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跟着妇人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来到饭厅中央,大家渐渐静了下来,听他说话。

中年汉子解释了一下妇人丢钱的事,又问大伙介不介意挨个搜查。在场的人可怜丢钱的女人,又怕小偷再打他们的主意。因此大多数人都说不介意被搜。

中年汉子说,所有船客都必须留在厅里,搜查完毕前不得离开。

于是那中年汉子找了船上做饭打杂的两个妇人来,再加上几个伙计,开始分头搜查。打杂的妇人专搜女人,男人由伙计负责搜查。

这下李竹有些犯难了。她不想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身上搜查。要是多暴露身份,又怕往后行程不遍。这船里是有不少女子。但大多都是已婚妇人,有几个未婚女子也有家人陪着。

船客主动配合,这两波人的动作也快,搜查进行得很顺便,不多时,便搜了大半。那丢钱的妇人焦急地等待着,没有,仍是没有。

李竹他们一行人排在最后,那个可疑的男子正好排在李竹前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十分配合伙计的搜查,胸口、腰间、各处都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地笑。

李竹一直在观察着那人的神色。那男子不经意一抬头正好与李竹的目光相遇,他先是一怔,接着挑衅地冲李竹笑了笑。然后狠狠地盯着李竹上下打量一番。小黄眼睛滴溜溜乱转。

就在这时,那男子突然指着李竹义正词严地喊道:“就是这小子偷的,我早就注意到他心神不宁!”

此言一出,饭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到李竹身上。

小秋有些紧张地看着众人。大声反驳道:“我家、我家少爷没偷钱,你瞎说八道!”

那个男子冷笑两声道:“你说没偷就没偷啊。”男子看了看众人又说道:“你瞧瞧他们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主,可你们看他们住的地方,吃饭还叫到舱房里,啧啧,这派头一看就…”

李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现在她已经确信此事是这个人干的。但是那几个伙计为什么没搜出来?

男子说完,那两个伙计已经来到了李竹面前,对她客气地说道:“请我们搜一搜吧。”

李竹就看了看这两人,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陈觐像箭一样地窜出去,猛地向前一扑,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那个诬陷李竹的男子被它摁倒在地。

众人惊呼出声。伙计也皱着眉头去赶它。

“哎哟,谁的狗,咬死人了,快弄走。”那人吓得惨叫出声。

陈觐咬住那人的裤子,刺啦刺啦几声响,那人的裤子被撕开了。

刺啦啦,再一阵响,那人的裆部的裤子也撕开了,从里面滚出一只半旧的青绿色荷包。

“就是我的荷包。”妇人激动地跑过来捡起钱包。

人群轰地一声乱将起来,有人大声唾骂,有人大声指责这个男子。还有男人上前踢了他几脚。

那个中年管家扬手吩咐道:“先把这人捆起来,等船靠岸再说。”几个伙计拿着绳子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捆起来,扔到底仓里。

人抓到了,也没李竹什么事了。

陈觐咬着李竹的裤腿,把她把舱房里拽。

李竹跟着走了进去。

陈觐一进来便说道:“给我水,漱口,快。”

李竹觉得他出了力,也就照办了。

陈觐连漱了十几下。李竹在旁边说道:“至于吗?不过是咬了裤子而已。”

陈觐道:“靠近裆部。”说完又觉得不妥,索性不再理会李竹。

李竹突然又好奇问道:“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猜到,他将东西藏在那里的?”

陈觐:“不告诉你。”

经过这件事之后,小白在船上的名声愈发响亮。有人来逗它,还有人来喂他。陈觐一脸傲娇,爱搭不理的模样。

李竹只好笑着对人解释,她家的狗曾在县令家呆过几天,所以染上了官威。

大伙纷纷点头说,怪不得呢。原来在当官的家里住过。于是纷纷表理解。

陈觐无语地看着李竹。

李竹在一片亲切祥和的气氛中,收到了面饼两块,肉干果干一把。她没给陈觐,自己留着吃了。

客船在大清河上行了五天后,在一个码头上停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纷纷下船活动,在附近采买些东西。李竹也下了船,不过,她没敢走远。

而那个偷钱的人早被伙计扭送到附近的官衙去了。

那人被拉出船舱时还不忘恨恨地瞪了陈觐一眼。

要是在别处,李竹会担心这人报复。不过好在是旅途中,一别之后各奔东西,他上哪找人去?

李竹在码头上买了些几样水果,洗干净了,送给方才送她面饼和肉干的人两个尝鲜。剩下地便拿到舱房里去吃。

两个时辰后,大船开动。李竹半靠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身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就顺便靠了上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竹猛然被一阵呐喊声和尖叫声惊醒了。

陈觐扑棱了下耳朵,说道:“外面有水贼!”

李竹骂了一声,这是什么运道,刚捉完小偷又遇水贼。

她侧耳倾听一会儿,外面似乎有人厮杀。大船时不时剧烈摇晃几下,仿佛要倾颓似的。

船剧烈的晃动,李竹一个没站稳,就往地下趴去,陈觐在地上打了滚,用身子接住了李竹。李竹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陈觐用爪子按住她,严肃地说道:“如果这船被攻破,我拼命也会护你安全。你是因我而冒险进京的。”

李竹趴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默默打算着,要真被逼到绝境,她就拼命。或是跳河逃跑也行,反正她和小秋都会凫水。

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糟糕,管船渐渐稳定下来。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弱,不停地有重物咚咚落水的声音。

李竹有些好奇,就想跑出去看看。却被陈觐用爪子摁住了。

“现在外面正乱,万一误伤怎么办?不该看的热闹就忍着。”

李竹却道:“现在没事了。你就不想看吗?”

陈觐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刚经过一回,大同小异。”

李竹想起了他那次的遇袭,不禁暗暗叹息一声,顺口说道:“也不知道你的原身这会儿怎样了?”

李竹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发散:“你说,你家人会不会看你久治不愈,突然心血来潮,要给你娶房媳妇冲喜啊?”

李竹觉得手指微微一疼,低头一看,某人,不,某狗正在气哼哼地咬她的手指头。

李竹抽出手指,啪地一下拍向他的狗脸:“你想让我得疯狗病啊。”

陈觐瞪着她看,李竹也回瞪他。

李竹瞪了他一会儿,仔细检查被咬的手指,还好没破皮,不然,她饶不了他。

好怀念她的小白。不知它现在飘在哪里?

陈觐也是一脸抑郁,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彻底平静下来。伙计挨房查问情况,看有没有受伤之类。

晚饭,李竹仍是叫进房里来吃。

现在因嫌不方便,小秋就睡在隔壁舱房,跟别外几个男子合住。 有什么事叫着也方便。

船又行了四五日,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李竹心里不觉有些纷乱,这天夜里,她梦见了小白,只不过,他真变成了人。那人还是陈觐。他见到自己,就撒娇卖萌往上扑…李竹被吓醒了。顶着一张严肃古板的脸行卖萌之事,那种反差真的让人惊悚。

李竹惊魂稍定,就跟床下的陈觐说起了这事。

陈觐威胁道:“你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咬你。”

李竹挑衅道:“你咬啊,有本事你咬我的脚指头。”

“哼。”

“切。”

对喷之后,李竹自言自语道:“我也发现了,我的梦总是很灵验。”

陈觐装睡不说话。

第14 3章 你有病我有药(上)

半个月后,李竹二人一狗终于抵达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非别处可比,街道宽广,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烟辐辏。就连路上的行人,气势都比别处百姓轩昂些。言辞间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傲气。

李竹见惯了后世的繁华都市,对这个古代都城除了好奇也没别的感觉。倒是小秋,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得眼花缭乱,连声赞叹。

李竹知道江家的地址,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就决定雇辆马车先去江家。陈觐也没反对。

待到了江家门口,杨云听到消息,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紧接着,江大年、江惊雷还有江惊雷的弟弟,十七岁的江惊云扶着江老太也一起出来迎接。

江惊云跟他哥哥长得有些相像,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倒比他哥还稍耐看些。

江老太约有六十上下,头发花白,眼睛有些混沌,身材高大,背部略有佝偻。她说话声音洪亮,爽朗大方。抓着李竹的手热情有力。虽然看不清人,但还是努力地打量着李竹。

李竹被这大阵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着上前一一招呼。

杨云拉着李竹左看右看,一脸唏嘘感慨,说道:“一转眼你就变成大姑娘了,比以前高了些也胖了些。爹娘哥他们都还好吧?我没事就念叨你们,还以为你们要过阵子才能来呢。正想着你就到了家门口,我怎么觉着跟做梦似的。”

李竹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要过一阵子来的,你也知道我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前些日子特想想来看看,就这么来了。”

江惊雷和江大年一边帮李竹帮行李,一边笑着招呼:“阿竹啊,你姐时常念叨你,这次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多陪陪你姐。你也别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已家。缺什么直接跟你姐和我说就成。要跟腿办个事啥的,你就直接叫惊云那个臭小子。”

李竹笑着答应了。

杨云看到小白,不觉惊呼一声,说道:“你来京城还带只狗?车老板怎么准你带了?”

李竹答道:“我们坐船来的,多给些钱就让带了。小白又乖又听话,从来不添乱。”

杨云伸手想去摸小白,陈觐连忙闪开了身,仍是一脸高冷。

李竹说道:“几年不见,它跟你生份了。别理它。”

江家众人将李竹主仆两人迎进院里,李竹打量了一下江家的院落,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落,院子不大,有口井,有两株梨树,有个牲口棚和一间柴房。房子是朝南坐北的三间正房子,东西两则各有两间厢房,虽不甚大,但江家人口不多,倒也够用。

杨云笑着埋怨道:“你来之前也不给我写封信,我好早把房间收拾出来。”

李竹说道:“突然决定来的,若是写信,说不定信还没我先到。”

杨云笑道:“那倒也是。”

江家有个打杂的婆子,此时正在厨下做饭。

杨云给李竹添上水,拉着她坐下,开始详细地问家里的情况。虽然两家一直有书信来访,但杨云仍想再多听李竹说一遍。

李竹将家中的事情细细道来,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杨云。她比起在娘家时,身材面容似乎舒展许多,整体气质也从少女的羞涩内秀,变成了少女的端庄大方。她的面庞白里透红,目光明亮而有暖意,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肚子也开始显怀。腰身比从前粗壮不少,但并不显臃肿难看。

李竹一坐定就开始说起了家中的情况:“大姑姑父身体都很好,表哥明年要下场考试,正在家里温书。杨家饭庄又重开了起来,接了二层,把隔壁的铺子也买下来了。生意比以前还好。三姐跟白家合离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跟张文定亲,大约年底成亲…”

杨云认真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似的。听罢,她感慨道:“我听说陈家大公子将清河县治理得不错,这几年政通人和的,咱们家总算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

“呃,他是不错。——对了表哥定亲了,定的是胡家姑娘…”李竹不想跟他们讨论陈觐,毕竟人家正主就在眼前。她只好转移话题。

果然,杨云一听到杨墨定亲的事,就两眼放光,催她快说。

李竹将两人那一波三折的说亲过程,加油添醋地讲了一番,众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李竹正说得起劲,就觉得裤腿又被某狗给叼住了。

“汪汪。”以后再说,快想办法去我家。

李竹白了他一眼,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吧。怎么着也得明天再去。

李竹踹了陈觐一脚。继续若无其事地跟江家众人拉家常。

她说了几句,又觉得脚踝处发痒,某狗正用爪子在轻挠她。

李竹再踹他一脚。她想了想,只好拐着弯儿向江家众人打听陈家的情况。

江家跟陈家并无来往,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的。

江老太道:“陈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那陈家大公子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听人说,陈家老夫人急得犯了病,已经贴出悬赏告示,谁能医治她孙儿,不但奖赏百两黄金,陈家还答应此人一个他们能做得到的要求。”

李竹一听到百两黄金,眼睛不由得一亮。却听得脚边的陈觐冷哼一声。

“那,若是治不好会担责任吗?”

李竹赶紧问道。

江惊雷惊诧地看看李竹,问道:“阿竹,你该不会想去吧?我没听说你会医啊。”

杨云接道:“阿竹不会医人,但会医畜生。”

陈觐:“…”

江老太笑了笑,接着回答李竹的问话,“没听说要担什么责任,不过听说,近日上门的人挺多,但没一个有成效的。”

李竹也不敢肯定有没有效。

但不管怎样,她也要去试试。就算不行,她还可以借着陈观的名头进陈家逛逛,但不接告示,要接触到陈觐的原身估计有点难。

众人陪着李竹说了会儿话,打杂的婆子来说晚饭准备好了。众人开始准备吃饭。李竹坐在客席,江家人一直热情地招待李竹吃菜。陈觐自然被冷落到一边。

不过,他也没被冷落太久,很快就有人好心地给他扔骨头。陈觐淡定地站在一边,瞧也不瞧。

李竹只好向众解释说自家的狗有些怪,不吃别人啃过的骨头也不吃剩饭。来的时候还带了狗碗。众人果然纷纷称奇。

李竹将自己碗里的饭分给陈觐一半,陈觐迟疑了一下,也慢慢吃了。在人家家里,她总不能大刺刺地去夹菜给狗吧。

吃过晚饭,大家围坐着闲叙几句,江老太就说李竹坐了那么久的船,该累了,让她早点去歇息。

李竹也没客气,当下跟江家众人告辞,跟着杨云去了客房。

房子倒是现成的,稍稍收拾下就能入住。杨云给她拿了床新被子新枕头。杨云怕她太累,也没敢再多留,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

小秋被安排在江惊云房里。

屋里只剩下两人时,陈觐就开始说话了:“你明天就去我家,说能治我的病,若真能治好,记得别要钱,也别提要求。这个人情以后留到关键时刻用。”

李竹打了个呵欠道:“你说得这么有把握,好像我一去你就能好似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再说了,真要治好了,我还是想要钱。我提要求做什么,难不成还能让你以身相许?”

陈觐:“目光短浅的财迷。你懂不懂放长线钓大鱼。”

李竹嗤笑:“我怕钓上来一只有洁癖的鱼,天天让我给他洗鱼鳞?”

陈觐:“尖牙利齿,尖酸刻薄。”

李竹怒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剃了你的狗毛。”

陈觐理智地选择闭口不言。

“唯女子与人难养”他最近算是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李竹就被陈觐叫醒了。他先是汪汪,李竹翻了个身,继续睡。陈觐只好爬上床,用爪子挠她的脚心。李竹一向最怕痒,终于被挠醒了。李竹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之一,就是睡觉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