朗声问道:“黄大人,午时已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直低着头的黄岐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血污的脸上满是鄙吝之色,目光炯炯,沉声回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天道不仁,暴君当道,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男子身边另官员一脸的不耐,拿起旁边的监斩令,狠狠的扔到台上,大喝道:“那还等什么,斩!”

商君眯眼看去,他认得他,方繁!当年他也是监斩官,那獐头鼠目的嘴脸他不会忘记,只是今天看来,他似乎升官了,样子可比那时的诚惶诚恐嚣张得多!

侩子手拿着大刀,一步一步跨上台阶,明晃晃的大刀看的周围的百姓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陇宜亥一直站在商君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当大刀举起的那一刻,商君发现他的背肌肉一紧,商君的手立刻搭上陇宜亥的肩膀,抓住他的衣襟,低声叫道:“予函!冷静!”

掌下的身体压抑的低喘着,商君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伤和不甘,只是这种时刻,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黄岐低叹,他一生光明磊落,想不到却要死于此等莫须有的罪名,罢了,公道自在人心!眼光眼睛的扫过邢台下的人群,黄岐一直平静的眼倏的睁大,死死的盯着人群中的一点,脸上表情满是惊异.忽然,他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响亮淋鸿,口中不断的大声叫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想不到他临死前,还能再见到那个人!这五年来,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时的瞻前顾后,后悔没能留住那个烈性女子!今天,他居然再见到她!不,应该是他才对,他竟然真的女伴男装,那绝美逼人的容貌,卓尔不凡的气势,即使他站在一群人中间,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将他环绕着护在中间的几个男子,看起来也绝非泛泛之辈。

当年他们三人果然没有看错人,若他为男子,必有无限的作为!

大笑声响彻云霄,商君抬眼看去,与黄岐的眼神交汇,那双圆睁的眼里,有惊讶,有欣慰,有希望,商君微怔,他没有想到,他竟还会认得他!思索了一会,商君还是几不可闻的对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繁被黄岐的笑声笑得毛骨悚然,大声喝道:“还不忆斩!”

侩子手回过神来,再次举起大刀,黄岐轻吊起头,看向朗朗睛空,大声笑道:“武将军,黄某人这就来陪你!”

侩子手手起刀落,血溅白帷,一颗头颅翻滚几下,短短的一瞬间,一条生命逝去。

商君痛苦的闭上的眼睛,那声武将军叫得他心莫名的疼痛。

阮宜亥却是全程都睁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大刀挥落,头颅翻滚,幽深的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鲜红,闪着冷残的光芒,商君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走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说完,商君转身,向着人潮的反方向走去,现在血腥的味道让他恶心。

这不会是第一场屠杀,也不会是最后一场,或者有一点三儿说的是对,要做成一件事件,就必须有所牺牲,什么都想顾及到最后只会什么都顾及不上!

低头思索着,商君忽然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耵着他很不舒服,抬起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再次低头,这种感觉又一次袭来,商君敏锐的回过身,一抹白得刺目的身影落入眼中。

街角外,熙攘的人潮中,那抹白影突兀的站在那儿,半面玄铁面具在阳光的反射下刺眼而森冷,张狂的发丝纷飞肆意,手中的折扇嫣红似血,他立在那里,仿佛不是人一般,商君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时刻感受到来自他的压力,冰冷、诡异、邪肆,光是这样对视着,商君的手心竟是起了一层薄汗。

“君?”萧纵卿看他傻傻的站在,叫他也不回答,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商君却像被吓了一跳一般,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萧纵卿不解的看着他。

商君没有回答,而是立刻看向刚才那人所在的街角熙熙攘攘的人群,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非·凡TXT电#子书论坛蝶¥梦%上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修之的表白(上)

夕阳西下,温暖的金光洒在前厅门廊上,温暖而祥和,可惜宽敞的门厅里,气氛却有些压抑。或坐或站着几个人,有人安静的品茶,有人焦急的来回走着,有人一言不发的沉思。商君一直微低着头,面色平静的看着手中翻滚起伏、缓缓绽放的茶叶,心里惶惶不安,自从下午见过那个带面具的白衣男子之后,他的心就一直不能平静。那抹刺目的白,妖炙的红,不断的刺激着他。

从法场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陇宜亥终于率先开口:“黄岐已经遇害,陇趋穆接下来一定还会继续铲除异己!血雨腥风在所难免。”一旦陇趋穆独揽大权,他想要反败为胜,机会就更渺茫了!他不能让像黄大人这样的忠义之士一个一个凄惨的死去。

商君轻吹着茶叶,不急不缓的问道:“厉大人告老还乡,何时离开天城?”

众人看向萧纵卿,天城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纵卿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冷冷的回道:“三天后。”

只有三天了吗?厉大人乃三朝元老,关于先帝遗诏的事,一定还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而且现在朝廷中,到底还有多少能为他所用的人,也只有厉大人知道。与商君对看一眼,陇宜亥沉声说道:“我们必须见他一面。”

萧纵卿直接摇头,回道:“他的宅子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可以随便进出。除了目前最得宠的刑部侍郎方繁,只有他持着令牌才能进入。而且令牌不是一般的令牌,那是阴阳牌,一分为二,方繁和守军将领一人一半,每一块都是一对一的,不可能伪造出一块一模一样的。”

“又是方繁这个奸邪小人!”陇琉璃听见方繁的名字,一双杏眼圆瞪,怒火中烧的骂道:“迟早有一天,要把他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在皇上面前谗言告密,哥哥和黄大人也不至于招致杀生之祸!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见到厉大人,他的狗命先留着!”说到方繁,陇宜亥的眼中虽然也蓄满杀机,面色却依旧沉静,冷静的说到:“秦公子的易容术很好,只要能拿到令牌,我们就能进去!只是这个令牌,要怎么办呢?”

不能仿造,那就只能。。。。。。偷!谁都想到了,只是这种偷鸡摸狗不光明的手段却不能从睿王,这个有可能成为国主的人口中说出来,商君心里嗤笑,不在乎的张口说道:“偷吧。”

商君说的响亮而坦然,陇宜亥面露尴尬,萧纵卿不由大笑,商君才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名声,陇宜亥太小看他了。中午时有些郁结的心情此刻大好,萧纵卿笑道:“可以试一试。大家一路上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偷令牌的事情我会安排。”

商君率先起身,萧纵卿毫无避讳前厅那么多双眼睛,牵着商君的手,一边走一边笑道:“君,我扶你回房间。”

商君想要收回手,却被萧纵卿紧紧的拽着,商君苦笑,罢了,随他吧。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肆无忌惮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前厅里的人,面色各异,秦修之眼中划过一丝疼痛,陇琉璃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温婉的起身走到修之面前,刚要开口,修之忽然站起身,朝着商君离去的方向走去。

陇琉璃木然的站在原地,他竟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吗?!她就不信,抬脚就要追上去,身后陇宜亥劝慰的声音传来:“琉璃,他不属于你!”

那么他属于谁?!那个叫商君的男人吗?!!她不甘心!!不理会背后的叹息声,陇琉璃提起裙摆,追随者那道墨色身影而去。

绕过前厅,是一条幽静的九曲石桥,桥面建得几乎与水面一般高,走在石桥上,仿佛走在水面一般。湖水清澈,能清楚的看见水下红鲤鱼欢快的游着,商君才走上石桥,鱼儿纷纷游过来,在他的脚边徘徊,商君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萧纵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香囊,递到商君手里,商君接过,倒出来一些,发现是一粒粒鱼食。

轻轻撒了一些到水面上,鱼儿争相恐后的抢食,有些甚至跃出水面,细细的水花溅湿商君的衣摆,一路走一路撒着鱼食,鱼群如一条嫣红的丝带,随着商君的脚步,飘摇回荡。

商君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喂鱼嬉戏了?!记忆中,似乎不曾有过。终于看见他笑了,萧纵卿也开心的笑道:“一定是它们觉得你太美了,你一来它们就围绕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