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夫人这话说得不错,本来这事儿不该咱们家大郎去管,他这是见义勇为,人又年轻冲动了些,可怎么也不该将他的脸烫成这般。我们大郎一向规矩懂事儿,老大家的又是与聂夫人是亲戚,亲戚间来往走动,如何便能闹成这般?不知道聂夫人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这老陈头年约四十许,为人精瘦,皮肤黝黑,头上却是裹了一条发黄的汗巾,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乡下中年人,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很亮,看人时目光里带着打量,他说话倒是客气,不过这客气话说出来可比贺氏那样只知一味蛮哭来得要厉害得多了。他一开口,贺氏便不由自主的闭了嘴,连陈小军也跟着挺了腰,看得出这老头子平日在家里威望极高,这会儿他一开口。旁人就不敢多说了。

陈家人这趟来的人不少,除了贺氏俩老夫妻之外,连陈小军下头的三个兄弟,以及两个女儿都过来了,拉拉杂杂的在崔世财堂屋里坐得满屋都是。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陈家两个姑娘甚至低下了头去,安静的听着,也不发言,刘氏眼睛四处挪移着。也不敢看崔薇这边,摆明是不想来管她的,而崔世财倒是想说话,不过老陈头根本没看他,而是将目光盯到了崔薇身上。

崔薇哪里可能会怕这些陈家人,更不怕那老陈头目光烁烁盯着她看。撇了撇嘴角,便笑了起来:“我倒不知道,陈大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心宽,闲事儿也管得宽!”她暗讽了老陈头一回,这吃百家饭的人。在此时一般都是指的乞丐孤儿,崔薇说陈小军吃百家饭。便如同诅咒他无父无母一般,老陈头脸色有些不好看,崔薇却不理睬他表情,只又接着道:

“咱们聂家姑娘的婚事,我这聂家人都不敢去对公婆的话指手划脚的,不知道你们陈家哪儿教来的规矩,又凭什么来管咱们家的闲事。一大早的便跑来我家里闹。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也不嫌晦气!我拿烧开的羊奶泼我自个儿的家门,消消晦气。便是县令大人,也管不得这档闲事儿!”

崔薇看了脸色铁青的老陈头一眼,冷笑了一声。

那头贺氏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着嘴唇看着崔薇说不出话来,一边气得要死,一边又有些不甘心,但崔薇抬起了县令的名头来,她才想起聂秋染是个举人,若这事儿真闹大了,人家拿滚烫的东西来泼自家的地,这本身占理,说不过去,而若是进了衙门,自己一家纵然有些田地,不过要真闹将起来,聂秋染有功名,而且聂家如今有银子,之前据说崔薇在城里有个什么店铺,那是发了大财的,如今聂大郎现在住的地方买下的地便足足有大半亩了,证明这聂家家底不薄。

自古以来,衙门都是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如今崔家这死丫头手里有银子,更别说她还有理,聂秋染还有功名,若真闹到衙门去,他们陈家不一定会占便宜!

老陈头脸色顿时便沉默了下来,刚刚放到手边已经燃了好一会儿的旱烟杆又被他拿起来狠狠吸了两口,不说话了。他理智还在,又忍得住气,不过贺氏这会儿却是忍受不了,她最心疼的儿子如今被崔薇烫得险些毁了容,往后若是留下疤,不人不鬼的怎么活?而崔薇若是好好道歉,赔些礼钱便罢,可瞧她现在的模样,竟然比自己家还要嚣张,她哪里忍受得了,一听崔薇提起衙门,便冷笑了一声,拿帕子抹了两把眼泪,一边站起了身来,叉了腰便指着崔薇骂道:

“崔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如今还恶狗咬人!我们家大郎的伤势摆在这儿,你们聂举人纵然有功名,可咱们陈家也不是好惹的,咱们家里还有两地块,卖了也能值不少的银子,也不一定进衙门便说不过你们理儿去了!”

“陈大娘这句话我还真有些害怕,两亩地真不少。你家里如果真要卖地,还麻烦通知我一声,我前几年时正好买了潘老爷家里的地呢,手里正愁地太少了,若陈大娘手中真不方便,我还真能够帮你们一个忙!”崔薇一说到买了潘老爷家里的地,在场众人几乎全都吓了一跳,崔家人是震惊了,就连老陈头也险些从椅子上头滑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问责

潘老爷前两年卖地闹得轰轰烈烈的,但他要价太高,足足要一百五十两,吓退了不少想买地的人,而当初众人都知道若要买他这块地极为划算,不过是十来年时间,那买地的钱说不得便赚回来了,可明知这本买卖好赚,老陈头当时也不是没打过主意,只要是庄稼人,便没有对这个不动心的,可老陈头当时手里拿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来。若说陈家宽裕,一时间拿出个十来两银子那完全没问题,便是二十两也不是没有,可一百五十两,光靠他家那两亩地,不吃不喝也得要挣上十来年才能成。

当时老陈头也是遗憾着那地自己没能买得下来,后来打听过说是那地被外地来的一位贵人买了去,他当时心里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没买到,可也不能熟悉的人买到那地,自己挣不到钱,也不能便宜外人才好,后来又听说那地种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几年都没收过,他当时的心思才歇了下去,可如今老陈头万万没有料到,事隔几年之后,他竟然无意中从崔薇口中听到了这地的下落,而且竟然还是这样一个自已以前没瞧进眼里的小丫头将地给买了去!

陈家人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就连崔世财一家人也吓得够呛,崔世财脸色都变了,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迭声道:“四丫头,那地当真是你买了?可当时明明买地的是个外地人啊!”

一旁刘氏眼睛发光,表情又酸又涩,看着崔薇便不住道:“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多钱,连上回你爹欠我的猪钱你也帮着还了,这些年不知补贴了崔家多少,我就说你有底子。这不,果然猜中了。”刘氏心里这会儿十分复杂,既然是有些气愤崔薇跟自己的女儿崔梅一样是个小丫头,但自己家的女儿便是个没出息的,别说买那样九亩多的地,她便是买块肉回娘家都不曾!而崔薇这死丫头福气好,嫁了个聂秋染,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明明当初崔世福家中比自己家里穷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的,可现在瞧瞧。人家就成天坐着,连庄稼都不种了,可养了一个好闺女。银子照样哗啦啦的流进口袋来!

而刘氏又有些悔,若早知道崔薇这样有本事,当初崔薇跟王氏打架那回,杨氏说要将这丫头弄到自己家里来住着,她便该一早答应了。如今也好哄她给些银子给自己使使才好,哪里用得着如今,想要银子还要靠崔梅这事儿费心思,明明这丫头样样不如自个儿女儿的,可瞧着崔薇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不说,挑的夫君是个举人老爷。又还对岳家如此好,崔薇现在长得也越来越俊,不像自己的女儿。越过越惨,嫁出去大半年时间,连根毫毛都没往娘家拨过。

刘氏心里越想越是酸涩,越想越是有些气愤,可又有些高兴这回崔薇被她知道有银子。崔梅落了胎的事儿,可算是让她找到一个要钱的地方了!

“薇儿。这话可不兴乱说的,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买地?”一旁沉默了半晌的林氏突然间开了口,她一说话,崔世财不敢再开口了,连刘氏也住了嘴。崔薇笑了笑,一边任由聂秋染拉了自己的手,一边就道:“我聂大哥当初有个要好的同窗,其父是定洲知府老爷,他与聂大哥十分要好,愿意先借我些银子买地,我自个儿又存了些,反正放在手边一时又没有用处,聂大哥便拜托他找了人,帮忙将那块地给我买了下来!”也正因为当时是秦淮帮忙出面,所以买地那事儿办得特别顺畅,潘家没有为难不说,几乎可以说捧着地契便送给秦淮派去的人了。而县衙那边更是不敢为难,一个区区偏远地区的小县令,在知道知府公子想买地时,若要为难,那便简直是活腻了!

定洲好些人都听说过,但在刘氏等人眼中,那便是踮了脚尖儿也摸不着的地方。小湾村所属的县城是小到几乎在大庆王朝中排不上名号的,而这县城又归临安城所管辖,临安在大庆王朝之中只是属于一个稍大些的城,隶属于江淮省,而那定洲便是与江淮齐名的一个省城,在南面一带,比起江淮甚至更要稍大一些,下头所属城镇多不胜数,如同临安城这样的大城,便有好多个。

一个临安城的知县都已经让众人吓得够呛,那临安城的知县在众人看来便都已经是神仙中般的人物,不可望也不可及了,如今崔薇竟然说聂秋染与定洲知府的郎君交好,刘氏等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对聂秋染更添了几分敬畏,就连崔世财表情也跟着变了。他们本来对聂秋染已经有些本能的畏惧了,而今又听到这样了不得的大事,刘氏缩了缩肩膀,一边便咋舌道:

“侄女婿当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连知府老太爷的郎君您也认识。”连称呼都已经变了,表情自然比刚刚更敬畏了许多:“竟然还能借您钱,薇儿真是有福气。”

事实上崔薇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秦淮的身份,她开始时是不太明白定洲的差别,对于一个半路过来的人来说,她一来到这古代便一直想着要如何生存,根本没功夫打听那些省城等闲事儿,自然也不清楚秦淮身份有多高,只是见聂秋染与他平常交好,甚至秦淮对他还多有拉拢,也不以为意,后来明白秦淮身份时,才真应了那句不知者无畏的话!在这个时代一个七品的知县都已经足够要人性命,一个知府自然官位更是不同。

尤其是在定洲那边的知府,秦淮其父是正四品的官儿,难怪当初她买房时,有秦淮帮忙,两百两银子便将那栋宅子买了下来。

陈家人吓得够呛,那贺氏本来想以自家财力将崔薇压下去,谁料最后崔薇说出口的, 不止是她有九亩多的地,完全不是她家可以比拟的,而且那聂大郎竟然还跟定洲知府老爷家的公子哥儿交好!而且好到能借钱的地步!到了这个时候,贺氏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虽然疼爱陈小军,不过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种冲动想将自己儿子给扇上两巴掌。

聂家这样一门婚事,当初好端端的他就是不肯要,非要死活闹着娶这劳什子的崔梅,身材干瘪一看就不会生养不说,而且还长着一张鞋拨子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吉利的,时常哭丧着的模样,一天到晚的病怏怏的,家里还穷得要死。为了几两银子便斤斤计较个没完没了的,哪里像聂家那个姑娘,父亲是正经的秀才郎不说。而且兄长还是举人,又跟知府老爷家的公子哥儿交好,往后谋个官职那是铁板上钉钉儿的事,眼见便要发达了,若陈小军娶的是聂晴。往后这个做大舅子的还能不提携一下妹夫?

都怪陈小军瞎了眼!非要挑这崔梅,还死活非她不娶,娶回家又成日要死要活的,阴阳怪气,她瞧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真是像喜欢崔梅到没了魂儿的,如今还为聂家那姑娘在闹。怎么瞧着也像是她儿子对聂家姑娘有意,可惜当初陈小军不知怎么想的,像是猪油蒙了心一般。以致如今看着好端端一门婚事,弄成这般模样,娶了个崔梅,连胎都保不住,没用的东西!

一想到这儿。贺氏又将所有的怒气全怪到了崔梅身上,认为都是她当初迷得自己儿子昏头转身。找不着北了,才娶了她这么一个晦气东西,当下瞧她更不顺眼儿,一双眼刀子直往崔梅身上刮,看得崔梅身子如筛糠似的抖得更厉害了些。

“你害瘟啊!抖成这般,要死尽早,不要再涨些干饭,没用的东西,连胎也保不住,蛋都不会下,拿你有什么用?”贺氏不敢再提要跟崔薇算账的事儿,逮着崔梅便骂了起来。

婆婆教训媳妇儿在此时人看来倒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像贺氏这般,当着人家娘家人的面也如此不给脸面,倒当真是有些过了。刘氏等人还沉浸在崔薇带来的消息中,不可自拨,崔梅被贺氏骂得又嘤嘤的啼哭了起来,林氏叹息了一声,连忙便道:

“亲家,孩子不对,你好好说便是了,好歹我们家大梅刚刚没了孩子,其实当娘的,哪里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咱们这儿,最难过的便是她了,幸好她还年轻,往后可以再生就是了…”林氏这会儿脸上露出些疲惫之色了,陈家人来闹了一早上了,她年纪大,便有些吃不消,说话时都喘了好几声。

贺氏本来心里便憋着气,没人搭腔,她又不敢说崔薇便罢了,可这会儿她本来就恨崔世财一家生了个不安份的女儿勾得自己儿子没了好姻缘,这会儿哪里会给林氏好脸色,耷拉着一张脸便冷笑:“没了孩子也是她没用!护不住!要不为啥别人怀孕能生得下来,就她一个人护不住?再说那撞了她孩子的人,也是你们崔家的人吧,这事儿你们要如何解决?”

一句话顿时将刘氏给提醒起来了,她倒是想照着自己之前的想法与崔薇闹上一回,拿些银子。可是这会儿崔薇都已经说了人家有银子有地又有靠山背景,她又不是脑子有毛病的,哪里还敢这样直直的撞过去,讨好还来不及了,因此犹豫了一下,便小心道:“要不,咱们去二弟家问问,总归是那王氏闯的祸。”

“王氏已经要被休弃了,你们有事儿,尽管找她,冤有头,债有主嘛,打死她替大堂姐的孩子赔罪也是情理之中的。”崔薇看得出来刘氏的意思,但却不接她话岔,她这话一说出口,刘氏等人顿时心冷了半截。王氏一个弃妇,被休回娘家,能不能活得下去都是个问题,哪里有银子来赔钱?说到底,崔家最有银子的还是这位姑奶奶。否则光靠一个崔世福,日子过得还不发他们家,哪儿掏得出银子来。

只是这会儿没哪个敢再去朝她要银子了,堂屋中顿时有些冷静了下来,崔薇却是见不得刘氏目光只往自己与崔世福身上盯,像是将她当成了一头待宰的大肥羊般,拉了聂秋染的手就装作不经意间的道:“我瞧着陈大郎是不想要我大堂姐这个孩子的,平日里死命折腾她也就是了,还深怕她孩子保住,昨儿踢她肚子不说,又推了她肚子去撞墙。我瞧着陈大郎对咱们家小姑子颇有些仰慕,陈大娘是不是该问下这个,免得哪日陈大郎一片痴心,再干出傻事儿,而不生出孩子来?”

崔薇这话音刚落,贺氏顿时激伶伶便打了个冷颤,崔薇这话不是没有可能的。陈小军现在为了那个叫聂晴的小姑娘早已经发了疯,做出这样的事儿不奇怪,她本来还觉得陈小军要娶崔梅的事儿是他被迷昏了头,现在听到陈小军不准崔梅生他孩子。贺氏顿时便想到了自己儿子的性格,脸色刹时就变了。

而刘氏脸色也不好看,原本女儿怀了陈家骨肉。却是在娘家落了胎,陈家一问起这事儿来他们一家人都心虚得很,可这会儿听崔薇一点醒,她才想到昨天自己看到的情景,顿时腰背便挺了起来。这两家人闹了起来。也没哪个再来逮着崔薇要赔钱了,崔薇这才站起了身,与林氏打了声招呼,看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跟聂秋染一块儿溜回去了。

崔梅最后到底是被陈家接了回去,贺氏对她脸色虽然仍有些不好。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存了事儿的原因,也没有再找崔梅的麻烦,她自个儿心里有鬼。找王氏赔偿的事儿这便算了。刘氏最后自然也没有再闹腾,女儿到底是出了嫁的,不再属于崔家,若是贺氏要闹,她借着这个由头跟崔世福敲诈一笔便罢了。可人家正经婆婆都不开口了,她便是想要钱也没有那个脸去找崔世福开口要。崔世福这后来看在兄弟情份上,给崔世财家提了十个鸡蛋,又割了些内,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

与此同时,王氏被休的事情,在小湾村也传遍了,王氏扒拉着门坎不肯离开,可这回崔敬怀却是铁了心要将她给休弃,任她哭着哀求也没用,就连崔佑祖哭着要娘都被收拾一回,尤其王氏被崔敬怀打得险些断了气,最后连带着一封休书将要死不活的王氏送回了娘家。这几年就连杨氏折腾都被崔世福所厌弃,更别提原本就没有多喜欢王氏的崔敬怀,她这样闹腾着,崔敬怀对她早是已经不耐烦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由头收拾她,夫妻俩原本感情就极为冷淡,如今王氏惹了这样的大祸,居然闹了一条人命,更是险些将崔梅的命也赔进去了,崔敬怀自然是容不得她。

王氏一旦被赶,杨氏又拿到了休书,她才知道后悔,可是哭也哭过,求也求了,崔世福就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肯再搭理她,好在崔世福没有赶尽杀绝,只将她给休弃,说她往后不再是崔家的人,崔家的事儿用不着她再来多管,但往后仍是准她可以住在崔家那边老房子里。

而这事儿罗里正又帮着保了密,外人根本不知道杨氏被休弃了,但杨氏如今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屋,冷冷清清的墙壁,到底还是消沉了下来。

崔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不止是大房现在跟陈家闹得不可开交,明面上是两亲家,实则已经撕破了脸,而崔家二房这边收拾了一个王氏过后,杨氏倒是安份了下来,她现在没了依仗,崔世福一将她休弃,她不再是崔家的人,就算她是崔敬平亲娘,这会儿也不好再去找崔敬平要钱。

到了这个时候,杨氏才尝出崔敬忠的厉害之处来,她一旦不敢去找崔敬忠拿银子,怕将崔世福给惹恼了被赶走,这头崔敬忠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起来。杨氏被休的事儿只有崔世福父子三人知道,崔敬忠自然被瞒在鼓中,这样的大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体面的,杨氏当然不好意思拿着往外说,只能打落了牙混血吞,而这厢崔敬忠又不理解她,只知伸手朝她要钱,杨氏现在没了收项,自个儿现在都是靠着大儿子吃喝,她哪里还敢拿粮食去补贴崔敬忠,无奈之下只得自己拼命做来养活崔敬忠一人,又过上了之前那般成日里刨在地里没个消停的苦日子。

上回陈小军去聂家为聂晴打抱不平一事儿,令得聂夫子丢尽了脸,盛怒之下险些将聂晴活生生给打死。不过幸亏聂晴订了亲,从名义上来说已经是那贺家的人,不过是暂时还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而已,只要贺家没有找上门来要退亲,聂晴便是安全的。而幸亏那贺家并不是小湾村本地人。离此地极远,估计一时间还没听到过这消息,因此现在还没有找上门来。聂夫子深感这个女儿极给自己丢人,连再留她半年也不肯,便将她的婚事定在了七月初的时候。幸亏那贺家没有过来退亲,否则恐怕聂夫子真得将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活生生给打死不可。

贺家本来住得倒远,离小湾村若是走路得有一天多的时间才赶得过来,便是骑马也要大半天的功夫,因此贺家那边的人提前了一天便赶到了小湾村潘家暂时住了下来,就连如今在县里任职且住在县中的潘世权夫妇也提前一天乘坐马车回来。聂家里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聂夫子心里实在不大厌烦替聂晴这个女儿操持婚礼,但崔薇如今有银子,且儿子又与定洲知府家的公子交好的事儿传扬了开来。他自然乐得大办一场好让人家瞧见他的风光,也想使聂家名声在外,因此提前一天便开始已经办起了酒席,村里人都已经过去帮忙,倒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样子。

崔薇两夫妻没有在这会儿过去凑热闹。只是晚饭过后去露出个脸便又回了家来。村里人这会儿倒没哪个敢再说她闲话,不过倒是已经有人在打听起问她出不出租地的消息来,现在聂秋染有门路,原本还想着要让崔薇替他出银子谋路的聂夫子现在知道聂秋染跟秦淮交好的事儿之后,也不再管聂秋染,反倒对他极其客气。连带着孙氏也不敢再招惹夫妻二人,崔薇倒是难得过了一段时间舒坦的日子。

虽说不待见聂晴,但因明儿一早多少还是要给聂家脸面。天不亮便要起身,否则人家是要笑话自个儿的,因此崔薇回家来时略微收拾了一阵,抬了凉床出来搁好,又洗过澡。这才躺到了院子里头。聂秋染已经取了驱蚊草在院子里熏过了,院里满是淡淡的烟熏味儿与驱蚊草被点燃后留下来的淡淡熏香。一旦入了夜里。崔薇一般是不再拴黑背的,开了大门先让它出去跑一圈儿,自个儿才躺到了凉床上头。

聂秋染洗了澡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时,就看她穿着一身轻薄细软的缎子衣裳跑在冰凉的竹床上的情景。小姑娘这两年渐渐出落得越发水灵,身子骨虽然纤细,但却又并不是无肉的瘦弱,反倒带着些许丰腴,那身上肌肤细滑柔嫩,在这一片常年劳作的小姑娘中,崔薇轻易便脱颖而出,今日过去聂家那边时,过去帮衬的好些少年都在盯着她打量看,聂秋染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浮现出一丝不悦来。

两人自从有了亲密一些的行为之后,多少有了点儿亲密夫妻的感觉。不像以前,虽然吃住都一块儿,连睡觉都躺一张床上,可其实却有些似亲人间的感情般,聂秋染对于自己心里的变化倒很是愉快的接受,前辈子他除了入仕为官,最后身居高位外,甚至错过了很多,上一世时他虽有娇妻美妾,可是他并不重女色,大半心力都放在政事与罗石头争锋相斗之上,若不是到后来媛姐儿意外身死,恐怕他对于后宅忽略更多。

虽说前一世他手掌重权,可最后却依旧未得善果,且百年之后又后继无人,心中还未尝过心悦于人的滋味儿,放了心思的孙氏等人却又给他沉重一击,回过头来想,其实上辈子聂秋染自个儿除了权力抓在手中,他一无所有。幸亏天不绝人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像如今这般,一切慢慢重头来过,一面慢慢弥补前世时的遗憾,又偶尔间遇着崔薇,并对她由怜而生爱,到现在这般放手不得的新奇感觉其实很令聂秋染有些着迷。

权势对他来说已经是熟悉异常的东西,终有一天,该是他的,依旧会回到他的手中,不过是重新捡起一件他自个儿放下的东西而已,对聂秋染来讲已经提不起丝毫惊喜,可偏偏对崔薇这样不可预估的反应,倒是有些新鲜,让聂秋染心中十分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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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提前传的~!感谢的话晚点传。。。

第二百九十五章 嫉妒

拿着帕子站在一旁擦了半天头发,见她都懒洋洋的趴在竹席上,滴着水的长发被她撇到一旁,正搭着凉床,往下淌着水。这样的情景聂秋染前世时几乎在后院没有瞧见过,后院的所有妇人们见他时无不都是讨好而精致的,不会像崔薇这般随意,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他,就连媛姐儿,看到他时也是恭敬而乖巧,唯有崔薇,在他面前时而乖巧,时而却又调皮,并不听话,甚至有时还有些令他无可奈何,不过他却是喜欢,喜欢这样将她捧在掌心,却又知道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聂大哥,你站了半天了,还要多久才睡啊?”崔薇本来躺着不想动,但聂秋染一双眼睛盯得她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无奈之下也只有先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湿头发粘在细薄的丝绸上,一沾些水气便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来。她还差几个月便要十四了,聂秋染眼神一黯,这才拿了帕子朝她走过来。

“明儿聂晴出嫁,早早就要起来了。”崔薇今儿去了聂家那边坐了大半天,虽然现在没有哪个人敢为难她的,不过正经危坐上半天多少还是有些累,连腰都酸得不想直起来,明天恐怕还要从早坐到晚,想偷懒都不行。她嫁的是聂秋染,聂家便靠着聂秋染的名头撑着,而潘世权的妻子贺氏又跟阴魂不散似的,紧紧缠在她身边,自从村里人知道聂秋染跟秦淮交好之后,那贺氏便见天的来与她说话,好几回崔薇推都推不脱,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自个儿又将身段放得低了与她交好。她就是想拒绝可这两天也抽不出借口来,毕竟聂晴嫁的是贺氏的亲戚!

“你睡得迟了,哪个人敢拿你说嘴?”聂秋染扬了扬眉头,有些不大痛快她为聂晴的事情劳累,却仍是拿了帕子替她擦着淌水的头发,一边又道:“若实在明儿累了,找个借口休息一会儿就是,没人敢说你的。”崔薇当然知道现在没人敢说她,不过既然都嫁到了聂家,不管内里如何。可面上至少要过得去。她摇着头不说话了,聂秋染替她擦着头发,两夫妻倒是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背还没有回来,崔薇听到对面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听来倒是尤其清晰,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一眼。便见到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人影已经朝对面崔敬平那边拍了拍门。

崔聂两家是亲戚,不管孙氏跟杨氏对不对付,但崔薇嫁了聂秋染却是事实,聂晴成婚这样的大事儿,崔家人怎么也要过去吃饭帮忙的,崔敬平父子到这会儿还没回来。那身影拍了两下,便又连忙扶着头走了,崔薇一看那背影与侧脸。便认出这是杨氏来。如今杨氏跟崔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现在还过来找崔敬平莫不是要钱吧?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忙坐起身来,下地穿了鞋便站到门口去,聂秋染看她穿着一身单衣便要往外走。脸色一黑,连忙也跟着过去勒了她腰便朝里头拖。崔薇挣扎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到不远处黑背跑了回来,吓得那人影让开了一路条,使崔薇将她看了个正着,果然是杨氏,但这会儿她竟然满头脸都是血!

“你让我再瞧瞧!”崔薇挣扎着,但聂秋染却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将她抱得死死的,等黑背进来时,他单手将崔薇抱在腰前,另一只则是将门给拴上了。“你要瞧回去把衣裳穿好了再看。”这样大热的天,崔薇挣扎两下浑身都是汗,尤其是头发披散在身后,更是热得很,再穿一件衣裳,这古代又没空调又没风扇的,能给人身上捂出一层痱子来!

“等到穿了衣裳过来,她人都走了!”

崔薇郁闷得要死,聂秋染将她抱住的地方两人衣裳都快被汗贴在一块儿了,刚刚才洗过澡,现在全白费了!

她心里火大,但聂秋染却是觉得自个儿要着火了。这丫头现在年纪还小,可偏偏身段已经快开始发育了,他又正是年纪冲动的时候,偏偏她只点火,又不能负责灭,聂秋染也郁闷得很,忍不住一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喝道:“老实些!”崔薇想到刚刚杨氏的情景,心里好奇,气得要命,哪里肯听他的,两条荡着没地落的腿踢了他一脚!

这下聂秋染忍不住气笑了,让她不要动这家伙还偏偏不听话!干脆两手勒着双手将她制住了,一边便将她抱上了凉床,身子顺着她的身体压了下去!

崔薇原本还想着杨氏的事儿有些不甘心,等到天旋地转间自己往凉榻上躺了,聂秋染又压在了她身上,才回过神来。

她年纪还小,聂秋染不想伤着她,不过却不妨碍他可以占些便宜!唇齿相缠舌尖相抵间,院子里气温顿时升了起来,挣扎间衣裳被掀开大半,珍珠般饱满柔嫩的肌肤在橘红色的夕阳下,反照出柔润的光泽来,似是透明的一般,崔薇脸颊边的红晕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

虽说决定了要早些睡明儿要早些起来,不过惹恼了聂秋染,崔薇这个决定自然没有成行。虽然没被聂秋染真的吃进嘴里,但两人依旧是闹了大半晌才搂在一块儿睡着了,第二天崔薇醒来时,整个人还衣衫不整的睡到聂秋染怀里。她昨晚还真怕聂秋染要圆房,吓得她半死,幸亏他最后没有真正将她给吃了,不过昨儿她也被占了大半便宜。

崔薇想要坐起身来,只是整个人却被紧紧揽着,聂秋染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给搂在怀中。幸亏凌晨时的天气并不热,甚至还有些凉快,昨儿晚上她还没有被热着,不知何时她身上还搭了一条薄毯,远远的村里传来谈笑声,崔薇这会儿还有些头晕脑涨的,眼皮沉重有些睁不大开,见他不放,索性也跟着闭了眼睛,准备再眯一会儿养养神也好。

聂秋染的手在她腰下顺着背脊开始缓缓游移了起来,她自己做的小衣昨儿被他扯断了,背脊一片细裸光滑,聂秋染的手这样一摸,崔薇便打了个冷颤,一边又伸手推了他一把。触手便是平整光滑的胸膛,昨儿夜里睡觉不止崔薇衣衫不整,连聂秋染也是衣裳解了大半,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来。与崔薇一般认为书生便是文弱消瘦的感觉不同,聂秋染外表看似瘦,可实则身材结实而有力,块垒分明的肌肉只有在他脱下衣裳时才能看得清楚,崔薇这还是头一回看他这样脱了衣裳睡觉的模样,以前虽然隐隐有感觉他身材有料,不过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会儿一碰到,不免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挪了两下。

“聂大哥,你不像崔敬忠那样啊。”崔薇迷迷糊糊的,话也有些说不大清楚,她本来是想要说聂秋染与崔敬忠的瘦弱不一样,明明都是读书人,可是聂秋染力气很大,身材也高大结实,虽然不像是崔敬怀那样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人身板夸张,但其实身上肌肉却是有力的,手一摸过去便感觉到了。聂秋染一听她拿自己跟崔敬忠比较,顿时脸黑了大半,昨儿他忍得难受,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他警觉性很强,崔薇一睁开眼睛刚刚一动他就醒了,只是搂着她不想放开,谁料她自个儿摸了过来。

早上本来就是难忍之时,累积了多时的火气这会儿有些忍不住了,她衣裳本来就是触开的,一手扣在她后腰处,一手摩挲着她细腻起伏的胸线,最后有些忍不住了,手便开始上下游移了起来,将那团雪软包裹在手心里把玩,自然将崔薇给闹醒了过来。

两人这样一闹,早晨起来时又晚了,来到聂家时孙氏那脸拉得比丝瓜还要长,满脸的不痛快,众人都瞧在了眼里。孙家的人正陪坐在她身旁说着什么,聂秋染的事儿一旦传扬开来,本来对孙氏还多有不满的赵氏二人刹时又凑了过来,看到崔薇来得这样晚,那赵氏面色便有些不好看,心里又嫉妒无比,本来该嫁聂秋染的是自己女儿才对,往后做了大官儿丈母娘的也该是自己,可不知为何,聂秋染却被崔薇这小妖精勾去了魂魄,硬生生让聂秋染娶了她,连带着孙梅只能嫁给聂秋文,若嫁聂秋染的是自己家女儿,那九亩地便该是自己的,也该那位知府家的公子借银子给自己买才是!

赵氏嫉妒得眼都红了,捏着帕子便不阴不阳道:“你们来得可真是时间,怎么不直接过来等着吃午饭便行了?”她一开口,孙氏正好就沉默了下来。她心里其实也恨崔薇,可这会儿当着大儿子的面,又不敢找她麻烦,深怕到时不止聂秋染要厌弃她,连聂夫子也饶她不得,因此她倒乐得赵氏替她开口,自个儿在一旁坐壁上观。

PS:

第四更~!第二更是双更合一,已经改过了。为贴错多发一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外遇

崔薇对赵氏的挑衅根本不理睬,只是看着聂晴,今日本来是要出嫁的新娘子了,脸上却是勉强得很,一双眼皮低垂着,挡住了眼里神色,安静得如同一尊泥娃娃般。这几个月聂晴瘦得很快,整个人这会儿瞧着便像是失了魂儿一般,丝毫没有成婚的喜气,反倒平静得有些诡异。胭脂施在她脸上给她添出了几分颜色来,衬上她满身的大红喜裳,衬出几分喜庆,周围一个五福娘子,以及村里几个与孙氏平日交好的妇人以及孙家的女眷们这会儿挤得满屋都是,孙梅佯作与聂晴交好般坐在她身旁,不时与她理理头发,整整衣裳,一边眼角余光便望着崔薇看。

聂秋染冲屋里众人拱了拱手,这才笑着与孙氏道:“娘,屋里都是长辈,正好陪你说说话,我去外头与爹有事要说,先出去了。”

那头赵氏刚刚没被崔薇理睬,这会儿脸上挂不住,一听到聂秋染这话,不等孙氏开口便笑:“染哥儿倒也正该去了,平常住你媳妇儿家难得回来,你爹可想你呢。”说得聂秋染像是不孝一般,聂秋染似笑非笑看了赵氏一眼,看得她心里发寒,剩余本来要说的话也堵在了嘴间,低垂着头不敢吱声儿了。

“你去吧,与一屋子的妇人呆着你也没个耍事,不过你媳妇儿就留下来陪我了。”孙氏都开了口,聂秋染本来眉头皱了想要辩驳,崔薇却是笑了起来,冲聂秋染使了个眼色:“聂大哥忙去,我正好侍候婆婆。”崔薇听出孙氏留她下来是想要当着众人的面呈呈她婆婆的威风,想拿捏自个儿的,她心头冷笑了一声,聂秋染看出她的打算。知道她不会吃亏,转头出去了。

等他一走,孙氏便沉下了脸来,一边抖了抖腿,一边故意笑道:“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便有些不大利索,昨儿站了一天,现在脚底板生疼,老大家的,你时常不在我身边。不如帮我捏一捏吧。”孙氏说完,将腿伸了出来。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崔薇身上,知道这是孙氏想要拿捏崔薇。赵氏险些笑出了声来,看着孙氏这作派,心里极其痛快,一边就尖声道:“崔氏,你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替你婆婆褪了鞋袜捏捏。”

崔薇目光与孙氏对上,一边孙氏心里寒意便升了起来,她想到崔薇上回打她的情景,可又想到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崔薇哪里敢做这样的动作,因此又有些得意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还不赶紧的,莫非我这做婆婆的,还使唤不动你了?”说完。一边得意的晃了晃脚。

村里几个妇人多少有些尴尬,崔薇之前还雇了她们家的男人做事儿,给了不少工钱,这会儿有人想要说几句好听话的,可人家婆婆教训媳妇儿又是天经地义的。不好意思去开口,屋里沉默了下来。崔薇突然柳眉倒竖,看着得意洋洋的孙梅便大声道:“孙氏,听到婆婆要我捏脚,你还不赶紧去给我打盆水过来,先将婆婆脚给搓洗干净了!”

孙梅本来一听到孙氏难为崔薇,心中得意得要命的,可谁料崔薇一调过头便将话头引到了她身上,孙梅顿时大怒,站起身来:“你凭什么唤我,我姑母唤的是你,可不是我!”

崔薇听她一口一个姑母,不由便冷笑了一声:“什么姑母不姑母的,你都嫁了过来,莫非心里没将婆婆当成婆婆了?”崔薇这话顿时让孙梅滞了一下,又接着道:“再说我唤的就是你,咱们两妯娌,正好共同侍候婆婆才是,再说了,二郎当初在我的铺子里做工…”崔薇一说到这儿,孙氏顿时后背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出来,心里只当这丫头无法无天,现在与自己对着干不说,自己想要拿捏她一下,她便要拿这事儿来让自己出丑,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若是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被暴出聂秋文昧她铺子里的银子,又不知好歹调戏人家贵妇人身边的丫头,聂秋文的名声恐怕也就坏透了!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件丑事,连孙氏自个儿都知道不能说出去见人,要是崔薇口没遮拦说了,聂家丢了大丑,聂夫子不会饶得过她!

“好了好了,你们争什么,真是的!”孙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忍下了刚刚被崔薇唤孙氏时的不快,一边干笑道:“都是一家人,瞧我跟你们两个开开玩笑而已,你们两个便开始争起来了。”不知怎么的,孙氏自个儿挑起这摊事儿来,现在又开始做好人,赵氏有些不服气,但崔薇正主儿的婆婆都没开口了,她一个亲戚大舅母自然更不好意思去说话,只能郁闷得要死,将这事儿给忍了下来,那头村里的妇人们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都恭维着孙氏会体贴媳妇儿,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只是这厢众人闹得厉害,那头聂晴却像一个木头娃娃般,不笑不闹,只是木呆呆的坐着,孙氏正感尴尬之时,那外头潘世权的夫人贺氏却是由人挑了布帘子进来了,身边带了一个穿了桃红色衣裳的小丫头,那丫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瞧起来竟然比聂晴还要美貌喜庆几分,她一进屋里一股香风便传了进来,看着崔薇就笑:“聂夫人也在这儿,可亏得我好找,若不是聂举人与我指点,恐怕还真找不着你呐。”贺氏说完,便凑了过来,亲昵的拉了崔薇的手说起了话来。

崔薇听到是聂秋染唤了贺氏过来的,知道他是怕孙氏为难自己,这才想了法子给自己解围,心里不由慰贴,难得看贺氏顺眼儿,跟她说起来,众人倒是被冷落到了一旁。

贺氏是堂堂九品官儿的夫人,孙氏的嫂子赵氏自然想凑上去与她交好,可惜她只跟崔薇说话,对旁人不理不睬的,就连对她的堂兄弟未过门的媳妇儿聂晴也是不冷不热的,看得孙梅等人对崔薇既是怨怼,又是嫉妒,孙梅更是眼珠子都红了。若是当初她嫁的是聂秋染,这会儿贺氏巴结的便是她,而不是崔薇了!孙梅眼里浮出泪水来,抹了眼睛,便捂着嘴跑出去了。

这样登不得大雅之堂,孙氏等人却像是没有见到一般。贺氏眼里闪过讥讽之色,又瞧了聂晴一眼,嘴角边挑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越发跟崔薇亲近了些。

吉时很快便到了,外头敲锣打鼓的震天响了起来。屋里聂晴由人扶着,孙氏亲自拿了盖头给她搭上,这会儿聂晴的身体才开始筛糠似的轻轻抖了两下。脸被盖头挡住了,盖头下方的脸露出惊骇恐慌的神色来,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是外头的铜锣声却是响得厉害,她的牙齿碰击声根本没人能听得着。就连她的情绪也被挡在了那方红帕子中,教人看不真切。

聂秋染恨聂晴入骨,自然这会儿不可能亲自背她出去,一时间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孙氏急得要命,一边只能吩咐着自己的二儿子将聂晴背出去。一边有些火大的对崔薇道:“你去瞧瞧老大去哪儿了,等会儿这里的事儿都还等着他张罗,人跑不见了怎么行?”

崔薇看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自己也不想留在这边,当然是答应了下来,转身出去了。

聂家的院子并不大,屋里挤满了人,一时间也没哪个注意到崔薇的身影。她想着聂秋染在哪儿,将院子看遍也没找到聂秋染的人影。倒不知为何,顺着厨房后的小柴房,倒是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里。这边离聂家正院稍远了点儿,铜锣声小了些,一个女人的哭声传了过来,一边还哀泣道:“表哥,我嫁给二表哥不是真心的,我心里只有你。”一听到这话,崔薇顿时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外遇开始第一句话都是我的婚姻过得并不幸福,我的心里苦闷,只有你,然后便接下来理所当然的开始对旁人大表衷肠。这个哀泣的女声是孙梅,自然被她唤表哥的,也只有崔薇找不着的聂秋染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与这事儿特别有缘,开始撞见聂晴的好事儿便算了,如今连自个儿丈夫的这种事也被她碰见。

一时间崔薇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跑出去指着聂秋染鼻子骂他偷会弟媳,还是应该调头就走,从此不理睬他。纠结了半晌,崔薇心里涌出一股酸涩难受之感来,早晨时那家伙抱着自己时还心肝宝贝的唤,现在就跟其他女人躲到这边,而且还是他的弟媳,崔薇心里涌出一股火气来,冷了脸靠在一旁,那头聂秋染冷冷淡淡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二弟妹是不是失心疯了?我给你一次机会,滚出去!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你不要脸,我还要。”聂秋染这话说得极其阴冷刻薄,崔薇听完,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那头静了半晌,孙梅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随即响起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不知是谁的,突然间孙梅抽泣了一声,接着传来一阵西西索索的声响,聂秋染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声,崔薇有些受不住了,忙拧着裙摆朝声音那边走。

第二百九十七章 踹平

“贱人!”这一声大喝响起,接着传来一声妇人的惨叫,崔薇连忙朝前走,聂家房屋后那头无人来的小径处,聂秋染正狠狠朝已经摔倒在地上的孙梅踹着,孙梅头发散乱,鼻子嘴角都喷出血来,这会儿她身子半裸,肚兜已经解了大半,倒挂在肚腹间,高耸的胸脯已经露了出来,浑身没什么遮拦物了,两条结实的腿哆嗦得厉害,正惊骇的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脑袋,聂秋染背对着崔薇,那脚重重又往孙梅胸口上踹了一脚。

‘嘭’的一声胸响传来,像是骨头都裂开了!孙梅不敢吱声,疼得脸色扭曲,嘴角又涌出血泡儿来,眼睛里涌出惊恐之色,她死死咬着嘴唇,双腿想缩起来,却是无力支撑的模样。

那一声剧响崔薇眼皮儿跳了跳,总觉得孙梅胸部都快被聂秋染踩平了!往后若是她胸一大一小,绝对是有聂秋染这一脚的原因!

“聂大哥。”

聂秋染眼里的黑气随着崔薇这一声轻唤,渐渐散了开去,孙梅这才敢细细的呻吟出声来,哭得眼泪鼻涕直流,也顾不得害羞,连忙缩起身子,强忍着疼痛,将身体抱成一团,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虽说看到这样难堪的情景,崔薇开始也是有些厌烦孙梅的,但见她现在头发散乱,鼻子嘴角都涌出血迹的情景来,心里不由又觉得她有些可怜。聂秋染脸上的阴戾之色渐渐褪去,森然的眼神重新变得温和淡然,一边斯条慢理的整了整袖口,一边又理了理衣襟,转过头时嘴角边带了淡淡的温和笑意,一派君子如玉般的俊雅感,看着崔薇便道:“薇儿怎么过来了?没什么。不过是有些许小事,不要脏了你的眼睛。”

聂秋染其实是早就已经发现崔薇过来了,但孙梅实在太令他感到恶心,让他忍不住想教训他一回,因此没能忍得住,被她瞧见了这一幕。聂秋染之前还是一副冰冷似九幽阎罗般的凶残模样,一瞬间竟然又变回了翩翩佳公子,吓得孙梅坐在地上不住咳着又不停的哭。崔薇刚想捡了衣裳让她先披上,聂秋染已经将她拉了过去紧紧搂在胸膛里,不准她去看孙梅身体。免得污了她眼睛,一边替她理着头上的柴叶,一边温柔道:“吓着你没有?”

他的反差也实在太大了!之前打孙梅时的表情与眼神崔薇没有看到。但孙梅却是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这会儿看他对崔薇温和的样子,孙梅险些忘了哭,心中既是骇怕得厉害,又是有些嫉妒起崔薇来。聂秋染将小少女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眼睛微微眯着看了孙梅一眼,眼里的杀气泄了出来,又吓得孙梅光着身子便往后头挪,一边不住摇着头,一边却连哭声也不敢喊出来。

前世时孙梅嫁给了他为妾,可是却不甘寂寞。跟聂秋文私通,并受聂晴指使,这个蠢头蠢脑的东西。真以为孙氏是她姑母,可以为她撑腰,便还敢连同聂秋文害自己子嗣,以为如此自己的一切便全是聂秋文的,既然上辈子她为聂秋文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这一世成全了她,使她嫁给了聂秋文。现在她这一切又算是什么?莫非这个女人性情本来便是水性扬花,上辈子嫁自己,可是勾搭的却是聂秋文,这辈子嫁了聂秋文,却又不甘寂寞想来勾搭自己?

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命中报应不爽!聂秋染一想到这些,眼里又露出冰冷骇人的血气来,吓得孙梅险些尖叫出声,好歹她还有理智在,知道自己一叫,若是被人碰见,她便是死路一条,因此身体纵然抖得像筛糠一般,却是捂着胸口抱着腿,泪流满面却是不敢出声。

“聂大哥,婆婆正唤你呢。”崔薇虽然也不喜欢孙梅,却不想现在聂秋染真将她给打死了,因此闷在聂秋染胸前,开口说了话,她这会儿也是有些害怕聂秋染,不知为何,此时的聂秋染给她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让崔薇心中有些慌乱。

小少女带了些颤音的话顿时让聂秋染眼中原本大盛的血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拉了崔薇的手,动作轻柔的替她捡了头上刚刚从树顶飘落下来的树叶,又回头冷冷望了孙梅一眼,强忍了此时想将她杀死的冲动,一边小心护着崔薇离开了。留了孙梅一个人下来,等聂秋染一走,她才敢咬着手掌哭起来,哭得无声却是撕心裂肺,她这会儿心里既怕聂秋染,又有些后悔自己今日做事太过冲动,她本以为崔薇虽然模样长得白嫩,但到底年纪小,哪里像自己一般懂风情身段儿发育得好,本来以为自己一片痴心,男人么,碰了送上门来的便宜都不可能不要的,她以为是这样的,可没料到,她刚刚险些被聂秋染打死!

孙梅既悔又怕,又有些恐惧,虽说刚刚崔薇误打误撞的闯了过来使得聂秋染当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可同样的也撞见了她这样的丑事儿,若是往后崔薇说了出去,自己岂不是只有剩下死一条路了?孙梅一想到这些,心头纷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想到刚刚聂秋染无情冷漠的样子,既怕又恨,哭得难受,一边才哆嗦着擦了鼻血开始穿起衣裳来。

崔薇有些小心翼翼的由聂秋染牵着,心中有些害怕。她本来只当聂秋染腹黑而已,可没想到他不止是心黑,而且还手辣,打得孙梅那峰峦迭起的胸险些变成一马平川,看得连崔薇都替她疼了起来,女人的胸本来就是最脆弱的地方,受到这样的剧烈伤害,可想而知是有多疼了。聂秋染本来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不知为何,现在越看起来,越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她就算是两世为人,可其实算起来两世的年纪还不到三十,本来是比聂秋染要大好几岁的,但不知为何,跟他比起来,自己总有一种无论文武,都算计不过他的感觉,只有被他吃得死死的,这会儿他光是一言不发,已经令崔薇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了起来。

“以后不要我娘唤你,你就出来。若是今儿没找到我,你不是要被我娘使唤得团团转了?”聂秋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一边低头瞧了瞧崔薇裙底,一边就开口道。

“我不是有意的。”崔薇这会儿想到刚刚聂秋染的脸色与眼神心里还有些犯怵,小声就道:“我是想出来透透气,外头太闹了。”

她难得乖巧的模样看得聂秋染心里又有些痛恨起孙梅来,若不是那贱人恬不知耻,脱了衣裳敢抱住他,如此这般不要脸面,也不至于让他刚刚一时失控,心里生出想要当场杀了孙梅的念头来。聂秋染见她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看到尖细洁白的小下巴,越发惹人怜爱,平日里崔薇还从来没做过这样乖巧的样子,对他时一般都是神态自若,偶尔还会有些小娇纵,偶尔看到这样一回情景,聂秋染心里又是稀罕又是有些后悔将她吓到了往后不亲近自己。

因此伸手轻捏了她下巴,将她脸蛋抬了起来:“薇儿,你很怕我吗?”

刚刚他打孙梅时的眼神带了血气,像是真要杀了她一般,崔薇头一回碰着这样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担忧,更何况聂秋染打女人这样狠,不知哪天会不会一言不合也对自己动手。崔薇心中多少有些害怕这个事情,因此被聂秋染勒着,也不敢挣扎,眼神便游移到了一旁,有些小声道:“没有啊…”

一看就是口是心非的样子!

聂秋染这会儿心里又生出一股对孙梅的怒火来,索性推了崔薇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自个儿也欺了过去,眯着眼睛看她道:“你怕我?怕我打人?”

两人离得这般近,连对方的呼吸都拂到了自己脸上,崔薇本来是有些紧张的,但不知为何,这会儿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脸颊又有些发烫,连忙推了他一把:“没有聂大哥,我只是,只是刚刚看到孙梅和你在一起,吓到了…”这聂家后头虽然隐蔽,这会儿众人都在外间送聂晴出嫁,但自己都能找得过来,就怕旁人也找过来,两人虽然是夫妻,可现在的举动也实在太过暧昧了些,崔薇脸色彤红,聂秋染瞧着她慌乱的样子,顿时就笑了起来。

“刚刚那贱人脱了衣裳敢抱我,给她这些教训都是轻松的,如此不知羞耻,该死!”他说到后面两个字时,语气轻得令人胆寒,崔薇打了个哆嗦,聂秋染又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了抚,低垂下头凑近她水嫩小巧的唇瓣吮了一口,将不敢动弹的小少女放开了,又替她整理了下衣裳,这才拍了拍她脑袋温柔道:“不过那是贱人,不是咱们小薇儿,薇儿这样乖,我怎么会打你,我舍不得的。若是薇儿不听话,我可以用其它方法!”说完,聂秋染眼中流露出潋滟之色,伸舌头缓缓舔了下唇角。

PS: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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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杀意

崔薇没有料到他这样一个平日里看似温和且性情严谨的人竟然会露出这样的妖孽之态来,顿时吓了一跳,像是头一回认识到聂秋染一般,连着盯了他好几眼,又听也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通红,也顾不得刚刚还害怕了,下意识的伸手拍了他手臂一下:“不要胡说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崔薇说完,也不敢再停留了,整了整衣裳,便拉着聂秋染出了聂家房舍后。

两夫妻出来时外头还极为热闹着,众人都在送着新娘子离开,没有哪个注意到聂秋染二人啥时候出来的,两人出来好长一段时间,等到聂晴都被聂秋文背出大门了,后头孙梅才摇摇晃晃,脸色惨白的出来。崔薇回头便看到孙梅捂着胸口,跌跌撞撞靠着墙出来的情景,像是喘气也极为困难般。孙梅注意到了崔薇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见到崔薇时,她原本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得如同死灰一般,眼里先是闪过一道惊恐与慌乱,接着竟然露出一丝杀机来,看得崔薇心中一紧,本能的对孙梅生出防备来。

这厢两妯娌目光不过是一碰触间便各自分开,趁着人潮正往外挤时,孙梅脚步踉跄着往屋里去了,这会儿也没哪个去注意看她,反倒都跟在了聂晴的轿子后。聂晴的夫家本来便是极为贫困,且家中距离小湾村极远,这趟婚事既然是由潘世权的夫人贺氏作保,因此一开始便商议在潘家收拾一间小院落出来,用以给贺元年做新房之用,直到新婚三日,聂晴回门之后,他再带聂晴进县里便是,因此这会儿花轿是抬着前往潘家的。众人自然也要跟着前往凑热闹。

等到晚间喝喜酒时,孙梅也没有再度出现,本来这趟酒席在潘家摆,一般人平日里少有机会进潘家来,许多人都是巴不得前往潘家吃酒的,孙梅竟然罕见没有出来,想来之前被聂秋染踢过之后伤得十分严重,幸亏聂夫子夫妻二人今日里子面子全都有了,潘家人对他百般恭维,孙氏也被潘老夫人拉着吃酒说笑。根本没人注意到孙梅未来。

崔薇被潘夫人贺氏拉了坐在别间之中,虽然嘴上与人谈笑着,但心里却仍是在想着孙梅的事情。

“聂夫人年轻又貌美。且是难得的稀客,平日里真是请也请不来的,说起来咱们潘家与聂夫人也是有缘,可惜我往常随夫君往在县中,难得与聂夫人见上一面。谁想到却是与聂夫人一见投缘,恨不能结为姐妹才好。”贺氏这会儿满脸堆笑,像是那日里对聂晴的恨意只是崔薇记错了般,一个劲儿的恭维着她。上回崔薇在崔世财家里说的事儿转头被刘氏与她两个儿媳妇传了出去,这会儿村里的人都知道,这趟潘世权还托聂家的福。县里好些个人知道他家要与聂家办喜事儿,都跟了过来,其中有一位还与县令有关。平日里贺氏都巴结不上的,这会儿也随着一道过来了。

“潘夫人过奖了,我哪里当得起潘夫人这夸奖。”崔薇淡淡笑了笑,嘴里说了句客套话,一个姓郭年约二十五六。身段略为丰腴的妇人却是已经有些好奇的笑了起来:“聂夫人的名声如今咱们谁不知道了?我听说聂夫人之前在临安城也开了铺子的,不知是卖些什么东西。咱们几个平日里在铺子里买东西倒是有,可这开铺子倒真是没有,若是能得聂夫人教上几句,说不得我也能开间铺子,挣点脂粉银子呢。”

这妇人话音一落,贺氏等人好几个便跟着恭维起崔薇能干来。贺氏是巴不得今儿好好招待着崔薇,又将人给讨好了,也好给自家夫君谋个好的官职。潘世权有野心,可他到底只是秀才出身,底子并不高,家境虽然殷实,可这也只是在小湾村与许多村民们相比而已,在县中好些富户,潘老爷纵然是卖尽家中财产,也不一定能及得上人家一根手指头,这九品官儿看似威风,但若他没有门路,又没有本事,这辈子便只到这儿了。

聂秋染是举人,又与定洲知府的公子郎交好,这公子爷之前竟然还肯出面替他买地,便知两人关系不差,往后聂秋染若是得这位好友提携,恐怕前途不可限量,至少比起潘世权来说,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潘世权要想为自己打算,大的人他高攀不上,也唯有从聂秋染这儿开始找门路了。这也是贺氏恨聂晴得要死,而今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忍了心里的恨意替她操持的原因了。

“不过是开的一间小铺子,如今早已经没做了,若诸位夫人要想问我经验,我可真是没脸来说了。”崔薇笑了起来,贺氏几人还不肯信,又想再问,一个年约二十岁,穿着一身粉红缎子的年轻妇人便已经拿扇子摇了捂着嘴笑了起来:“那倒是,我听说聂夫人开的是间点心铺子,如今已经被临安城知府处的主簿夫人勒令关了吧?难怪不敢再开了,那样的贵人儿,哪里是咱们能得罪的起的!”

一句话说完,场中顿时便冷了下来。

崔薇虽然不愿意去炫耀,但也不愿意因为低调而被人踩在脚底下,闻言便吃吃的笑了起来,也学了那夫人的模样拿扇子捂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眉眼来:

“这位夫人说得倒是,当初我小叔子年轻不懂事儿,做那位刘夫人心里不大痛快了,但后来秦公子曾来信问我家夫君是否要再开店铺,只是夫君要一心读书,以备来年大考,不愿再因些许银钱而烦心,所以拒绝了秦公子的帮忙而已,毕竟功名为重,铺子为轻嘛!”她说完,笑着眯了眯眼睛,一边伸手撩了撩头发。

众人一听到那位定洲知府的公子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儿最后还专门来信询问,可想而知其与聂秋染交情是有多好,当下贺氏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众人也越发恭维,那位脸上还了些嫉妒的夫人勉强笑了笑,也不敢再开口提这事儿,反倒是说起其它的来。

崔薇坐了一阵。也懒得跟这些女人比来比去,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如今天气这样的热,屋里闷得早就受不了了,可那些妇人却仍涂脂抹粉的,一股腻得令人难受的香粉儿将整个屋子都弥漫了。崔薇一出房间便坐在了走廊下不敢随意乱走动,上回在潘家遇见那样的龌龊事情,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这回哪里敢乱走,便是坐着无聊。也比等下再闯到什么地方,瞧见一些不该瞧见的事儿来得要好。

贺氏倒是派人出来唤了崔薇好几趟,崔薇只推说不适。勉强留在潘家坐到晚饭后,这才跟聂秋染一块儿回去了。聂家要办三天的流水席,因此这几天两夫妻倒是都要忙,一直要等到聂晴跟随贺元年去了县里时,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第二天崔薇特意早早去了聂家。没有发现孙梅的踪迹,聂家里人来人往的客人不少,一大早的孙氏便有些不大痛快的站在院里骂着孙梅,听说她是病了,而且病得还挺严重,现在躺床上几乎都快下不来了。众人都忙着,也没哪个给她请大夫的,孙家人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不过在聂家有喜事的当口,孙梅却是病了到底是一件触霉头的事儿,赵氏也只能怪自己女儿不争气,偏巧赶在这个坎儿上,因此也不好替她出头。

孙氏越发骂得厉害。可孙梅却根本起不了身。聂晴要回门那天崔薇特意去看过孙梅一回,她脸肿得都已经发亮了。脸上带着潮红,一副正在发着高热的样子,却偏偏捂紧了胸口,不敢去请大夫。崔薇站在床边看着已经脸有些发泡变形的孙梅,沉默着说不出话来,那头聂秋文倒是端了碗汤药进来,搁在一旁的大柜子上了,这才冲崔薇道:“大嫂,你坐吧。”

崔薇犹豫了一下,这才坐了下来,看着孙梅皱着眉头,一脸痛苦之色,纵然是在昏迷中,她却是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 嘴唇开得裂了开来,一边摇着头,嘴里喃喃的喊了出来:“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不能,被人知道…”崔薇脸色顿时变了,那头聂秋文却没发现她的异样,一边端了药碗拿了勺便喂孙梅,一边崔薇就已经冷冷道:“她这样已经说几天了?”

“从聂晴成婚那天就这样了。”聂秋文端了药碗拿了块竹片插进孙梅嘴里,端了药碗便朝她嘴里灌了进去,脸色平静道:“从晚上就已经开始喊疼,又开始说胡话,我娘说她是被冲着了,准备找个神婆替她医治。”聂家人都不明白孙梅嘴里一直不停的喊着杀了你,不能被别人知道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可唯有崔薇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本来还觉得孙梅一个女人落到现在这样的结局多少有些可怜,但现在听起来,她恐怕是对自己生了杀意!

第二百九十九章 露出

崔薇心里又惊又怒,一下子站起了身来,聂秋文本来还拿了块帕子替孙梅擦着嘴,屋里一股浓郁苦涩到令人呕吐的中药味儿,他回过头来看着崔薇冰冷雪白的脸色,一边有些惊讶道:“大嫂,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崔薇强忍了心里的怒火,站起身来,一边与聂秋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只是过来看看。”她说到这儿,又犹豫了一下,想到聂秋文近来的变化,聂秋文额头上之前被她打出来的一条口子现在已经结了疤,原本还带了稚气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中看起来多了几丝沉重与凝重,崔薇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又摇了摇头,将到嘴边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进去,一边道:“我先出去了,恐怕再过不久聂晴就要回来了,我瞧瞧外头饭做好了没有。”

聂秋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点了点头,崔薇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出去了。外头孙氏阴沉着一张脸,看到崔薇从孙梅屋里出来了,脸色便有些不大痛快:“一个二个的不是装病便是偷懒,今儿是聂晴回门的日子,莫非煮饭烧菜这事儿还得要我一个做婆婆的来干了不成?”聂家做流水席三天,从聂晴出嫁前一天算起,到现在早就已经完了,孙氏一向又养尊处优的惯了,家中有事以前一向是聂晴两姐妹做。而聂明出嫁之后便是孙梅跟聂晴二人做,现在孙梅倒了床,聂晴又出嫁了,孙氏现在没个使唤的,自然便只有喊崔薇了。

只不过是些热饭菜的工作,崔薇也懒得跟孙氏计较,饭菜都是现成的。前些天办流水席了剩了不少的菜,现在只要拿出来热一下便成了。只是现在天气热,正值七月,前两天留下来的一些饭菜根本吃不得了,就是昨儿新做的好些肉也酸了,崔薇干脆全倒进馊水桶里,她这样的动作引得原本从在院子中等女儿一家回来的孙氏顿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一边骂着她败家子儿,一边虽然不想做饭,可又看不得崔薇那样大手大脚。只好自己去弄饭菜了。

难得好心一回,可孙氏还不领情,崔薇也不做了。由得孙氏自个儿去折腾,只进堂屋里坐着,这一举动又引得孙氏不舒服了起来,骂骂咧咧好一阵,直到与聂秋染正说着话的聂夫子不满了。喝令她住嘴,厨房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聂晴两夫妻二人是直到太阳都出来了,农家里好些人在地里都已经做完一轮活儿了才回来的。孙氏早饭早就已经热好了,等得颇为不耐烦,看到贺元年引了聂晴进来时,她心里一把火气便涌了出来。不阴不阳的便道:“姑爷两人回来得倒是会掐时间点儿,都是一个村儿里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给耽搁了。若是来不及,也不事先让人过来打声招呼。”孙氏一大早热了饭便等着聂晴夫妻俩过来,可谁料等到这个时辰点了,聂家人还没有吃早饭,这夫妻俩都快掐着午饭时间点过来了。

不止是孙氏有些不快。那头聂夫子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崔薇看了看聂晴两夫妻。才嫁过去三天时间,可她看聂晴时倒像是多了些陌生的感觉,刚成婚的妇人,可聂晴脸上不止没有欢喜与娇羞,反倒带了几分苍白与憔悴,贺元年则是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两夫妻过来手上竟然连半点儿回门礼也不带!

这个时候的礼节崔薇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一般妇人若是成婚回门时,为了表示其贞洁与夫家对她的看得,是要备些回门礼的,乡下地方一般是备猪心、猪蹄与猪腰等各一对,若是讲究些或是有银的人家,一般都是送整猪到丈母娘家里,可聂晴这会儿竟然回门来一样东西都不带!本来开始时贺家表现得还挺看重这门亲事的, 可现在瞧起来,贺元年一脸的不快,聂晴对他甚至隐隐有些害怕的样子,倒是与陈小军夫妻俩看起来颇有几分的相似,这会儿崔薇心里不由涌出一丝古怪的念头来。

“丈母娘要是嫌咱们回来得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贺元年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之色。

孙氏没料到他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顿时呆了一下。贺家人之前要娶聂晴时可是一副巴心巴肺,恨不能跪地上讨好她的模样,这才几天时间哪,贺元年这小子竟然变得这样的快!崔薇看到贺元年的举动,不由想起陈小军头一回与崔梅回门时的情景来,心里顿时涌起一丝诡异的感觉来,当初聂晴自个儿不想嫁陈小军,又使了他来害了崔梅一生,没料到如今风水轮流转,最后聂晴竟然自个儿也变成崔梅那般的情景,看得崔薇心里一阵阵畅快。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氏先是有些不敢置信贺元年对自己的态度,接着又有些火大,叉了便指着贺元年骂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回门时竟然连礼也不带,潘家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去找他!”聂夫子在一旁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因此也没喝住孙氏,只任她指着贺元年骂。

那头聂秋染伸手将崔薇拉了过去揽在怀里,望着这边嘴角掀起一丝细微的笑纹来,屋里聂秋文听到动静,也跟着站了出来,聂晴低垂着头,身子跟筛糠似的站贺元年身后,贺元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边双手环胸,等孙氏话音一落,他顿时脸冷笑了一声,掀着嘴皮儿,怪眼一翻,表情便狰狞了起来:“老东西!给你脸不要脸,你非要闹是吧!你们家教出这样不要脸的女儿,竟然还敢问我要回门礼,我呸!”

贺元年一口唾沫喷到了孙氏脸上,孙氏没有料到他竟然这样嚣张,顿时吓了一跳!恶人自有恶人磨,孙氏本来很是气愤的,一向在家里也是嚣张无比的,可这会儿遇着贺元年这样凶狠的姿态,她竟然吓得倒退了一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口水,恶心得犯呕,却是不敢再张口了。

聂夫子听到贺元年这话,脸色顿时铁青,一边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了!”他这会儿心里隐隐涌出一团不好的预感来,忙看着一旁干呕的孙氏,一边忍了气,捏紧了双拳道:“有什么话,先回屋里再说,孙氏先去将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