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骂边往外走,里正娘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肖氏也没心情跟她闲叙,她语带双关地说道:“大妹子啊,我这闺女生性顽皮,喜欢乱跑,你可得帮我看紧。我二闺女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我这个小闺女再跑,我也没法活了。”她的意思很明白,这李竹要是从里正家跑了,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

里正娘子一听也明白了,她赶紧说道:“要不,你把孩子领走吧。”

李竹哪能如她的意,她砰地一下撞上门,无论怎么劝就不出来。

里正娘子再劝,她就摞下一句:“你再逼我,我就吊死在这里,我没法选择生在哪家,还不能选择死在哪家吗?”里正娘子听到这话再不敢劝了。但她心生警惕,确实把李竹看得很紧。

李竹睡了个饱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跟里正夫妻俩打个招呼。不用人让,便上了桌吃饭。李富贵夫妻俩的脸色有点不好。

李竹从口袋里摸出三文钱放在桌上,说是饭钱。李富贵自然不肯收。李竹最后悄悄给了李富贵的小儿子李虎。

她悄悄对李虎说道:“你去到王小翠家,对她说,让她哥哥到杨家集我大姑家一趟…”李竹怕李虎记不住,把口信说得十分简单好记。

李虎得了钱很高兴地跑去传话。王小翠做为李竹的好朋友,自然义不容辞的帮了这个忙。王小山吃过早饭就去杨家集报信了。

且说王小山跑去杨家集,他家没牛车,不过他年轻力壮,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也没问题。他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蔡青。说来也巧,王小山的娘正好跟蔡家有些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他们平常来往不多,但还算熟悉。王小山搭了蔡青的顺风车,蔡青很快也知道了王小山的目的。

蔡青听罢,眉头一蹙,说道:“这李家着实过份。我赶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杨家。”

两人很快就到了李大姑家。李大姑本来前两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正好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一听到王小山的口信,气得顿时跳脚大骂肖氏和李大富。

“这两口子是猪油蒙了心了。连亲闺女都卖。要是爹还活着,早把这两口子的腿打断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对杨云杨墨说道:“你们俩好生在家,我去看看。”

杨墨说道:“娘,我也回去吧。我听着这事有点麻烦。光闹没用。”

蔡青点头道:“的确,光闹是没用。你们挡得了这次,挡不住下回。”杨墨沉吟片刻,问李大姑:“娘,咱家还有多少钱,都、都带上吧。”

李大姑叹息一声,默默回屋拿钱去了。蔡青趁机说道:“我回去换套干净衣裳,一会儿送你们过去。”

杨墨招呼王小山进来喝茶歇息。由于杨家跟李家关系不好,杨墨去李家村的时候并不多,王小山跟杨墨不怎么熟悉。不过两人谈话还算投机。

王小山跟他娘有点像,为人厚道又不失精明。他对李家的事知道得不少,便将李竹那句简单的口信传成了一长段求告信。说她三天两头被累活,时不时晕倒。被李寄打得躲在里正不敢回来。

杨墨越听越气愤,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那不成气的表弟揍一顿。李大姑在生了杨墨之后,还生了一个小女儿,可惜那个女孩子长得两岁时得病去了。如果活着,差不多也像李竹这么大了。这些年来,杨家人喜欢李竹,未免没有移情的意思。杨墨也一直把李竹当成亲妹妹看待。

就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大姑一脸愁容的出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旧荷包,唉声叹气:“那毛家可是出了三十两,咱家如今这情况,哪有什么钱,依我说,还是赶紧给小竹找个合适的人家先定下来,打消你舅舅舅妈的心思才好。”

杨墨却不赞同:“这匆忙之间能订下什么好亲事?先把钱都带着,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说话之间,蔡青也赶着驴车到了。

第11章断亲(下)

杨墨、李大姑加上王小山和蔡青,四个人一起前往李家村。

李家村李富贵家,此时正乱得像一锅粥似的。这个时候村民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下地,那些扛锄的挑水的洗衣的人都暂时放下活计,围拢上来看热闹。

肖氏刘氏一心想把李竹拉回家,她们刚得了消息说,毛二听说李二姐跑了,李家要换人,他今天要过来瞧瞧。在毛二来前,她们先得把人劝妥了,打扮好了。

起初,刘氏和肖氏两人拿出了十几年都不曾的好声气来劝李竹。

李竹在门里,婆媳俩在门外进行说唱表演。

肖氏一脸慈祥,软声劝道:“竹啊,你可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十月怀胎,挣扎了三天三夜,差一点就见到阎王爷了…你是我闺女,娘能不疼你吗?娘以前是脾气急了点,可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咋能往心里去呢,你年纪小偶尔闹个脾气,我也不怪你,可你也不能太过火了…”

肖氏说得十分动情,有些那糊涂的、随波逐流地村民竟觉得刘氏说的话有道理。

门吱嘎一声开了,李竹探出头来。

李竹看着肖氏道:“娘你进来吧。”肖氏一看以为李竹真被自己说动了,心中不由得一喜。

那些爱看热闹的妇人有心往屋里挤,李竹眼疾手快把门又关上了。

肖氏再接再厉,继续采取温情攻势。

李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打是亲骂是爱’?”

肖氏忙解释道:“俗话说,树不修不成材,人不教不成人,我打你骂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呵呵,我今天也想为了你好。”李竹说罢,突然猛扑过来,肖氏冷不防被人一扑,趔趄了几步被撞倒在地上,她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李竹骑坐在她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居高临下地问道:“请问这样是亲还是爱?”

肖氏的脸憋得通红,伊伊呀呀的呼叫着,双手胡乱挥舞,拳头落在李竹身上。

李竹丝毫不在乎落在身上的拳头,她继续不要命的卡着肖氏的脖子,冷笑着说道:“我就是要给一个教训,你心狠就承认心狠,别他妈在这儿装慈母,我看着恶心!我还告诉你,原来的那个李竹已经被你打死了,她欠你的那一块肉已经加倍偿还。以后再敢跟我闹,就是今天这种下场!”

门外的人只听得扑扑咚咚地响动和含糊不清的叫喊声,有人试着去推门,有人在外面大喊。

大多数人都猜测肖氏可能又忍不住动手了。毕竟以前,村民们时常 见着她拿着家伙追打李竹。

刘氏看看天色,焦急地喊道:“大梅她娘,你赶紧开门,有事回家再说。”

刘氏心里暗骂儿媳妇太蠢,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安抚哪能硬来啊。

在屋里的肖氏被掐得直翻白眼,李竹掌握着分寸,既让她难受的同时又给她留一口气。这项本领是她上学时锻炼的,当初她转学到一个学风不怎么好的学校,那些小流氓看她长相文静,就想上前来欺负。她一向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让他后悔”的原则,当她被被三个小流氓堵在死巷里时,她从书包里拿出铁链子铁锤,拼命狠打。当然,那一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三个小混混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她。

李竹再次问一句:“你以后还敢对我说‘打是亲骂是爱吗?’你说一次我就让你试一次。”

李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猛地跳起来推开门。肖氏虎口脱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缓过气来,才尖声叫道:“这个不孝女要掐死我——”肖氏一边哭喊一边伸手去抓李竹。眼中闪烁着仇恨和凶狠,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李竹不哭不闹,她半倚在里正娘子身上,看着众人缓缓说道:“各位爷爷奶奶,村村婶婶,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也都清楚。

不是我不义不孝,是这个家容不下我。他们说我克了同胞哥哥。可是你们想想,在娘胎里的事能由我做主吗?李寄他是瘦是胖我能管得了吗?

谁家没个不如意的事?他们出了事都往我身上栽赃,说穿了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好让自个心里好受些。在我出生之前,他们家难道就一直平顺无事吗?就没有天灾人祸吗?那些灾祸又是谁克的?

家里有事说是我克的那邻县地龙翻身死伤万人又是谁克的?洪水干旱又是谁克的?我要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灵,把我派到敌国去克死敌军岂不更好?他们如今为了三十两银子,还要逼我去嫁给一个打死第一个老婆,打跑第二个老婆的大我十八岁的毛二。我好歹也蒙过爷爷的教化,尚有一点羞耻之心,不能为了这点钱是卖了自己,也不能丢了爷爷的脸。我可以孝顺,但不能愚孝。”

村民们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李竹,听着她这段有理有据的话。他们都知道,李竹从小聪明。李老太爷是个落第秀才,杨墨和李寄都是由他启蒙的,李竹也顺带着教了些。他当时曾夸过李竹聪明。不过,她当时顶着扫把星的名号,人们只认为她是沾了李寄那个下凡的文曲星的光。现在看她这样,人们不由得又想起了李老太爷生前的评价。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肖氏和刘氏试图去阻止李竹。想硬拉她回家。李竹挣脱她们,往妇人堆里一钻,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为了李家的安稳平顺,我今日在各位乡亲的见证下要断了这门亲。我请里正叔叔,给我立个门户,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是穷是富都跟李家无关。同样的,他们是平安富贵还是灾祸连连也跟我无关。我将来即便讨饭也绕过李家门。”

李竹这番话一说出,人群里顿时哄闹起来。他们没想到李竹一个小姑娘家竟会这么决绝。

有人夸李竹胆子大,也有人替她担忧,说她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哎哟,我的老天爷——”人群中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嗓音。

这是刘氏发出的,她一边大声哭喊一边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哭唱起来。肖氏愣了一下也陪着婆婆闹喊。

两人一唱一和地数落李竹的历种罪状,不孝不顺,克兄克母克全家,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话:他们李家能把她养活大已是天大的恩情。她不该不知感恩。

李竹不想扯这些破事,她只是看着里正,目光十分坚决。

里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无奈。他只说,李竹这样的事村里没有先例。他若是个男孩子倒可以独门立户,可她是女孩。能立女户的只能是家中无男子的人家,或是叔伯不反对的寡妇家。这两样李竹都不符合。

说到这里,李竹觉得该是大姑一家出场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其实李大姑一家刚才就到了。无奈围观的人太多,她一时挤不进来,杨墨和蔡青站在人群外刚好聆听了李竹的那一段演说。

蔡青到了李家村,又托王小山去邻村请他和杨墨的两位同窗过来。那两位同学的村子离李家村很近,不多一会就到了。

此时,李寄和李大富等人也来到了里正家。这下,里正前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有的人嫌场地不够,干脆爬到树上去看。

李寄看着这么多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烦。他看到李大姑和杨墨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整个人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

李大富看到大姐倒有些讪讪地,他招呼了一声。李大姑只淡淡应了一句就没再搭理他。

众人看到李大姑一行人,纷纷让开一条缝隙。

李大姑寻着李竹,一把拉在怀里紧紧护着,她俯视着地上的继母和弟妹,冷冷说道:“娘,二弟妹,竹儿这孩子我养了。”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李大姑真仗义。”

有的接道:“她当姑娘时就是有名的泼辣。”

也有的说道:“恐怕这事不能善了,孩子都十三了,都能卖钱了,李二家肯定不乐意。”

“肯定得要钱…”

肖氏拍着大腿喊道:“我辛辛苦苦拉扯到十三岁,都许了人家了,你说养就养哪。”

杨墨在蔡青的搀扶下,来到两人面前,弯腰说道:“外祖母,二舅母,你们起来说话吧。我家愿意出小竹的生养费,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出不了太多。”

刘氏也跟着唱道:“毛二家出了三十两聘礼,她走了,俺们家可咋办哟…”

李大姑真想呸她一口,竟想要三十两,真是狮子大开口。

李大姑她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三十两,你干脆把我们姑侄女都切块剁肉吧,看看值多少钱?我也不想多说啥,因为我经过这种事,说啥也没用。我只想跟你们说,你们但凡替子孙后代的名声着想些,就别把事情闹得太僵。将来小寄总得娶亲吧,我就不信有哪个好人家肯把闺女往你们家嫁?”李大姑为什么不说李家女儿的婚事,那些没用,她只能拿李家的宝贝疙瘩说事。

杨墨也对一边冷眼旁观的李寄说道:“寄表弟,咱们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你卖妹求财的名声传出去,后果怎样,我就不多说了。可若是过继到我们家,别人倒没有什么说头。你可想好了。”

李寄看看李竹,再瞅瞅杨墨身边的三人,皱了皱眉头。他认得那三人,那几人比他大两三岁,功课不错,家境不错,学里的先生也喜欢,在同学中很有人缘。本来嘛,若不是李竹这么闹,这就是一桩亲事而已,村民们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唉,都怪那个扫把星。想到这里,他憎恶地朝李竹瞪过去。

蔡青看着李寄,声音清朗洪亮,如是说道:“李寄,你身为读书人,不知制止家人诋毁作践亲妹,反倒推波助澜、助纣为虐。我蔡青看不起你这样没有亲情人伦的人,更耻于与你这样的人为伍,我的朋友也耻与你为伍,以后见着我们请你躲着走。”

那两人也跟着表了态。

李寄大怒:“为什么我要躲着你们,这是我家的家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干涉?”

蔡青笑道:“因为做错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说完,他去搀杨墨,淡声说道:“墨兄,咱们去拜访一下先生,我会将这番话再说一遍,我等耻于与这样的为伍。我想其他同学也跟我一样。”

李寄这才有点慌了。他知道蔡青为人和气仗义,在同学中很人声望。杨墨也是。若是他们到先生那里一说,自己还真就…

李寄越想越烦,突然,他大踏步向刘氏肖氏走过去,不耐烦地嚷道:“哭什么哭,脸都让你们丢光了,还赶紧回家。”

说完,他又吩咐身边的李大富:“让大姑和表哥回家商量这事。快点。”

第12章

蔡青和杨墨看到李寄用对待下人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父亲,都暗暗摇头。这种人就算将来成就了也不会孝顺父母,李大富肖氏他们的所谓寄托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不过,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他们眼下把李竹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肖氏刘氏等人一听到李寄的吩咐,立即不哭不闹,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家走。

杨墨把李富贵也给请了过去,一会他还要当见证人。其他村民有活的去干活,闲的也跟上去看热闹。众人浩浩荡荡地往李家走去。到了门口,李寄放主要人物进去后,“砰”地一下撞上了大门,将村民关在了门外。

李寄从小被称为神童,文曲星下凡,再加上家人的娇惯,养成了目中无人,斜睨众人的习惯。不过村民们虽有不满,但对他还算宽容,人家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嘛。

堂屋里。

李富贵李大富刘氏李大姑等人正坐在一起商量李竹的事情。

刘氏先开口,自然又是一通抱怨供李寄读书太费,家道艰难,养孩子没少费钱之类。

“我说他大姑,你家境况也不好,管好你自家的事就行了。俺们李家不用你操心。小竹的事自有我这个亲奶,她亲爹亲娘操心。我看今日这事就算了,你跟墨哥家去吧。”

刘氏知道李大姑的家底,她怎能拿得出三十两银子?再者她也不想得罪了毛二,那可是个有名的混不吝。

刘氏开口了,李大富也说道:“娘说得对,大姐,咱一家不管两家事。你过好自个的日子就行了。我的闺女有我来管。”

李大姑冷笑连连:“你当我想操这个心?但凡你们这些个亲爹亲娘能过得去,我会大老远的赶来讨人嫌?”

肖氏尖着嗓子嚷叫:“你还知道自个讨人嫌,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一个外个凭啥子参合我们老李家的事?当初是谁说的,要断了这门亲不登这家门?你巴巴地赶来是做啥子?你该不是觉着儿子残了不好娶媳妇,打我闺女的主意了吧。”

肖氏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发怔。起初谁也没往这方面想。

刘氏和李大富不禁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说辞。他们咋就没想到呢。肖氏一看婆婆和丈夫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时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杨墨气得脸色通红,他一直把李竹当亲妹妹看待,哪会料到肖氏会这么诋毁他?

杨墨忍着怒气道:“二舅妈,我敬你是个长辈,望你口下留德。”

肖氏嗤笑:“我口下留德,怕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吧——”

肖氏话没说完,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她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两个手印。那是李大姑出手了。 肖氏一愣,随即便发疯地扑上去厮打,不过在场的人多,两人很快就被分开了。

肖氏被人拉着仍在小声哭闹:“我做了什么孽,挨你们老李家一家子的打,老的少的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李大姑还击:“打你,那是该!”

“都别打了!你们再打我就不管了。”李富贵用力敲着桌子喊道。

“都给我停下。”李寄也不耐烦地叫道。

蔡青看着李寄慢慢说道:“你看怎么办?”李寄不语。

蔡青接着说道:“我先说说我的办法:你们李家觉得李竹克了你们,李竹现在就跟你们断了亲,算是过继到杨家。——你们别有什么龌龊想法,墨兄一直把她当亲妹看待,再者,他已有了中意的姑娘,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肖氏和刘氏刚想开口就被蔡青打断了,他扫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从随身携带的褡裢中倒出一几块碎银,摆在桌上,“这是我们几个同学合伙凑集的,十五两,你们看够不够?”

“当然不够!”刘氏率先出声反断。才十五两,剩下十五两的缺口怎么办?

杨墨这时早已平静下来,他不看刘氏和李大富,只看着李寄说道:“表弟,你要想好了,你拿着这十五两,李竹算是过继到我家的,你们名声上也好听。若是你还贪心,非要拿三十两,那就是卖妹妹。”

蔡青附和:“这可关系你以后的名声,将来你做官出仕,这个名声会一直伴随你,你的敌人也会拿来当把柄攻击你。这些道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妇孺可能不懂,你不可能不懂。言尽与此,你好自为之止。”

李寄此时心烦意乱,满不在乎地说道:“让他闪领走吧,我看着心烦。”

肖氏刘氏不约而同地出声:“那毛二呢。”

“毛二毛二,你们谁想嫁谁嫁去,别烦我。”李寄大声吼道。

刘氏肖氏被李寄吼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过来温声安抚。

“那就写本字据吧,由里正见证。”杨墨说道。

李富贵嗯了声,摆摆手:“你们找个人写。”

杨墨没等李寄,客厅里摆的就有笔墨。说起李家人也算奇葩,别人家的笔墨纸砚啥的都收起来,他们全都摆在堂屋。村民们大多数不识字,他们对于这些东西,有种天然的敬畏。这样,无论谁一进来就知道李家有个读书人。自然少不得要恭维几句。李家人每回都听得飘飘然。

这样倒方便了杨墨,他提起笔,刷刷点点,一气呵成。

契约一式两份两家各持一份。内容简明扼要,就如李竹在里正家说的那样,李竹从此过继到杨家,算是杨家的养女。户籍也要落上杨家集。以后嫁娶都与李家无干。杨家一次性给李家十五两的生养费。李家不得再找任何借口问杨家要钱。若再有争执,就要见官等等。宣读完毕,李寄和李大富没有异议。肖氏和刘氏有意见也只得忍住。

双方正要准备签字来押。就听得门外有人故意大声喊道:“呀,那不是毛二郎吗?毛二来要媳妇喽。”

里面众人面面相觑。刘氏肖氏对视一眼,面带喜色。杨墨和李大姑一脸愁容。

角落里的李竹面色不由得一白,不由得紧紧攥住拳头,脑中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蔡青看了她一眼,然后朝众人说道:“这个人我认得,我来开门。”

蔡青打开了门,那些围观的村民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像潮水一般的涌进来,将李家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李寄想驱赶都来不及。

毛二在众人畏惧又好奇的目光中挤了进来。

毛二生得五大三粗的,两道烟囱一样的粗黑眉毛,一双铜铃大眼,站在那里跟座铁塔似的。那些妇人一想到他老婆的传闻,不由得暗暗咋舌。再一看李竹那瘦得跟麻杆一样的身子,不由得增加了几分同情。

蔡青微微笑着,向毛二略一拱手:“毛二哥,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毛二见到蔡青不由得一愣,“蔡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蔡青说道:“我朋友的妹妹出了点事,过来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