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听了这话,却也有理,只得耐住,那些下人见现在是陈千金当家,自然也围着她转,刘母只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服侍,自己虽日用不缺,却连一个钱都要从儿媳手里讨,那似他们没回来时,自己爽快花钞,自然对陈千金看的百般不顺眼起来。

陈千金却是得了陈老夫人的训,对刘母礼貌不缺,奉养不缺,教刘母挑不出一丝刺来,刘母此时出外不便,叫人进家也不便,只得每日吃了饭,在院里晒晒太阳,除了自己身边的人,却也少有使唤的动的,和陈千金说,陈千金只笑道:“婆婆,你缺了甚,只和媳妇说就是,那见谁家的老奶奶,和下人们琐碎不住。”

刘母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气死,刘大智见陈千金给自己母亲存体面,自然也顺着陈千金的话来说,刘母只得闭了口,成日吃了三顿饭,就是闲坐,今日见了芹哥,想起他姐姐的好来,就对他絮叨个不住。

芹哥哪里肯听,只是刘母憋了这许多时,难得见到个以前的熟人,吩咐丫鬟去搬了两把椅子来,又泡壶茶,刘母一会叹和玉莲没缘分,一会又叹这高门大户的女儿,确是不好,规矩又多,叹完了又说刘大智没个孩子,听的芹哥的儿子都三岁了,刘母越发伤心,还滴两滴泪下来,芹哥欲抬脚要走,却也不合,只得耐住性子,听的她絮叨了两个时辰,直到有小厮来说,前面的席都散了,芹哥这才抓住机会,辞了刘母。

刘母站起身来,还拉住芹哥的手,叮嘱他要有空,就来瞧瞧自己,芹哥也只得漫应了,等回到席上,席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刘大智和陈二老爷郎舅两个,在那说话,旁边几个帮闲不时奉承几句。

芹哥虽不想看见他们,却礼不可废,还是上前拱手行礼,要辞了回家,刘大智却早就得了家人的报,知道芹哥在背后陪刘母说话,还谢了他一谢,陈二老爷在旁,只是冷笑,芹哥此时也顾不上争什么,能离了这就好,敷衍几句,这才回家。

玉莲听芹哥讲完刘母现在的抱怨,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人心不足,可见一斑。”芹哥还想说话,月英用帕子替他擦擦汗,嗔怪道:“瞧你,一身酒气,还说这么多的话?”芹哥哦了一声,玉莲笑道:“弟妹心疼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说着叫过杏儿:“让厨房做碗醒酒汤来。”

杏儿领命去了,月英也和芹哥回了房,玉莲重新摊开针线,摇头,这人,什么都想要,难啊,刘母既想要陈家的财势,又想陈千金适逢自己无所不到,摆婆婆架子,不知体恤媳妇,这世上的好事都想占了,也难怪陈千金会这样了。

这时杏儿回来了,见玉莲又在做针线,探头望了望,笑道:“姐姐,人人都绣鸳鸯,怎的姐姐绣这连理枝?”玉莲白她一眼:“和人人都一样,就无趣了。”杏儿点点头,玉莲笑道:“你也大了,也该绣鸳鸯了。”杏儿羞的握住自己的脸,不理玉莲。

刘家的喜事,闹了几天,也就完了,刘大智是意气满满,打点进京领凭,领了凭,却也不回家乡了,就顺路上任,只是刘大智本打着主意,要全家一起去任上,这样也好让同僚们,知道自己是孝顺母亲的,只是刘母巴了这一年多,总算等的儿子起复,陈千金随去任上,自己好一个人在家,享清福,怎肯答应再随儿子去任上?

刘大智见娘不答应,反着了慌,这择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急了,刘母只是不答应,不松口。刘大智反复问,刘母只得一句:“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怎好再去那远处,离了乡里?”刘大智急的无法,请了陈老夫人来说服母亲。

刘母见了陈老夫人上门,又听的陈老夫人说什么:“只得一个儿子,自然要跟去任上。”刘母脸一撅:“我不得亲家这等好福气,儿子四五个,只是亲家也要想想,我也是数六十去的人了,骨头埋了半截,还抛家离舍的去那山东。”

陈老夫人被噎住,刘母见了,笑一笑:“亲家,我也知道,你是怕别人说你女儿不孝?”陈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刘母已经接着说:“只是这孝道,也有个讲究,却了那远的地方,怎能算是孝,我也就在家就好。”

刘母说完这几句文绉绉的话,见陈老夫人不说话了,心里舒坦,暗自想到,难怪五侄媳说的不错,这样的话,就能唬住陈老夫人了,陈老夫人细想想,叹道:“却也是,孝不如顺,这话,还是你对女婿说吧。”

刘母这下,十分喜欢,吩咐人送走了陈老夫人,自己在房里绕来绕去,心里想着,等刘大智走后,自己定要让那几个平日连面子情都不给的家人,几分颜色看看。

正盘算,刘大智闪进来,叹气道:“娘,你怎的?”刘母一瞪眼:“我不随你们去,不正离了媳妇的眼。”刘大智叫了声娘,就再没别话了。刘母让儿子坐下,拉着他的手说:“儿啊,子嗣是重事,这汪家姐妹,我瞧也有宜男之相,你可别糊涂。”

刘大智拍拍娘的手:“娘,我省得,只是儿去了,谁来侍奉你?”刘母早有主意,笑着说:“你前头五哥,去年不是没了吗?他那媳妇,却是在家守节的,我瞧着她好,就让她来这里陪我。”

五嫂子,刘大智细想一想,是个瘦长脸,大眼睛,约略也有三四分姿色,虽是庄户人,一双小脚却是緾的小小的,有这样一个本家嫂子陪着娘,想来也能堵了人的嘴,点头答应。

刘母见儿子终于应了,心里欢喜,傍晚就命人把五嫂子接了进来,这五嫂子也有两个儿子,公婆都没了,她是个机灵人,自从刘母回了家乡,就常在她面前奉承,又做的一手好针线,刘母的鞋袜都是她做的,还极低声,见个下人,都笑的甜蜜蜜的,为此刘家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只是陈千金当了家,不让她们上门走动,有人难免有怨气,只有五嫂子,什么话都不说,还是似原来一般,这样就连眼高于顶的陈千金,对她也有了几分好颜色,听的刘母要接她进来作伴,也没说什么。

这五嫂子也有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五嫂子进来后,就先让那两个儿子去给刘大智夫妻磕头,陈千金见那两个孩子,也不是那种粗鲁没礼貌的孩子,也扯扯面皮,吩咐身边的丫鬟拿了表礼给那两个孩子。

刘大智家里安排定了,这才收拾行装,上京去了,只是他这上京,别人都欢喜的,只有刘全不喜欢,刘全本以为,刘大智起了复,自然会带自己去任上,谁知却让自己在家,浇了自己一头凉水,却是主家的话要听,刘全自然也只得待在刘家。

作者有话要说:啊,各角色都到齐了,我仿佛听到了完结的脚步声,咔咔。 1

十月已到,青玉生了个大胖小子,林家的人来报喜,满月之时,王氏亲自去林家贺喜。刚走了出去,出嫁已久的香儿打扮的整整齐齐,来了宋家。

玉莲接住,叙了几句家常,香儿听的王氏去了林家,笑道:“本来在城里听的新鲜话,想说给奶奶听,谁知奶奶竟然不在。”月英这时也来了,恰好听的这句,笑道:“什么新鲜话,难道婆婆听的,我们就听不得了?”

香儿忙站起行礼,月英一把扶住,笑道:“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娘,还这样对我,难道是让别人笑话我不知礼?”香儿却是成婚后,就搬到城里,和自己丈夫,开了个小小丝行,夫妻两做人好,又舍得吃苦,短短一年有余,也雇了两三个伙计,见月英笑话她,杏儿脸一红:“嫂子说的,若不是奶奶对奴好,还不得这般。”

她们玩笑惯了,也就坐下,月英笑着问:“是什么新鲜话?”香儿重又坐下,看向玉莲:“姐姐可知道,陈家二老爷,惹上人命官司了。”人命官司,这把玉莲和月英都唬了一跳,陈二老爷虽说风评不好,却也没有惹上人命官司的道理。

香儿见她们都不说话,坐近一些:“姐姐,这陈家二老爷,却是把那杜进士的堂弟,杜秀才打死了。”这就更迷糊了,自打杜进士高中,杜秀才和陈二老爷两人,平时见了面,就跟苍蝇见了臭屎一样,即是投契的,怎的这时就翻了脸,一个把另一个打死了?

香儿也叹气:“这事一传出来,却是谁都不信,只是人证物证都在,当时街上人来人往,全看见了,陈二老爷赖也赖不掉,听的陈老夫人气得躺在床上,只是流泪不止,真是作孽。”

玉莲和月英对看一眼,玉莲想起见过陈老夫人一次,那是个极明理的老夫人,想一想,她虽养尊处优,却是陈二老爷不省心,这几年,陈二老爷闹出的事,前前后后,也够陈老夫人操心不已了,再加上陈千金闹出的事,玉莲不由叹气,这样一个老夫人,如果一病不起,才是。

香儿这时已经和月英说了那日的事情,陈二老爷自母亲几次训斥,虽收敛了些,却见母亲年纪渐高,精力不济,行事越发大胆起来。这杜秀才自杜进士高中,也仗了堂哥的势,两个歪人,就是一拍即和。

成日价不是去城外玩耍,就是钻到那烟花地带,喝酒赌钱,无所不为,陈二老爷这名声传出去了,陈老夫人本来想着给他再续一房,好管管他的主意,也不能行了,有名气的人家,自然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没名气的人家,家教又不好,陈老夫人怎肯再接一个不好的人进来。

老夫人精力不济了,也只得把二老爷的两个儿子,吩咐五奶奶管着,自己一天两次,都查问他们的功课,只当陈二老爷死了一般,绝不管他了。

陈二老爷更乐的没人管束,只是他虽喜好玩乐,却也知道钱钞是难赚的,好玩的地方,只是去个几次,就跳槽另寻地方,也约束住了那群人,有事只去找自己的小厮,不许到陈家门上来,也还算他有点良心。

故此那群跟着他的,除了嘴头肥腻,实际好处也沾的不的不多。

这日却是一群人聚在一个妓家喝酒赌钱,酒喝的都入了几分,杜秀才今日手气不好,只玩了小半个时辰,荷包里的钱就全没了,杜秀才招呼陈二老爷:“二老爷,再借我二两银子翻本。”

若是平时,别说二两,就是二十两,陈二老爷也拿的出来,只是那日不知二老爷是倦了呢,还是被打断了和粉头的调笑不高兴了,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老二,这银子,我却有,只是不能白借?”

杜秀才站起身来,对陈二老爷行个礼,笑嘻嘻的说:“兄弟给二老爷行个礼。”陈二老爷把坐在腿上的粉头推开,倒了杯酒喝下,才笑着说:“行礼倒不必了,只是老二,听的淮阴侯能受□之辱,今日你从我□钻过,我就给你二十两银子,可好?”

说着陈二老爷还怕他不信,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沉甸甸的,见杜秀才还呆在那里,陈二老爷从荷包里倒出块银子,迎着太阳,明晃晃的直晃人眼睛,陈二老爷笑道:“如何?”

杜秀才这下才像醒过来,他指着陈二老爷道:“你休欺人太甚,不借也罢,怎的如此欺人?”陈二老爷施施然坐下,用手理一理唇边的胡子:“你这时和我讲起这些了,难道不知道,你花了我多少银子?”这话却戳中了杜秀才的心窝,他涨红了脸,对着陈二老爷嚷道:“总是学里朋友,互相帮了,也是常事,怎的这般?”

陈二老爷笑道:“学里朋友,还亏的你记得自己是个读书人,当年用屁股准账的时候,可还知道廉耻?”说完觉得自己讲了一句再妙不过的话,放声大笑起来,屋里的人,自然是趋奉陈二老爷的,也跟着大笑起来,有个把装做公平的,忍笑上来劝架,却也是明里暗里,刺着杜秀才。

杜秀才本已是输钱输的有些懊恼,又受了陈二老爷这番奚落,难免也把自己久不用的读书人的廉耻重又涌上心头,看见众人都只站在陈二老爷那方,顿感世态炎凉,陈二老爷说了这几句,实在快活,重又搂过粉头,调笑起来。

杜秀才见他这般,哼道:“你也算是名门大户出来的人,怎的日日只是和我们这些人混,可有读书人的廉耻?”陈二老爷头也不抬,只在粉头的腮上掐了一把,笑道:“我总比你有些廉耻。”说着这话,又抬头定定望著杜秀才:“再说,我玩的起,总比你日日随着人好。”

杜秀才听了这话,又听的屋内众人传来的哄笑声,捏起拳头,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就冲到陈二老爷跟前,粉头正在笑,见杜秀才冲过来,忙从二老爷膝上跳起来,却撞了陈二老爷的下巴,陈二老爷摸住下巴,还对粉头道:“慌甚。”

不堤防被杜秀才冲过来,一拳打在腮上,虽是文弱书生,没甚力气,陈二老爷却也是自那年被宋大爷教训过,可就再没在皮肉上吃过苦,心下登时大怒,就要还手,这时屋内其他人见动起手来,忙都起身,有两个要劝架的,只是把杜秀才牢牢抱住,意思却是让陈二老爷打他出气,陈二老爷怎能违了他们的美意,连踢带打,把杜秀才打的口鼻流血,陈二老爷这才住了手。

那两个这才把杜秀才放开,陈二老爷见出了这样事,再没玩兴,理了衣裳就甩了袖子说:“真是扫兴,走了。”其它人忙跟了出去,杜秀才被打的浑身疼痛,躺在地上,却没一个人来瞧瞧,心灰一片,粉头见陈二老爷走了,上前对杜秀才就是一脚:“呸,这还是个男人不是。”说着就出去留陈二老爷去了。

杜秀才被粉头这样一说,心里大怒,挣扎起身,到了门口时,见粉头正在那撒娇撒痴,定要二老爷再回转,二老爷面有薄怒,旁边帮闲的,也在那说好话,却见杜秀才出来,帮闲的察言观色,上前就说:“这样的人,实在不识时务之极。”

杜秀才瞪大双眼,有见陈二老爷得意的笑容,扑上前就要咬陈二老爷,粉头正说的陈二老爷再留,正要挽住他,进去屋里,谁知却被杜秀才疯子一般,直冲上来,张口就要咬陈二老爷,唬了一跳,大喊起来,她这一喊不当紧,本来这条巷子,也是那背着大街的,没甚人的,这一喊,巷子口里的人都围拢来看,霎时聚了不下百人。

却正见到陈二老爷一闪,杜秀才没咬到陈二老爷,回身又要打他,几个帮闲的早上前把杜秀才按倒在地,陈二老爷见旁边正好有跟棍子,拿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边打嘴里还边骂,只等出够了气,几个帮闲的这才把杜秀才放开,陈二老爷丢了棍子,粉头忙上前替他擦一擦汗,嘴里还骂杜秀才:“老爷,别为那不识时务的人气坏身子。”

陈二老爷捏了她的手,笑道:“乖乖,果然是个知心的。”说着就搂了她,要进去,这时有个帮闲的大叫:“二老爷,不好了,他没气了。”陈二老爷听了这话,流水放开粉头,上前道:“你胡说。”

帮闲的指一指杜秀才,陈二老爷吓的手都抖了,杜秀才双眼圆睁,口鼻出血,断气多时。陈二老爷虽是个纨绔,却从来没经过人命,不由也慌了手脚,拉住旁边的帮闲:“这…这该怎生是好。”

还没等到帮闲的想出计策,就有人上前,对着陈二老爷道:“这人可是你殴死的?”原来方才陈二老爷打的热闹,有地保见了,觉得这样也不成个体面,只是自己上前,只怕没人听的,就去报了官,官本不想管的,却是被打那个,是杜进士的堂弟,也就差两个衙役,意思一下,谁知才走到半路,就有人飞报,出了人命官司,这才急忙赶来。

香儿讲完,摇头道:“这杜秀才没了,他的叔叔们,平时没个管的,这时却纷纷出头,要讨个公道。”玉莲也摇头,样官司,知县却拿着难打,两头都是有势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觉得这个文,我杀人太多了,忏悔下 1

月英想也是这般心思,只是也没说破,香儿坐了会,王氏也就从林家回来,各自见过,王氏本要留香儿吃饭,香儿却说要回家去,也就告辞了。

等香儿走了,玉莲才笑着问王氏:“娘今日回来,脸上却有点怒意,不知是为何?”王氏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叹息说:“青玉的爹,也就是你原来的三叔,真是个没脸的。”玉莲见说话蹊跷,刚打算问,王氏又摇头说:“算了,这些话,你姑娘家,也不能听,只是亏的他连名姓都改了,要不,一个宋家的脸都丢光了。”

玉莲听了王氏这话,她是个聪明人,想来刘全在刘家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这样事情,也不能随便说的,和王氏说了些别的,又把陈二老爷惹上官司的话说了,王氏摇头:“陈老夫人,倒是个好人,只是这一子一女,着实让她不省心。”说着拍拍玉莲:“同母所出,还会有争吵,更何况那异母所出。”玉莲点头,笑道:“男子纳妾,本是为了子嗣繁盛,谁知,子嗣不争气,反害了自己的名声。”

王氏闭眼点头:“是这个理不错,可笑能这样想的人,有几个?为了家宅安宁,不纳妾的男子,反被说成是怕老婆,真是可笑。”玉莲给王氏捶了几下背,王氏转脸看向玉莲,笑道:“你日后嫁去陆家,这些道理,常在他面前说,想来,他也会听。”

听见王氏提起陆秀,玉莲不由满面通红,扭了身子,坐到一边:“娘,你说甚?”王氏拍拍她:“女婿却是个好人,今日青玉也说了,他常去帮衬生意,人又是极知礼的,并不以势骄人。”

玉莲听了娘这话,心里甜丝丝的,只是不好说出,绞着手帕低着头,王氏把女儿拉过来:“看你能嫁去,娘也就放心了,当日虽说娘应承了你,却也着实担心,虽说嫁人不着,还不如做姑子去,却是哪个当娘的,舍得女儿孤寂一世?”

玉莲听了娘这番话,眼睛又有点湿润,只是不好说出,王氏拍拍女儿,叹气道:“我这一生,唯有你们姐弟,是怎么也放不下的,你得了好归宿,娘就放心了。”玉莲抬起头来,笑道:“娘,女儿却是省得的,娘今日想是见了青玉妹妹,才有感而发?”

王氏听玉莲提起青玉,叹道:“她现如今很好,也算苦尽甘来,现时她也想开了,娘既然没了,爹虽然活着,却更名换姓,只当死了般。”玉莲听了王氏这几句,心里叹道,青玉是如何的灰心,才说出这话来。

过的几日,风声却传入玉莲她们耳朵里来,刘全自刘大智走后,初时还很勤谨,慢慢就使唤不动了,成日家只是喝酒,刘母本就因他是陈家荐来的人,看不过眼,现时又是这样,就想把他撵了出去,只是碍于他是写过投身纸的,也不好撵,谁知过不得几日,五嫂子就哭着去找刘母,说刘全趁她夜里睡着,悄的掩进她房里,欲行奸骗之事。

刘母大怒,把刘全叫来,就要拷打问罪,刘全指天画地,只说这事是五嫂子污蔑的,刘母素无智谋,这事却不好传出去,一时不知要做甚处置,刘全见机,讨了个信,就往刘大智任上去了。

离了刘母的眼,刘母也甚是欢喜,她年纪渐往六十去了,家里事情,凡百就交与五嫂子照管。

刘全怎么走的,却传遍四周,老林只当做笑话般,笑着道:“那刘家的五奶奶,老公没死时,

就是个乔乔画画的,她做下的那些事,瞒的了几个人,等老公死了,娘家想让她另嫁,她倒嚷的一个地界都知道,说要留在刘家守节,又哄好了刘家的老奶奶,这份产业,她不搬走一半,我老林都不信了。”

王氏垂下眼帘,笑道:“那是别人家的事,却不好说。”老林听的王氏不甚相信,站起身笑道:“这样事情,不过是当笑话般,给奶奶姑娘们说笑,听过就罢。”说着看看旁边的玉莲,对王氏笑道:“奶奶家的家教,真是没得说,前日我去陆家,陆家上下,都夸这个没过门的媳妇来的,我做了这许多年媒,却还是头次听说。”

絮叨了一会,老林也就走了,玉莲长舒一口气:“这位妈妈,想是年纪也有些了,话越发多起来了。”王氏拉住她的手,笑道:“也亏了她们,这四周的人家,却是甚事都瞒不过。”玉莲一听,又想起自己被刘家赖婚时候的那些流言,不由叹了口气,王氏理一理女儿的头发,笑道:“白能说成黑,自然也能说转过来,怕它做甚?凡事行的正,就好。”

转眼会试之期又到了,陆秀和芹哥郎舅两人,结伴上京,玉莲她们送别了,转而又担起心来,玉莲当日虽说是非进士不嫁,此时却是一片心,全在那远去的人心上,不管他能不能高中,平安归来就好,人心中有事,就是数着日子过了,既盼来信,又怕信上有甚不好的消息,真正是一颗心,不知往哪里放。

杏儿已经是个十七的女儿家了,王氏已经说过,她年纪已长,也不必随着玉莲嫁去陆家,由她自己择婿,这话一传出,周围人家,却也知道她是玉莲身边的人,想来定不会差,再则宋家对丫鬟,陪嫁也好,一时也有数人来说。

王氏问过杏儿,择了喜儿丈夫的一个堂弟,年纪十九,生的堂堂一貌,父母都是平和的人,择定了,定了婚书,下过聘礼,等着玉莲嫁出,七月办喜事,杏儿在玉莲身边七八年,玉莲对她很喜欢,也给她置办了份嫁妆,一忙起来,对远去人的思念,也就淡了。

玉莲这日正和杏儿在房里做针线,杏儿自定了亲,也安静许多,等闲不出门的,两人边做针线边说话,一个小丫鬟匆忙跑来,跑的气喘吁吁的,玉莲抬头笑道:“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慌张的事,跑成这般。”

小丫鬟抱住房门,喘一口气,才道:“姐姐,却是喜事,京中来报,姑爷和芹哥,都考中了,正有人在那道喜,奶奶请你往前面去。”一听到是这样一个天大喜讯,玉莲连针线掉了都不知道,也顾不得许多,就匆匆往前面走。

此时正是四月天,宋家院子里种的桃树,李树,竞相开放,在那地上,还有无名的小草,也不甘寂寞,纷纷开出或紫或白的花来,玉莲见了这般景象,本已高兴的心,又喜上了几分,来到堂前,此时报喜的人已经挤了一堂屋,宋家父母和月英站在中间,都喜得快要落下泪来。

玉莲见了这样情形,反而有些迟疑了,早有人看到她,笑道:“恭喜玉莲侄女了。”王氏上前拉住她的手,已经满眼是泪,旁边有人感慨:“想不到大哥不仅做了进士的爹,还做了进士的岳父,实在是有福之人。”

宋大爷本来喜的张着嘴只是乐,听了这话,不由擦了擦泪,叹气道:“正是呢。”王氏拉着玉莲,娘儿两正互相道喜,王氏听见这话,上前一拍宋大爷:“这样大喜日子,你哭甚。”

宋大爷指指妻子的眼睛:“你可别只顾得上说我。”王氏一摸,自己的脸上已经有泪,掩饰笑道:“这是风吹的。”回头看见玉莲站在一边,有人道:“侄女这次,终能了了心愿,嫁了进士,真是可喜可贺。”

王氏听了这话,再看向众人脸上,都是喜悦,奉承之色,初时玉莲被赖婚之时,流言到处转之时,出门被指点之时,此时种种过往都涌上心头,也顾不上在人前,搂住玉莲大哭起来,玉莲忍泪安慰,旁边的人,却也有传过这些闲话的,只是也要上前劝解,闹了半日,才备了酒席,男客在外,王氏和玉莲自在内招待女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是玉莲出嫁啊啊啊啊啊,都十五万多了,我家玉莲终于嫁了,擦泪。 1

这场酒,自然是吃的人人欢畅,席上众人,都不住的恭维宋家果然是有福气的,儿子中了进士不说,连女婿都是进士,还有人说:“这宋家还从没如此荣耀过。”杯来盏往,果然是十分热闹。

玉莲有个堂姑母,却是嫁到汪家去的,酒喝的多了,拉住玉莲的手道:“侄女,你这次嫁去陆家,做姑母的,在婆家说话也硬气些,想我那嫂子,自己的两个女儿,嫁去给了刘家做妾,成天显摆,说别看是去做小,终是官妾,出了门,别人也要高看一眼,我那老无知的公婆,也不时说起,今日侄女嫁去陆家,做姑母的,回去说起,却是官家的正室。”

颠颠倒倒,说了又说,伤心之时,还大哭起来,王氏端了杯酒过来,笑道:“小姑,来,再多喝几杯。”有人急忙奉承的说:“可不是,这芹哥中了进士,做了官,玉莲做了官夫人,真是合族的喜事,回了娘家说起,面上也光辉许多。”

旁边有人冷笑:“大嫂子,你此时就这样说了,前些年,不是你和已死的三嫂子说的?玉莲侄女是个没福气的,连陈家的亲事都看不上,怎的今日,又这般说?”大伯母见有人说出当日的话,脸红了红,转头就对那人嚷道:“当日不是那没福气的三弟妹,胡乱说的,我在旁边应一应,怎的说,她也是个妯娌,总也有些面子,难道还当面驳了她不成?”

那人正待又说,王氏忙笑道:“好了,今日是好日子,旁的话,不提也罢。”大伯母脸上也有些讪讪的,自言自语道:“陈家的,虽说家世显赫,却也没福,这县里太爷,关了他一些日子,放了出来,想必也是没了面皮,成日只在家中,再不出来。”

旁边的人打她一下,示意她别说了,她见无人接口,也只得闭了口。

原来当日杜秀才的人命案一出来,县尊虽差人把陈二老爷请了回去,却也只当是烫手山芋一般,不敢关,不敢放,只安排到书房里住着,门口添两个小厮,名为伺候,实际监视,那几个帮闲的,都丢到牢里,知县安排停当。等着陈杜两家来说话。

杜家的几个叔子,得了信,就跑到陈家门口,自然是吃了闭门羹了,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拉出来,说是过继给杜秀才的,让他披了麻,带了孝,跪在那里,只是哀哀哭个不停,几个叔子家里的那些女人们,哪一个是好惹的?

小一辈的,也就穿了孝,跪在那孩子的背后,帮着哭,老一辈的,和着丈夫,在那里口口声声只说要陈二老爷偿命,嚷的那街上的人都住了脚,围了上千的人来看,陈家的人,要出门都不得,陈老夫人接了信,陈二老爷的糊涂荒唐,倒也罢了,只是这陈家的名声,还不等想出法来,心口一疼,就昏了过去。

陈家下人,忙差人去请医生,只是杜家的人,把正门堵的严,门都出不去,绕到后门,后门处也有几个一般装扮的,在那哭泣,痛骂,管家没的法,只得拿个梯,从墙矮出的地方,遣个小厮,爬了出去。

等到请了医生来,这两边门都不通,也只得请医生做了那爬墙之人,这医生又是个年高的,手脚不便,上面陈家小厮拉着手,下面自家小厮提着脚,这才好容易进了陈家。

诊过脉,开了方,也只得沿原路又回去,有哪看热闹的见了,还传出句口号来,陈家请医生,翻墙而行。

所幸药也有效,灌了下去,陈老夫人也就醒来,睁眼瞧瞧,不见陈五老爷,问过儿媳,知道他回来,见家门口挤了这样的人,忙的拿了私房银子,去和杜家的说话去了,老夫人闭闭眼,埋怨儿媳:“你也是,这等事情,他一个读书人,怎知道处置,还是快扶我起来。”

儿媳们也只得受了埋怨,扶她起来,伺候她穿了衣裳,来到门前,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杜家的那帮人,在门口拢了两个火堆,该哭的哭,该骂的骂,哭的乏了,骂的累了的那些,还去旁边喝两口酒,吃一点肉,五老爷却对着领头的人,连连赔礼,别人只当没看见他,照旧骂个不住。

陈老夫人叹气,用拐杖戳一戳地面,沉声道:“这乐清城里,难道没了王法了吗?”声音虽然不大,却压过了众人,那些哭的,骂的,听了这话,都停下来,陈五老爷抬头见是母亲出来了,也不理会领头的,上前扶住陈老夫人,低声道:“娘,你且在里面养着,这里有儿子。”

陈老夫人看一看她,叹气道:“你们三个,也只有你让我省心。”陈五老爷知道说的是他们三个庶子,只是低头不语。那领头的见她出来的气派,前面是四个管家打着灯笼,那灯笼上贴着户部尚书,吏部侍郎,长沙府正堂的字样,两边却是两个丫鬟搀住,老夫人身上穿的,却都是平日没见过的,额头上带了绣牡丹花纹样的帽子,正中却是颗黄宝石,在灯光下,黄澄澄的发着光,后面乌压压站了一群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嘀咕,这位老夫人,和自己想的,那些养在深闺的不一样,见了面,只怕吓一吓,就忙不迭的拿银子出来。

老夫人此时望向他的方向,旁边的管家急忙上前回道:“老夫人,这是杜秀才的大伯。”老夫人点一点头,手里的拐杖往那些火堆一指:“大天白日,做这些却是怎的,想给我陈家装幌子吗?”

管家等的就是这句话,带着小厮,就要上前动手,杜大伯本是个泼皮,见自己带来的人都被吓住了,忙喊了一声慢,接着就把那七岁的孩子拉过来,眼泪说来就来:“可怜的孩子,怎的没了爹不说,来讨个公道,还这等受人欺负。”

杜家带来的人听了,也跟着哭了起来,老夫人吸一口气,开口道:“国有国法,这状子,既已递到知县那里,就等他判了,到时候,不管是偿命还是赔银子,我陈家奉陪,若像这般的闹,就休怪我陈家无情。”说着回头又要招呼他们。

杜大伯听了这话,知道陈老夫人不好惹,放开那孩子,上前对陈老夫人作个揖,道:“老夫人说的,也合道理,只是这纵弟行凶,传到御史的耳朵里,对大老爷的官声。”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陈老夫人只是淡淡一笑:“那些事,却等知县判了再说,旁的,没了。”

杜大伯见陈老夫人不吃这套,恨的咬牙,见陈老夫人旁边的那群虎视眈眈的家人,想来自家人也讨不了便宜,也只得恹恹的,招呼自己的人,打算回去,他老婆见这样,还打算再说,却被杜大伯拉走了。

杜大伯走出去几步,后面追来个陈家的管家,把一包银子递给他:“老夫人怜你家也是穷的,这五十两,先借于你,去办丧事,旁的事,等断下来再说。”此时杜大伯哪还有半点锐气,连连行礼不止。

陈老夫人却是他们才走,就又倒下了,这不争气的老二,却还是给长子写了封书,书上如此如此。知县在衙里,收了杜家的状子,就巴巴的等着京中来信,足足等了两个月,知县留着陈二老爷,却是这银子,也花的心疼,正要计较,放他回去过中秋节,这时才收到京中来信,看了来信,心里有了计较,这才升堂断案。

陈二老爷殴死杜秀才,却是事实,只是当时本是酒后,再则本也是杜秀才动手在先,各自都有错,把陈二老爷杖责四十,监禁三年,却准其纳桐准赎,那几个帮闲的,屁股上各自挨了几板子,又判陈家出了两百两的烧埋银子,免了杜家众人去陈家门上吵闹的罪,杜家却也早就收了杜进士的书,杜进士在里面,万分埋怨他们去陈家门上吵闹的事情,又称老二本就是罪有应得,绝口不提要为杜秀才说一份上的话。

杜家众人,瞧了书,却也只得忍了,听的大老爷这样判,自然也不说个半字,陈家家人,却是早就备好银子,一等判完,就把烧埋银子交了,杜大伯见了这明晃晃的银子,自然也不多说别的。

知县这才对陈二老爷说声抱歉的话,又留他在书房里住了几日,各项银子交完了,这才放他回家,陈二老爷回到家,却被嫡母教训一通,命人把他关在院中,只让两个贴身丫鬟和婆子进去,再不许他出家门一步,倒也安静。

闲话休叙,不过几日,芹哥和陆秀双双回来,方下了船,就从码头一路都是鞭炮,迎回家中,陆秀回家秉过爹娘,择了五月初八的吉日,娶玉莲过门。

这新进士娶进士的姐姐,自然是个能沾亲的,都来帮忙,宋家和陆家这两家的路上,络绎不绝的,媒婆,帮忙的,贺喜的,足足热闹了半个月,这万事方才齐备,陆老奶奶五月初六,亲自来给玉莲开了脸,上了头,两亲家各自叫过恭喜,摆了酒席,喝了一回,陆老奶奶这才回去。

初七送嫁妆,铺床,忙的陆宋两家的人,都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几双脚来。初八就是喜日子,看了时辰,新郎在前骑马,公服披红,媒婆在后押着轿,行亲迎之礼,一路行来,那看热闹的,啧啧羡慕。

到了宋家,拜过岳父岳母,媒婆和送嫁的,搀出蒙了红盖头的新娘子,陆秀按了习俗,要去握了新娘的手,新娘紧紧抓住门框,以示不忍离别之情,拉扯一会,媒婆等这才上前假意劝说,玉莲这才放了手,拜别爹娘,上了轿。

一路行来,这宋家去陆家,却是要路过刘家的,还没走到刘家那里,就听见一阵哭声传来,有一群人,手里拿着家伙,往刘家那边走去,轿边的媒婆不由哼了一声:“这刘家的妾,还真不是人做的,汪氏姐妹,前些日子,灵柩还乡,只怕是汪家去讨公道。”说着媒婆还不由伸长脖子去望。

轿内的玉莲听见这话,不由透过纱帘去望,没望见什么,只听到那马蹄声得得,唇边不由露出微笑,这刘家如何,早就和自己毫无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习俗,是某次猫和我说,新娘要这样的,本是进新房的时候,被我换在这里了,陈老夫人头上那个带子,不知道叫啥,只好叫帽子了,流汗。 1

玉莲进了门,待上孝顺,待下和气,进门不过短短一个月,就人人都赞好,陆秀还有个哥哥,叫陆安,是个秀才,他的娘子,也是个和善人,两妯娌见了面,说了几句,互相送了礼,哪得三四日,就似姐妹一般。

陆家父母见了这般情形,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来陆秀原来的娘子,虽然也算温顺,平时无事,却常说给大房的东西多了,给自家的少了,和陆秀嘀咕不休,陆秀耐不住性子,也说过她几次,却每次都被说了回来,陆家父母听见,却也觉得不像,只是婚姻乃一生之事,总不好随意休弃,也只得耐下性子,听其琐碎。

故此陆秀丧妻之后,虽也有几家来说亲的,陆秀却都推了,说与其找个不好的让父母伤心,不如自己一个人过的安静。虽说后来定了玉莲,陆家父母,却还是怕世人的说话,有几分真,这才让陆三婶去相看,三婶回来,虽极口夸赞,却还是悬了一半的心。等玉莲进了门,见她行为,心方才全放了下来。

陆秀见妻子得了父母的喜欢,自己也十分欢喜,故此一家上下,全似春风拂面一般,夫妻两人,也是如胶似漆一般。

满月之时,陆秀送玉莲归宁,回宋家车上,两口说说笑笑,真的是人逢了喜事,精神便爽,玉莲只觉得方坐上车,就到了宋家。

鞭炮齐鸣,芹哥夫妻迎出门来,在大门口就作揖打拱,乱了半日,才进去里面,宋大爷和王氏两人,早就穿着整齐,坐在正堂,等着女儿女婿前来磕头。

玉莲夫妻进去,双双跪了下去,磕头行礼,又把带来的礼物送上,正堂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陆秀和玉莲都一一拜见过了,这些礼完了,这才陆秀陪着岳父说话,王氏拉了女儿回房去说。

进了房,王氏细看看女儿,见她风采更盛,面上的喜色也不是做出来的,这才放心,拉住她手笑道:“虽说你在我身边时候,巴不得你嫁了,这一嫁去,娘这颗心,真是悬的紧。”玉莲笑道:“娘,公婆都是和善人,妯娌也好,娘不消担心。”王氏拍拍她,正准备说什么,丫鬟进来说,喜儿来了。

还没说声请,喜儿穿了一身的新衣,走了进来,见了玉莲,忙跪在地上磕头,玉莲打算把她搀起来,喜儿摇头道:“姐姐,可盼到这日了。”抬起头来时,已经流下两行泪了,玉莲听了这话,心里也有感触,喜儿可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虽是主仆,却和姐妹差不多,为了自己的婚事,她也不知骂了刘家多少。

玉莲忙笑道:“喜儿,快些起来吧,过去的事,都休提了。”喜儿这才起身,还对玉莲说,前几日玉莲出嫁,她却在外面也没赶到,要去给陆秀磕头,王氏笑道:“喜儿,你的这片心,我领了,只是你现时,也不是我家的丫鬟,却是自己有田有土的,知道的,说是你念着旧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轻狂,讲那些虚礼。“

喜儿笑道:“奶奶这话,说的是道理,只是这是奴自家的一片心,说不上别的。”王氏听了,笑道:“这丫头,嘴头子是越来越厉害了,既是为了你这片心,我岂能没有成全的礼。”说着对喜儿道:“也罢,等会请姑爷到书房,你去磕个头就好,却是为的你这片心,不为旁的。”

喜儿见王氏应了,这才告了罪,坐在下面,喜儿两口,这几年也是勤谨的,再加上天佑好人,不过数年间,也有了五六十亩好地,盖了三间大瓦房,喜儿去走亲戚,也能穿件绸的,戴点金的。

这下就坐着说话,喜儿笑道:“姐姐,前几日我回来时,却听的了刘家的话,那陈千金,好歹也是大户出身,怎的对妾这般狠毒?”玉莲刚想答话,王氏笑道:“罢了,他家的话,提了做甚,不过是个乍富小人,怎比的上姑爷?”

喜儿忙住口,玉莲在旁笑笑,其实刘家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却是汪氏姐妹,本说的是病死,还许了她们尸骨还乡,房中的东西,都给了她们父母,汪家父母接了,也只当是女儿命薄,客死异乡了,这样嫁去为妾的,嫁去那家不让埋在祖坟上,自然也进不得自家的祖坟,买了块地,把她们姐妹葬了了事。

这刘家送她们尸骨回来的的人,回了家乡,自然也要去见刘母,在家住了两日,就回去了,本以为,这桩事情就此平息,谁知过不得两日,就有流言说,汪氏姐妹,却不是病死的,只为和陈千金拌了几句嘴,陈千金大怒,就命人把汪大姐捆起来打,汪小妹见姐姐被捆,自然不肯罢休,跪在地上,求陈千金把自己也打死算了,话里面还暗讽,陈千金不能生孩子,还吃醋,哪里是个做人主母的样子。

陈千金是怎样的人,怎能受的这样的气,见汪小妹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训,也不等人捆,拿起板子,就是一阵乱敲,汪小妹虽说是个妾,在刘家却也是锦衣玉食,身子娇嫩的,哪消几板子,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下人们见血出了,这才敢上前劝解,陈千金瞧见血出,心里也害怕,她本是只想教训的,也不想夺人性命,忙住了手,吩咐人去请医。

等到医生到来,哪还来得及,汪小妹早就呜呼哀哉,汪大姐见小妹去了,也昏了过去,开了方子,抓了药来,却似浇到石头上一般,毫无影响,过不得三五日,也随了妹子去了。

刘大智见自己两个妾都去了,听下人说,这两人那日也着实不对,这正室管教妾,也是正理,也不好埋怨陈千金得,只好命人装裹好了,棺木衣服都是从厚的,收拾了她们房中东西,送回去了,陈千金见刘大智这般做事,此次却是自己理亏,也闭了口不说。

这汪家的人,旁的都没听到,只听到一句陈千金打死的,就当抓住了把柄,陈家势大,是不好惹的,这刘家的势力,却要稍差了那么点点,就聚齐了人,上刘家给汪家姐妹讨说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