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碧忙欲分辩,被她止住。“别说了,没有关系。”她摇摇头。“我明白的。”

“若没有权势,我又怎么留得住你?”连成碧低叹一声。“这根本由不得我选不是?”他说得小声,几近呢喃。

清葵埋头在他怀中,闭上了眼。“好罢,我不走了。”

连成碧欣喜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地扣在怀中,心中的甜蜜激荡难以言喻。“清葵…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他低头,细细亲吻她的脸颊。“只要你愿意留下,让我做什么也可以。”

“真的?”她忽然睁开眼,狡黠地笑了一笑。“那你今晚就留在水榭里,别回去了。”

连成碧脸上的欣喜变作惊喜,又添了些犹豫和为难。“清葵,你有孕在身,不能——”

“想到哪儿去了?”她涨红了脸,瞪了瞪他。“我是说就这么睡着,陪我说说话。就像在天水宫的时候一样。”

连成碧低笑几声。“好罢,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清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和衣而躺,还未说几句话,刑留的声音已出现在门外。“王爷。”

“什么事?”连成碧显然有些不悦。

“有人闯入,已经往书房那边去了。”

连成碧直起身,蹙眉。“好,本王马上过去。记住要抓活的。”

“是。”

刑留走后,连成碧又安抚了深感不满的清葵一番,这才匆匆离开。清葵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打开窗欣赏湖中月景。晚风习习,令人神清气爽。她趴在窗台上,勾着下巴想得正入神,却被人从后面揽住腰身,随即贴来一张微凉胸膛,动作十分果决霸道。

她向来冷静,先是低头看了看揽住自己的手臂,对着上面的玄色箭袖端详了片刻,从容道:“刺客兄,劫财还是劫色?”

来人倒抽一口凉气,像是被重锤数记。“小葵!”他的声音十分痛心。“是我。”

清葵转过脸,静静打量来人。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面如清辉,瞳似墨滴。此刻神情沮丧,颇有些有苦说不出的悲凉。“究竟怎么回事?我看见他,你——”

郁沉莲此刻的心情,只能用翻江倒醋来形容。之前在大街上被她当做沈离无视也就罢了,如今恢复了容貌小心翼翼潜过来找她,却看见她跟连成碧态度亲昵,耳鬓厮磨。他心中又怒又酸,却只好憋在胸口,舍不得责问她一句。哪知道好容易调开了连成碧,她的态度依然十分异常。

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晓的事发生了。他十分焦虑,只对她勉强扯开唇角。“小葵,是我来了。”

清葵不言语,似在回想,又像是在犹豫。郁沉莲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肩:“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再待在这里。”

“我不走。”清葵隔了一会儿,才拨开他的手,神情冷淡。“无论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还是快点儿离开罢,我可不想让成碧误会。”

“让他误会?”郁沉莲不可思议,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十分费解。“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如今有了身孕,怎么能留在这儿?我担心——”

清葵打断他的话,满眼戒备。“我的身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五年之前便已经一刀两断,你如今这副模样是什么道理?”

郁沉莲目瞪口呆,半响也没从这等天雷中清醒过来。“五年前?一刀两断?小葵,你在说什么?”

清葵不耐道:“五年前我们不就已经断绝来往了?今天你突然出现在这儿,还对我动手动脚,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郁沉莲,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过来了。成碧若是知道你来了这儿,一定会不开心。”

郁沉莲此刻的心情,如同口渴时强咽了只干烧饼,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偏偏还是黄连馅儿的。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脸,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的言语。虽然他知道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清葵也许是受人暗算,出现了记忆混乱,但面对她的冷淡陌生,他依然难以用理智说服自己冷静。

他深呼吸几口,勉强地找回些从容。“照你这么说,如今你所爱之人,难不成是连成碧?”

“当然。”清葵毫不迟疑地回答,又在他心口戳上一把利刃。“他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

郁沉莲万刃穿心,彻底狂躁了。他眼神一利,抓住她的肩膀。“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走。”他弯下腰去吻她,却被她张牙一咬,唇上留下两个牙印。

清葵挣脱开来,跑得远远的瞪着他。“郁沉莲,你-你别过来!”

他心中的利刃又扭了扭,滴下一片血。“小葵,连成碧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好得很。”她扬起脖子,警惕地看他。“他很快就会回来,你要是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郁沉莲缓缓地摇着头。“我不走。我倒想看看,我和他,你究竟比较心疼谁。”

“你傻了?!”她怒道:“苦肉计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托在手心里给她看。那是一只玉蝉,蝉尾拴了一只丝穗,原本应该是鲜红的,大概年岁太久,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这只玉蝉他原本送给了她,后来她计划跟随连成碧回北都,怕被连成碧发现,便又交由郁沉莲保管。

清葵看着他手心上的东西,漠然无语。

郁沉莲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轻声道:“还记得这两样东西么?这是属于我们的纪念。普尔山的山洞,藏音楼的石舫,还有——那个秘密山谷。你去看了么?”

清葵的视线从他手里的东西一直转到他脸上,有些动容。

郁沉莲满心期待。“你还有印象的,对不对?”

她不慌不忙地朝他走了几步,拿起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语重心长道:“玉蝉的确不错,就是配的这穗子实在寒酸了点儿。还是去配个璎珞或是宝石什么的比较恰当。昌平东街十字路口那儿有爿相当不错的首饰店,不如你去那儿瞧瞧,让那掌柜的找些漂亮的珠宝配一配,就说我让去的,一定给你打折——”

郁沉莲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麻木,连心的跳动也感受不到。他的手指颤抖着,准备点她的昏穴直接把她带走。就算是强迫式的,也要带她走。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连成碧的所作所为。原来被自己心爱的人忽略,被她否定了一切是如此割心裂肺的痛苦和不甘。偏偏她还是一脸无谓淡定的模样,丝毫不理会他的抓狂。

他正要动作,却听见窗外来了动静,随即一人翻窗而入,进来以后没收住脚,踉跄两步跌坐在小榻上。“真他娘的累!那些人怎么就那么锲而不舍?”

两人不约而同地盯着来人,来人终于也意识到自己出现得突兀,嘿嘿两声,摸了摸下巴。“小莲子,小葵葵,二爹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尹春跟郁沉莲一同夜探摄政王府,两人分工合作,尹春去引开守着的侍卫和连成碧,郁沉莲来救清葵,约好了在水榭碰头,一块儿走。他好不容易从那些侍卫的追击下遁了过来,却没想到这边的情况更加复杂。

清葵往他脸上一瞥,又往郁沉莲的脸上一瞥。“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二爹,你这是做什么?要来,白天大大方方地来不就好了?”

尹春正要解释,水榭外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兵器带起的嗖嗖风声,十分混乱。“不好!”他脸色一变。“怎么还是追来了?”

“你们快走罢。”清葵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郁沉莲。“别忘了我说的话。”

七十三章 藏在坠中的秘密

连成碧匆匆而入的时候,郁沉莲已带着尹春脚步点水离开了水榭。他正要派人追去,却被清葵拦了下来。

“成碧,别追了。”清葵神情有些为难。“是我认得的人。”

连成碧神情一凛。“你认得的人?”

“是——”她偷眼看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是郁沉莲。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噢?”连成碧似笑非笑。“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了啊。”清葵似有些恼。“我们五年前便已没了瓜葛,如今我已与你在一道,怎么也不会跟他走。”

“是么?”连成碧勾了唇,细细地打量她的神情。“真的已毫无瓜葛了?”

她随即察觉到了,黛眉一揪,怒道:“你不相信我?”她一气之下,狠狠地把他往后一推。“既然不信我,又何必问那么多?”

连成碧急忙安慰:“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听说他来见你,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清葵嗤笑一声。“难不成我还能跟他跑了?疑神疑鬼。”

“是是是,我疑神疑鬼。”连成碧服了软。“既然他来了北都,我无论如何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他来摄政王府聚一聚才是。”

“聚?”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跟他有了交情?”

连成碧语塞。“之前见过几次。”

“我不想见他。”清葵气鼓鼓地坐下。“别请他来。”

“好,都依你。”连成碧在心中盘算,接下去要如何应对。“刚刚看到有两个人影,除了郁沉莲,另一个人是谁?”

“是我爹。”清葵略一犹豫,坦然回答。

“你爹?!”连成碧愕然。“怎么我从不知道你还有个爹?”

“难不成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清葵没好气道。“有爹有什么奇怪的。我爹他认得郁沉莲,两人一块儿来的。”

连成碧心中百转千回。之前他也派人查过清葵的来历,怎么也查不出她究竟是从哪儿来,家乡何处。她行为率真大胆,修习媚术,身上的谜题一个接着一个。他也曾怀疑她跟当年的仙丘派有什么联系,但却查不到丝毫线索。在天水门时他也曾尝试问她,被她一笔带过。他原以为她的家族大概已经衰落无人,未想到今日忽然冒出一个“爹”来。

他原本打算派人伏击郁沉莲,却不得不暂停这个计划。清葵的父亲在郁沉莲身边,万一受了伤或是遇上意外,这罪过可不小。

“清葵,你还未跟我讲过你家中的事。”他坐下,将她捞进怀里。“你究竟从哪儿来?若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爹,我险些要以为你是山里生出的灵魅了。”

清葵轻笑一声,在他怀里闭上眼,放软了身体。“很快你就会知道。”

昌平城内城隍庙前的石庙坊下,两个玄色身影一站一蹲。蹲下的那个揭开面罩,一边以手为扇不住地扇风,一边儿大口地呼吸。“人年纪大了,不服老是不行喽。想当年上天山祭祀,一口气来回都不带喘气儿的!”尹春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回头朝郁沉莲招了招手:“怎么,还在难过哪?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太闷,不懂女人的心思,早晚被甩!”

郁沉莲走出庙坊的阴影,脸色在月光下隐隐发青。尹春琢磨着这孩子怕是被打击得狠了点儿,忙又安慰几句,只说清葵一定有苦衷,要么便是遭了连成碧的算计,这才不肯跟他走。他说得口干舌燥,郁沉莲的神情也没有好转半点。

尹春深感做人未来岳丈的不易。虽然他平日里看不惯郁沉莲别扭,毒舌损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但心里头实际也对他喜欢得很,再加上现在小葵还有了他的骨肉——除却未婚先有子这点有待商榷,其他的都挺满意。如今看他被伤成这样,尹春也很有些同情。哪知道他难得安慰人,郁沉莲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于是他站起身,摆出长辈的架势往郁沉莲胸口狠狠去了一拳。“不就是女人被人抢了么?抢回来不就行了!瞧你这颓废样儿!”

郁沉莲终于给了点儿反应,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我明白了。”

尹春松了口气,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依我看,咱们先回去休息。连成碧他再怎么卑劣,对小葵倒还挺真心,也不至于伤害她。要说小葵被人算计——说实话我还真不太相信…”

郁沉莲神情忽变。“有问题。”

“呃?”尹春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听他这么一句话又退了回来。“什么问题?”

郁沉莲有些懊恼。之前只被她与连成碧的亲密和后来对他的冷淡给气昏了头,忽略了她言语之间的点滴暗示。清葵如此聪明,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应对自如,她又怎么会轻易地被人算计着了道?现在想来,她最后说的一句话分明是别有用意。他开始仔细地回忆之前的对话,抽丝剥茧地分析出线索。

尹春看他呆在原地仿佛老僧入定,不时点头,皱眉,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什么,还当他入了魔怔,双手呵了口热气就往他背心狠狠拍去。快要碰到他的时候,郁沉莲忽地一闪,往前走了两步。尹春拍了个空,哎哟一声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郁沉莲回身扶住他,双目灼灼。“尹前辈,我懂她的意思了。”

“什么——”尹春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郁沉莲便已脚步匆匆朝前而去。他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连忙跟了上去。“小莲子,慢点——你这是去哪儿?”

时值夜半三更,郁沉莲找到东街口的首饰玉器铺子,二话不说便要上去敲门,被尹春一把拉住。“你这是做什么?黑灯瞎火的乱敲门,不怕人家关门放狗?”

郁沉莲略一思忖,收回手来,左右望了望,纵身从围墙翻了进去。

尹春看得目瞪口呆。难不成这小子受刺激过深,改行做珠宝大盗了?他瞧了瞧一丈多高的围墙,往后退了几步,狠了狠心加速跑蹬着墙壁一跃——

只听得嘎啦一声,尹春跨坐在墙头,双手抱墙面目扭曲,嘴一张一合似在发出无声的呻吟。郁沉莲听得动静,走回墙头道:“尹前辈,为何还不下来?”

尹春费力地摆了摆手。“腰闪了。你先——去吧。我歇会儿就来。”

郁沉莲犹豫片刻,点点头。“那前辈你先坐会儿墙头,待我进去摸清状况再回来带你去看大夫。”

尹春无语凝噎地朝他一望,忽然瞪大了眼。“小心——”以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郁沉莲背后悄无声息来了一名灰衣人,正朝他靠近。

郁沉莲蓦然转身,扣住来人的咽喉。“什么人?”

被他掐住喉咙的男子看上去四十来岁,短眉细眼相貌平常,只是神情镇定不乱,朝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郁沉莲微松了手,那男子勉强出声道:“是我。”

“萧错?”郁沉莲放开手来,仔细地打量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进去慢慢说罢。”萧错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沉莲公子,尹前辈,里面请。”他往里一让。

郁沉莲跟他走出两步,忽然想起尹春还挂在墙上闪了腰下不来,连忙倒回墙壁那边。尹春此刻已是满面哀怨,欲哭无泪,见他掉头回来才稍稍欣慰。“算你小子还有点儿孝心。”

三人进屋,萧错点了油灯倒了茶,与二人围桌而坐。

实际上萧错被傅云和方骓带回天水宫之后不久便已经醒来,但清葵让大家向外界隐瞒他清醒过来的消息,又假借那次袁傲行派出的刺客混淆耳目,称他已遇刺身亡。这些事情郁沉莲和尹春都略知一二,但清葵出发去北都之后,萧错也忽然没了踪迹。当时又正逢天水门剧变,也就没有刻意寻找他的下落。

萧错稍作解释,两人才知道他是正是做了清葵的耳目,暗中来往于天水和北都之间传递消息,这家首饰铺子只暂做安身之处,掩人耳目罢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久之前摄政王府忽然加重了守卫,清葵的身边埋伏了不少暗卫,还有个苏颜同进同出,根本没有单独与他碰面的机会。所幸他们之前早有约定,若有任何变故便到这首饰铺来碰头,这才得到了些许线索。

“我想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萧错沉吟道:“所以门主才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我递了消息。”

“究竟是什么消息?”郁沉莲忙问。

萧错从袖中拿出一小块极小的布料,像是被人从衣裳或手绢上扯下来的。这块布料被夹在清葵丢还的琥珀坠子后头,正是神不知鬼不觉。布料上的笔迹像是匆忙之间写下,十分潦草含糊,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正是个“尹”字。

萧错和郁沉莲不约而同地看向尹春,尹春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小葵果然孝顺,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的起来要托你问候我一声。”他见两人神情转怒,这才讪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看来,小葵的意思是要让萧错把这布料交给我了?”

另两人脸上皆是“这还用问”的表情。萧错道:“还好你们来得巧,我正打算动身回天水门,若是再差了一刻,怕是正好错过。”

郁沉莲接过布料看了半响,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又把它递给尹春道:“前辈,既然小葵要让萧错交给你,一定是其中有什么线索。你来瞧瞧。”

尹春右手拈布,左手扶腰,对着油灯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这才放下做正襟危坐状。萧错和郁沉莲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却听他悠悠一句:“的确是清葵的字迹。”

另两人忽生揍人之冲动。“除此之外呢?”郁沉莲按下冲动,耐着性子问。“难道没有别的线索?”

尹春摸着下巴,视线没有离开那块布料。“从料子上看,应当是上好的香云纱;从形状来看,是来自于衣袖的边缘部分。”他一拍大腿,朗声道:“一定是清葵从她袖子上揪下来的!”激动之下,他右手一挥,那块拇指大小的轻薄衣料被他动作中带起的风一卷,直接飘进了油灯,立刻烧了个一干二净。

三人傻了眼,萧错扶额不语,郁沉莲已经开始思考痛揍未来岳丈算不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尹春再一次欲哭无泪。“我-我是无心的…”

僵持之间,三人都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正是从油灯里发出的。尹春脸色忽变,用力嗅了几下,惊诧道:“这是——迷踪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尹春大笑几声,“真是歪打正着!”

尹春见郁沉莲和萧错疑惑,连忙细细解释。这迷踪粉也是月氏国秘药特产之一,凡是涂过迷踪粉的东西,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无论藏在哪里都能被迷踪鸟找到。

“小葵一定是把这迷踪粉涂在某种希望我们找到的东西上了。”尹春做出断定。

三人稍微沉默,异口同声道:“巫人术。”

尹春喜不自胜,笑呵呵地点头道:“我早说过,小葵这聪明劲儿,没人及得上!”

“既然如此,前辈就快将迷踪鸟召唤出来吧。”郁沉莲松了口气。“早些找到巫人术,就能早点救清葵出来了。”他看过清葵召出红尾灵鼹和追食鸟,还当迷踪鸟也跟他们一样,可以通过一些药物叫出来。

尹春面露窘色。“你当是召唤护体神兽?迷踪鸟这东西很难养,通常只跟着一个主子,我的确有那么一只,不过带来带去很麻烦,又怕它飞迷了路,我就把它关在笼子里,留在藏音楼了。”

三人一合计,让真的尹春易容成路人甲回了藏音楼,而郁沉莲则易容成尹春的样子,第二天堂而皇之地去了摄政王府。

一场表面上风和日丽,暗地里电闪雷鸣的老婆孩子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七十四章 难以相处的岳丈

摄政王府的水榭里一张檀木桌,几碟精致小菜,一壶菊花茶。桌边围坐三人,气氛不同寻常。连成碧倒了茶,神情谦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未来岳丈大人。他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五官十分标致略嫌阴柔,眼神却凌厉得很。虽然清葵的长相与他无甚相似之处,但两人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和亲密,的确像一家人。

连成碧仔细地观察过尹岳丈的脸庞和后脑,并没有易容的痕迹。但他之前跟郁沉莲一起夜闯王府,如今又突然找上门来,不能不令他生疑。

他思量片刻,温言道:“尹伯父,晚辈一直想上门拜访,正式向伯父伯母提亲,奈何清葵她总不肯透露她的家乡所在,才耽搁至今,还请伯父不要见怪。”

“尹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想得倒美。”

连成碧一愣,清葵连忙解释道:“我爹的意思是,我们的家乡很远,想去没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连成碧恍然。“无论多远,晚辈都该前去以表诚意。尹伯父,不知跟您一同来到北都的那位郁公子身在何处?”

郁沉莲的不知所踪,成了压在连成碧心头的一块巨石。活生生的两个人,怎么会只剩了一个?明明已经吩咐看守城门的官兵严加盘问搜查,却依然没有郁沉莲的影子。他只好寄希望于尹春的身上,却又不知道这尹春的底细,以及他跟郁沉莲的联系。

“尹春”瞥了他一眼。“你找他做什么?他早已经离开北都了,难不成你还想追他回来?”

“伯父说笑了。”连成碧并不尴尬,依然维持着他那番春风拂面般的笑意。“我与沉莲公子曾有过数面之缘,私底下对他十分欣赏。只不过——”

他看了一眼清葵,而后者正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等待他后面的话。

“只不过沉莲公子似乎还对从前的事难以释怀,对晚辈也有些误会,所以…”他面露遗憾,叹息了一声,颇有种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的无奈感慨,逼真动人。

连成碧捉摸着之前对郁沉莲所做的那些事,想必这位尹岳父也一清二楚,难怪对他这般不待见。但清葵如今心在他处,岳父大人也无可奈何。万般计策,攻心为上。他决定慢慢博取尹春的好感,想办法抹去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最好能颠倒是非,赢得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