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江离承袭王位之时上一任平广王早已去世,而身为世子的江离却在各州府间游历,家人派人千方百计寻得他回去,至此才算是接掌了王位。

萧泽今日也在,他就坐在太子身畔,两眼不时往屏风后打量———他是提前便得知今儿晚上仪嘉和淳则二位帝姬将在屏风后窥望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待见到那四位藩王相貌皆是不俗,更觉郁闷。

尤其那位平广王,不知为何,他打见着他第一眼起便讨厌得很,分明是陌生的样貌,却诡异地能带给他某人曾带给他的压迫感。

太不舒服了!

萧泽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黄汤,太子在旁边见了轻轻摇头,犹豫了下,最终也未曾说什么。

酒过三巡,席上气氛更好了。

仪嘉早便隔着屏风偷偷打量起那些文武百官,她瞧着平广王的时候纵然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却也没有露出非君不可的模样,一来二去,反倒是捂着嘴嗤笑起萧泽的醉态来。

“真是个傻子!”

和龄一到就听见仪嘉说了这句话,她还纳闷呢,不过也没主动相问。背过身看安侬,安侬却在暗处比了比手,示意她和仪嘉帝姬站在一块儿看,别含糊。

和龄本来就不是很情愿,她是被安侬硬生生打扮得花仙子似的一路哄过来的。其实要不是皇上有意叫她来,一百个安侬也不能驱使她过来。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屏风安置在不起眼的方位,等闲是无人来注意到的,和龄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仪嘉背上戳了戳,好奇问道:“你适才在说哪个是傻子?”

仪嘉指向萧泽道:“还能是谁?你瞧他都快醉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吃酒吃得面上通红,真可乐。”

和龄猜测仪嘉说的是萧泽,便将脑袋偷偷摸摸地伸出一点去往席上张望,正在寻找萧泽呢,忽觉一道视线停在自己脸上。

她低低咦了声,凭着感觉下意识地回望过去。

待看清那张俊美却陌生的人面,眼中竟莫名酸涩起来。

和龄抿起唇,尴尬回以一笑便迅速地撤回身,她在屏风后摸摸心口,不晓得心跳何以骤然加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泊熹,妹子心跳就扑通扑通了~

第115章 就花阴

那张脸… …

和龄心头“扑通扑通”个不住,她不禁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竟然微微发烫。心下便觉得古怪,分明她是对别的男子都不上心的,萧泽长得也好看呐,笑起来两只眼睛月牙儿似的,牙齿也白白的,可是她看到后就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莫非是因为见得多了产生了疲倦?不会呀,泊熹的脸才是见得最多,焉有疲倦一说?

想到这儿,和龄决定再去瞅一眼那位平广王。

其实她方才压根儿没有仔细去看他的五官,就扫了那么一眼对视了一下,他的模样应该是俊美的,然而在她的脑海里却没有留下画面。平广王给她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心脏怦怦直跳的悸动,不敢细看他。

会不会太玄乎了,是错觉吧?

为了验证这点,和龄急切地上前,把又要探头的仪嘉帝姬往边上拉了拉。

后者转过头不大高兴地道:“你做什么?我是姐姐,便是选驸马也该先紧着我,”她“啧”了声,目光里不由带上几分轻蔑之色,“淳则不是喜欢泊熹么,现下又是怎么了,瞧上哪位藩王了?你也不是个长情的么,这才多久,你便喜新厌旧了,亏得泊熹还瞧上了你!”

有些事仪嘉始终耿耿于怀,寻着机会便要刺一刺她。

和龄鼓了鼓腮帮子道:“哦,那姐姐又是在做什么,我也道你很是心仪泊熹呢,这会子却在瞧谁,还边看边乐呵得不行,真有脸说别人。”

“我看谁是我的自由,不干你的事!”仪嘉忿忿地瞪了和龄一眼,却又突然被她的话点醒了一般,整个人怔怔的。

和龄见仪嘉这模样,自有一股打了胜仗的小得意,她摸摸鼻子,却道:“你只管放一百颗心,我不过是凑热闹来的,那四个藩王,最要紧是那位或许你已然瞧上了的平广王,我看看罢了,绝对不会同你争抢的。”

她说的是大实话,心里有了一个人,还怎么挤出位置容纳旁人?就好像装满水的木盆,再往里头注水也无济于事,装不下了,多余的水只能从盆壁边沿流出去。

仪嘉发怔着,和龄就很顺利地越过她扒在屏风边上往外间席上探头探脑,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回只一眼就在喧噪缭乱的场面里瞧见了平广王。

他身上当真有一种吸引人一看再看的力量,和龄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宫里那起子小宫女们一个个儿都跟疯了似的,实在是这位平广王他真的很好看,长而舒展的眉,挺翘的鼻子,微扬的唇角,连唇色都极美… …

和龄吞了口口水,心话儿说男色误国啊男色误国,怪道历史上有那么些皇帝都喜欢养男宠呢!男人长成这样也真是逼得人挪不开目光要在他身上打主意了。

幸而这是一位藩王,等闲一般人还真动不了他。和龄的思维开始向奇怪的方向游走过去,她咬了咬手指,转睛看向自己父皇,只觉得当今世上男子里头也只有他父皇才能强迫人家平广王的。

正在想入非非,目光情不自禁又腾挪在平广王身上,竟不知为何这样巧,他脉脉如水的眸光再一次准确地投向了隐藏在屏风后的她。

和龄汗毛倒数,瞪圆了眼睛,偷窥人家被发现了总归是难为情的,她咬着下唇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思想告诉她应该直接躲回去,身体却不听话起来,僵得一动不动只管盯着那张如珠如玉的面容,十分的唐突。

她臊也要臊死了,谁知那位平广王歪了歪脖子,竟回以一笑。

他这一笑,仿佛外面天光大亮,整个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实在耀眼夺目的紧,和龄更呆了,那份少女掩饰不住的羞臊之意由她红透的面颊透露出来。

平广王见了,唇际的笑弧不着痕迹收了回去,眉眼依旧是脉脉温和的,可和龄就是感觉他的心情不似方才那样好了。

她忙捂住自己的脸退了回去,禁不住满脑子都是那张姣好的男子面庞,一时又想是自己看错了,平广王也是人,他此番来京会不晓得皇帝的意思么?有帝姬对着他红了脸,他高兴还来不及,哪有笑过之后立时就摆脸子的。

和龄摇摇头摒去脑海中这些有关平广王的问题,他是不是不高兴和她都干系不大,诚如她告诉仪嘉的,她就是来瞧瞧热闹的。

平广王再魅力无边,他也不是泊熹。

仪嘉打量了几眼淳则帝姬,见她面上又仿佛羞赧又仿佛悲怆,叫人看也看不懂,纳罕极了。她也不那么好奇,抓住自己心里一溜而过的想头,忐忑而兴奋地去看席间那人。

孰料原本太子边儿上的位置这会子是空的,酒壶歪斜着,箸儿也只剩下一只,另一只就和箸儿的主人萧泽一般,不知所踪了。

仪嘉有几分失望,若有所思地踅过身。

几位藩王都是人中龙凤,她瞧了都极为欣赏,但是始终没有心动,反而是听了和龄的话后发觉自己对另一个的关注,有些过了头。

和龄不像仪嘉还恋恋不舍地停顿在屏风后等着看谁,她等脸上的热度退了就大步跨出了大殿。

走到外面叫夜风一吹,头脑都清明许多。想到自己因别的男子一个笑容就红了脸,她自觉实在是对不住泊熹,兀自懊悔自责得厉害,边走边踢着小石子。

在这样月色皎然的夜里,更是思念起他。想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见对他好的姑娘… …?

还是不要遇见吧。

“殿下,殿下!”安侬举着宫灯脚下不停歇追了过来,“怎么不看了?难道竟没有中意的?”回头皇帝和宁王可都是要在她这儿问话的,她可不能一问三不知什么都答不出来啊。

和龄看安侬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撇撇嘴道:“我都瞧了一遭儿,数那位平广王生得最是好,你别急,回头我就为你找门路把你许过去,你高兴么?”

安侬被这样在言语上戏耍是常有的事,她习以为常地点头应了帝姬,锲而不舍地道:“您就真一个都没兴趣,怎么好这样呢,花样的年纪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也太吃亏了… …”

说着,她灵机一动,“既然藩王您瞧不进眼里,合着还是萧泽萧公子更入殿下的眼?要真这么的,却也成的。”

说曹操,曹操到。

和龄眯起眼睛,但见远处灯影里一个摇晃的人影似极了萧泽,可他不是在大殿里吃酒么?

她有点儿疑惑,吩咐安侬回去殿里看看萧泽在是不在了,自己则独自一人小跑了过去。

***

此处临水,距离宴宾的大殿颇有些距离,银月的光辉和着火光一齐在水中纠缠,搅得水面波光粼粼、灿若星河,涟涟的水纹益发浮动不息。

萧泽喝得大醉,和龄才靠近他就闻见一股子酒气。

她掩住鼻子不再走近,瞧他这走路都左摇右摆的模样,活像在岸上走路的野鸭子。

笑话完了,她转身要走,萧泽却听见了声响,他嘴巴里咕哝了句什么,倏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着舌头道:“淳…阿淳,我没眼花吧?你怎么特地出来找我来了?”

萧泽才在席上不慎目睹了和龄与平广王的两次视线相遇,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都没有这么得不到过,哪儿能不气呢,酒水便越饮越多,最后无意地就荡着步子走到了这里。

和龄尝试着甩了一下没甩开,看着萧泽的目光就变得很纠结,她不想和一个吃酒吃醉了的酒鬼动气,更别说讲道理,事实证明那只会白费唇舌。

看看两人站在水边有点危险,她就好脾气地任由他握着手腕,将他往安全的地方带,“你的小厮也太不仔细了,哪有主子吃醉了酒底下人连个影子都不见的,也是奇了。”

萧泽纵然醉醺醺的,听和龄指指点点的话却也能听得明白,他把这理解为她关心他,心头一甜,低头便寻到了她的唇要吻下去———

光影斑驳,萧泽的脸逐渐放大,他微闭着眼,嘴唇就要落下来,和龄反应及时,只“哎呀”一声就抬手捂在自己脸上。

萧泽是真醉得可以,他也不管亲到了哪里,微合着眼吻了吻她的指尖,嘴里嘟嘟囔囔的,大手也不安分起来,锁住她的肩膀揉捏几下忘情地道:“阿淳,你就不能答应嫁给我么?我保证,婚后房里的通房丫头我一个都不要了,我把她们都赶出去,我今后只有你一个,我也不计较你和权泊熹的过往… …”

男女的力气悬殊自古就是盖棺的定论,何况萧泽还喝醉了酒,这是没剩下几分理性了,一旦亲近到她就不舍得离开,迷迷糊糊强行地揽臂一把抱住了她。

和龄气都喘不匀亭,闷在他胸口闻到的全是酒气,她脑袋里发胀,就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只觉腰上猛然一松,霎时就脱离开萧酒鬼的钳制,得以闻见春日夜晚新鲜染香的空气。

萧泽好像被来人怒气冲冲一脚踹到地上,到底是醉了的人,也听不见他叫痛,居然就那么歪在那里睡着了似的。

和龄想要向来人道声谢,一抬眸间,见到的竟是那位颜如舜华的平广王…!

在,在做梦吧?

她还觉得是光线暗自己看的不真,抬手揉揉眼睛,再睁开眼定睛看去,除了平广王那张面容上神情微有变化,其余都是不变的。

她傻站着也不知道要作礼,倒是平广王阴沉沉着一张面孔,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的一句,“呵。本王竟不知现如今京城有如此开放的风气,黑灯瞎火的,帝姬私会情郎,果真叫人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模式的傲娇狂魔 ... ...对付萧泽还真是简单粗暴的一脚 =-.=

第116章 月华羞

“幽什么?幽会情郎?”

倒不如说她“幽会”酒鬼还差不多———

和龄也是不懂了,这个平广王外表好似个神仙,这一开口却怎么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呢?!这么一顶私下幽会男子的大帽子扣下来,她的名声真是要玩儿完了。

也不知平广王会不会到处乱说,不过瞧他正经正直的脸模样,想来必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

啧,也不对,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愈是皮相好的人,也许从小长大到众人都捧着他,促就他乖张的性子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和龄的心微微悬了起来,她往栽倒的萧泽那里看了一眼,心下叹了叹。

一码归一码,纵然这平广王讲话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气势汹汹,他到底也帮了自己不是,虽说直接这么的一脚踹过去有些…有些粗暴了… …萧泽好歹也是个人啊。

和龄自认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的莫名其妙她决定瞧在他翩若惊鸿堪比泊熹的外貌上撂下不提,便恢复镇定有礼地欠身福了福,微微笑了一下,才是道:“淳则听不懂王爷您的意思,嗯…眼下确实黑灯瞎火的,若是叫人瞧见咱们在这儿也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平广王卷了卷袖襕,斜挑着一边眉头问道。

神天菩萨,这是哪里来的人,思维和她怎么就不能处于同一个点上呢?

和龄不信平广王不明白她说的是孤男寡女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徒惹是非,寻思了下就直接忽略了他的无礼,来者便是客,再次看在他又好看又是进京的藩王的面儿上,她在最后一回不同这男人一般见识。

和龄继续笑着道:“王爷怎的来了这里?”她意在支开他,试探着提醒道:“您是大家关注的人物,却不好离席太久的… …”

她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的了,也不认为素不相识的平广王还会赖在这里,就径自走到萧泽边上蹲下了身。

那边平广王压根儿一步也未曾移动过,他踱着步子紧紧跟着她,听声口似乎很不高兴,“你在做什么?妄图支开本王,好同你的情郎接着花前月下么。”

和龄想扶起萧泽的动作硬生生被他的话硌得做不出来,她还没面临过这样的情形,此人多半有病?堂堂一个藩王,等着他关心的事情不是应该很多的么,他却在这儿胡言乱语,简直是个太会臆想的人。

“碍着王爷您了?”和龄给了这平广王一个白眼,转而凑过去拍拍萧泽的脸,“喂,你醒醒,这儿是皇宫不是你家的床———”

拍了几下毫无反应,她突然怀疑萧泽是吃这平广王一脚踢出毛病来了,这样的话她也是难辞其咎,毕竟平广王算是路见不平暴力相助,她是被吃醉酒的萧泽占了点小便宜,不过不至于要他摔坏脑子啊。

和龄开始有意识地忽视起这平广王,任凭他立在边儿上看着自己,视线益发灼热。

“帝姬喜欢上他了?”平广王忽地道。

和龄太阳穴上跳了跳,听罢只作未曾听见,她费劲地把萧泽拖着靠在一棵树上,站起来拍拍手呼出一口气,一扭头,平广王就在身后。

“本王在同你说话。”他舔了下下唇,启唇道:“你们现下… …走到哪一步了?”

大抵是因周遭儿光线昏暗不明,和龄竟是在平广王那双黑魆魆的眸子里看见了名曰晦涩的情绪,浅浅的,似湖面上拂过的涟漪。

稍纵即逝。

感知到他的不悦,她心里也莫名的不好受起来。

和龄不明所以,郁闷地在自己心口拍了两下,居然向他一个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男人解释起来,实诚地道:“王爷您误会了,是他单相思我,我不喜欢他的。”

“… …”

平广王显现出一息的迟钝,神情却渐至和缓,他将手背在身后,沉吟着问道:“那么,倘若本王有心求娶帝姬,帝姬可愿意么。”

鸦雀无声。

和龄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到了,一面在心里揣度平广王问这话的用意,一面拿眼偷偷地觑他打量他,只是她不晓得她这样鬼鬼祟祟的眼神落在他眼里是另一番风景,仿佛暗含着娇羞一般。

足足停顿了好一时,和龄终于放弃猜测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当然不可能觉得这位平广王对自己一见钟情,她知道自己生得不差,不过绝没到一见倾心进而求娶的程度。

和龄打了个哈哈,组织好语言回道:“王爷还是不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为好,我这人有时候容易较真,对脸模样生得比较得人意儿的人又容易生出好感来,您这样的试探我,不怕我一口应下来么,那您可就没地儿买后悔药吃了。”

平广王听罢蓦地拉长了脸,不悦道:“帝姬觉得,本王生得好?你想一口应承下来?”

和龄咽了咽喉咙,她这不是怕拒绝的太直白他难堪么,再说了,天晓得平广王是不是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不过她那些话也算有一小部分的实话了,和龄不想闹得不愉快收场,不禁再接再厉地,真诚地夸赞他道:“对呀!王爷生得委实是好,我打落生下来便没再见过比您还好看的人,天上地下,您是头一份儿,卓尔不凡气度超然,小姑娘们就喜欢您这样式的———”

她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因为她越是说,这位平广王的脸越是黑得快能滴出墨汁来也似,比这夜色还沉甸甸,真是渗得慌。

和龄挠了挠后颈,不自觉弱着声气儿不耻下问道:“那什么,敢问王爷,是我哪儿说的不对么,您为什么好像很不高兴…?”

我夸你你还板着一张脸,我的错?

平广王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睬她。和龄急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男人真是…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本身他不理人了应该合乎她的心意的,她直接走人不就是了,可是和龄不乐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踩着微沾着水汽的青草就绕到了平广王跟前,半是仰面道:“王爷有哪儿不满意的,可否告知我呢?您这冷不丁就生起闷气来,我心里跟猫挠似的,我多难受呀。”

一株杏树零碎地遮挡住了月光,斑驳的银霜点缀在她带着抹红晕的小脸上,平广王垂下眼睫,惜字如金开口说了一个字。

“蠢。”

和龄那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泄了气,她抿抿唇,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不正常,怎么能和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子说这许多话的,且这人还古里古怪的,他怎么不说他自己蠢,偏生来埋汰自己,她又不欠他的,真是倒霉催的。

平广王瞥见和龄撇起了嘴角,他似是无奈,瞧了她一会儿,须臾,亲昵地抬起手指,点了点她略略嘟起的唇瓣。

和龄如临大敌,戒备地退后一大步躲开他的手,可是无形之中,她却并不讨厌和平广王的接触,甚至,他残留在皮肤上的温度让她一阵恍惚。

“果真认不出我么。”

平广王轻咳一声,竟是换了个声音,低低着道:“和龄… …我回来了。”

“你———”

和龄的眼睛瞪得溜溜圆,不可思议地望住这个能发出泊熹声音的平广王,她迟登登地看了她好久好久,腿都有些麻了,他也不言语,就这么任由她盯着他研究打量。

可能是在皇宫里待得久了,和龄现如今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相信别人,更遑论是这位身为藩王才进京来的平广王了,刚才他说想求娶她,现在又摇身一变,要冒充泊熹么…?

这口技是向谁学的,太了不得了,那一声“和龄,我回来了”,她几乎想不顾一切拱进他怀里,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能大意,多一层提防总是没错的。

和龄强自定了定神,目光在杏花下的平广王脸上身上仔仔细细地打了个转,她终于想通为何自己初次见到他那一面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的身量和泊熹相像极了,简直一模一样,以及他说话语调上的节奏,也是那样的相似,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现下的嗓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是模仿,真可以做到如此程度么,平广王是怎么这样了解泊熹的,他骗她又会有什么好处?

和龄满心里都是疑问,视线能发光一般定格在他的面容上。

“你这里,”她踮了踮脚尖飞快地戳了下平广王的脸颊,细眉拧了起来,难辨真假,便曼声曼气问道:“假使你是泊熹,那你的脸是怎么了?”

泊熹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合掌一击,狐疑道:“我昔日倒是有听说过易容一说,只是未曾得见,王爷这个却是么?您这是真的脸,还是只是一层假的皮囊”

“是易容之术不错。”

泊熹拢了拢袖襕,拂去飘落在襟口的几瓣粉色杏花,他眯了眯眸子,面上看不出多大的波澜,轻声道:“需要问这许多,你不信我么。”

“世道不好,歹人何其多,我得防备着些。”和龄低下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直言道:“我听说易容不是个简单的事,摘取都极是麻烦。那什么,我要是要求你拿下来给我看看后头的真容…要是真有所谓真容的话… …你肯不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