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在旁听了这话,笑道:“话不是这样说,只是他历来不胜酒力,岳母管的又严,出外只敢喝三杯,方才和陈兄他们,已喝足了数。”陈五老爷也在哪里帮腔,称芹哥喝不得了,杜秀才酒意越发上头,又见陆秀帮着说话,矛头就转向陆秀,看着陆秀,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和宋举人家结了亲事,既他喝不的,你这个姐夫就帮忙了。”

说着拿起酒杯,把陆秀扯过来就要灌他喝酒,嘴里还在说道:“这酒多了不要紧,等回到宋家,正好可以钻到你娘子闺房。”边说还边哈哈大笑,芹哥怎容的别人说他姐姐,脸一沉,就对杜秀才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杜秀才正在灌的开心,听见芹哥这样说,笑的气都喘不过来,转身对芹哥道:“你姐姐却是什么好货?一个被人退了婚,屡次被人求去做妾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如不是陆举人好心,你姐姐,只怕现在都还嫁不掉。”

芹哥年轻气盛,那能听的这样的话,再者也不是实情,冲上前就要打杜秀才,慌得陈五老爷忙把他抱住:“宋兄,那样疯子说的话,理它做甚,没得白污了我们的耳朵。”芹哥正欲做罢,谁知陈二老爷听的外面吵起来了,他却告了罪,出来看看。

出来一瞧,正中了下怀,上前笑着对杜秀才说:“杜兄何苦和他家争,难道不知道她是非进士不嫁的吗?”说着眼睛往陆秀身上一转,笑道:“怎的许了陆兄。”微往前倾身,俯在他的耳旁道:“难道是做了什么事,这才许的陆兄?”声音虽不大,却是故意让众人都听见。

杜秀才见陈二老爷来帮他,心里得意,又听见陈二老爷这样说,乐的拍掌大笑,芹哥听的明明白白,气得满脸通红,上前对陈二老爷就是一拳,陈二老爷早有准备,轻轻一让,正正打在杜秀才脸上,杜秀才见芹哥动手,自然也不放松,也就扑上去,要打芹哥。

喝酒的见这边打起来了,都上来劝架,陆秀拉住芹哥,谁知陈二老爷却趁众人不注意时,拿了个酒壶,装作劝架要摔酒壶,却摔偏了手,正冲到芹哥头上,登时血出。

教谕正在里面,和知县等人听着小曲,听见外面吵嚷起来,陈二老爷出去后,也不见进来,叫过个仆人问问,知道打起来了,忙都出来,见芹哥头被砸伤,陈二老爷还在那赔情,说自己只是没看准,这才打到芹哥的头,叫住众人,问明缘由,却是各人都有理,都有人帮腔,也只得做罢,命芹哥和杜秀才各自赔了一桌酒席钱出来。

王氏听的讲完,深深叹了口气,本打算埋怨几句,只是这事,却也怪不得他们,见陆秀面上还有自责之色,开口道:“这事却也怪不得你们,谁让他们是故意找茬,只是女婿,日后那几个人,不来往就是了。”

陆秀起身恭敬答道:“岳母教训的是,今日若不是酒席上碰到,平日却是从来不见面的。”王氏挥挥手:“既如此,就好。”陆秀坐着又说几句,怕家里父母着急,也就辞了走了。

王氏这才回到芹哥房内去看儿子的伤,芹哥躺在床上,只是逗着儿子玩,月英坐在一旁,也不好埋怨的,玉莲只是皱眉,不知道想什么,芹哥对玉莲道:“姐姐,你不消焦心,听见别人这般说你,做弟弟的,自然也要帮忙,要不,就不成人了。”

王氏听了这话,咳嗽一声说:“帮忙是好事,只是太过鲁莽了。”月英她们忙起身见礼,王氏走到儿子床边坐下,让奶娘抱走孙子,这才对芹哥说:“也不是我说你,少年时候,鲁莽也是常事,只是也要知道方法,这样鲁莽行事,自己皮肉受苦不说,还累的在县里老师面前不好。”

芹哥低头听着娘的训话,玉莲也笑道:“弟弟,我还说你安静了许多,谁知还是不经事,这样的话,平日里我听过多少,要是事事都和人嚷,岂不先生生气死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陆秀终于出来了,只是我写不好男人啊,发愁中 1

芹哥见姐姐也这样说,有些不服气了,嘴里嘟囔道:“这也是因为他们说你,那等肮脏的话,岂是读书人说出的。”王氏轻叱他一下:“出气的法子多了去了,连一时之气都不能忍,还成什么大事?”

月英手里端了碗药过来,王氏接过,亲自用匙子搅一搅,吹凉了才又递给芹哥,见儿子嫌药苦,皱着鼻子喝下去了,话也放软了些:“我怎不知道你是为了你姐姐好,只是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那些小人,得罪了总就给你生事。”

芹哥喝完药,把碗递给月英:“娘,我省的,只是总不能让他们欺负了我家去。”月英笑道:“其实拳头也不能解决问题,传出去,还说你鲁莽了,那几个人,文采上总是不好,也不消理他,只是在席上,或是一文,或是一诗,压了他们去,也好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王氏噗嗤笑了出来:“月英自从当了娘,说话是越发老成了,芹哥,你可要和你娘子学。”正说话热闹的时候,丫鬟进来报,有人来望芹哥,王氏不由皱眉:“这却是谁说出去的。”玉莲笑道:“娘,他们却是从县里回来的,摆席的地方,又是人多嘴杂,难免有人传出去了。”

王氏也只得收拾了出去,和那几个来探望的人应酬一番,等到把他们都打发了,宋大爷也回来了,他却是还在路上就听说芹哥被打了,他只有这一儿一女,都看如掌上珠一般,急糜快脚步回来。

到家时节,芹哥已经睡下,他听的王氏说的,连声叹气:“可恼那些嚼蛆的,只是嚼个不停。”王氏斜他一眼:“旁人的闲话,放在心里做甚,只是你日后可也要学着,遇到旁人说这些,只是不理就罢,没人接话,他说几句也就散了,真要和人动起气来,旁人说的更是不堪。”

宋大爷忙的点头,只是王氏这里打定了主意,不把别人的闲话放在心上,当日在酒席上的人不少,再加上服侍的人,渐渐这事就传开了,开头还好,不过就是说杜秀才故意挑衅,结果芹哥不服,就打起来了。

话是越传越坏的,不出几天,这话就传成了陆秀嫌玉莲不好,要退婚,杜秀才在旁帮忙,芹哥见姐姐又要被退婚,才又急又怒,打了人, 这话一传到宋三耳朵里,他可高兴坏了,借哥机会,就让三奶奶去宋家了。

三奶奶抹一抹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理一理刘家当初孝敬她的一套新衣,当日媒婆来退聘礼之时,她却说这是送自己的,不是聘礼,硬赖了下来,刘家看一套衣服,也不放在心上,也就给了她,三奶奶穿了新衣,就笑咪咪地到了宋家。

王氏见三奶奶居然还有脸上门,心里暗忖,这人的脸皮,也是前所未见的厚了,只是总是一个族内的,还是让她进来。

三奶奶见了王氏,还有脸谢过了前些日子青玉回来时,王氏的款待,这才坐下来喝茶,王氏也只得应付了几句,三奶奶话锋一转:“听得玉莲又被退婚了,我这做婶子的,实在是心里不安,这才过来问问侄女,还想问问,要不要去堂上打官司?”

王氏听了这话,真是描不出的诧异,不过略一思忖,就笑道:“弟妹想是听岔了,我家和陆家,本就定了婚约,连日子都定了,哪来的退亲一说。”

话还没说完,就有丫鬟进来报说:“奶奶,却是陆家来送八月节的礼,还请奶奶示下,要收在哪里?”王氏咳嗽一声:“没见正在陪人说话,这礼,就送到后面让玉莲收了。”丫鬟应了声是,就行礼退下。

三奶奶见陆家还送了节礼来,脸有点搁不住,只是也亏的她厚脸皮,居然嘟囔出一句:“这过节还送,过了节,就保不准了。”王氏桌子一拍,上面的茶杯都差点针掉下来,起身就对三奶奶道:“弟妹,你平时不知起到也就罢了,今日怎么信口胡说,休说玉莲是你侄女,就是个路人,听到这样的话,也该绝口不提才罢,怎的弟妹就愿坏人姻缘?”

三奶奶见王氏发火,还说坏人姻缘的话,她对那日青玉被嫁去林家,本就不满,也起身,叉了腰道:“嫂子说的话,可是好话?那日青玉被人坏姻缘的时候,嫂子可曾帮忙?米箩不去跳糠箩,嫂子这时倒怕起自己女儿被坏姻缘了。”

王氏见她这般无耻,心中大怒,又想起青玉这般可疼,她亲娘反不知疼惜,她指着三奶奶的鼻子骂道:“你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那刘家是何等样人家,他前后连通房在内,也纳了不下十多个,不是死了,就是被逐,青玉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舍得把她送到这样人家糟蹋?”

三奶奶冷笑道?:“既是我生的,死活都是我的事,与你这个伯母无干。”王氏还欲再骂,就听见身后传来玉莲的声音:“娘,何须和这等人生气。”原来丫鬟见王氏生气,忙去报了玉莲,王氏转头,见玉莲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王氏伸手出去扶住她:“儿,你却怎么来了?”

玉莲看也不看三奶奶,只是对王氏笑道:“娘,陆家送来的礼里面,却有上好的梨,娘不是常说,秋热火大,这梨炖了川贝,是最润肺不过了,女儿已经吩咐她们炖好了,娘何不去尝尝。”

王氏点头,玉莲回头看眼三奶奶,笑道:“三婶子,这秋燥了,想了三婶子也要这去火的,等会侄女就命人送去三婶子家,也好败败火。”说着也不等三奶奶回答,就扶着王氏走了,三奶奶本以为玉莲出来是嚷骂的,谁知不过几句,玉莲就把王氏也叫走了,正打算追上去骂。

杏儿端着碗东西出来:“三奶奶,我家姐姐说了,这是孝敬你的,最是去火,让你老人家火气不那么大。”说着也不等三奶奶接话,就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走了。

三奶奶一个人,坐在厅里,就算想骂,也没人可以听,只得没意思地走了。回到家,宋三眼都差点望穿,见老婆回来,忙迎上前去问:“可是哪家退婚了。”三奶奶气哼哼地走到堂屋,脱了鞋,对宋三道:“没的去受了场排揎。”宋三正打算问,听的有人敲门,家里的小丫鬟上前去开了门,三奶奶还问了声:“谁啊?”只听来人和小丫鬟说了两句,随后小丫鬟就进来把手里的东西递上:“爷,奶奶,这是大爷家送来的,说是去火最有效。”

三奶奶气的两太阳直跳,上前就是一巴掌:“这下作小贱人,这样的东西就该扔到了他家人脸上。”小丫鬟被打,只得捂了脸,也不敢再说,宋三瞧见这小丫鬟长的也有几分颜色,心里动了个主意,挥手让小丫鬟下去,对三奶奶道:“娘子,你也休气。”

三奶奶可是醋坛里泡大的,桌子一拍:“怎的,你是看中那小丫头了?”宋三笑道:“这干瘪小丫头,有甚可看的,只是我瞧她也有个模样,也是寻老公的时候了,何不把她卖到刘家,也好赚回点银子。”

三奶奶真不愧是和宋三是夫妻的,她白宋三一眼:“你这没成算的,她七岁来我家,到现在七年了,饭钱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卖去刘家,最多给个二十两,我告诉你,城里暗香院的妈妈,正在寻女儿,那做媒的说过了,这小模样,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

宋三极口称妙,两夫妻在那里商议妥当,过不了几日,果然就换媒婆来,把小丫鬟卖去暗香院,收了银子。

这话传到王氏耳里时,王氏不由连声叹气:“这样损德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做的出来?”月英正在做针线,听了也叹气:“那门户人家,岂是好去处?”玉莲叹气:“原先青玉妹妹在时,还能劝劝他们,现在青玉妹妹嫁了,更是连劝的人都没有。”

杏儿眨着眼睛说:“我听的说,三爷家尝到甜头,说当年五两银子买来的丫头,现在卖了五十两,还要去那山里收几个孩子来,捡那长的好的,养个几年,再拿去省里卖。”王氏连拍桌子:“糊涂东西,这种事怎好做的,做这种事,都不容的。”

说着王氏就要起身,命人去请族长来商议,月英忙起身拦住她:“娘,你休去了,听的人说,他们也知道这是没脸的事情,又搭上陈二老爷,三奶奶前几日就搬去县里了,这里早就把门锁了。”

王氏坐下,叹气说:“知道族里容不得他们,想还知道廉耻。”玉莲一笑:“娘,怎是知道廉耻,只是搬去县里,好遮人耳目。”

正说的热闹,丫鬟领着个婆子进来,王氏一看,却是做媒的老林,玉莲和陆家的婚事,就是她从中间说和,忙起身让座唤茶,老林接了茶,说几句闲话,王氏笑道:“今日怎么却想起来我家?”

老林笑着说:“奶奶,却是陆家的姑娘出嫁,当日是我做的媒,去讨日子的,这顺路过来,说几日没见了,怪想的,这才过来坐坐,只是府上可知道刘家的新鲜事?”

王氏看眼玉莲,笑道:“什么样的新鲜事?”老林凑近些:“却是那林家女儿,前些日子进了刘家为妾,谁知昨日早上,被人发现吊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三夫妻,我真的想掐死他们,怎么居然有这种人,更郁闷的是,还是我写出来的,真是郁闷。 1

老林这话一说出,宋家三个人都呆了,还是过了半日,王氏才道:“这,她嫁进去也不过一个月时间。”老林念声佛,才又道:“正是,才二十来天,听的说刘老爷对她很是宠爱,刘奶奶也如姐妹样的待她,把她住的卧房,铺设的天宫一般,还拨了两个丫鬟服侍她,上下都换做绸衣裳。前日我见她娘,还和老身说她女儿进了刘家,虽只是个妾,却也胜过那些庄户家的大了。”

老林只是絮叨个没完,月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笑着问:“林妈妈,这柳家女儿,刘家既对她这般的好,怎的昨日就吊死了。”老林手一比:“就是,老身方才来的时候,正遇上刘家的人派人去请道士来做法,说定是家宅不宁,这才让柳姨娘无端端的吊死了。”老林还待再说,突然想起一事,站起身来道:“奶奶姑娘们,怎么一说就忘了事情,昨日王家还遣人来了,说让我今日过去,有话和我说。”

王氏眉一扬:“王家,哪个王家?”老林笑嘻嘻的说:“不就是奶奶的娘家,奶奶的二侄子,成亲已经三年有余,还没有喜信,王奶奶唤我,想买个妾给二爷放在房里呢。”说着笑眯眯的走了。

王氏听的嫂子要给二侄子纳妾,眉头皱了皱,见老林走了,一直没说话的玉莲叹道:“舅母却是何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月英是个媳妇,这样的话,自然也不好插嘴,王氏摇头:“大嫂自己吃过妾的苦头,大哥这几年好歹安静了些,她过了没几年好日子,怎的又要想起给二侄子纳妾?”

月英吞吞吐吐说出一句:“婆婆,这子嗣也是大事,难怪舅母着急。”王氏冷笑:“种不好,再好的地,也发不了芽,刘家不就是例子。”话一出口,顿觉自己失言,月英看向玉莲,玉莲有些不自在,只是把眼转向外面。

王氏转过话头,对月英道:“媳妇,你且放心,有我活着一日,旁的人,就别想进我宋家的门。”玉莲这时已经缓过来了,笑道:“娘,你心疼媳妇,这是都知道的,只是陆家小姑要出阁了,这礼,可还要你来瞧瞧。”

王氏用手按了下额头,笑道:“我这几年精神短了,有什么,你和你弟妹商量着就好。”这时奶娘抱着孩子进来,王氏接过孩子,芹哥的儿子叫琏哥,一岁半了,生的虎头虎脑的,王氏笑着逗他:“我们琏哥啊,快要添小妹妹了。”

月英面一红,玉莲瞧眼月英又有了四个月的肚子,起身笑道:“人人都求多子多福,怎的娘却要弟妹生个侄女?”王氏一边逗着琏哥,一边笑道:“一儿一女才是好,小子多了,淘的很。”说着对玉莲道:“你也陪了我这么些年了,等月英生个孙女出来,也该让她陪我了。”

玉莲想起这些年来,若不是父母护着,自己怎能过的安稳?月英也不是那种挑唇拨舌的妇人,是能容人之人,倘若不然,自己只怕早学了别人,陪着青灯古佛了。

十月初十,大吉,这日却是陆秀小妹出阁的日子,月英有了身孕,自然不能陪王氏去了,玉莲也不好去的,也就只有王氏带了丫鬟去陆家送贺礼了。

玉莲和月英两人自然也就在家料理些家务,秋日太阳正好,两人坐在后院里晒着太阳,说些闲话,月英被这太阳一晒,有些思睡了,用手掩住嘴打个哈欠,玉莲笑道:“你去歇歇吧,这五个月的身孕,也是困乏了。”

月英打个哈欠,觉得舒服了些,听见玉莲这样说,正要说话,前头走过来个丫鬟,上前对玉莲胡乱施了一礼,就道:“舅爷家派人来请奶奶过去。”玉莲头一抬,眼角只轻轻一挑,轻叱道:“奶奶去了陆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怎的这时又来问?”

丫鬟有些急了:“姐姐,奴就是这样回的,谁知舅爷家的人说,他们不好去陆家,还请姐姐派个人去陆家请奶奶回来。”月英和玉莲奇了,这说起来都是亲戚,哪有不好上门的理,只是来人既然这样说了,也不好不答应的,玉莲开口道:“你打发他回去,却是等会我让人去陆家请奶奶回来。”

丫鬟应了声去了,玉莲命杏儿找了个婆子来,差她去陆家找王氏,等她们走了。月英问玉莲道:“姐姐,舅爷家却是所为何事,要请婆婆过去。”玉莲皱眉:“月英,你瞧素日你二表嫂为人如何?”月英细一思索:“二表嫂却是极爽利的。”玉莲手一合:“这就是了,以她的品性,怎能容得下再在房里放个妾?”

月英点头:“也是,只是这总是子嗣大计。”玉莲叹气,牵起她的手:“月英,你来到我家这么些年,难道娘的品性你还不知道?这有了妾的,总是难免会分了些正室的恩爱,再则,人多口杂,难免也会家宅不宁。”

这话说的月英羞红了脸,低头道:“只是为了子嗣。”玉莲轻笑:“大明律,平民四十后,无子方可纳妾,二表弟今年不过二十五,舅母她这么急着纳妾做甚,再者说了。”只是这话却也不该她这个闺女说出来,玉莲停了口,只是轻叹。

月英见她这样,想起一事,好奇问玉莲:“姐姐,却是当日曾听的说,你后日嫁出,绝不让男子纳妾,难道不怕别人说你嫉妒?”玉莲看向月英:“当日本是为激那碧桃的,只是后来细细想来,天道不公,许男子三妻四妾,却让女人守贞抱一,故此才有此言,若一个男子,连妻子都尊重不了,嫁他做甚,不如孤身终老。”

月英见玉莲说话之时,双眼明亮,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不由道:“姐姐这话,今日我才明了,原来素日,却是我想的不周到。”玉莲见她这样,也没问不周到是何事,这时杏儿过来对玉莲道:“姐姐,奶奶已从陆家去了舅爷家了。”玉莲点头,也就罢了。

本以为王氏回王家,不过一会就回,谁知到了晚饭时分,王氏命个人回来说,要在那住下,让送衣服去,玉莲这一惊可不小,忙的收拾了衣服,却还是怕不稳便,自己亲自带人去王家瞧瞧。

王家离此不远,坐上车,不过半个时辰,玉莲平日,不过就是打个盹,也就到了。走到一半的时候,却见前面来了一丛人,见仆从众多,玉莲的车,也就在一旁回避,杏儿孩子心性,不免掀起车帘望,谁知那轿里的人此时也掀起帘子望,玉莲正坐在窗边,两人一抬头,四目正好相对。

玉莲见轿里的人看来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穿戴的贵气,五官也很齐整,只是面上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戾气,玉莲不由奇怪,那轿里的人见玉莲虽穿着普通,只是那气度,容貌都不差,不由多看了玉莲两眼。

杏儿见那人看玉莲,把帘子一把摔下,嘟了嘴道:“姐姐,这人好无理,瞧她穿戴,也是官家,怎的这般打量人?”玉莲见她的轿子过去了,吩咐车夫继续走,摸摸杏儿的脑袋道:“人各不同,何必呢?”

杏儿才不管,伸出脑袋去问车夫:“这是谁家的?”车夫在前面回答:“这不就是刘老爷的宝眷?”玉莲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掀开帘子,又往那从人看了眼,心里暗忖,原来是她,倒也好个模样,瞧她相貌,远在自己之上,家世又这般富贵,怎的刘大智还心有不足,可叹可叹。

陈千金此时也知道让自己路的,正是玉莲,也在想,听的她比自己还大了一岁,谁知今日一见,却比自己温和可亲,倒也能想到,自己母亲为何要求她为自己二嫂了,不过看她那个样子,想来也不甘心嫁自己二哥吧?

陈千金却是因为柳家女儿吊死了,请来的道士说,刘家的家宅不利,要做法破除,才好保的一家平安,刘大智听了这话,美色虽重要,自己小命却更要紧,忙大块的银子搬出来,请那道士在家做法,陈千金肚内暗笑,却还是做了戚容,任凭刘大智如何安排道士,今日却是道场满了,陈千金去还愿时,顺带去瞧了自己父亲,想起自己父亲一副全不关心,只是修道,头又是一阵疼痛。

自己为了刘大智,所做的种种,细细想来,连自己都害怕,那刘大智却还一心望着起复之事,对自己虽小心下意,却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娘面前说说好话,给封书给大哥,好让大哥在中帮忙,早日起复。

若不是心有不甘,也不会,想到这,虽陈千金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还是不免手心里出了汗,她掀起帘子,叫住轿边行走的贴身丫鬟:“给柳姨娘的经,可都念完了?”丫鬟恭敬答道:“奶奶,都念齐了。”陈千金点头,坐回轿中,心里还想着,等过些时日,再悄的找几个姑子,再念五百卷经给她。

玉莲匆匆到了王家,见王家门口安静,也没人观望,心放下大截,王舅母听的人来报,说表姑娘来了,对王氏笑道:“小姑,就你最好,生个女儿,多贴心。”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由叹气:“哪像我。”王氏笑道:“这也是嫂子夸她,再说,她迟早要出门子。”

两人说话时候,玉莲已经到了,给王舅母见了礼,玉莲也就在一旁坐下,说了几句话,王舅母笑道:“玉莲今日也就在这里住下,都掌灯了,回去不得。”玉莲也有此意,推辞几句也就答应。

等只剩下玉莲和王氏,玉莲皱眉问道:“娘,舅母家却是出了甚事,女儿听的你要住下,一路上都捏了一把汗。”王氏叹气:“你舅母,叫我怎么说好,你那二弟妹,也是个不省心的,她偏要往人家房里塞个妾,却是足足闹了两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天掐架,今天过渡一下,叹气,人心之不足啊。 1

玉莲听的黯然,王氏自顾自叹了会气,却也想到,自己女儿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的话,怎好再和她说,卸了外面衣裳,自己歇下,玉莲伺候母亲睡下,也收拾了睡下。

玉莲自成年后,就从没和母亲睡过一张床了,再则别人家的床,也睡不习惯,翻来覆去,折腾到天快亮时,才朦胧闭眼,不过略打个盹,就听见外面喧闹起来,玉莲忙推开被子,王氏想也没睡好,披衣坐起,一个丫鬟推门进来,玉莲还没说话,她就急促的道:“姑娘,二少奶奶家人上门来了,正在堂前嚷。”

王氏听见这样,忙得把衣裳穿好,玉莲忙上前帮忙收拾,这时杏儿也揉着眼睛进来,忙着打盆水进来,伺候王氏梳洗,王氏边自己拿着梳子胡乱梳了几下,幸好昨日没放下头发,顿时也就穿着整齐了,见玉莲也要跟着出去,王氏对她道:“你未出阁的闺女,还是在这里等着。”

玉莲也知道这是娘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只得在房内等候。

王氏匆匆来到堂上,王舅母气得嘴唇直抖,对面一个女子正在那说的起劲,王氏只听见几句:“把妹妹的嫁妆都拿出来,这样的人家,婆婆作践,丈夫不成器,趁早一拍两散,各寻各的去。”

王氏听了这样的话,还是微微皱一皱眉,上前道:“这要说理,也要好好坐下说,只是站着比谁声音大,也不成事。”说话的女子,听见王氏这不软不硬的几句话,楞了楞,抬头见王氏那副打扮,却是当日结亲时候见过的,忙住了口,上前行一礼道:“姑母也来了,你老人家是最明理的,侄女今日就问一句,这婆婆,可有管了媳妇房里事的理。”

此时比方才明了些,王氏细一打量,见来人是二侄媳的姐姐张大姐,张家只有两个女儿,却是长女招夫,二女嫁出,父母去时,那张家族内也有想分一杯羹的,借着办丧事的机会,想来分家事,却被张大姐骂的狗血淋头不说,还一张状子,把他们告上公堂,每人屁股上挨了几十板子,经此一事,再没有人敢上门说甚。

王氏见她问道这样的话,自己反不好说什么,怎么答都为难,只是沉吟,王舅母见小姑出来,站起身拉住王氏的手就哭:“小姑,我做婆婆的,平日也没甚不到处,这为了子嗣纳妾,也是常事,二媳妇拦着不许,已是有违妇道了,昨日气的回了娘家,怎的今日就上门嚷,这叫什么做媳妇的道理。”

王氏忙把嫂子按了坐下,安慰几句,张大姐这时想也是说的累了,也自己坐下,拿起杯茶细细在喝,王氏安抚定了嫂子,转身对张大嫂道:“有话好生说,再怎么,我嫂子也是长辈,姑娘这般来了,又是大清早,这样高声大嗓,也有不是。”

张大姐放下杯子,用帕子沾一沾嘴角,这才起身对王氏道:“姑母说的,确有道理,只是今日本只是来王家问问,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亲家奶奶就说什么,我妹妹私自回去,要给休书休了她,姑母想想,我父母弃世已久,唯有这个妹妹,长姐如母,自是心急如焚,这才说了几句。”

这一篇话说出来,王氏也明白了数分,六年前本已定好婚期,谁知张父去世,张大姐又不愿把妹妹趁热丧嫁出,这才又等了三年,才给他们完的婚,自己嫂子本就望着两个儿子成婚心切,也憋了一口气。等到二侄媳进了门,也是在家被娇惯了的性子,言语中难免对嫂子有些不恭敬,谁知嫂子别的事没想出,居然要纳个妾来打打她的锐气,实在是。

想到这里,王氏不免又看向大嫂,王舅母此时气已经平了些,她只过了这几年的舒心日子,大儿媳还好,对她甚是恭敬,二儿媳就不成了,想起自己丈夫宠妾冷落了自己那么些年,这才想个法子,以二儿媳没子嗣之由,纳个妾进门,谁知还不等实行,就被二儿媳哭闹了两天,昨日还逼着自己儿子来说,不想纳妾,自己不过说了两句,她竟跑回娘家,这才请王氏过来商议,想到这,王舅母越发自伤,哭了出来:“可怜我一世只有这两个儿子,本以为娶了媳妇,就省心了,谁知还不让我省心。”

见她哭出来了,此时大儿媳柳氏也得了信,来了,忙的上前给婆婆捶背,倒茶,张大姐见王舅母哭泣,冷笑一声:“亲家奶奶,你的想法,我却也明了,你定是嫌我妹妹不够柔顺,这才想纳个妾进门来拌住她,只是亲家奶奶也要想想,你身为女人,独守空房那么些年,怎又愿让自己媳妇,也似你一般。”

这话却生生往王舅母伤口上又戳一刀,她受王舅爷冷落那么多年,却没一个人敢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就连王氏,也不过就是劝她,哪会直说出来,这张大姐嘴利如刀,王舅母哪受得了这个,推开环绕在她身边的众人,就起身骂道:“我是婆婆,这家里的事,我说了算,你张家女儿,自领回张家去。”

王氏听张大姐说出这些话,虽句句有理,却也有些不当说,正在脑子里想,怎的开解,就见王舅母站起身骂人,柳氏她们只是一个劲的劝王舅母,张大姐见这般,也不害怕,只是淡淡看一眼,冷笑道:“亲家奶奶,本只是来讲理的,谁知亲家奶奶执迷不悟,也罢,既这等,你家写了休书,我拿了妹妹的嫁妆,就回去,日后,张自张,王自王,各不相欠。”

见这火越烧越大,王氏正打算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且慢,这凡事劝和不劝离,姐姐这般,岂不太鲁莽了些?”

众人望去,说话的却是玉莲,她听的丫鬟说,堂上吵的越来越凶,想着来的横竖是女人,也顾不得许多,忙收拾了进来,张大姐见了玉莲,眉头轻轻一挑,笑道:“这事,你未出阁的闺女家,却插什么嘴?”

玉莲淡淡一笑,上前道:“姐姐这话说的,须知凡事越不出个理字,还有句话,笑语向人,如沐春风,姐姐方才的话,虽有道理,难免失于刻薄,虽是情急之时,为自己妹妹所说,只是旁人听来,难免要心有不足。”

张大姐素来口齿伶俐,和人说话,总让人还不了口,久而久之,无论是对了谁,也是如此,此时听的玉莲这几句,虽语气温和,却是句句刺了自己,不由面红一红,笑道:“妹妹此言,却也有理,只是世人最重妇人名节,又重婚姻大事,方才亲家奶奶,动不动就是休了我家妹妹去,把婚姻盟约,当作儿戏,这才难免心急了些,口不择言。”

玉莲见她也开始斯文起来,心里暗道,却也不是那种无知之人,说不得道理的,王舅母此时在王氏和众人的安慰下,已经坐回座位,听见这番对话,不免也脸红起来,自己身为尊长,不事事表率,只是由着自己性子做事,却也不该,自然这些话也不好说出,只是自己思量。

王氏见火慢慢的熄了,上前笑道:“好了,虽说都是别姓,论起来都是至亲,只是一个是为了子嗣,一个是为了自己妹妹,都是关切之人,难免各自说话急了些,这都慢慢坐下,细细的说,急赤白脸的,传出去,不惹人笑话?”

张大姐听了王氏这几句话,拉了王氏的手道:“姑母,侄女却也是一时心急,我们姐妹,却是没了父母,也无兄弟,昨日妹妹回来哭说,当时我就在想,难道是王家欺我家无男子出头不成,这才巴不得天明,匆匆来了,来了时,本也是想说理的,谁知亲家奶奶劈头就是休弃,这才急了起来,姑母且请想想,若我张家是来闹事的,怎的连男子都不带一个,只带寥寥几个人,连手都不动?”

王氏见下面果然站了两个眼生的,想是张家带来的仆从,安慰了她,抬头见玉莲也在那和王舅母说,柳氏也在旁边帮腔,走到中间笑道:“这事,论起来,也是小事,只是都急躁了些,我在这里,也说句话,家里和睦,也是应当的,这婆婆,是最忌去管儿子房里的事了,嫂子日后,也不须操劳这么多,他们夫妻,毕竟还年轻,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有了,这张家侄女,你虽是为了妹妹,却是一个晚辈,对着长辈乱嚷,却也有你的不是,这各人自领了各人的不是去,日后,还是好好的两亲家。”

王舅母听了这话,面上讪讪的,这给了台阶,自然也要下,点头道:“小姑说的,却是有理。”张大姐听了,起身对王舅母施礼道:“还望亲家奶奶恕侄女方才冒犯。”王舅母也不免笑了一笑:“罢,你也是为了你妹妹。”说话亲热,一场火就这样消了,王舅母吩咐上茶,大家这才施礼各自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场架,没动手,有点遗憾,不过大家都是文明人,动嘴就成了。 1

柳氏见这边都各自好了,说了几句,忙的张罗让人备了酒饭,柳氏请各位入座,笑道:“都是至亲,旁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当家住事,和睦为上,大家都清饮了这杯酒,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张大姐见柳氏处分妥当,心里也暗自佩服,席上众人说说笑笑,王舅母的面皮不由也放松一松,做出个笑模样来,张大姐见状,端了杯酒,走到王舅母跟前,双膝跪下,把酒举过头顶道:“亲家奶奶,妹妹幼年失母,我和父亲,对她难免娇宠了些,还望亲家奶奶瞧在她幼年失母面上,对她多担待些,这杯酒就权当赔罪。”

张大姐方跪下时,众人都急忙站起身来,要拉她起来,等到她说出这番话来,王氏心里本对她的三分不满,也化了去,王舅母听见张大姐这话,想起张二姐平时虽性子娇纵了些,却也有几分好处,自己虽急着为儿子纳妾,却也不该不知会了她,再则说,这婆婆给儿子纳妾,说出去,也会给人笑话,说婆婆为老不尊,管起儿子的放中事来,忙站起身接了酒,把张大姐搀起来:“没娘之儿,我做婆婆的,定会当女儿一般看待。”

王氏她们见这样,都在旁边说些话凑趣,喝了酒,王舅母也吩咐王二郎去接张二姐回来,王氏见事情已经完了,携了女儿,就告辞回家。

回去路上,王氏叹气:“你那二弟媳,要有她姐姐的一半懂理,也不会如此,现时是厉害处没学到,反学到那身脾气了,不过她姐姐。”玉莲摇一摇母亲的手:“娘,那些事情,说了也无趣,我看二表弟这个样子,日后有的饥荒打的。”

王氏叹气,只是拍了拍玉莲的身子,玉莲抬头看时,见母亲眼边,皱纹是遮不住了,心里不由软了,趴在母亲的膝盖上,撒娇的说:“娘,舅舅家的事,当管则管,操心太过,反让自家不痛快。”王氏轻拍了下女儿的身子,笑笑也不说话。

玉莲以为娘不说话了,谁知半天才听见王氏叹道:“玉莲,难道你日后进了陆家,芹哥出了事,你也不管?”玉莲有些急了,直起身子道:“娘,月英是个好的,想来除非是芹哥糊涂,哪能出什么事?”

王氏浅浅一笑:“你外婆,是没有福气,有月英这样好的媳妇,难免我这个小姑越俎代庖了,说出去,还不是难免要给人笑话。”

玉莲听见娘这样说,不由搂紧她一些,王氏拍着她的手背,笑着说:“再过两年,你也出门子了,到那时,你就知道了。”玉莲没说话,只是更搂紧些,王氏也没多说。

王家纳妾的风波,也就平息了,张大姐上门之时,却天色刚发白,柳氏又交代下人不许说出去,自然也没人议论,等过了年,张二姐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大家都欢喜,纳妾的事情,自然也被丢到一边。

月英孕也满足,四月时,生下个女儿来,王氏喜欢孙女,才过的三朝,就把孙女抱过来自己带着,月英做月子,玉莲也就一个人料理些家务。

再加上此时是春耕时节,全家上下,忙的更是连坐下来歇歇的功夫都没有。这日,玉莲偷了个空,在后院坐着歇息下,见桃花都要开落,枝头发起新叶,隐约还能见到有绿色的小桃子,玉莲轻轻一笑,时光似水,还记得这桃树刚栽下时,自己方二八年华,爹爹和刘家刚说了亲事,现时,自己年纪已然老大,而和自己有婚约的,已成了陆家,想起去年在路上见到的陈千金,又想起那种种传闻。玉莲不由轻叹,当日被刘家毁约,现时看来,反是自己的福气。

杏儿在旁边连叫两声,玉莲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看见杏儿手里拿着些东西,笑道:“有事吗?”杏儿把手上的东西一扬:“姐姐,你不是说,要去瞧青玉姑娘吗?怎的现时还不去?”

玉莲这才想起,点头道:“是有这事。”接着用指头一点杏儿的额头:“小丫头,现在都知道训起我来了?”杏儿笑嘻嘻跟在她后面:“姐姐,这是提醒你。”玉莲看眼杏儿,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渐渐长成,从去年起,身量日渐抽高,双颊就像从桃花花瓣放上去一般,透出粉色。

杏儿见玉莲打量自己,有些羞涩,嘟着嘴道:“姐姐,你今日却是望甚?”玉莲轻轻拍拍她:“杏儿,也十四了吧,等我出嫁前,就先把你嫁了。”杏儿双颊越发发红,用手捂住脸道:“哎呀,姐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方才杏儿已经唤人套车了,上了车,主仆两人就往林家来,青玉婚后,却和承祖商量了,在村口开了家酒肆,林母在里面收钱,承祖下厨,青玉跑堂,又请个小厮在后面洗碗。

虽说宋三夫妇的行为,却是周围这些人都不耻的,却反而衬的青玉不慕富贵,和自己父母不同,林家族内的人对青玉也多了几分敬重,这小店的生意却是一日比一日好,宋家平时,也常差人送东送西。

此时却是青玉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王氏早就想去瞧瞧,只是走不开,这才玉莲去了。

到了酒肆外头,杏儿下了车,先进去和青玉说了,玉莲在车内等候,挑起帘子看看,想是春忙时分,农人也要沽酒回去挡挡倦意,大都是孩子们提着酒瓶来打酒。

青玉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却在里面忙着,想是坐着喝酒的人少,林承祖也在一边,两口说几句话,就相视一笑,林母也在一边乐,玉莲不由心生羡慕,这般只羡鸳鸯的日子,自己何时方有,想起陆秀,不由面上似火烧了一般,呸自己一声,不害臊,这样的事情,岂能胡乱想。

这时杏儿却领着青玉过来了,青玉一身布衣,腰里系的一块围裙,上面也有了几个补丁,却是面色红润,杏儿扶她上了车,青玉笑着道:“姐姐且去家里坐坐。”说着就要让车夫掉头往自家去。

玉莲忙一把拉住她:“不忙,今日只是过来瞧瞧的,知道你店里生意忙,却也不多加打扰。”说着拿过一包东西:“这是我娘听的你有孕了,说这些都是琏哥当日多备的东西,放着也是白放着,让我送过来,你别嫌弃。”

青玉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些小衣服,银锁这类,按习俗该是由自己家爹娘备的东西,想起爹娘所做种种,不由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了,强忍住了,对玉莲道:“姐姐,我若再推辞,就太外道了,还请姐姐给伯母带好。”

玉莲点头,两姐妹说了几句,青玉见玉莲执意不去,也就打算下车,谁知这时车子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上来,青玉摇晃起来,玉莲忙伸出双手,把她牢牢抱住,刚准备挑开帘子瞧瞧,外面传来杏儿的怒斥声:“你骑着马,是怎么走路的,没看见我们车停在这吗?”

随即车夫的声音也加进去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大爷我有急事,要赶回去,你的车停在这里,不是挡了我的道,我还没说你呢?”声音听来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急切,不知道是谁,玉莲把青玉扶了坐下,问她道:“没事吧?”

青玉脸吓的煞白,过了半日,方摆手说:“没事。”玉莲听见外面开始嚷骂起来,心里恼火,这人也是,自己的车明明已经在路边了,还直撞过来,却是什么道理。

林承祖的声音却也在外面响起,想是他看见有马撞了车子,担心自家娘子,也过来了,青玉知道他不善吵架,掀起帘子,叫住林承祖:“相公,罢了,却也没事。”

这时那撞了车的人已经把马收好,听见青玉的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来看,青玉不由惊叫失声:“爹。”

玉莲听见这声叫,不由也挑起帘子来看,那马上的人穿了一身绸衣,留了一部络腮胡子,脸上一大个疤,还瘦了许多,猛一瞧却是认不出来,再一细瞧,不是那没心肝的宋三是谁?

宋三听见青玉那声爹,见是自己女儿,瞧她现时的光景还好,刚想打招呼,猛的想起话来,勒一勒缰绳道:“你却是认错了,谁是你爹,爹岂是乱认的?”杏儿这时也瞧出来了,她听见这话,嘟着嘴说:“三爷,青玉姐姐好歹是你独生女儿,哪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