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又沉默了,似乎不敢相信。

只是,槐花感觉有些不对:墙上的人似乎被冷冻了,寒气骤降,连她也觉得冷。

他生气了吧?

听说是杜鹃做的,忍无可忍了。

她暗暗欢喜。

“这事我对谁都没说。可是你…算了,我说了你也未必信。可你也不想想,除了她还能有谁?就像你说的,害昝姑娘掉水里,她也不能少块肉,旁人是不会做这事的。她就不同了,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呢?要是为了教训她呢?要是为了警告她呢?要是为了撒气呢?…”

她仿佛不愿提那个名字,只用“她”字代替,又称昝水烟“她”,她相信林春能听明白分清楚的。

林春徐徐吐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说话听起来没那么激动,“我那会儿一直盯着杜鹃的,我没看见她挪石板。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槐花呆了一呆,问道:“你什么时候盯的她?她根本就没挪石板,你哪能看得见。”

林春急忙问道:“没挪石板?那是怎么回事?”

槐花道:“她把石子儿塞到石头下面,石板就滑下去了。”

林春便沉默下来,似在思考这可能性。

槐花又解释道:“我和二丫本来在沟那头的,逮了鱼和泥鳅就送到中间大桶里养着,不然容易死了。我有回跑过来送鱼的时候,看见杜鹃往石板下面塞石头,我以为她和桂香闹着玩。就没在意。后来昝姑娘出来就掉水里了。”

林春闷声问道:“你当时怎没说?”

槐花道:“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后来想过来了,我也不想说。我跟杜鹃那么好,再说昝姑娘也没什么事,杜鹃气得那样。就教训她一下子又怎么样!这是她,心软的很,要换个心狠的,还不晓得怎么欺负呢。我当然不说了。”

林春轻轻地问:“那你怎么又说了呢?”

极轻柔的声音,仿佛怕惊了夜的宁静。

槐花听着那变声得渐趋于浑厚的嗓音,是那么温柔迷人,心醉神痴,不自觉又往墙边靠近一步。

她伸手轻触他的衣裤,低声道:“这不是跟你说么。对旁人我一个字都没说。春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告诉你。是想要你明白:杜鹃舍不得黄元,她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林春道:“我还是不信。桂香一直跟杜鹃在一块,她说没看见杜鹃弄鬼。桂香性子直,不会扯谎的。”

槐花心一颤,道:“你是说我扯谎?塞石头好快的。桂香要是没看见呢,我也是不留心才看见的。”

林春便又沉默了。

寒气似乎更重了,一阵微风吹来,阴冷透骨。

槐花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算了,当我没说。”

林春依然沉默,甚至凝滞不动,不知道的。当墙上没人呢。槐花得不到回应,也无言。整座庙宇便沉寂了,细听前方有水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古村人都睡一觉醒来了。就在槐花以为墙上人信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杜鹃不会做这事!”

声音很坚定。

槐花忍无可忍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错?”

林春又重复道:“杜鹃不会做这事!”

槐花伤心道:“你就不信吧!”

林春道:“我当然不信!”

槐花赌气道:“你愿意这样自欺欺人。什么时候醒?”

林春低头,认真对她道:“杜鹃不会做这事!她也不会嫁给黄元!你不会明白她的。她跟你们都不一样。”

槐花身子陡然僵硬,浑身冰冷。

可不就是不一样么:黄元都许了她做正妻了,她还不答应;昝水烟一个豪门贵族的女儿,只能当小妾。她还不满足,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这样的女人应该被天打雷劈,因为她太不惜福!

槐花悲愤万分,望着墙头上那个少年,又爱又恨又痛。

她颤声问道:“这是她告诉你的?她答应嫁你了?”

林春沉默了会,才道:“没有。可我就知道她。”

槐花嫉妒到窒息,泪水不断滚落,惨笑道:“你真痴心得可怜!她都这样了还不答应嫁你,你还在做梦。你帮她盖屋,帮她制家用,到头来一场空,你图的什么?”

林春道:“不管我图什么,槐花,我都不会娶你的!有没有杜鹃,我都不会娶你的!”

说着一侧身,将双腿绕过墙头,转向墙里。

槐花抢上去抓他,却够不着,哭道:“你就这么无情?”

林春反问道:“黄小宝也喜欢你,你怎不嫁他?”

说完轻轻一跳,跳进院去了。

槐花呆呆地站不稳,瑟缩着蹲在墙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站起来,艰难地挪动脚步,往村路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想:“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第325章 暗查(二更)

且说林春,跳进院后才放松呼吸。

他转脸朝后看去,目光好像越过院墙拐弯看向墙根下的人。他沉沉地喘息着,双拳攥紧,似在竭力容忍什么。

可他终究没有再出声,只静静地站着。

待听见外面脚步声走远,他才转身往庙内走去。

坐在鱼娘娘雕像前的蒲团上,他竟然定不下心。

这可是奇了,从没有的事。

这一晚,他没有回厢房看书睡觉。

第二日,杜鹃和二妮癞子上山去打猎,留桂香在家照应。因为二妮和癞子成亲的日子快到了,要多筹备些野味办酒席,杜鹃也想弄些新鲜东西回来吃,所以约了一块进山。

半上午的时候,林春又完成一张妆台,遂停下略事歇息。桂香在屋里见了,忙端来甜汤给他和十斤喝,是用梨干、山楂干和银耳红枣炖煮的,“杜鹃说你们天天又锯又刨的,净吃灰,所以要常喝些润肺清喉的汤。”

林春接了,吃了半碗才问道:“他们多早走的?”

桂香道:“不知道,走的时候我还没醒呢。”

林春看着她摇头失笑。

桂香撅嘴嘀咕道:“杜鹃和二妮都不带我,嫌我拖后腿呢,叫我在家煮饭。春生哥哥,我真那么没用么?”

林春笑道:“你能干的很。不过不常上山,不习惯罢了。你瞧,他们走的时候你都没醒,还去什么去!”

桂香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见那新妆台纹理淡雅细腻,边角线条优美,一面不住口地称赞,一面拉开小抽屉观看,“春生哥哥,这木料太好了,才做出来的东西,就跟上了油一样。摸着凉润润、滑腻腻的,和老太太屋里的老古董一样。”

林春道:“这木料也放了一百多年了。”

桂香道:“可是才裁开的,怎么也这么光滑呢?”

林春道:“好楠木就是这样,做出的东西不用上油。它自己会出油,不会发干毛糙,越用越油滑。”

桂香听了满脸羡慕,说“现在要找这样的可不容易了。”

林春便道:“将来你出嫁,我也帮你做几样好东西。”

桂香听了大喜,对他展开大大的笑脸。

林春也微笑,将剩下的甜汤都吃了,才轻声问道:“杜鹃…这几天还好么?晚上睡觉怎么样?”

桂香听了,神秘秘地凑近他,拿了张小凳子坐了。告诉道:“春生哥哥你放心,杜鹃好的很,吃的香睡得也香。我先还怕她难受,瞅机会劝她呢。结果,她反叫我别担心。说她没事;还对我说,人就是要活得心思坦荡无忧无虑,尤其是女娃儿,遇见这样的事,哭闹伤心是没用的,越没出息越让人瞧不起。唉,我听了怪不好意思的。想以前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在这过了这么些日子,我想开了好些,将来九儿哥哥就算…不要我,我也不怪他。我就跟杜鹃这样,也自己盖个屋子,也一样能过好。”

十斤听得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她。

林春却笑了,柔声道:“你这样,九儿才喜欢。”

桂香脸就红了,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好险问“真的么?”又记起刚才自己还说想开了的。遂忍住不说,但神情十分欣喜。

林春也意识到这话不完整,又温声道:“我是说,九儿会喜欢你这样子。可是桂香,两个人要…要心心相印,不是光凭努力就能做到的。就像我,从小就喜欢杜鹃,不也没用。但你用心守护、努力坚强,还能有机会;要是软弱无能、怨天尤人,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只会害人害己。你懂么?”

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伤感。

桂香瞪大眼睛看着他,用力点头道:“我懂了!春生哥哥,你真好。你今儿跟我说的,我全明白了。我再不会那样了,我会争气的。”

林春道:“你这样心善,将来一定有好结果的。”

说完,他将手伸进怀里,不住摩挲那几颗鹅卵石。

桂香听了他的话越发欢喜,见十斤也吃完了,端着空碗听得呆呆的出神,忙敲了他脑袋一下,嗔道:“你听什么?听得懂么?你不许往外说今天的话!来,把碗给我。”

十斤忙将碗递给她,又偷偷看了林春一眼,见他没留心自己,忙起身锯木料去了。

桂香收了碗正要走,林春忽然叫住她,问道:“上回你好像说,杜鹃说过她不给黄元做妻,也不给他做妾,是真的么?当时怎么说的?”

桂香忙又坐下,绘声绘色说起那天的情形。

林春道:“槐花也在?”

桂香点头道:“也在。”

林春问道:“她也劝了吧?”

桂香道:“劝是劝了,反着劝。哼,她还说杜鹃和黄元是前世的缘分呢。我就说‘狗屁的缘分’,有缘分还在外勾搭别的女人?!”

林春正听得专注,闻言瞪了她一眼,道:“你呀,别动不动就发火。你发火也没用,杜鹃自己的事,自己有主意。”

桂香笑道:“杜鹃也这么说我。”

又坐了一会,见他没问了,只顾沉思,便悄悄走了。

林春思索良久,才又拿起锯子开工。

当晚杜鹃他们没回来,林春担心桂香害怕,就和十斤就在新屋住了。

杜鹃是第二天傍晚才回来的。

当时,林春正埋头拉墨斗弹线呢,听见声音抬头,先看见如风,背上绑了许多野味奔进院门;接着就是杜鹃,对着他灿然一笑。

他便直起身子,笑问“回来了?”

杜鹃道:“回来了!”

声音里满是归家的喜悦和安心。

林春就上前,帮她卸下身上的东西,一面问打猎情形。

接着,二妮和癞子也进来了,喊“我们回来了!”桂香也从屋里冲出来,又笑又问,叽叽呱呱说不停。二妮则完全满足她,有问必答。省了杜鹃不少口舌。

说起分配,杜鹃道:“别拉拉扯扯了。二妮姐姐,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肉,分给我也是浪费。留几只鸡给我。剩下的都让癞子哥拿去。等你们成了亲,想照顾我多少都行!到时候你们不给,我还要上门要呢。”

二妮无法,也知道她说的真心话,就没推辞了。

把这安排好了,杜鹃飞跑去后院,跟着就大喊道:“出苗了!萝卜出苗了!菜秧子也活了!”

林春走过来笑道:“这有什么,也值得你高兴!”

然见她两眼闪亮、惊喜新奇,心情不自觉跟着雀跃。

这情形很奇怪,他们并不是没经过这些事。可这儿不同,这儿是她的小家!是他为她建立的小家!将来会是他们的小家!

上次他亲手盖了林家大宅,跟这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现在每天他们都怀着蠢蠢欲动的热情,去营造这个家!

她每一份努力、他每做出一件东西,都充实完善着它!

杜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经历了那一连串的事后。看见新生命的破土而出,那感觉极振奋、极雀跃,从心底窜出一股子热情来!

林春在垄沟里蹲下来,问:“萝卜是不是种多了?”

杜鹃马上道:“不多!冬天就要吃萝卜。那些肉,没萝卜怎么烧?嗳你说,都这么迟了,这些菜长得蛮好的呢。还是那沟里的肥泥得了力?”

林春道:“那泥当然好。不过。也不算种的迟,这山里气候本就比外面暖和,冬天菜种早些晚些都不大要紧。”

杜鹃想想也是,这山里冬天下雪都少呢。

两人说些种植话题,忽然对望着发怔,又一齐微笑。

林春想。就要这样子,只要她开心就好。

杜鹃想,上次还教黄元扯菜呢。

她惊觉怎么想起他了,忙将这念头驱赶出去,问林春木工做得怎么样、功课怎么样。以至于饮食起居等等。

林春就告诉了她。

杜鹃听说又做了两样家具出来,忙又要回去看。

这个家,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到了九月底,林春已经将全部家用器具都制齐了,唯有拔步床、屏风,以及几样木雕——以备嵌在墙上和摆在房中做装饰的,尚未完成。

这些都是需要精雕细琢的,一丝不能马虎,因此他更加专心凝神;杜鹃也不再出去,只在家伺候他茶饭,全力照顾。

十月初,林大头和媳妇没那么忙了,偷了一天空,来杜鹃这混了一天,顺便看望儿子和杜鹃。

大头看着屋子这样齐整,笑得合不拢嘴。

他决意把杜鹃当闺女待,说往后多个闺女走动,他没事就来闺女这散散心什么的。这话招来媳妇一顿骂,说他老了老了,又脏又臭,还跑这来现眼呢,杜鹃看见你都吃不下饭了。

林大头不乐道:“我有那么邋遢么?”

杜鹃听了忍笑,叫他只管来。

她也没有特别的洁癖,老实爹那样的她都不曾嫌弃,林大头比老实爹还是要利索些的,怎会嫌弃呢。

那两口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察看,一会叫“杜鹃,再种半垄包菜,你一个人半垄就够吃了。回头我帮你找些菜秧子来。”一时又喊“杜鹃,要喂只猫。家里没猫可不成。”唠唠叨叨的,尽显长辈关怀。

可是,他们也说不出更多了,只因杜鹃将小家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后园子都整得像模像样,凡秋冬所有菜都种了,只缺包菜,实在没他们发挥的余地。

林大头感叹之余,又唏嘘不已。

四处看完了,两人在前院坐下,看儿子干活。

第326章 布局等候(三更)

杜鹃端来茶和瓜子,给他们嗑。

林大头对院里四下一扫,又对杜鹃道:“回头捉几只母鸡来给你喂。一个人家,家常过日子没鸡蛋吃可不成。你又喜欢吃煮鸡蛋的。”

杜鹃还没说话,大头媳妇忙接道:“雀儿那天说了:杜鹃才安顿下来,没工夫喂;等屋里样事都弄好了,她就捉几只母鸡,还有小秋鸡送来呢。”

林大头撇撇嘴道:“谁稀罕他家的!”

大头媳妇瞪眼道:“你说什么?”

林大头忙道:“我又不说雀儿的。”

林春停下手,抬头问道:“爹,你今儿来干嘛的?”

林大头气道:“你小子,爹没事就不能来了?哼,爹还真有事:就是你二哥的好日子定了,定在腊月十八,把雀儿接家来过年。我跟你娘过来告诉你和杜鹃一声。”

杜鹃顿时满脸惊喜,道:“真的?都定好了?”

大头媳妇喜滋滋地回道:“都定好了。”

林春也笑了,想想道:“到时候我早些跟学里告假,回来就不去了,等过年后再去。”

林大头拍腿道:“爹就是这么想的。本来想定初八的,我就想要是定了初八,害你跑回来又要赶出去,净跑冤枉路去了。”

林春点头,确是这么回事。

问明了,他又低头雕刻。

杜鹃就问道:“秋生哥哥的事定了没有?”

秋生是老大,要不是等他,夏生早就娶了。

林大头和媳妇对视一眼,咳嗽一声,道:“我们想跟王家求槐花…”

一言未了,林春手一抖,木锉刀打滑,差点坏了小屏风。

他急忙停手,断然道:“不行!”

杜鹃心里也“咯噔”一下——

槐花喜欢林春。不可能答应这门亲;就算她肯委屈,秋生也不应该娶。从她那天求自己的那番话看,足见是个偏执的人,这要进了林家。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因见林春阻拦了,且听他怎么说。

林大头两口子奇怪地问道:“春儿,怎不行?”

林春面色阴晴不定,想了一会才道:“几个媳妇都是家门口人,容易惹事;还有她那个娘,那一张嘴,没事也折腾出事来…”

他边想边说,越说越顺,历数槐花娘的不是,仿佛这不是帮大哥找大嫂。而是帮他找丈母娘,差一点都不成。

杜鹃听得忍俊不禁,低下头去。

大头媳妇道:“我也想了这事,就是看槐花不错,差不多村里女娃都跟不上她。不只好将就些了。”

杜鹃心下一转,道:“大头伯伯瞧我外公家怎么样?我大舅二舅的闺女都长大了,像春兰表姐、翠儿表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无论怎么阻拦,还要从根本上解决才是。

林春立即道:“对,对!翠儿就不错!我见过的,长得也好。说话也大方,做事也麻利,爹就托人上门去说。冯外公人最是豪爽的,冯大舅人也爽快,大舅母最是贤惠…”

他只顾夸翠儿,全没想到这样不合适。

林大头心里骂“死小子也不怕杜鹃听了难受。还以为你看上翠儿了呢。”于是慌忙道:“你才见过人家几次,说得好熟的样子!”

杜鹃却帮腔道:“春生没说错,我也最喜欢翠儿表姐。”

林大头和媳妇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三分意动了。

大头媳妇道:“别人我不晓得,她大舅母我是知道的。杜鹃洗三的时候来过的,最贤惠和气一个人。”

林大头高声道:“别人怎不晓得?她外公和大舅你没见过?那是好爽快的人。最讲道理,比黄家人强多了。”转向杜鹃,“我不是没想过,就是冯家在外面也算好人家了,你小姨嫁给任兄弟,那是多有出息的人。你外公和大舅能看上秋生么?”

杜鹃失笑道:“哎呀,大头伯伯还是头一次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怎么忽然谦虚起来?秋生哥哥多好的人,你也别把他说得太差了。——真不好我能说给翠儿表姐么?”

林大头听了心里那个美,通体舒泰!

大头媳妇也笑得合不拢嘴。

林春朝杜鹃看了一眼,出主意道:“人生大事,急不得。大哥已经耽误了,索性再等等。等二哥成亲的时候,冯家肯定要来给雀儿姐姐送嫁——”杜鹃抢着道:“翠儿表姐早说了要来的。”——“那正好,等她来了,大哥也能见着翠儿了,他们也能见着大哥了。到时候爹再托师傅在中间一说,没有不成的事。”

林大头一想,果然妥当,忙说就这么办。

总算阻挡了槐花,林春看着杜鹃松了口气。

他不会娶槐花,也不会让林家其他兄弟娶她!

以她的心机,还有她对他的心思,若是进了林家门,将来跟杜鹃是妯娌,肯定会给杜鹃添不痛快的。可恨的是,他虽然怀疑昝水烟落水是她捣鬼,甚至上次小莲和八斤的事也是她推波助澜,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只好闷着。

杜鹃也松了口气,然心里又有些别扭。

怎么说呢?

这门亲要是成了,她们姊妹表姊妹岂不汇聚一家去了?光听着就别扭。可林家确实不错,秋生也不错,不算委屈了翠儿姐姐。

算了,成不成的最后还得外公和大舅拿主意。

当下说定这事后,杜鹃就去做晌午饭去了。

大头媳妇忙也跟了去。

桂香回家了,她娘儿俩一边煮饭做菜一边说话。

大头媳妇想黄雀儿年底就要进门了,然后其他儿媳妇也陆陆续续要进门,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从此肩上担子轻松了,可以安享尊福了。别的不说,这煮饭做家务的活计,是再不需她累死累活地做了。因此她心情很好,和杜鹃高声谈论将来。

杜鹃微笑道:“不要几年,林家就要住满了人呢。”

大头媳妇忙点头,说到时候娃儿也多,闹死了。

她心情好,自觉跟杜鹃贴心,林春又是她偏疼的儿子,因此很体贴地小声告诉道:“你搬这来也好。春儿也是怕闹的,别看他费心盖了那院子,将来不一定愿意住家里呢。兄弟几个在一块,好几家子人,妯娌多,侄子多,磕磕碰碰少不了的,还是住远些自在、少是非。他反正有手艺,又有料,你这地基又占的大,前后都能再盖,往后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费事跟他们挤一块。”

她竟直接把杜鹃当儿媳了,想得很远。

杜鹃倒没害羞尴尬,只是很诧异。

她试探地问道:“婶子就不巴望春生做官?”

当爹娘的不都望子成龙、光宗耀祖么?

怎么大头婶子好像从没想过这回事呢!

大头媳妇愣了下,笑道:“巴望!可他能做官么?他不就是个木匠,能做官?他进这书院不也是帮人做了屏风,人看了说好,才许他去的。说来说去,还是手艺靠得住。要我说,做官也没什么好。就说黄家吧,那黄元,还没当官呢,就是考了个秀才,听说写了什么东西,就被关进大牢去了,害你们在府城待了一个多月。所以我就想,春儿不当官也好,就做木匠。做木匠怎么不好了?又稳当又挣钱,他做的东西不还送去京城了么。”

杜鹃听得呆呆的,唯有点头而已。

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林家族人都在村里,林大头又跟媳妇娘家闹翻了,竟没个亲戚走动了,所以来杜鹃这感觉特别新奇。两口子吃了晌午饭,下午又帮杜鹃翻了一块地,然后又吃晚饭,愣是混了一天才走。实在是住得近,不好意思不回家,再说床还没做好呢,不然他们真想在这住一晚。

杜鹃送走他们,和桂香笑了半天。

过了几天,她的麻烦来了:二丫终于向她求助,要她帮忙撮合她和黄小宝。

面对她,杜鹃就不如对槐花那般生硬了。

她告诉二丫,自己毕竟不是黄家亲闺女,这次又跟黄家闹了一场,实在不便插手黄小宝的亲事,要是让爷爷奶奶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骂她呢。

二丫便说,只要她代问一声黄小宝的心意,不需要她牵线搭桥。若是黄小宝无意于她,她也就死心了。

杜鹃无奈,只好答应了。

其实她已知结果,但不想把黄小宝喜欢槐花的事告诉二丫,所以只得去问一声再回绝她。

这日快晌午的时候,林春带着如风往田野里跑去。

这是他每天做活累了必要进行的活动。以往他会往山上跑,因为最近吃住都在外面,晚上也不回家睡,因此就趁着这放风的机会,往村里走一趟,回家看看爹娘。

可这段路程太近了,他便刻意沿着河边,从娘娘庙绕一圈,再转进村子。回家若是无事,就去菜园帮杜鹃扯些时令蔬菜带过来,转来正好赶上吃晌午饭。

近一个月他都是这般作息。

所以,有人探明了他这习惯,早等着他了。

娘娘庙附近的田地里,槐花扯了两大篓子萝卜,又在附近水塘边洗净了,准备挑回家。

黄小宝也在附近干活,还跟她隔着田说了话呢。

因见她一个人,心里动了意,一直留心这边。见她洗好了,也提早收工,绕过来想跟她一块回家,好帮她挑担子,一路上说说话。

第327章 失*身

谁知槐花硬不要他帮忙,挣扎着挑起篓子要走。

那一担水淋淋的萝卜相当沉重,她才走了几步就“哎呀”一声,踉跄摔倒在塘埂上。

黄小宝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

槐花推开他,努力撑着站起来,试了试腿脚,苦笑道:“小宝哥哥,怕要麻烦你了:你回家的时候,帮忙去我家里跑一趟送个信,就说我跌倒了,扭动了旧伤,叫我家人来接我。我走不了呢。”

黄小宝心里一热,殷切道:“我背你走吧。“

槐花摇头,低头害羞地说道:“这不好。再说还有萝卜呢,总归是要再跑来一趟的,你就帮我带个信吧。”

黄小宝心里十分失落,记起杜鹃曾说过的槐花喜欢林春的话,心想她还是怕跟自己接近落人闲言,若是林春在这,她肯定就乐意他背了。

他强忍惆怅,叫她在这等着别动,然后就匆匆走了。

槐花望着他的背影,面上笑容敛去。

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向南面——

再过一会,他就要来了吧!

为了这一天,她可是准备了许多日子。

林春每日都要打这里过,怎么找个机会实现她的目的呢?她就想到来这拔萝卜。这时候萝卜还没长大,却是经过霜的了,水嫩嫩最清甜可口。回去切了萝卜丁,也不用晒,直接下作料泡在瓦罐里,过些日子掏出来,又爽脆又酸甜,极开胃的。

有了这个借口,再掐准时辰,到时候装作落水,只待他来救——以他为人,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只要他出手相救,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另一半,就要靠她自己了。

为了万无一失,她特地选了附近有人干活的日子。

还要是合适的人。

黄小宝就很好,黄家人,最合适。

等他把人叫来,正撞见自己和林春,就成了。

她看着南面山脚想:“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她并不天真,没有低估林春对杜鹃的感情,更知道林春的性子是轻易不会屈服的。可她不怕,只要他救了,她就有法子。她会退让一步,自愿做妾,成全他和杜鹃,把昝水烟事件再上演一遍。

这样的退让,林家——是林家,不是林春——要是还不答应,将无法交代,以王家在村里的声望,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然也不用在村里待了。

王家丢不起这个脸面。

林春若坚持不答应,她就死!

真到那一步,就死给他们看!

“你不让我好过,我死也要你不好过!”槐花眼中流露出决然神色,浑身燃起斗志,甚至颤抖起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要强!”

不让男人纳妾?

这一回,看林家怎么容她!

清高?

要强?

那就再走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