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荣怎么也没有料到,不过答应让几个人进来做客,竟是会惹出这样的乱子,自己也就罢了,要是坏了陈毓的名声…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你们胡说什么!”

忽然转头,朝着李树平一拳打了过去:

“李树平,一定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把商铭的字带过来,偷偷放在书房的!小毓才不会去偷商铭写的字,小毓的字写得那么好——”

抬手就想指刚才那副让所有人顶礼膜拜的对联,指到一半却又顿住,之前小毓可是嘱咐过,无论如何不能告诉旁人,那幅中堂是他手写。

李树平躲避不及,脸上顿时挨了一拳,一下青了一大块,恼羞成怒之下,指着吴景荣破口大骂道:

“吴景荣,枉我把你当兄弟,哪想到,你却是这么个阴险小人!你就是打我又怎么样?以为可以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说着转向王元浩:

“王兄,你还不明白他们的企图吗?那小子之所以偷商铭的书法,自然不是为了胜过商铭,当然,他也不可能胜过商铭,照我看,定然是为了模仿商铭的笔法,到时候即便输了,也可以攀上商铭,硬说商铭的书法是跟吴景荣的爹学的,好败坏商夫子和商铭的名声!可惜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却被我们撞破!”

听李树平如此说,王元浩等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向吴景荣的眼神简直和瞧个小丑一般:

“当真无耻之极,这么好的书法挂在这里,却是白白的被你们这起子小人给玷污了!我们走!”

说完无比痛心而又留恋的瞧了眼那副对联,拂袖而去。

其余人也都愤然作色,一把推开吴景荣,纷纷往外而去:

“咱们不但要走,还要投书鹿鸣馆管事者甚而裘家,若然鹿鸣馆要容留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居住,那这鹿鸣馆我们不住也罢!”

第73章 扔出去

“少爷,要是他们知道,那副对联其实出自你的手,你说他们会不会立马过来跟你磕头求字啊?”

喜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甚至想象着,那些人知道对联是少爷写得时候的精彩神情…

吴景荣却是满面愁容,不懂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喜子怎么还笑的出来!

“小毓,都是我不好——”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竟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景荣哥——”陈毓也是听到这边的喧闹声才赶过来的,看吴景荣一副愧疚欲死的模样,不免有些无奈,刚要说什么,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公子,陈公子在吗?”明显是裘成的声音。

陈毓给吴景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来,那边喜子已经把裘成给迎了进来。

“陈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裘成神情明显有些惴惴,“怎么那些学子纷纷跑来抗议,说是,说是不撵走你们,他们就退房?”

陈毓于裘家的意义自然毋庸置疑,可鹿鸣馆是裘文隽入手家族生意后的第一件杰作,意义自然非同一般,再加上生意一向好的紧,真是在自己手里毁了怕是不妥。

裘成还担心,那些学子激愤之下会伤了陈毓…

“都是我的错。”吴景荣眼睛更红,“要是我不让他们进来就好了…”

这主意还算高明。

陈毓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神情明显颇为放松。

倒没想到商铭真有两下子,这一招还真是天衣无缝。

更阴险的是,当时目睹了整件事情的既有白鹿书院的人,还有郡中官学的人,再有他特意安排的李树平,这会儿自己故意模仿商铭字体,想要陷害他的传闻怕是已经传遍整个鹿泠郡了吧。

怪不得数年前就可以陷害的先生满身冤屈却无处诉说,若是假以时日,这人可不要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是这些阴谋的建立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的书法的确比不上他。

可惜,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都是纸老虎,一戳就会破了。

等明日之后,商铭就会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不走这一步,商铭说不好还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二,现在这一步跨出去,商铭的名声只能注定臭不可闻了。

看陈毓一脸的不在意,裘成不由蹙了下眉头,试探道:

“平日里还真是瞧错了商铭,本以为是个满腹经纶的天才,怎么竟会如此卑鄙无耻!只是这件事,怕是真有些棘手…”

陈毓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当下微微颔首:“裘管事放心,凭他如何,想要害我,还不能够。”

裘成怔了一下,难不成陈毓想要以知府公子的身份逼得对方知难而退?要说也是,对方再怎么,也就是个举人,比之知府,可差得远呢。而商铭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付陈毓,明显也是因为不知道陈毓的来历,不然,怕是要掂量一番的。

虽然心放下了些,好歹也要表明一下态度,当下对陈毓一拱手:

“陈公子放心,我这就派人飞报三公子,三公子定会来给公子主持公道。”

有陈知府在前,再加上三公子,两相压制之下,一个商铭算的了什么?且只要三公子到了,鹿鸣馆便是有什么,责任也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不用。”陈毓摆手,“三哥事务繁忙,这件事就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能处理好。你放心,等过了明日,鹿鸣馆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啊?”裘成明显很是吃了一惊——怎么陈公子的意思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借助家族的力量?眼神顿时有些怀疑,毕竟商铭的计策虽是笨拙,无疑效果却是很好。

而陈毓虽也是出身官宦人家,毕竟年纪还小,瞧他的模样,平日里又是极受宠爱的,这样的事,不靠家里也不靠裘家,真的能处理好?

怕是有点儿太过托大了吧。

无奈陈毓坚持,裘成只得应允。

待回去后终究不放心,还是写了一封密信,招来信鸽送给裘文隽。

本想着回信怎么也得到晚上了,哪想到不过一个时辰,信鸽就又飞了回来。

“陈公子在三公子心目中的地位果然极重。”裘成暗忖,待打开信封,却是惊得一下张大了嘴巴。信里只有十二个字:

“全听小毓安排。把商铭丢出去。”

不是吧,这会儿舆论明显对陈毓不利,便是陈毓也说,明日一切才会见分晓,怎么三公子让自己这会儿就把商铭给赶出去,不对,是丢出去?!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三公子的意思,竟是宁肯鹿鸣馆犯了众怒关门,也要给陈毓撑腰吗!

三公子护短是早已知道的,可平日里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护在身后的也就一个四公子罢了,什么时候对个外人也这么上心了?

裘成顿时明白,自己怕是低估了陈毓在三公子心目中的重要性,罢了,看来鹿鸣馆将来的命运如何三公子并不关注,只要护着陈公子好好的,便是鹿鸣馆倒了,自己怕是依旧是功臣一个。

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裘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事自己还得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做效果才最好!

“这就是陈毓的字?”商铭嫌弃的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大字,虽是瞧着笔架匀称,可也就是平常罢了,除了内里确然是吴昌平的神韵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果然和自己之前料想的一般,陈毓敢于向自己挑战,目的并不是为了赢过自己,而是想要针对当年自己说书法是爹爹传授这件事。

瞧着年龄不大,还真是奸狡之辈!

或者,这一切根本那就是吴昌平那老东西设计的。亏平常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发现吴昌平并不如他一贯表现的那么人品高尚,商铭无端的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只觉这些年来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阴影豁然散开:

“果然是个伪君子,藏得还真深呢。亏我当初还会愧疚!”

抬头看向笑嘻嘻立在一旁的李树平:

“你放心,用不了几天,便可以摘掉你的附生身份。”

“多谢商公子。”李树平神情激动无比。一想到从此后就可以扬眉吐气,以白鹿书院正式学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就止不住无比开心,又知道商铭虽是表面装得不在意,内里却是对吴景荣几个厌恶的紧,便凑趣道,“还有一件事呢,公子听了一定开心。”

说着就添油加醋的把一众学子强烈抗议,要求把陈毓等人赶出去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说不好这会儿子,裘成已是把肠子都悔断了呢!什么皇商又怎么样,也得看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放着公子这样的天才不小心捧着,竟是对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兔崽子献殷勤,这裘成可真是瞎了眼!”

“公子只管安坐,我猜啊,那裘成一会儿就得哭着来求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拍门声。

“谁呀?”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雨砚一脸不耐的上前拉开门,瞧了一眼外面的人,下巴一下高高的扬起,板着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裘掌柜的,我们公子这会儿忙着呢。”

说着就要关门。

里面的李树平听得心里一喜,冲着商铭挤了挤眼:

“求饶的人来了!”

商铭虽是绷着脸,却怎么也掩不住心里的得意——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会儿再跑过来磕头,晚了!

当然,若他们愿意帮着自己狠狠的收拾吴昌平一行,自己说不好还会给点儿面子。

正自心里盘算,不提防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正用力关门的雨砚顿时首当其冲,一下被撞翻在地。

没想到对方来求人还敢这般蛮横,雨砚顿时很是气愤:“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谁的住处吗?”

李树平和商铭也闻声出来,迎面正瞧见裘成。

“裘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商铭面沉似水,一副很是不悦的模样,“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住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闯就能闯的。”

看裘成的模样,定是被外面的情形给吓着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而刚才动静这么大之下,早引了不少住在鹿鸣馆的学子围着看热闹,待会儿让众人亲眼瞧见求成磕头赔罪的一幕,也算为昨日竟敢伤了自己面子付些利息。

李树平也上前得意洋洋道:“哎呀,原来是裘掌柜的,只是求人怎么也得摆出些诚意来吧,似你这会儿——”

话音未落,裘成已是一瞪眼:

“竟敢在我们鹿鸣馆生事,真当裘家好欺负吗!把这三个人连同屋里的东西全都扔出去,省的脏了我们鹿鸣馆!”

“你说什么?”李树平简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商铭计谋再多,这会儿也完全傻在了那里。其他学子也瞬间全都石化。

三人还不及反应,裘家护院已经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老鹰叼小鸡一般提溜起三人,一路拖着径直往大门而去。其他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忙呼啦啦追了过去,一时馆内乱成一团。

门外早聚集了不少学子,听到里面的喧闹,还以为是鹿鸣馆顶不住压力,把陈毓几个赶出来了,一个个伸着脖子望外瞧,尤其是程瑷,更是照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若是听了我的话,如何有今日之祸!裘成,这回,便是三表哥也保不住你了!”

正说话间,大门已是洞开,随后三个人被当着众人的面丢了出来,裘成紧跟着出来,冲外面众人一拱手,然后指着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商铭道:

“吴昌平老先生好歹也是你的授业恩师,你竟然如此害他,真是枉披了张人皮!”

说着又转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其他学子:

“天下间读书人最为贵重,鹿鸣馆既是专为读书人而建,防范自然最为严明。之前传言说香园小榭主人偷盗商大才子墨宝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现已查明,除了商大才子的好友李树平进入过商铭住处外,香园小榭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去!想要污了鹿鸣馆的名头,在鹿鸣馆这里搞风搞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此事鹿鸣馆已然报官,不日定会查出真相!”

第74章 各方齐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听说了发生在鹿鸣馆门前的事,沈洛心情顿时很是不好。

私心里,沈洛自然相信自己学生是无辜的,可又觉得事有蹊跷。毕竟,商铭可是举人身份,没有十足的把握,鹿鸣馆态度怎么会如此强硬?

不得不说裘成这一手委实高明,做此想的又何止沈洛一个?便是其他受了蛊惑前去闹事的学子,见识了裘成不管不顾的模样,也不免对之前的传言有些半信半疑。

商铭更是有苦说不出——谁知道鹿鸣馆是吃错了什么药!照他想着,不过是学子间一个普通的纠纷罢了,便是有些流言,也是风起于浮萍之末,谁又能查到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便查到了自己和吴家的恩怨,裘家并鹿鸣馆也犯不着因为几个穷酸就得罪自己。

却哪里想到,鹿鸣馆的反应竟是如此激烈?

从昨儿个到现在,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贼一般赶了出来,商铭都处于极端羞愤的情绪中,几乎一夜未眠之下,精神便有些不好,连带的平日里云淡风轻玉树临风的形象也大打折扣。

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商铭只得装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黯然道:“先生息怒。都是学生不争气,若然当初遂了吴先生的意思,怕是也没有这诸多烦扰。”

言下之意,这所有的事,都是吴昌平几人搞出来的。

看商铭模样确实凄惨,沈洛也不由叹气,刚要说什么,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抬头,却是一个老者领着三个年轻人,正稳稳而来。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身着雪青色袍子的少年,少年鼻梁高挺,俊眉斜飞,初升的朝阳下,越发衬得面白如玉,这样一步步缓缓而来,让人恍惚间想起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人群顿时一静,便是沈洛也不得不承认,面前少年之姿容,当真是宛若谪仙一般。却依旧冷冷一哼,生的再好又如何?男子非若女子,比的是才华,可不是长相。

生的这般好相貌,却是跟了那么一个一肚子龌龊的先生,连带的整个人都给教歪了!

这般想着,神情已是很有几分不愉。

商铭已然上前一步,冲着来人中身材干瘦的吴昌平深深一揖:

“学生见过先生。倒不知当年事竟是令得先生耿耿于怀,先生这会儿可是消了气了?若然气没消,要打要骂或要了学生这条命去,都凭先生一句话,学生绝无二话。”

神情恭敬有礼之余,更流露出无法言说的委屈。

一语甫毕也不待吴昌平搭话,又向陈毓惨然笑道:

“我知道师弟心里所想,年少之人都有名利之心,师弟一心要把我踩在脚下,才会有之前不智之举。若然但是因为一己私心,我便是俯首称臣甘拜下风也未尝不可,就只是,我身后还有白鹿书院,我一人如何自是无关紧要,却不能让白鹿书院这个读书人的圣地蒙羞。”

说着又看回吴昌平,期期艾艾道:“当初,是先生教我说,读书人自有风骨,即便我如何想要成全师弟,却也不能违了读书人的本心!等过了今日事,我定会自己登门,任凭先生责罚。”

话语中的伤心失望,再配上他眼下可怜的模样,活脱脱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却毫无疑问令得吴昌平欺世盗名的名声之外,又多了为了功利威逼设计弟子的厚颜无耻形象。

连带的陈毓也成了不知天高地厚,借吴昌平这个先生之名,陷害师兄,妄图以此上位的小人。

吴昌平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连带的更是心灰意冷。这就是自己当年用尽全部心血教导的学生!当初,自己被他的才华蒙了眼,只欣喜于他的聪慧,而忽略了德行,以至于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

“先生——”陈毓忙探手扶住。转头瞧向商铭,神情充满着讥诮,“演技倒好。只是你就那么确信,今日的比试,一定就是你赢?”

商铭这般唱念做打,表演的不可谓不炉火纯青,只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确实能赢过自己。

拜李树平所赐,陈毓已经提前见识了商铭的字,相较于吴景荣的字体,也不过是多了些技巧罢了,甚而因为为人太过阴险,令得字形也多了份阴鸷之气。所谓字如其人,这句话当真大有道理。

就凭这样一笔字,想要胜过自己,做梦还差不多。

而商铭这会儿咬死自己偷他的书法研习,在他落败之后,这会儿叫的有多响,到时候被打脸就有多痛。

吴昌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看向商铭的眼神一时也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失望。

商铭被瞧得心里有些发寒,却转而露出更加委屈的模样,垂下的眼帘遮住了诡谲的心思——

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好,爹爹的名誉也罢,吴昌平这辈子都只能顶着欺世盗名的名头终老。

先生,莫要怪我,若是你不回来,说不好事情还会慢慢被人淡忘。或者即便回来了,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咦?竟然是你?”一片静默中,一个惊奇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毓抬头,神情并没有半分变化,倒是吴景荣,忙不迭护在陈毓身前,看着那人的神情很是警惕。

却是之前在渡口处和陈毓几人发生冲突的赵佑恒。

赵佑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陈毓。之所以会跟着同窗一块儿来,一则是因为要陪来投考白鹿书院的表兄贺彦章,二则也是被同窗叫来看热闹的。

赵佑恒家就在鹿泠郡,那日在渡口处接了表兄,就直接带人回了家里,直到今天回官学遇到同窗才听说,竟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向白鹿书院的才子商铭发起挑战。

商铭这个人赵佑恒倒也认识,平日里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实在是那人太过傲慢,因而听说有人跟商铭挑战,赵佑恒倒是来了兴趣,不过不同于其他人来给商铭助威,赵佑恒却是想看商铭吃瘪。

倒没想到那个挑战的人自己竟然认识,可不就是那个在渡口旁令得自己接连落了两次水的小子?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前的事自己还记着呢,怎么也要好好和他打一架才成。

是以,一个没忍住,就叫出了声来。

“你认得他?”旁边站着的,正是赵佑恒的表兄贺彦章,听赵佑恒如此说不由很是好奇。连带的旁边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实在是那小子这两天风头可是盛的紧,连带的鹿鸣馆那般拼命维护的架势也让人生疑,偏又神秘的紧,所有人除了他是吴昌平的学生这一点外,其他全是一无所知。

“之前在渡口见过。”赵佑恒顿时就有些不自在,无论如何不想说出之前被陈毓扔到水里的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就是在渡口时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那个,救人的…”

“奥,”贺彦章瞬时明白了什么,促狭的瞧了赵佑恒一眼,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你之前说过的什么知恩图报不是大丈夫的那个…”

赵佑恒脸一下红了,之前表兄可是亲眼瞧见了自己落水的狼狈样子,自己也是被奚落的狠了,才会口不择言,说了那么一句话。这会儿又被打趣,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我又没说错。他就是收了别人的银两,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两人声音并不大,原也不过表兄弟之间斗嘴罢了,却不料赵佑恒这边话音一落,旁边便有一个怪声随即响起:

“怪不得呢,原来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也不知这一次又会从中得到多少利益,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对付商公子。”

“韩良你胡说什么啊?”赵佑恒吃了一吓,立即意识到对方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这模样,明显是要挑事啊。顿时就有些不悦——

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别的意思,让韩良这么大声叫出来,却是立马被扭曲成了别的意味。

虽然说这样也能打击到那小子,可跟自己所想的差得太远不是?毕竟,自己只想和他光明正大痛痛快快他打一架,可没有想着帮商铭那个讨厌鬼对付他。

“我说错了吗?”韩良瞧向陈毓几个的眼神却是更加鄙夷,“不是你刚才说,这小子不过是在渡口因为帮了别人一个忙,就收了好大一笔银两吗?如此爱财,哪有半点君子风度?当真是读书人的耻辱。”

虽然自己和这少年素不相识,可卖给身为白鹿书院先生的商运和举人商铭一个好总没有什么坏处。

“果然是斯文败类!”又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抬头,却是沈洛的独生女儿沈音,沈音的年龄瞧着和陈毓相当,别看年纪小,却是书院中有名的才女,更兼生的眉清目秀,这么一说话,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沈音平日里很少外出,今儿个突兀出现,明显是来给商铭助威的。

又因沈音名头很大,登时就引来了不少附和声。众人瞧着陈毓几个,竟是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

“是不是斯文败类,还是比过了再说,照我看,这斯文败类怕是另有其人呢。”陈毓还未说话,却有一个淡淡的声音抢先响起,抬头瞧去,却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正倚着一个俊美少年,少年鼻若玉琢,眉眼弯弯,白皙的皮肤宛若上好的骨瓷,初升的旭日光晕下,仿佛透明一般,明明说的话讥诮无比,偏是容貌动作无一不雅致,竟是让人不忍说他什么。

和他一比,本是众人瞩目焦点的沈音顿时变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