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觉得冷,越能笑得灿烂。

纤细的身影蹲在牡丹地旁,将前几日夜里埋葬的画纸又全都挖了出来,这张画上的人一袭蓝衣,站在月下的水中嫣然浅笑。那时她曾靠得很近,倾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像藏着面小鼓。她看着,面上一直一直笑,手指抚上动人轮廓,泪水一滴滴落下,浸湿了画纸,模糊了墨迹。

明月开门,看到来人并不惊讶,但长河进来就道:“我时间有限,一定要快。”

“什么?”

“蛊毒,你不是有办法配药,将云曼身上的蛊毒移回我身上吗?”之前转移蛊虫,她身体严寒,云曼身体炽热,她明白有些蛊虫对温度有偏好。

明月震惊:“你要将蛊虫移回来?”虽然她来她不惊讶,但当日明明恨不得一刀两断的人……

长河不耐:“不要拖拉了!”她必须在大漠从浩烟门回来前做好一切,时间有限,“那个药要吃多久?加大剂量的话能缩短时间吗?”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他反正昏着!当时你们不也没问我的意见吗,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你不是喜欢他吗?现下我给他一条活路走,你不要?”

明月道:“若是他要这条活路,就不会舍了性命救你了!”倘若依她所言,那之前的一切都算什么。

长河站定:“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个人心胸窄肚量小,绝舍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个骗子的命。只是,就算不救他,我也时日无多,就当是死前积德了。”

明月讶道:“你为何会时日无多?”

长河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回答我,想不想救他!”

“我当然想救他,只是,你当蛊虫是这般容易移来移去的?”若是还能再通过交合的方式传递,她早就自己救他了,“而且他受过重伤,尚未痊愈,又喝下极热的汤药,现今体内还有蛊虫,你再以极寒的汤药喂食,他根本受不住。”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拖着他在这儿等死!带他回蛊族找风邪啊!”云曼再怎么说也是风邪的弟弟,风邪不至于见死不救的,“我去备车!你们现在就走!”

明月拉住火急火燎的人:“我早就遣人去蛊族传过信了。”就在从六扇门接了长河之后,她也考虑过,蛊毒在长河身上,风邪不会救,若在云曼身上,也许尚有转机。

“他身子很弱,舟车劳顿一定受不住,不如在此修养,等蛊王大人来一趟。”

长河没想到这人心细如发,松了口气,又皱眉道:“你派去传信的人可靠吗?”

“可靠。”按时间来看,风邪该收到信了。

“不行,我要回去,亲自安排人走一趟。”

“既然来了,看看人再走吧。阿云昏睡,都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当给他点求生意志也好。”

长河进了屋子,没上前,只远远站着。

依明月所言,这种蛊毒,每转移一次,毒性就猛烈一倍。

傀儡蛊在未驱动之时是很安静的,不会疼痛,也不会发狂,中了蛊的人一直昏睡,整天整夜地昏睡。

睡到有一天,蛊虫将人的精血全部吸光,也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了。

她没有勇气上前,看看昔日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或许他这么静静睡着,其实已经死去了。

“云曼,你反正是个骗子,说过的话我一句都没当真。若是这次我度不过劫,你就将同生共死的话忘了,好好活着。”

烈日当空,一袭白衣的女子立于刑部府邸前。她很少穿白衣,平素着衣喜欢鲜艳些的色彩,鹅黄翠绿淡粉,总说白衣不吉利,像是丧服。

“大人。”紫衣的男子一直随行身侧,长河回头看他,笑了笑道:“不必送了,以后六扇门的事,替我尽心。”

大漠在浩烟门接到长河自首的噩耗,如遭晴天霹雳,与落日一路纵马到京师。

牢房门打开,落日走在后头,清楚听见一声耳光,见大漠再次扬手,她忙上前拦住:“大漠!”

“这是她欠我的!当日我为了救她挨了寒师兄一记耳光,如今她既快死了,难道不该还吗?”

“是,该还。”一直低垂着头的人抬眼看她,“我欠你的,又何止一耳光?”

“行了,大漠,现下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长河出去——”

“救什么救!她自己要死,难道还能拦着她不成!”

“大漠!大漠!” 拦不住负气离去的身影,落日无奈转头,对着牢中的人。不过是数日未见,她竟憔悴至此——落日轻叹一声,心疼抚上她红肿面颊。

长河看着她,笑容苦涩:“大漠真的很生气。”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既知她生气,为何还要这么做?” 知她投案,寒师兄气得当场吐血,也难怪大漠会发那么大火。

长河转过身,慢慢踱到窗边,背对着人一径沉默着。

“你可知心死的感觉?” 半晌,她缓缓道。

心已死,要身何用。

“若能换得大漠一生幸福,这具行尸走肉,便拿去也罢。”

意外来客

惊雷划开天幕,乌云密布的京城陡然亮堂,积蓄了半日的暴雨倾盆而下。立夏之后,这样的天气常见,不过一盏茶功夫,积水已在地面汇成溪流,行路艰难。

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入口院落,身着蓑衣斗笠的士兵尽忠职守立于各自位置,雨水大到模糊视线,伸手擦拭都不可,皆是一动不动,全神警备。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竟有人从雨幕中急步走来,来人撑着一柄油布伞,风大雨急,就算有伞也遮蔽不了多少,衣衫皆被暴雨浸湿。

对于此时此刻到访的来客,士兵们皆报以加倍的警惕,不因他是孤身一人而放松。

今日当值的赵牢头迎上前,认出来人,面现讶色:“孙大人。”

孙九青在廊下收了伞,湿透的发一缕缕贴于额际,他顾不上擦试,开口道:“李大人有命,让我来提人。”

赵勤看了他出示的文书,是刑部尚书李宗堂的印鉴不错,他下意识问道:“现下这时辰,难道要行刑?”关押在此处的囚犯,皆是已审讯过定了死罪的重犯,除了皇帝特赦,只有等候问斩一条路。今日并非集中行刑的时间,之前也未收到任何相关指令,就算要行刑,不至于挑这天气才是。

孙九青未说什么,只拿手指了指头顶,示意这是上头的意思,多问无益。

赵勤会意:“请问大人,要提何人?我这就去安排。”

“叶明澈。”说出这名字,见赵勤明显一怔,孙九青在刑部当差多年,与长河也多次打过交道,见状压低声道:“今日这天气,虽不利于行刑,想必也不会有人观看,”除了皇亲国戚享有特权,其余死刑人等皆要于闹市处斩,刑前还需游街,以达到警示民众的作用,“如此这般,好歹去得有尊严些,也是上头顾念着六扇门的面子。”

死牢与刑部其他牢房相比,不设窗户,为了防止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闹事,每个犯人单独一间,空间很小。暗牢里长年不见天日,白昼黑夜很难区分,何况今天这气候。狱卒提着吊灯一路行来,领孙九青到其中一间停下,打开锁牢门的链锁,高声喊道:“叶明澈!”

牢房内环膝而坐的女子抬起头,平常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瞧来毫无生气,孙九青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他与长河算不上相熟,也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她无缘无故行刺皇帝,虽人证物证俱全,但毫无动机,很难解释。何况据在场的人交代,她当时看来神智并不清醒。只是行刺皇帝一事兹事体大,不是你神智不清就能脱罪。事到如今,亦无力回天,也许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

身后跟随的狱卒递上酒菜,长河的视线缓缓移过去,孙九青轻声道:“叶姑娘,吃饱喝足吧。”酒菜是守牢的兄弟特地备下的,也算大家共事一场,一番心意。

又是一道惊雷,昏睡多日的人猛然坐起,映着屋内骤然的光亮,面容惨白骇人。

瘦到形如枯枝的手按在胸口,他惊魂甫定地大口喘着气,试图从床上下来,多日未动过的腿脚完全使不上劲,整个人朝前直直跪倒。

云曼扶着床站起来,勉力走了几步,脚步犯虚,他倒地时拽着洗脸盆架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声响终于压过屋外大雨声,让听到动静的明月急急走进来,见到他苏醒,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怔神一刻,她才想起来上前搀扶,柔声问道:“阿云,你要做什么?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云曼抓着她手:“带我去六扇门!”

“你去六扇门做什么?”

他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梦中那惊悚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散:“我看到长河……好多血!她身上都是血!”明月沉默一刻,柔声道:“你做噩梦而已,长河在六扇门好好的,我昨天才见过她。”

他不信:“你怎么会见到她?”

“我,我去求她来看看你,结果……阿云你不要伤心。”

云曼神色黯淡,缓缓摇头。没什么好伤心的,早在他下定决心拿到宝藏之时,就预料到可能出现如今局面:“以她的个性,必定是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明月与长河虽相识不久,猜也猜得出此人个性。所以刚才她说谎,只说是自己去六扇门求过长河,并未说是长河来看人。否则以云曼聪明,一定会察觉不对。

“我们去六扇门,我一定要见到她。”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梦中那场景太真实骇人,他必须亲眼确保她安危!

“你身子虚弱成这样,哪里走得出门口?不如这样,你先上床休息,我去六扇门替你请长河姑娘过来。”

“她不会过来的。”在大辽他骗她,她便气得欲与他一刀两断,洞穴门口,能狠心将刀插进他后背,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拉他们兄弟作陪。这样激烈的性子,根本没有商量转圜的余地。

“若是我说你在弥留之际,想见她最后一面,她会……阿云!”她扶着他胳膊,无奈道,“就算你要去,也等雨停了好不好?你身子虚,再淋雨的话……”

“我没事。”

原先与他相处,他总是温柔,言听计从的,虽则她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也未料到他有这么固执的一面,明月只好跟着他,眼见他伸手开门,她心中一筹莫展。那天听长河说什么时日无多,她心中存了疑惑,存了心要打探,后来便知道了长河刺杀皇帝自首的消息,现如今人根本不在六扇门,早进了京师大牢,可这话让她怎么对云曼说?

若实在没办法……她刚下定决心,就见木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人,许是风雨声太大,她心思又都凝于云曼身上,根本未察觉门外有人。

明月在六扇门曾见过这人,尚未想清楚他会在此地出现的原因,就见那紫衣的男子骤然出手,手背击在云曼后颈,她惊了一下,忙伸手搀扶,与墨轩一人一边扶住昏迷的人。

“你……”刚想发问,墨轩一只脚迈进屋子,明月这才看见,原来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子面敷厚厚白粉,连容貌都瞧不清,是她见过的,长河的师姐,另外一名男子……她一时难抑心中惊喜:“蛊王!”

死里逃生

风邪让墨轩帮忙将昏迷的人扶进房,关了门,留两个女人在外面。

瓢泼大雨,风不小,雨幕倾斜着,四溢的水珠飞溅至人身上。大漠收了伞在廊下站着,为躲避朝里移动一些。

“厨房有热茶,喝点暖暖吧。”

烧开的茶水蒸腾着热气,冲开一室清幽茶香。

门半敞着,冰凉的风流动,能让人保持清醒。

大漠斜倚墙壁站着,手中的茶杯雾气缭绕,氤氲一双光华内敛的眸子。

另一人在灶台前忙碌着,屋内一时除了锅碗瓢盆的声响,听不到别的动静。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小,雨幕绵延成细碎雨丝。

明月拿盖子遮住锅,帕子擦了手,端起桌边另一杯茶,搁了这许久茶早凉了,半丝热气都没有。

“还不知道要多久,待阿云醒了,也该饿了。”这段时间云曼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所以她习惯提前将粥熬好,一直热着。

大漠淡道:“说不定他再也醒不来。”风邪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救人,谁都不知道,可就先前一路同行,她从风邪的脸色来看,不会给人乐观的联想。

明月看向窗外,天色还是阴沉沉,但已不似原先晦暗。

“谢谢你。”蛊王来京,果然还是瞒不过六扇门的耳目。风邪暗害长河在先,大漠能不计前嫌,陪同风邪医治云曼。

大漠没说什么,和她一同望着窗外。她常年喜爱以白粉遮盖面容,就算有何情绪变化旁人也难看出来。

明月问道:“长河怎么样了?”

“今天正午行的刑,快两个时辰了。”

闻听此言的人一怔,片刻后微笑了笑,轻声道:“若是阿云能度过这一劫,请您让他们在一起吧。”老天爷慈悲,一定不忍拆散一对有情人。

大漠语气平淡道:“死不了再说吧。”

忽听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跟着从紧闭的房门传出男子痛苦的吼叫声,厨房内二人对视一眼,身形齐齐掠出。

明月敲门,焦急叫道:“蛊王大人!”痛苦的低吼仍在持续,半晌,风邪道:“进来!”

推开门,就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在地上打滚,双手捂着脸,喉头一直发出类似野兽、模糊不清的低叫,听不出来叫的什么,但能听出来他及其痛苦,墨轩与风邪蹲在两侧,一个试图按他的身子,一个尽力压着他腿。

大漠一个箭步上前,觑住空隙击于人后颈,云曼痛叫一声转过脸,大漠不由倒抽口气!

她现下见到的这张脸恐怖至极,已经算不上是一张人的脸了,到处遍布着凸起的血红色疤痕,就像一条条正蠕动的蚯蚓,狰狞交错,疤痕旁的肌肤溃烂外翻,不断有深黄色的脓水往外流。

风邪和墨轩将再次昏迷的人扶上床,大漠还怔在原处,沉浸在所见到的惊骇当中,明月颤抖的声道:“为何会这样?”

风邪静默半晌,道:“这才是后果之一。”

四个人将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越发狭小,风邪从明月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他也在平复心绪:“傀儡蛊的解法我一直在研究,将蛊虫转移不过治标不治本,今日救治曼儿这法子我已研究了两年,虽然尚未成熟,此番除了一试,也别无他法了。”

“那阿云如此是……”

风邪疲惫点了下头:“命暂时保住了,日后如何还待观察。”

大漠问道:“他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克制傀儡蛊的法子,就是在他体内植入新的蛊虫,这种蛊虫可慢慢将原有的蛊虫吞噬干净,但人的身体要同时承受两种蛊虫,还将作为厮杀的战场,必然会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他的脸,是原有蛊毒排出的结果,这还算轻的,恐怕之后这段时间,身体各处都会有其他的异变。”云曼是第一个以蛊克蛊的例子,将有怎样的后果,便连蛊族之王也无法预测。

“那杀死旧的蛊虫后,新的蛊虫呢?”这种作法与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我会再去试验,应当不难。”很少有蛊虫,会像傀儡蛊的蛊虫一样,有极强的抗药性,对所尝试的任何药物都无作用,这也是他花了整整两年研究的原因,最后迫不得已才想到这个以蛊克蛊的法子。

曾经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人,竟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纵使大漠与云曼没什么交情,对此人素来也无好感,心中也不由有点感叹。

风邪道:“我路上答应过漠大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还请漠大人再帮我一个忙。”

他不必开口,大漠也知道他要求什么:“今日正午已经行刑,三天之内不得收尸,你要找人的话,城外乱葬岗可以试试。”

风邪知道她还记恨先前的事:“过去的事我愿意亲自向长河大人赔礼道歉,还请漠大人给我这个机会。”若是长河当真死了,大漠能放他进城来救云曼?早在城门口堵截住他的时候,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大漠脸也板下来:“风邪,我放你救人,是看在两国百姓的面上,希望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通力合作共同发展,否则以你先前对长河所为,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我心头之恨!你竟然还敢跟我谈条件?我奉劝你别得寸进尺!”

“我并非得寸进尺,漠大人既然应允我救人,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吧?”依曼儿日后将要承受的,倘若没有一个支柱,根本不可能坚持下去,“还望您告知长河大人下落!”

大漠惊得后退一步:“你!”她震怒之下转头,过了很久才转回来,冷眼看跪在面前的人,“原来蛊王大人这般情深意重!”

“我从做了来此的决定那天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是不遮不掩,大摇大摆进城的。

大漠没好气道:“不用装!”他是害了长河,与六扇门有积怨,但长河的命也由云曼救了,何况现下天朝新老接替,根基未定,近年来与辽国交战频繁,对方虎视眈眈,值此关键时刻,西域一方势力必然是要笼络的。风邪此人老奸巨猾,肯定在来之前就权衡过利弊,来京师是有损失,说什么要命就太扯淡,无非是迫使他在大辽与天朝之间,一早选定天朝为盟。

“蛊王大人还是起来吧!我人微福薄,受了你这一拜生怕折寿!”

风邪道:“漠大人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现下我这一跪,可比千万句誓言都有效,因为这辈子,能让蛊族之王心甘情愿下跪的,这是第一次。”

大漠目不转睛看着人,黑眸闻言掠过一丝凌色。风邪下跪是虚,不过是为了向她证明,为了这个弟弟,他所能做到的地步。诚如他所暗示的,就算现下他答应了结盟,也只是个毫无制约的承诺,只有切实的利益才能将双方绑捆,而共同利益的第一步……历朝历代,和亲都是百试不爽。

很长时间的静默,风邪很有耐心地等着,他清楚自己手头的筹码,除了眼前这人对天朝未来的顾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今日肯耗费时间守在这儿等他治疗云曼,就能看出大漠内心感情的倾向。不管她多反感,云曼也是长河选择的人。

大漠终于开口,却是很莫名地问了一句:“他的脸还能恢复吗?”若是知道她将长河配了个丑八怪,师父铁定从坟墓里爬出来!

从小院落出来,上了马车,大漠靠于车厢后板,闭上眼睛。

连日来奔波劳累,到现下才算放下心。

歇了好一时睁开眼,对面的属下贴心倒好水递过来。

大漠接过杯子:“长河出京师地界了吧?”

“三个时辰,应当进入嵩明城界了。”从行刑场,拿另外的死囚替代了长河大人,救下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送人离了京。

大漠想出这个点子,还得在当今圣上的配合之下,再利用了一点易容术。

今日的大雨也是助力,从头到尾无人围观,雨势大得监斩官根本瞧不清。能选择这样的天气行刑,自然也靠圣上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