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亮时,崔薇便已经令人将东西开始往外头摆了起来。阴流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队人守在周围,他更是亲自提了长刀站在一旁,阴云转了个身出去,不多时远处便响起了铜锣声,随着一嗓子喊布粥了的声音响起,吵醒了许多正挤在屋檐下,饿得要死不活的灾民们。

一大清早的,便被这阵铜锣声给敲响了起来,许多人听到那阵布粥了的喊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半晌之后,那声音走得越来越远了,才有人疯了一般的跳了起来,一边甩着自己耳光,一边惊喜的问道:“什么?布粥了?哪儿有大善人要布粥?”

“咱们家夫人慈悲为怀,感念诸人之苦,因此昨儿一晚没睡,特意熬了粥,深恐诸位饿了,因此这会儿正摆着哪!”阴云中气十足,虽然声音有些阴柔,但众人这会儿饿得昏了头之下,哪里会去注意这些,都惊喜莫名的朝阴云追了上去,许多人甚至各自端着自己的碗,一边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相互问着。

“不知大善人是哪一位?”阴云身后不多时便黑鸦鸦的跟了一大群人,放眼望去竟然连尽头都有些看不到,人那挤着人,肩并着肩,有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想要知道那好心的人到底是耍阴云冷笑了一声,早已经料到了这个问题,朝人群中的人看了一眼,又与人使了个眼色,这才笑道:“咱们夫人正是定洲通判,聂大人的夫人。聂大人得上天眷顾,早就得了神喻。上天欲降灾,因此焦心无比,散尽家财,且又四处挪借。又幸得长平候爷帮忙,才挖了河道,使得水患小了不少,只是聂大人心怀天下。深恐人力不及,因此又让夫人变卖首饰衣物等,换成银钱,买了米粮,就为了等着今天!”

一席话听得众人热血沸腾!许多百姓们忍耐不住跪在地上开始叩起了头来,嘴里不住的叫着聂大人夫妇万万岁。人群中那与阴云交换了眼色的人顿了顿,等众人呼啦一下子跪了一片时,又故意开口问道:“既然聂夫人早有准备,为何不早些时候将米粮拿出来。而非要等到现在?”那人是早就被阴流安排混进了流民中的。如今故意问出这话来。就是为了防止以后有人造谣。须知道现在崔薇拿出米粮来到底晚了些,现在人们各自听到有吃的当然是感激不尽,但就怕喂出白眼儿狼来。因此早早做准备,借这个一问一答的机会。将事情解释一下,到时只要人人都信了聂秋染夫妇心怀天下,往后便是有人再想造谣生事,那也是难上加难了!

“这话问得倒好!”这人一旦开了口,不少跪着的人也开始有些好奇不满了起来,阴云朝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看了一眼,冷笑道:“这天下可是皇上的天下,夫人虽然心慈,但总想着皇上会不理诸位的,因此才等到了今日。毕竟皇上大过天,要是皇上没有开口,夫人可不敢抢先这个头啊,诸位要理解啊!否则咱们聂大人与夫人问了罪,诸位说说,到时不是做了事儿,还要受责罚么?”

一些怀疑的人听到这儿,顿时都满面羞愧了起来,个个都低垂着头说不出话来,心头却是将皇帝又恨了个够!

是啊,这天底下是皇帝的天下!可偏偏皇帝却不管自己这些平头儿百姓的性命了,反倒要使聂大人夫妇背这个风险,如今更是要给自己等人一口吃喝都得要有可能被皇帝拿入牢中问罪,这世上哪儿来的这样的道理啊!流民们心头又是感激,又是羞愧,还有些气恨,一边站了起来,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喝道:“咱们保护聂夫人!谁要是想对聂夫人不利,那咱们就是不要命了也要保护她!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拿不走!”

人群中那刚刚开口的人与阴云又交换了个眼色,这才跟着一起高声呼喊道:“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可是聂大人救回来的!若是定洲没有聂大人散尽家财而挖那几条河道,咱们早在定洲时便该死了呀!乡亲们走时也看到定洲的情景了,如今房屋田舍都被淹了个干净啊!聂大人救了咱们的命不说,如今还想得如此周到,若还因为咱们之故,聂夫人还出了事儿,咱们还是人不?回头有面目去见地底下因水灾死了的亲人没有?”

一席话说得众人激情澎湃。看着功夫差不多了,阴云也不多说了,只要流民中有他们的人帮着传消息就是了,有时越说得多越是错,倒不如任他们自己传,反倒什么都能想像得出来,比如说聂秋染乃是天上星君下凡救世的故事。

等到一大群流民一窝蜂般涌入了崔薇临时买的小院子门口时,那里早已经有人开始摆了摊儿,果然是在施粥了。那粥还是热的,许多人端着粥时,顿时个个都激动得眼泪直流,下了这样久的雨,天气阴冷潮湿的,还能喝到一口热粥,果然像刚刚那位大人所说的,聂夫人一宿没睡,都在替他们忙活了!

崔薇神色疲倦,许多人因为心里感激的缘故,倒也不像平时大家口中传说的那样暴虐了,反倒是都极有规矩的排着队,领了粥之后三两口喝完稍微填了些饥火,便坐在一边,将碗递给别人再去装粥。许多人甚至自觉自愿的开始帮着忙布起了粥来,十来桶的粥很快见了底儿,幸亏厨房里已经又有丫头在帮忙着,煮了几大锅提了过来,甚至不多时还送来了蒸好后倒在大笼子里面的馒头。

这下子一人领一个馒头再配粥倒是能勉强填饱肚子了。许多人吃完了东西也没走,反倒是想着之前众人所说的,不能吃了东西便将麻烦留给聂夫人这样的好人,因此都自觉自愿的守在了崔薇院子周围,开始替她站起岗来。这些流民恐怕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了,这样多人站在房子周围,直将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的。

早晨顾家的家主在听到了女儿顾宁馨所说的事情时,认为此事极为严重,因此一大早便进宫,准备邀功去了。正德帝一听到崔薇早回了京中,他最近将聂秋染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早恨不能拨之而后快,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聂秋染名声太大了,功高震主,甚至已经威胁到他地位与名声了,正德帝自然不能容忍,说句不客气的话,聂秋染虽然挖了河道有功,又救了如此多的流民,可若是用自己的江山地位来换,正德帝还是希望这些流民死了算了!

这会儿他正是恨得头疼难忍之时,一听到顾家老头儿的话,顿时咬牙切齿了!看来这聂秋染早有预谋,甚至将自己的妻儿都送入了京中,这厮实在太过狡猾了,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心眼儿如此多,且这样胆大包天?既然现在聂秋染名声大了,自己也要让他投鼠忌器才好!

之前正德帝还看不惯聂秋染不肯享受了美人儿恩,将顾宁溪拒绝了,反倒只守着那崔氏一人,认为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倒真是感谢他儿女情长了,他若不是为了崔氏的安危,如何会早早儿的将她送回京中?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将崔氏拿捏了,不愁聂秋染不乖乖听话。就算聂秋染舍得下这个妻子,可他让自己吃了这样大一个闷亏,自己也得好好儿还他一份礼物才好!

正德帝心头打着主意,满脸痛快的提笔写了封圣旨,令自已身边的大太监苏全与顾老头儿一块去送信!

此时崔家院子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住在附近的人也不敢出来了,深怕一出来便跟一些京中其它贵族一样的下场。正德帝也知道如今外头世道乱得很,因此虽然对于这事儿十分重视,想要将崔薇请进宫中去软禁起来,但他也怕外头遇着流民,到时事情不好办,因此派了苏全出来时,还派了一队羽林军和他与顾家主一块儿。世家贵族被洗了几家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这些人平日里个个他不好下手,否则早就不愿意让大庆朝养着这群废人了,如今借了流民的手将这些人处决,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这一队羽林军大概五十人左右,苏全与顾家主一块儿浩浩荡荡的过来,一路威风无比,但不知为何,沿路的大量流民也在跟他们一块儿前往顾宁馨所指的地方,苏全心头有些诧异,但却不以为意,更是趾高气昂的抬起了头些,沿路的流民都警惕的朝着这边看,不时交耳轻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表情十分的古怪。

苏全领了五十个羽林军到了顾家主所说的那条街道时,顿时被吓了一跳。这街道由里到外几乎已经堵满了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并着人头,恐怕如此粗略估计,这里最少聚集了万人以上!苏全被吓了一跳,连顾氏家主也脸色有些发白。苏全平日里在宫中,侍候的是皇上,见到的宫人哪个不因为他是总管而毕恭毕敬的,何时能跟这些普通人挤在一块儿,尤其是这些流民乃是自定洲一带逃命而来,一路逃命来到京中连吃的都没有,哪里又顾得上洗澡干净,这样多人聚在一起,那股味儿也令一向养尊处优的总管大人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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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民意

“顾大人,还望去替咱家问问,这里为何如此多流民聚集?”苏全声音尖利的挥了挥手,将手挡在了鼻子下头,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之色。

其实顾宁溪的父亲也闻着这味道想皱眉,哪里愿意替一个侍人跑腿儿。可苏全是正德面前最为信任的内侍,且因自己的女儿也时常因有他相助之故才如今这样得宠,因此也不敢将苏全得罪了,他们顾家当初因为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七王刘承之故,一直遭到正德帝打击,如今一个苏全正是顾氏家主要好好讨好的对像,听了他这话,顾氏族长顾延年只犹豫了一下,便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大总管有吩咐,我自然没有不从命的。”苏全点了点头,顾延年硬着头皮便上了前,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拦了个年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脸庞晒得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道:“劳烦问一下”

顾延年本来觉得自己低下腰与这些人说话已经是掉了格调,心中十分的不满,谁料他强忍着心头的厌烦与恶心与这人说话时,那人的表情看起来比自己嫌弃他还要重十分的样子,一脸恶心之色,朝地上吐了口痰就道:“稀了奇了!大家伙儿是灾民,饿得受不了,前来讨口饭吃也就罢!你这老头儿穿得光鲜,细皮嫩肉的,又肥头大耳,莫非也想学咱们,过来要饭的?”

一听这话,顾延年出奇的就愤怒了!什么叫细皮嫩肉,什么叫肥头大耳?他哪里肥头大耳了?再说什么叫要饭的?顾延年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那中年人便气愤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说我是要饭的,你们才是叫花子。要饭的!”

那中年人被他这样一骂,眼睛就眯了眯,突然转头振臂大喝了一声:“乡亲们,这老头儿骂咱们是叫花子。要饭的!你们说该怎么办?若是老天开眼,皇帝有法子,又仁慈爱民,咱们又何至于背井离乡不说,还妻离子散,如今被这些当官儿的说咱们是要饭的,叫花子?”众人一听到这话,顿时都怒了起来,个个嘴中开始骂起皇帝来。流民们有些失去了亲人。本来就痛苦不堪。原本以为到了京中那是皇帝老天爷住的地方,对于百姓不该不管的,可谁料来了之后前几天官府倒是能派些饭。可过了几天之后,官府竟然就说没有米粮赈灾了!

许多人心中本来就对官府不满了。这会儿见这老头儿穿着一身官服,看着就光鲜亮丽的,还带了一大群羽林军来,瞧着就不是善茬,众人想到了早上时有人耳口相传的,皇帝不准聂老爷救自己这些灾民的事儿,顿时许多人眼神就变了。

众人围了过来,顾延年刚刚气愤之下话就脱口而出,这会儿看到灾民们有些气得脸色扭曲,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顿时心中就有些泛怵了,却仍强忍着惧意,一边颤声道:“你们想干什么?”这些天来流民的凶狠他算是见识到了,一个个不要命似的,杀进大家族中看到女人就抢,若有人反抗,便一概打死,那手段不比官兵凶残到哪儿去,如同一只只恶狼般,现在看到这些人凶狠的脸色,顾延年是真有些怕了,往后退了几步,连忙道:“我身边可是有羽林军的,你们小心一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官兵,我们好害怕啊!”那刚刚被顾延年逮住问话的中年人突然间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冲他挤了挤眼睛道:“官兵可真是吓死人了,咱可是被官兵抓进牢中好几回了,再捉一次也无所谓,反正没有吃的,都是一死,你特么吓唬谁啊!”那人原本笑着说的,可突然间说到下一句时便变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凶狠了起来,恶狠狠的推了推顾延年的身体,推得他一个踉跄了,才接着道:“乡亲们,这些狗官欺人太甚,完全是要将咱们往死里逼!乡亲们说该怎么办!”

“打死他!打死他!”

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喊了起来,并且个个都朝这边逼了过来!顾延年是顾氏族长,且又养尊处优多年,当初顾氏乃是大族,哪个人看到他时不喊一声顾大爷的,可偏偏这会儿竟然被这些自己以往一向瞧不起的流民险些给打了!顾延年心中有些过不去,又有些恼羞成怒,可更多的,看着这些人凶狠的眼神时,他心中却是有些怕了起来。

一时之间情况有些失控了,众人都喊着要打死顾延年,苏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但顾延年乃是宫中顾宁溪的父亲,他已经被顾宁溪收买,也不好对她的父亲视而不见,而要是自己回去被皇帝得知顾延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人打死了,恐怕皇帝心中也要不痛快,因此连忙小跺了几步上前,一面将瘫软在地上的顾延年拉了起来,一面向愤怒的流民们陪笑道:“大家冷静一些,虽说如今有水灾,但皇上英明,如今”

“我呸!”苏全才刚刚开始说话,起了一个头而已,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一向长袖善舞,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他有本事若是流民们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冷静一些的。可谁料刚说了一句皇上英明,围过来的流民们便感同身受的愤恨了起来,都不约而同的朝苏全呸了一口口水。许多人不约而同的看着苏全,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般,齐声道:“英明个屁!如今咱们没吃的,没喝的,也没住的,皇帝老爷住在皇宫中,搂着女人,咱们还得睡在街上,如今你一张嘴就想哄人,你当咱们是傻的不成?你这家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乡亲们,一起打死他!”

苏全抹去了脸上的口水,恶心得恨不能也呸别人一口,但眼前看着这些如同没有边际一般的人潮。到底不敢乱来。其实他也不想说皇帝英明,但若是不这样说,回头哪儿有他的好果子,今日自己这辱算是白受了。若是一两个人吐他口水他还能抓出来打死。可如此多人,皇帝都不敢动手,他哪儿有那个胆子!苏全忍了心头的气,想到刚刚顾延年问话时那精瘦中年人开口所说的话,随即便顿悟了,以为这些人是觉得自己等人过来是跟他们抢吃的,所以才将他们当成了仇人一般。

想通了这一层,苏全连忙抹了把脸,也不敢去看自己身上了。连忙道:“大家误会了。咱家并不是跟诸位抢吃的!咱家乃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是奉了皇上之命,过来请聂夫人进宫的!”他一说完这话,原本热闹的场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苏全看着眼前这些人神色都变了。但却没有冲上来,只当自己说到皇帝时震慑到了众人。也以为自己的身份令人害怕了,顿时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又接着道:“皇上听说聂夫人不知何时回宫了,这外头也乱得很,因此想将聂夫人接进宫中,等到聂大人回京之时,再行问谈!毕竟聂大人私自进京,未得皇上召见,各位也都是明白人儿,知道这样不妥当的”

苏全一个人说了半天,周围的流民们神色越来越诡异了起来,却暂时没有一个人动手。

四周恐怕站了两三万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苏全一个人的声音的情景,看起来十分的诡异。苏全也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自己渐渐的也说不下去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笑了起来,大声道:“聂大人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又得上天看重,才知道咱们定洲即将有大祸发生,因此不惜自己穷困异常,也要替百姓们办事儿,听说还被皇帝老儿责骂了好几回,可聂大人却一心为民。”

接着有人便将话题接了下去,也跟着道:“不错!聂大人没有得到皇帝召见,便领着乡亲们先行一步出了定洲,离开了灾难处,自己则留在后头断后,如今定洲听说都被水淹了,咱原还不信皇帝是个罔顾人命的,如今听这位公公说来,恐怕是皇帝老儿怕聂大人功劳太大了,所以想他淹死在定洲吧,竟然不下旨召聂大人回来不说,还要处罚他。”

“聂夫人散尽家财,刚刚咱们瞧见了,身上半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哪里像咱们以前看到过的富家太太,这样换了米粮给咱们吃,皇帝老儿竟然要召她入宫!果然,早上我们听人说皇帝老儿想要咱们死,不肯让聂夫人救咱们,为了自己的位置,希望咱们去死呢,我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这话引得人群中骚动了起来,许多人看苏全等人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苏全激伶伶的打了个哆嗦,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人群便举高了手臂,大声喝道:“乡亲们!聂夫人可是为了给咱们吃的,才先行回了京中打点,要这样咱们连累了她,还是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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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四百七十四章 维护

更何况崔薇若是被拿入了宫中,这还有人赈灾么?现在一些富户个个都跟乌龟似的,缩在壳里,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哪个会好心的像崔薇一般伸出手来援助他们,给他们一口吃的。再加上这些人能活下命来,可全是因为聂秋染的原因,许多人一想到这儿,都不约而同的大声道:“咱们能活下来,全赖了聂大人之故,若没有聂大人散尽家财挖了河道救咱们一条性命,咱们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吗?当初咱们还骂聂大人扰民,可偏偏大人一言不发,如此好人,宁愿自己受责也不肯辩解几句,只默默做事,我瞧着这大人可比这些狗官强多了!咱们命是聂大人救的,现在聂夫人还因为为咱们准备吃食而被皇帝老儿抓进宫中,咱们还是人不?若聂大人回京,咱们能对得住聂大人吗?”

一席话引得众人都开始齐齐点起头来,这些人双眼通红,恨恨的盯着中间的几十个羽林军与苏全、顾延年等人,嘴里都齐声道:“打死这些狗东西!”

说完,一涌而上!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流民们早就已经恨正德帝对自己等人不管不顾多时,这会儿下起手来自然是没有轻重的,正好将气出在这个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身上。羽林军虽然大多都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不过若是以一对三还有可能,但区区五十个人,跟几万人相比,就是一人朝他们吐口唾沫,也够将他们淹死了。一群人齐拥而上,直将苏全等人揍得哭爹喊娘,满地乱爬不说,最后羽林军们也被打得极惨。许多打不到苏全与顾延年二人的,都将怒气发泄到了这些在流民们眼中,所谓的朝廷鹰犬的身上,直打得这些人个个不成人样了。许多人身上光鲜的衣裳都不知被哪个遭瘟的剥了去。

苏全倒还机灵,挨了打之后,强忍着剧痛脱了衣裳混入了人群中,找了个羽林军当垫背的躲在下头了,而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羽林军来了五十人,恐怕有三十人都被这些愤怒的流民们打死,而剩余的一些也是重伤倒地不起!

出了一场气,众人这才渐渐散了开去。又自发自动的开始在崔薇家附近开始巡逻了起来。苏全一直等到人走光了。快到傍晚时,才跟一些同样装死的人爬了起来,场中人东倒西歪的。很多人模样都认不出来了,他心头又痛又恨。却要找顾延年在哪儿,否则这样回去交差,事情没办成不说,恐怕还要遭皇帝处罚。

顾延年这会儿被打得不成人形了,若不是看他身形,苏全还真不能将他给认出来,被打得脸庞变了形就不说了,脸上胡子和头发都被抓了大半,简直是惨不忍睹。而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气息了!苏全心头害怕,连忙招呼了那些刚起来的羽林军们,抬起了顾延年的尸首,准备回宫告状去了。

阴流站在屋顶高处,看了苏全一眼,阴笑了一声,索性跳了下来。他本来身手就高,苏全等人也是白天时被揍得太惨了,这会儿就是知道有人过来也不敢反抗,剩余的人们看着倒在地上死得凄惨的同伴,个个都心底发寒,早被吓破了胆子,阴流轻松就将人给制住,除了苏全被喂了一条顾宁馨吃的那样水晶虫子之外,其余的人个个都吃了一个乌漆抹黑的东西,阴流又对他们叮嘱一番,才将惊魂未定的苏全等人放开了。

崔薇在外头呆了一天,这会儿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似的,她昨儿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又担忧丈夫等人,因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看起来憔悴得很,这会儿好不容易外头的流民安置住了,一些人也开始尽量搭起帐棚,个个更是将崔薇看得如同天神一般,感激不尽了,崔薇才回了屋中。热水是烧好了的,趁着还没送过来的功夫,碧枝轻轻拿了美人儿捶在她双腿上敲打着,崔薇揉了揉脑袋,一边坐直了身体开口道:“你先下去歇着吧,今儿大家都累了,哪里用得着你现在还来侍候我的。”

碧枝心下感动,听到崔薇这样说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奴婢这样哪里算累的,幸亏也就跟着夫人才有这样的日子,听说别人家许多的下人现在都”许多被流民抢去的女人现在还不知道心里该如何难受法,碧枝说这话也不止是完全为了讨好崔薇而已。崔薇听她这样一说,便叹了口气,这世道乱了,流民看着可怜,其实对女人来说,也极为可恨,但自己只有这点儿能力,只能尽量护住自己那块儿地方就是。

“哪里说得到这些,只要我还好着,你们便差不了,赶紧下去睡吧,明儿要做的事情多得很,那洗澡水给我放好了,也不用再守在这儿了,今晚大家都睡。”碧枝也知道明儿事情还不少,因此崔薇这样一说,她也没有再多讲,点了点头,果然就出去了。

等她一离开出去烧水,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照得十分明亮,崔薇在一旁的热水盆里拧了帕子搭在脸上,感觉热气钻进自己脸上的毛孔里,似是整个人都放松了大半。正在此时突然间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又响起了一个女人的痛吟声,崔薇一下子将脸上的帕子扯了下来,就正好看到阴流正大踏步朝屋里走了进来,见到崔薇正写着脸时,不由有些尴尬,连忙低了头下去:“可是属下打扰了夫人?”

崔薇摇了摇头,将帕子扔回盆里,这才开始打量起趴在地上的人来,头发披散得满身是,倒是将脸给挡住了,屋里灯光因刚刚有人进来之故,正不停的摇晃着,照在那长头发的纤细人影身上一阵明亮一阵暗的。

“夫人,这贱人竟然敢将夫人回京之事外泄,属下如今将她给带来了,若夫人没有其它吩咐,属下必定让她生不如死!”阴流这会儿实在是气狠了,罗玄将他们派在崔薇身边,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险些连累了崔薇性命,他哪里忍受得了,别说这个岔子不小,万一崔薇因此而出事,恐怕主公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中年人一想到这儿,越发气恨了些,狠狠又踢了顾宁馨一脚,一边又道:“主公如今所开的青楼里,正好少了这样的货色,若是挑了手筋,送到西凉去,少不得还有些用处!”

早在听阴流说起要让自己处罚又说将自己回京之事外泄,崔薇便猜测着恐怕是顾宁馨,没料到她这会儿听到阴流的话慌乱之下抬起头来时,一看果然是她。顾宁馨一听要将自己送去当妓女,顿时慌了,她连给权贵人家作妾都不愿意,如何又肯去当比那还低贱百倍的女人,当下心里恨得滴血了,却不得不跪着叩头求饶:“聂夫人饶命,我不敢了,我,我鬼迷心窃了,我不是故意的。”

崔薇却没理她,要说这事儿她最恨的是谁,显然不是顾宁馨而是现在还关在屋子中要死要活的那一个聂娇!占了自己女儿的身体,又享受着自己的疼爱与聂家的好处,不干些好事儿便罢,怎么也不该像她那般吃里扒外,如今将事情泄露出去,若是自己跟霖哥儿死了,是不是对聂娇来说还要好一些?她正好喊着顾宁馨做娘,从此像她说的那样,她爹只喜欢顾宁馨一个人?

便是养了个小猫小狗的,这样长时间了都该生出些感情来,可偏偏聂娇就养不熟!崔薇心里发冷,理也懒得理这跪在地上求饶的顾宁馨一眼,反倒转头盯着阴流道:“阴先生,怎么把她也给抓来了?顾家那边”

“夫人放心!”没等崔薇说完,阴流便已经笑了起来:“那姓顾的老头儿已经死了,如今正抬回去准备着丧事,顾家乱成一团,她不见了,不过是一庶女,谁能发现?”

虽说阴流所说的话是事实,但也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些,顾宁馨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与复杂,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崔薇却是听到那顾家那老头儿死了,有些吃惊,还没开口,阴流就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把今日白天时正德帝过来宣旨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早上时宫中那姓苏的老不死的过来了一趟,被流民给打得半死不活的回去了,那姓顾的老头儿也因此丧了命,所以这顾八娘,谁会管她死活?”这中年人一说到这儿,心里才觉得痛快了些,又忙道:“如今咱们还有一些粮食等,虽然这些流民不少,但若是省着一些,一时半个月的也能支持,一旦等到郎君回来,夫人便安全了。”聂秋染早猜到有水患的事儿,哪里有不准备粮草的,事实上他与罗玄一道暗地里准备了整个大庆朝百姓能吃一整年的粮食等物,到时如此功勋,正德帝拿他有何办法?恐怕就是想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能坚持过这一段时间,那便安全,想来正德帝也该担忧聂秋染名声之事,因此就怕这段时间出差错!

崔薇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口说话,外头突然间碧枝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也没管得上跪坐在地上的顾宁馨,一边慌乱道:“夫人,不好了,大娘子说她要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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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心意

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着怕往后的生活,偏偏聂娇还在闹腾着这些,实在是让崔薇厌烦不已,一听到这儿,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转头朝阴流看了一眼:“阴先生,让你见笑了,你稍等一些!”阴流连忙摇了摇头,直道不敢。其实崔薇说到这儿,其实心头已经有了打算,冷静的冲碧枝吩咐:“将她给带过来,既然她要死,我这个生了她的娘也该好好问问,看她准备要怎么个死法,才能对得住我!”

不知为何,碧枝一看到崔薇现在这样平静的神色,心里便直打哆嗦,嘴唇动了动,这才轻应了一声,刚转身出去,就又听到崔薇幽幽道:“将人带过来了,你们就守在外头,也不必进来了。”碧枝轻应了一声,低垂着头倒退了出去。

顾宁馨脸色惨白,她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刚刚听到阴流肆无忌惮在她面前说起崔薇还有粮草的事儿,哪里有不明白他这是有了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已经是将自己当成死人了才会这样说的,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如今聂秋染已经功成名就,可以想像他回到京中,就是不称王,正德帝也非得封他一个王做不可,若是自己能再嫁给他,往后风光无限,看谁还敢小瞧自己!更何况只要她能等到聂秋染回来之时,当日聂媛曾与她说过,自己是她的娘,她会帮自己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聂媛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凶狠,反倒是对自己另眼相看,但不知为何,顾宁馨就是相信她的话,那小孩子喊她娘时的眼神实在太真诚了。她说的话也没错,自己容貌美丽,天下少有,当日在小湾村时,聂秋染也是看了自己一眼的,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看顾宁溪那样的,若是等他回来,自己一定能活下去的。

一想到这些,顾宁馨既是感觉怕死。也是感觉不甘死,她更怕死了之后再也过不上梦想中的生活,因此连忙叩起了头来:“聂夫人,求你饶了我的命,饶了我吧。看在小娘子的份儿上…我可以替你劝她,不要死,聂夫人”顾宁馨声音娇娇滴滴的,又带着哭音与哀求,听得人心里都柔软怜惜了起来。

只是偏偏她求错了人,也说错了话。

崔薇一听到她求情时提到了聂娇,顿时冷笑了起来:“我的女儿。竟然要看在她的份儿上饶了你。还要你替我劝她不死,真是我生的好女儿。”崔薇叹了口气,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来。聂娇如今身体里住的不知是哪一个,既然她不能将自己当成娘。又是杀了自己真正女儿的凶手,纵然是现在用着自己女儿的身体,可她也依旧不是自己的女儿,光听她嘴中所说的那些话。便知道了。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永远不可能跟自己同一条心。既然如此,她不愿认自己做娘,那她也当自己女儿早死了。

“聂夫人”

“她要死就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劝她活命?”顾宁馨本来还想哀求的,但一听到崔薇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极为震惊的坐起身来,抬头盯着崔薇看。她这是什么意思?聂媛可是她自己生的女儿,莫非她连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了?顾宁馨这会儿太震惊了,又怕自己没了聂媛作仪仗,到时崔薇真要弄死自己,她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而这会儿外头传来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身影拧着裙摆就跑了进来,后头碧枝听话的将门给关上了,聂娇一进来本来就想朝崔薇冲过去的,谁料看到了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顾宁馨,顿时跑了过去,娇声唤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唤顾宁馨做娘,崔薇心头更冷,原本有的最后一丝不忍也都烟消云散了,嘴角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盯着眼前的情景看,只是虽说她表情平静,但心中到底还是乱得很,伸手想要摸茶杯时,手不停的在颤抖着,崔薇感觉到了这情况,缩回了手来,死死的捏在了掌心中。

“你这贱女人,你想对我娘做什么!你信不信我让我爹杀死你!”聂娇恨恨的盯着崔薇看,一边想拉顾宁馨起来:“娘您起身,您怎么能跪她”

顾宁馨这会儿看到崔薇的表情,顿时吓得浑身都僵硬了,哪里敢动弹,只不住摇头,嘴里轻声道:“聂姑娘,我真的,真的不是你娘。”她现在还没嫁过人呢,也没有与哪个男人有过苟且之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顾宁馨一边说着,一边聂娇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来:“娘,您不要媛儿了吗?媛儿会很听话的,媛儿是娘的媛姐儿啊!”小女孩这会儿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确实可怜,但崔薇却心头越发冷,听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媛姐儿,虽然早知道她不会是自己的孩子,可现在看她自己承认,依旧是双腿不住哆嗦。

“聂姑娘你别说了”顾宁馨越来越害怕,一旁阴流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来,他怎么也不明白明明是聂秋染的女儿,也是崔薇生的,怎么会唤别人做娘,这小丫头出生当日,自己还代表了罗玄出来送过礼物的,也曾亲手抱过,是与聂霖同胎被崔薇所生的,明明是叫聂娇,现在怎么又说她是聂媛,还唤顾宁馨娘?

“我瞧到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既然你们自认是母女,那就去死吧。”崔薇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本来想镇定一些,好好儿解决了这事儿,不过看着明明是自己生的女儿,却偏偏因为骨子里被人占了缘故,竟然唤别的女人做娘,心中的滋味儿真是五味澄杂。

她这样一说,不止是顾宁馨慌了,连聂娇也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想死?我成全你了,让你们母女二人死到一块儿。”崔薇也没有看她,越看只怕自己心头越难受,只冲阴流道:“阴先生有没有法子让一个人看着似死了,但其实却只是昏迷着,如同一个活死人般,不能动弹也不清醒,没有意识的?”她想清楚了,既然这个自称为媛儿的少女不是自己的女儿的,那么她也不忍看自己的女儿身体被别人占据了,可同样的,崔薇也不忍心把自己的女儿杀死,因此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出来。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吃了一惊,聂娇脸色这苍白的,一面道:“我不死,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她前世被孙氏灌过毒药,那死的滋味儿很难受,很痛苦,她不愿意去死!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死了有多可怕,她好不容易才能再醒过来,她不死!聂娇一面摇起了头来,崔薇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一股怒火忍都忍不住。

既然她不想死,自己的女儿又何其无辜,她怎么又会想死?崔薇本来不想多说,也看得出来这自称为媛儿的少女恐怕就是附身的东西,也应该前世时年纪不大,或是阅历不深,她虽然恨这自称为媛儿的少女,可她也同样的不想看到她,偏偏这媛儿现在竟然说出这些话来,崔薇心里的痛苦与难受再也忍不住,哪里看得聂娇现在的模样,冷声就笑道:“你不死?刚是谁嚷着要死的?你爹不会放过我?你这身体还是我生的,若是你口中的爹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附了他女儿的身,你信不信他能扒了你的皮,叫你生不如死?”崔薇冷眼看了聂娇,又接着道:“你叫什么媛儿心里清楚,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你要死便赶紧死快一些,想来威胁我,恐怕打错了主意!若是聂大哥知道你干了什么,呵呵。”

崔薇笑了起来,聂娇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那种惊惧之感,使得原本还对于崔薇话觉得如同天方夜谈的阴流与顾宁馨二人不由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本来鬼神之说此时人便是相信的,可那都只是别人传说,事实上什么神啊仙的众人一眼儿都没有看到过,这会儿崔薇竟然说自己的女儿是孤魂野鬼,阴流也觉得崔薇是在开玩笑,本来是想笑的,谁料看到了崔薇脸上的冷色,顿时笑意便凝住了,又见到聂娇眼中的惊骇与震撼,像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看穿了一般,顿时后背就凉了起来。

“你说谎!爹是我的,他怎么会杀我?你才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你这贱人!我娘是顾宁馨,我是她生的,爹最疼的就是媛姐儿,他只有我一个孩子,以后聂家是我的,我要杀死祖母!我恨她!恨她!她杀我,她杀死我了,爹,救我,爹救命!”聂娇先是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接着又捂了脖子开始大声尖叫了起来,像是被人掐了脖子的火鸡一般,声音凄厉而又惶恐,听得人心寒,什么是她杀我,聂家只有一个孩子,还要杀祖母的,这模样若说她不是中了邪,恐怕在场中人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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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已绝

阴流胆子虽然一向很大,也没少帮着罗玄做些伤天害理的龌龊事儿,他事实上是鬼神不惧,人畜都不怕的,但说着是不怕,可真看到聂娇这模样,依旧是令阴流嘴角抽搐了起来。头一回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以前认为自己神鬼不惧,那只是因为没有看到过神鬼,如今看到了一眼聂娇像是中邪的情景,果然有些令人鸡皮疙瘩都涌了上来!

崔薇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来,看着顾宁馨被吓得脸色惨白,这可是比刚刚她向自己求饶时还要吓得多的表情,聂娇一面紧紧抱着她,她一面就想赶紧躲了开来,看得崔薇心头又是难受,又是想笑。

“阴先生,就想个法子,让她安息吧。”崔薇叹息了一声,说出自己早就有的主意:“我舍不得我的女儿,但也不想看到害了我女儿的人在我面前唤别人做娘。”她准备让聂娇永远的安睡,至少可以自己欺骗自己,女儿只是睡着了。只是暂时她不准备真将聂娇给弄沉睡,她要先问问聂秋染再说,毕竟聂娇是两人的女儿,而且这名叫媛儿的口口声声喊聂秋染做爹,并说顾宁馨是她的娘,崔薇也想问问看聂秋染这事儿要怎么说,或是由聂秋染来跟这名叫媛儿的姑娘说,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就让她睡到等聂大哥回来之时吧!”崔薇话题一转,原本聂娇还以为她要杀了自己的,心中还极为害怕,可这会儿一听到她说等到聂秋染回来再处置自己,顿时聂娇便笑了起来。她自己是知道聂秋染现在有多喜欢这个名叫聂娇的小丫头的,以前的自己是聂媛时聂秋染从来不曾这样抱过她,现在的聂秋染这么喜欢她。自己又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一定不会杀自己的!女人对于聂秋染来说算什么!

虽然这会儿已经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但聂媛仍是相信,自己在父亲心中是一样的,崔氏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就算告了状,自己只要说自己是聂媛,是爹唯一的女儿,他一定能知道的!

一想到这儿。聂娇冲顾宁馨甜甜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腻声道:“娘,媛儿先回去了,媛儿等爹回来,打跑坏女人!娘一定要等媛儿哦!”她奶声奶气的说完这话。又调头看着崔薇,恶狠狠的道:“你小心照顾我娘!否则我可不会饶了你性命!”

谁不饶谁还不一定呢!崔薇懒得再跟她多说,直接招了手唤碧枝进来,也懒得打她了,反正过段时间她便知道厉害,现在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把她给我好好看着,不准给吃的。只给点清水,现在粮食珍贵,聂娇那边也少些下来,只留条命就行了。我倒要看看,聂秋染回来了,会把我怎么样!”崔薇招了手让碧枝等人进来,大声吩咐了一句。聂娇一听这话。气得脸色涨红,嘴里开始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你这恶毒的贱女人。你这遭瘟的,你不得好死”她嘴里噼里啪啦的,崔薇听起来怎么就跟孙氏骂人时那样相像?这姑娘口口声声喊着聂秋染是她爹,莫非是什么时候聂秋染真背着她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碧枝等人听到聂娇这样张嘴便骂,虽然之前就已经听到过她骂自己亲娘为贱人,可如今看她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却如同乡里大人一般诅咒,顿时无比吃惊,这聂娇骂自己亲娘也就罢了,只当她鬼迷心窍被一个顾宁馨迷得连亲娘也不认了,但这些乡下里的话她怎么能想得出来的?要知道聂娇可从没在乡下呆过啊?当初未满周岁时倒是在乡下里住了一段时间,但侍候她的奶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又不是什么粗俗野蛮的,这样的话她怎么会说的?

阴流刚刚在屋里听到过了,倒是知道聂娇是被崔薇说的鬼上身了,开始他还有些惊疑,但如今看来这姑娘自己都承认了,恐怕说的不假,只是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却令阴流有些好奇了起来,可他却没有开口,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他都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知为什么,崔薇却很是淡然的样子,甚至还敢出手对付她,果然不愧是自己主公的姐姐。

将骂骂咧咧的聂娇带了下去,也将惶恐不安的顾宁馨也弄了下去,崔薇心头窝着一把火,若不是想等聂秋染回来,她这会儿便忍不住想要先让阴流对聂娇下手了。幸亏如今事情接踵而来,很快的,崔薇已经没有心思再想聂娇的事情了。那日顾延年被流民打死,虽说法不责众,但正德帝其实心里对于聂秋染是很火大的,死了一个顾氏老头儿他不在意,但对于崔薇,他却很想弄到宫中来,往后让聂秋染投鼠忌器。

如今聂秋染名声太大了,已经稳压过了他这个皇帝,正德帝心中哪里能容易自己的位置与名声被人分享,更何况这些流民也太过无法无天了些,连羽林军也敢打!接下来两天,正德帝又派人过来了一趟,先是派了五百大军前来。这些人虽然已经不少了,若是驱散两三千人那是已经足够了,可偏偏这些流民何止两三千而已,两三万都不止了!众人这会儿在崔薇家中四周住了下来,个个安营扎寨,每天有吃的,有喝的,还有阴流那厮时常派了阴云前去给众人不时唠叨几句聂秋染夫妇的好处,一时间使得流民们对崔薇感激不尽,也都想着若是能在这边住下来,有吃的有喝的,往后等到定洲水患退了,再由聂大人安排着重新安家落户,自然心中对于崔薇更在意了些,许多人组成队伍,自发自动的开始在崔薇家周围巡逻了起来。

正德帝派来的军队一过来,众人想到这些人是想要自己命,让自己等人没吃没喝,想要把自己等人活活饿死的,自然对这些朝廷的鹰犬不客气,来一对打一双,来多少流民们全部都揍了回去!虽说羽林军是正规受过训练的士兵们,本来照理说这些普通百姓不该是他们对手的,但这些流民尝过挨饿的滋味儿,都怕崔薇被捉进宫中去了自己等人没得吃喝,再加上聂秋染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如此种种之下,自然敢为了报答崔薇跟这些羽林军拼命!

一个只想完成皇帝的交待,一个则是为了往后拼命,自然气势便不一样了。再加上流民人数众多,一拥而上便是没有章法的打架也够让人喝一壶了,因此几天下来,正德帝派了两拨人去,死伤倒是有,可是偏偏崔薇的影子都还没能瞧见,自然险些气炸了肺!

这样的情况下正德帝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想驱散民众,但他京中留的亲卫只得期门与羽林两支队伍,加起来也最多就一万人而已,如今折损了几百人,剩余的流民还渐渐再往京中赶,而一开始正德帝便赈灾早了,将这些人喂好了,粮食倒是散了出去,京中商人也恨他入骨了,可偏偏这些民众却早忘了他赈灾时拿出来的粮食,如今只守着那个崔氏,让她捡了个便宜!正德帝这会儿气得要命,大庆的主要军队几乎都在西凉那边,就算是现在要调集人马,最少都得等到三个多月后军中人马才会到来,虽说如今早送了信儿出去,可算算时间最少也要到明年初大军才会到来。

正德帝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今他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其实心头的担忧不比崔薇少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聂秋染其实也担忧远在京城的妻子,一路领着定洲与江淮一带沿海遭了灾的难民们朝京中赶,这些人一路上除了一些老弱病残以及幼小的孩子外,其余青壮年被聂秋染以保护弱小的名义集合了起来,成为他一支亲卫队伍,大约有两万人左右。大庆朝因连年都要与西凉外的蛮族开战,因此每隔几年便会征兵,如今能在十几万人中征出两万人,聂秋染已经很是激动了,他其实怕正德帝狗急跳墙不管不顾冲自己一家下手,因此才有了这么一个后着,一路急赶不敢停歇之下,总算在十一月初时,比众人猜测中早了半个月的时间,聂秋染领着人回到了京中。

如今聂秋染领人一回来,正德帝便知道大势已去。

聂秋染带回来的不止是人口而已,还有大批的粮草,人群在京外驻扎了下来,一路熟门熟路的开始安营扎寨了起来,聂秋染早就担忧妻子,等众人安顿下来之后,便让罗玄守在外头,罗玄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聂大哥,我也想回去瞧瞧姐姐,不如我跟你一块儿吧。”

外头这样多人,聂秋染只准备带小队人马回去,罗玄本来就粘崔薇粘得紧,带他回去,不就相当于带了个碍事的么,一听罗玄这话,顿时似笑非笑:“我先回去一趟有什么,反正你姐姐跑不了,我先回去瞧着,免得皇帝真急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可是后悔也晚了。”那里头有他的妻子,有儿女,聂秋染是连半点儿心都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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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全说

罗玄一听聂秋染这话,脸便阴了下来,一身煞气:“若真是那样,我便刨了刘家的祖坟,让他生不如死!”话里满是戾气,不过虽然这样讲了,但罗玄也没有再说什么,仍是老实的守在了城外,眼睁睁的看着聂秋染领了人,飞身上马准备进城里去了。

这会儿天色虽然还未晚,但因为城外来了黑压压一片如此多人,守城的人早就吓到了,早早儿的便将城门给关上不准人进来了,聂秋染领了人一路冲过去,那站在城楼上的一个士兵瞧见这情景,吓得脸都白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聂秋染身边一个肤色微黑,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裳,浑眉大眼的女人便已经大声道:“主公,冲进去吧!”看着聂秋染时眼中满是炙热与崇拜之色,聂秋染却没看她一眼,反倒转头朝城楼之上喊了起来:“我是定洲通判聂秋染,这趟可是带了定洲的百姓们入京,还不速速开门,否则若是延误了我入城的时间,休怪我不客气了!”

聂秋染的名字,这会儿恐怕少有人不知道的,一听到这话,城楼之上的官兵犹豫了起来,外头百姓不少,原本守城的士兵早被怕流民冲进宫中的正德帝调了不少到宫城外守卫了,这会儿城门前就这么百十来个人,恐怕还不够人家杀的,那士兵心里一狠,知道自己不是聂秋染这些人的对手,与其到时等人冲进来自己再死,倒不如拼一回,虽然知道皇帝肯定会怪罪,但大不了到时跟着聂秋染,说不定主动投诚,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如此一想。城楼之上的人挥了挥手,那大门缓缓的便打了开来。

原本提议要强攻的女人眼中露出璀璨之色盯着聂秋染看,聂秋染却根本没有理会她,直接拍马进城了。

聂秋染等人进城的事儿很快便在京中传扬了开来,许多流民一听到自己的父老乡亲进了城,其中说不得还有自己的亲人,顿时都激动了起来。又听说聂秋染这趟回来还带了大批粮草,也知道往后不会挨饿了,都跟着十分激动与欢喜。人潮外一片欢呼了起来。聂秋染这会儿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直直的就朝屋中冲了进去,随他一路前来的许多亲卫都识趣的留在了外头,那肤色黝黑的女人却是犹豫了一下,下了马之后依旧跟着聂秋染一块儿进了屋去。

这会儿崔薇听到聂秋染已经回来了时。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欣喜来,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问了前来报信的丫头一句:“真回来了?”

夫妻俩已经半年多时间没见面了,从当初五月她离开定洲起,这会儿都已经十一月中了,离当初聂秋染所说的最晚时间早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若不是知道他现在名声不小,恐怕崔薇都还要当他出了什么差错。现在听到人确实回来了,心头一颗大石才落了地,又连忙追问道:“我弟弟呢?”

“石头如今正守在城外!”聂秋染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不多时他高大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了门外。大踏步朝屋里走了过来。已经半年没见到丈夫了,崔薇本来还当自己很坚强冷静,谁料看到聂秋染时,她才觉得自己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这几个月以来,她其实担惊受怕不说。而且还因为聂娇的事儿而备受煎熬,既怕自己被正德帝抓了,又怕聂秋染等人出意外,如今见着了人,可算是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去了大半了。

“薇儿。”聂秋染看着已经半年多时间没有看见的妻子,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朝前踏了一步,见到崔薇瘦了一半,连眼眶都显得大了些,顿时心中酸楚了起来:“都是我让你受苦了!”

崔薇本来心中很是难受,但一听到聂秋染这话,却没能忍得住,一下子笑了起来:“说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客气过,什么受苦不受苦的,说不得我过得比你还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聂秋染走了过去。看到妻子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怨怼与生疏的表情,聂秋染也跟着笑了起来,谁料崔薇走了几步,在离他四五步远时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着他身边一路跟了进来的人便问道:“夫君,这位是”

“回姐姐。”没等聂秋染开口,那面色黝黑的人便已经开了口,等到她说话时崔薇才听出了这做一身士兵打扮的人竟然是个女的。那女人也没有丝毫扭捏的,直接道:“我叫菜花,是被主公救了的,现在正跟在主公身边侍候着报恩。”

崔薇一听到这儿,嘴角顿时就抽了起来,这名叫菜花女人表面看似长得老成,但听她声音还带着稚气,估计不会超过十六岁,只不过是穿着一身男人的衣裳,那皮肤又显得黑了几分,所以才衬得年纪大了,这会儿崔薇勉强点了点头,看了聂秋染一眼,这才道:“夫君一路回来,恐怕也累了,我让人给送水过来,你先洗漱”聂秋染脸上长了些胡渣子,看起来身上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以往崔薇看惯了他白面书生般的斯文儒雅模样,冷不妨瞧他这样子还有些不大习惯。

刚一说完这话,那菜花便已经快人快语道:“我来服侍主公吧,一路都是我服侍的”崔薇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冷飕飕的看了聂秋染一眼,聂秋染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心头是误会了,连忙开口道:“不是,我有话跟薇儿说,你先出去吧!”聂秋染本来想与妻子说话,但这菜花三番两次的插嘴,他也跟着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其实已经半年时间他都没有见到崔薇面了,这会儿早想与她说话,因此皱了眉头开始赶人。

那满脸笑意的少女这会儿脸上露出了受伤之色来,咬着嘴唇看了聂秋染一眼,见他没有看自己,反倒盯着崔薇看,顿时难受的低下了头去,答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碧枝满怀敌意的看了这少女一眼,人家夫妻俩说着话,她来凑什么热闹。这会儿听到聂秋染赶人,心中爽快无比,连忙带着一脸失落的菜花下去了,屋里几个丫头也是识相的,这会儿看到碧枝一走,也接连出去了。

聂秋染上前来便一把将妻子搂进怀中,打横抱了起来就想往怀里走,脑袋朝她脸上压了过去,崔薇本来是真有话要跟他说的,一见他这动作顿时有些羞了,推了他一把:“你老实些!我是真有话跟你说的!”

“等下再说吧,可想死我了,先等一会儿。”一般这样的院子格局聂秋染几乎都知道,虽然从未在这房子里住过,但却依旧准确的走到了崔薇房间里,抱了她就想往床上丢。崔薇是真有话要跟他说,一看到聂秋染恶虎扑羊似的动作,顿时连忙朝床铺边一滚,等聂秋染扑了个空又想朝她身上扑时,连忙拿了个枕头朝他拍了过去。

“我真有话跟你说!”这会儿她是有些恼了,虽然看聂秋染这急不可奈的样子就知道他这半年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心中也高兴,但看到他一回来就想扑自己上床,依旧是令崔薇脸都黑了大半。情火中烧的男人哪里是一个枕头就能挡得住的,一把就将枕头扯了开来要往地上扔,崔薇一见不好,也顾不得其它了,连忙伸腿朝他踢了过去,聂秋染伸手抓了她脚踝就将她拉了到自己面前来,欺身便压了过去。

“你你等等。”雨点似的吻落在崔薇眉心与眼皮处,顺着往下便要含了她嘴唇,崔薇挣扎不休,一看这样子要是自己再不说就恐怕没机会现在说了,也顾不得挣扎以及想与他好好说的意思,连忙便直接道:“聂娇出事了。”

聂秋染原本密切紧促的吻落在她身上,冷不妨听到崔薇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动作便缓了下来。

看来他果然是很在乎那个女儿,只是不知道是在乎的是自己生的女儿,还是现在这个唤着他爹的聂娇。崔薇本来是想让他停下来的,但见他真的停下来,还是因为聂娇的事儿停了,顿时心头有些不舒服了起来:“果然,只有说她你才真正要听了。”聂秋染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儿,连忙又低了头下去在她唇上吮了一下,才喘着气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她出什么事儿了?”

“她不是聂娇。”崔薇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平静而又冷然,伸手推了聂秋染一把,怕他不明白,又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她只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原本只当崔薇是与女儿闹了不快而已,毕竟聂娇的脾气聂秋染心头也有数,光是听她半年前喊崔薇那一句贱人便令聂秋染心中不满,两母女要是能闹别扭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这会儿听到崔薇这样说了,聂秋染才觉得事情并非是自己想像中那样简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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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接受

凭心而论,若说聂秋染以前没觉得自己女儿有怪异之处,他自己也是不信的。尤其是半年前在定洲那一次,因崔薇的吃醋才使得他真正惊觉聂娇有些不对劲儿,再加上聂娇当时唤崔薇那一声这贱人,那语气那神态当时就令聂秋染有些怀疑。

他因为上辈子遗憾之故,因此对聂娇是与儿子聂霖不同的,难免要多宠她几分,看到女儿跟自己亲近,聂秋染其实也是高兴的,他以往就是怀疑世上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妻儿,也不可能会去怀疑自己的女儿。可偏偏他最后仍是开始怀疑起聂娇来,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这事儿说起来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又因为定洲水患之故,他想一次将事情办得妥当,让妻儿往后可以跟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因此来不及去管聂娇的事儿,反正他想自己的女儿又不一定真会出了事儿,哪里世上便有这样巧的事情。

与崔薇同样不敢怀疑女儿的心思差不多,甚至因为前世时的媛姐儿,聂秋染还要比崔薇更在乎女儿得多。可他没料到,就是现在,妻子竟然直接的跟他说出聂娇不是自己两人的女儿,而是孤魂野鬼的话来。一听到这儿,聂秋染脸上一下子便露出了狰狞之色来:“孤魂野鬼?”

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因为怜惜当初崔薇生产疼痛之故,因此并没有再让她继续生产,而是自己每回都注意了一些服食了些药,本来想着自己已经儿女双全。已经足够了,说不得这辈子他舍不得妻子怀孕,就只得聂娇一个女儿了,现在听到崔薇说那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孤魂野鬼,他自然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聂娇不知在何处,顿时心里便生出一种狂暴的杀意来。

好不容易兴奋的回到京中,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与妻子儿女一家人团聚了。可没料到崔薇当头便给了他这样一棒。

“她不是咱们的女儿,我已经问过了,她已经承认了。”崔薇也同样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但事到临头哪里是她不想便能不想的,这会儿丈夫在身边了,她隐忍了多时的眼泪才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却不敢去想,后来又没得机会与你说,她跟我认了错。我还当是我多想了。谁料回到京中之后。她便成日开始想吵闹着出去。外头乱成那模样,我哪里敢让她出去,偏偏那日就跑了。”

崔薇抹了抹泪水。将那日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跑出去竟然就跑到了别人家,由上回你见过的。顾氏那貌美的八娘子送了回来,还口口声声喊着她娘,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聂秋染本来想替妻子擦眼泪的动作在听到这话时,顿时表情便僵住了,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将崔薇捞进了怀里。

“她喊顾宁馨娘,还口口声声说要杀死我,说你是她爹,该只有她一个女儿,说她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聂娇。”崔薇眼泪流了出来,将眼睛都蒙住了,心头揪成一团的难受:“说她是叫媛姐儿”一句话涌入了早就面色不对劲儿的聂秋染耳中,顿时令他石化了。

耳边来来回回只听到了崔薇那‘媛姐儿’几个字,脸颊肌肉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了起来。

“媛姐儿是谁?聂大哥,我受不了我的女儿被她占了身子,口口声声喊我一句贱女人。”崔薇神色凌厉了起来,一边坐起了身来:“我不能忍受我的女儿被别人顶着身体,却喊别人做娘,我要她永远昏睡下去,我宁愿养着一个傻子,宁愿养着一个活死人,我也不想看到她喊顾宁馨娘,聂大哥,我找了阴流想办法”崔薇嘴里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她是准备让阴流将聂娇给弄成一个植物人,要让她身体里面的那个永远不能再顶着自己女儿的身体活得这般自在畅快,还不知道她可怜的女儿在哪里。

这占了她女儿身体的也不知道是谁,既然她敢杀了自己女儿,要么她就一辈子昏睡着不要醒,自己宁愿让人侍候着她,养着她一辈子,要么她就早些去投胎转世,再度成人!崔薇想到这儿,语气越是凌厉,眼神冷了下去,半晌之后没有听到聂秋染的声音,莫非他是给这东西当了一年多的爹,就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那口口声声称着自己叫媛姐儿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舍不得处罚她了吧?崔薇一想到这儿,顿时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想到一年多这段时间以来,她所看到的聂秋染跟那口称自己是媛姐儿的人亲密相处的情景,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莫非你真如她所说的,想要杀了我,好将顾宁馨抬进来,从此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崔薇神色冷了下来,嘴角渐渐的露出一丝冷笑,挣扎着想下床去。聂秋染这才回过了神来,下意识的死死伸手将她腰给抱住了,不知为什么,他这会儿心里知道,若是自己将崔薇给放开了,以后再想抱进怀里那便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心中一慌之下哪里会放了崔薇离开,一听她这样说,顿时便本能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就是她死也不能让你死的。”

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出口,聂秋染整个人来买了顿时如同遭了雷劈一般,一下子脸色便僵住了,心中跳了起来。

他无意中说出口的一句话本来是脱口而出,没有细想的,可他说出口之后自己却吓了一跳。那是媛姐儿,那是他的媛姐儿,上辈子是他女儿,让他有些遗憾的媛姐儿,怎么会是别人?可是聂秋染心头大乱之下细想了一遍,下意识的又死死将崔薇勒进怀中,半点儿不敢去想崔薇若是死了之后的感觉。

媛姐儿死了,让他痛不欲生,只有遗憾,只有愧疚与难过,虽然也觉得伤心,可媛姐儿却并不是他的全部,上一世的他心里装了许多,装了父母,装了家国,更装了聂晴等姐妹。甚至就连放在罗玄身上的心思也比放在女儿身上的多,也正因为如此,媛姐儿死了,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以往忽略了女儿,就因为只得一个,而且还是死在了自己母亲的手中,他才感到万分难以接受,也因为是遗憾,所以才觉得追悔莫及。

可如今崔薇说到她若是死了,聂秋染光是想想便已经觉得心头难忍,不像是媛姐儿死在孙氏手中时的种种念头,只是心里只得一个想法,她不能死而已。

事实上一开始他将崔薇当成女儿一般弥补,一般疼爱,可是在后来两人相惜相爱的过程中,那种弥补的心理早已经变了。崔薇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让他想要保护的人而已,更是真正走近他内心中,使他无法放开手的人!那种感觉聂秋染头一回经历,不明白是什么,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一想到这儿,聂秋染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神色顿时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媛姐儿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自己并没有如前世一般的纳了顾宁馨,她便不应该出生才是!若是自己因为觉得对她内疚,而自己真正的女儿聂娇又该怎么办?更何况既然这一世的她不会出生,那她也不应该再出现!聂秋染现在要的是手中拥有的一切,崔薇重要过媛姐儿,他拥有的现在,而不应该是以前!就算是他对不起聂媛,前世时没有做到当一个好父亲,但如今既然聂媛人已经死了,就该早些安息才是,若她重生在别人身体中,自己可以收她做养女,甚至可以再照顾她,但她不能重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体里,她已经是过去,死了的,便该已经安息!既然自己不会再纳顾宁馨,又选择了崔薇,便不该再妇人之仁,否则只是误人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