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小白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他一路弯着腰不停地吸着鼻子嗅主人的气味。这只鼻子太差劲了,一点都不灵光。很快,他就找到了主人的房间。接着又去抓门。

此时,江惊雷兄弟俩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他们全都惊诧不已地看着这个人,一大早地就来抓人家姑娘家的门,这样真的好吗?

真小白只抓了两个,门就开了。

陈小白一看到来人,气得两眼冒火。他猜得没错,他的灾难开始了。

“汪汪。”陈小白厉声喝斥。

“汪汪。”真小白也冲他大叫,谁怕谁。

院里众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竹出来时,就看到一人一狗正在剧烈争吵,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式。

她大声呵斥道:“别吵了。”

一人一狗同时听话地闭了嘴。

真小白一看到李竹便开始卖萌撒娇,摇晃着身子,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手。他刚凑上来,就被陈小白咬了一口。李竹赶紧把他们拉开。

从这天起,陈觐每日必来江家报道。他站在江家门口,含情脉脉、可怜巴巴地瞅着里面。一见了李竹就欢天喜地,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一路寸步不离。不过,陈觐对李竹身边的狗十分讨厌,那狗也极为讨厌他。一见他就挥爪子揍他。一人一狗时常决战。

周围的百姓闲着没事就来围观。

围观者一个个惊诧不已。这还是那位传说中的那位爱干净、挑剔到极点的陈大公子吗?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李竹也感到有些玄幻。她的梦再一次变成了现实。

陈家的人则是头疼不已。大夫诊断说,陈觐可能是头部的伤还没好。

陈觐这两日险些被气成内伤。他目光阴沉,看到化身自己的小白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这只蠢狗把他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汪汪。”你告诉陈观,让他看好那只蠢狗,最好别放他出来。

那只蠢狗哪里是个安静的主,看着他也不行,他会钻狗洞,翻墙,偷跑。

李竹只好趁人不在时,嘱咐真小白:“你千万不要汪汪叫。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在想办法让你变成原来的样子。”

真小白一脸委屈:“呜呜,主人,我的前腿不好使了。只能用后腿走路了。我不要这副鬼样子,身上的毛毛也没有了。尾巴也没了。”

李竹安慰道:“…没关系,你看我们都没有毛也没有尾巴。 ”

“主人,我要回到你身边,我不在陈家了,一点都不自在。”

李竹断然拒绝:“绝对不行。听话,好好呆在家里,每天会有肉吃。”

真小白每日必来江家报道。到吃饭时,他也毫不客气地坐下吃。江家人先是不知所措,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穆长倩听到李竹来京的消息也来看她。

陈观此时已经返家,整天带着随从护着大哥的安全。

陈夫人为感谢李竹,专门宴请了她两回。李竹每回带着狗去赴宴。陈家对这条狗也都熟悉了,十分喜欢他。

这日,陈夫人又给李竹和杨云下了帖子,请她们来赏花。当日到场的既有陈觐的几个堂姐妹,也有几位世交好友家的小姐。

李竹仔细打扮了,穿上自己带来的最好的一件衣裳。藕紫色的衫子,葱绿色的裙子。又让杨云给她梳了个京中时兴的发髻。李竹照照镜子,对自己颇为满意。陈觐站在梳妆前台静静看着她。

他最近总是一脸阴沉,李竹颇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一朵高岭之花瞬间变身无节操的忠犬,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竹看他情绪低落,只好安慰道:“凡事要从好的一面想,你就当是体验多样的人生了。不然像你先前那样,一成不变地过一辈子多没意思。”

陈觐低头不语。

杨云本来要陪李竹过去,结果临去时身体有些不舒服,只好留在家。李竹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事才带着陈小白出门。

今天天公不作美,李竹刚到陈家,天就变阴了,须臾就下起了雨。赏花宴变成了赏雨宴。众位姑娘都在内厅坐着说话。由于陈觐的提点和陈家几位姑娘的关照,李竹倒也觉得挺满意。因为她救了陈觐的事,大家对她十分客气。

姑娘们在内厅,陈观则在外厅招待几名男客。李竹心中暗暗担忧小白那个二货。

陈觐比她更担忧,他做为一条狗可以自由活动,便悄悄溜出去看了看。还好小白一直在吃肉干,点心。似乎没有空闲出乱子。

真小白还牢牢记着主人的话,不敢胡乱汪汪,别人跟他说话,他不是点头就是摇头。众人也都知道他的脑子受了重创还没有恢复,因此也不大和他计较。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到了开宴时间。

李竹被人引导着坐在客席。坐在李竹斜对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她身材修长,风姿秀异,肌肤如雪。李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姑娘对她有些敌意。李竹假装没看到,依旧与左右的人谈笑风生。

这时,陈夫人说道:“阿竹,这位是陆姗陆姑娘。”

“幸会。”两人同时点头,态度疏离客气。但也仅限于此。

宴席开始后,李竹也入乡随俗,举止尽量优雅得体。陈觐乖乖地卧在桌子底下。小厮来牵他也不肯走。

今日的一切都还算顺利,什么时候一人一狗互换回来后,李竹也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李竹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宴席即将结束时,真小白突然出现在了内厅。

陈夫人一怔,笑着招呼他。陈觐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急急地朝李竹这桌走过来。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真小白走过来,看到李竹面前的一碟啃过的骨头和半碗剩菜,顿时如获至宝,伸手端了过来。

众人一时呆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陈小白已经意识到不妙。赶紧冲出来,汪汪叫着阻止。

他不叫还好些,小白以为他要跟自己抢,赶紧抓起一块骨头啃了起来。

众人:“…”

外厅的男客们同样是瞠目结舌。

第146章 人狗争斗

小白站在大厅中间,津津有味、旁若无人地啃着骨头,同时还不时警惕地看看众人,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在场众人集体石化,有的背过身抖着肩膀,有的憋笑憋得五官痉挛,李竹觉得自己被众人的目光戳成了筛子。尤其是对面的陆姗,看她的目光像针一样尖锐,带着李竹极力稳住情绪,故作镇定地端坐在坐席上。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陈观的脸色发黑。走过来来拽自家大哥。小白仍站着不动。

李竹只好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用极低的声音对小白说道:“把骨头扔了,下次不准这样了。”

小白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睁着那双黑玉一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主人,连骨头都不让他啃了吗?以前这些都归它的。

小白看着主人一脸不高兴,就想摇摇尾巴讨好主人,可惜他现在没有尾巴了。于是他便伸出舌头去舔。

“呜呜。”陈觐睁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世清名被这样轰轰烈烈地毁掉,再也控制不住,窜出来就去咬他自己。

“啊——”

陈夫人和陈观也是一脸紧张。还好陈觐没有失去理智,他只是用嘴刁着小白的衣裳把他往里拽。

李竹也好声哄劝:“进去吧。骨头回家再吃。”

小白不住地回头看李竹,满脸的眷恋和依赖。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竹也不好多说。好在小白很听主人的话,将骨头放下跟着陈观回房去了。

陈夫人很快恢复正常,面带微笑向众人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陈觐因为头部受伤,现在正在恢复中。并说了让大家见笑了云云。众女客也纷纷打圆场,说吉人自有天相,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

陈夫人又温和地问李竹:“李姑娘,方才吓到你了吧?”

李竹忙摇头说没有。

外厅的男客那边也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陈小白回来了。他像一个沉思者似的,卧在李竹脚边发呆。李竹用脚轻踢了他两下,他恨恨地用爪子挠她,像是在发泄怒气似的。李竹笑笑,也没再理会他。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停了。李竹寻了适合的时机,向陈夫人提出告辞。出了陈府,雨过天晴,秋阳高照,天空明净湛蓝。李竹的心情莫名地愉悦。

陈觐见她这副样子,就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汪汪。”你很得意?

李竹:“如你所想。”

“汪汪。”我不想理你。

陈觐转过身,背对着李竹。

李竹也不理他。

陈家派了马车送他们回来,赶车的人却是青枫。

这次宴会之后,一连数日小白都没再来,李竹猜测他可能是被禁足了。

旧的一波流言还没散去,新的一波又涌上来了。

李竹在附近俨然成了个名人,她出入江家时,时常收到那些妇人的注目礼。有的人还专门研讨李竹是不是会巫术,她在治疗陈觐的同时也给她下了蛊。

这些日子陈觐愈发显得焦躁不安。李竹见状,就对他说道:“要不咱们把真相告诉你家人?”

陈觐摇头:“不行,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会误会你。”

李竹一想也是,“说的也是。毕竟此事除了我,无法佐证。”

陈觐神态低落,趴在毯子上一动不动。

“到底怎样,我和你的狗才能互换回来?”陈觐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需要机缘。”

“机缘?若是一直没有机缘呢?难道我要当一辈子狗?”不但要当一辈子狗,还要一直看着那只蠢狗糟蹋自己的名声。

李竹安慰道:“其实该庆幸,你幸好变成了我家的小白,幸好遇上我这样的主人。若是变成别的狗,你的原身说不定到处追逐母狗,吃垃圾有时还吃那什么——”

“汪汪。”陈觐愤怒地大吼。

李竹只好停住不说。她想了想,也给他来了一句心灵鸡汤:“别难过了,古人云,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哼,少来哄我。”

两人一直在等待这个所谓的机缘。小白被禁几天后,显出异常来,他显得非常焦躁,在屋里乱窜乱蹦,见人就龇牙。陈家人也不敢太拘着他。只好每日带他来江家呆上一会儿。

陈觐也没反对,毕竟他也觉得需要和小白多多相处才能碰撞出机缘。

时间一天天过去,事情仍无进展。李竹也开始起急,京城是好,江家待她也好。但这毕竟不是自已的家。她原先打算的是呆上几天就能回去,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竹心情不佳,也吸起了杨云的注意。这日晚饭后,她就来到李竹的房间。两人闲叙几句,杨云就委婉问道:“阿竹,你和陈大公子的事…”

如今两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杨云对此并不乐观。他们两家的门第相差太远了。她怕李竹将来受委屈。

李竹忙说道:“姐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杨云显然不信,“可是你看他对你…”

李竹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他这人脑子被砸伤了,出了问题。你看他哪像平日的作派?”

杨云相信这话,这个陈觐改变真的太大了。 除了脑子坏掉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云又问道。

李竹说过些日子就准备回家。

杨云忙说道:“你来趟京城颇不容易,一定得多陪我多住几日。”

李竹笑笑,“好的。”

在江家住了一段时日,李竹觉得表姐嫁到江家真是嫁对了,这家人脾气豪爽大气,家境还算殷实,日子过得简单平静。

江大年早年在镖局当镖师,兼当武师,攒下一些积蓄后,置放了两处铺子和房产,其中就有一处打铁铺。江惊雷人时常去那里。 父子三人每日只知干活,家中事务一应交给杨云做主。

江老太眼睛虽看不见,但脾气也不古怪,待人爽朗热情。还有那个江惊云,虎头虎脑的,话虽不多,但却十分勤快。他跟小秋倒十分合得来,两人常在一起切磋武艺。

杨云相较以前,处事大方成熟许多。脸上时常洋溢着笑意。

李竹再一想何家和杨莲花,那婆媳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整日鸡飞狗跳的。

姐妹俩再谈起这家人时,杨云豁达地笑笑:“说起来,我真的感谢何家的不娶之恩。不然,我肯定过得比杨莲花还惨。”

李竹也深以为然,这婆媳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极品斗极品就跟狗咬狗一样,那都是同类的较量,双方乐在其中,人和狗咬就不大妙了。换了杨云,只有心塞的份。

这日晚饭时,不知谁开了头又提到陈家的事。江老太突然问道:“阿竹啊,你那个土方子真的那么管用吗?我这瞎眼不知能不能治呢?”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一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竹。

李竹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这还有点,要不咱们试一试?”

江老太十分高兴,连声说好。

李竹又说道:“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有效果。”

众人忙道:“那是自然。”

李竹回房,取出一点泉水,让江老太用来洗眼睛,并让她每日早晚各洗一次。

江老太已瞎了多年,众人并不抱太大希望,不过,见她如此上心,不忍泼她冷水而已。

陈觐和李竹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到了陆琨耳朵里。陆琨没料到李竹竟然这么快就来京城了,没更料到她竟然搭上了陈觐。他一想起自己当初被拒绝被戏弄的耻辱,一股邪火顿时窜上心头。

与此同时,李竹还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那就是吴玉容。李竹进京没几天,吴玉容就悄悄让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也没料到李竹竟然搭上了陈家,并且让陈觐对她如此神魂颠倒,这个女孩子的心机肯定十分深沉。

吴玉容没有立即行动,她在耐心地等待时机。既能报复对方,又能把自己干净地摘出去。

李竹不知自己被两人盯上了。刚来京城时,她也担忧过,但见二人并无动静,她防人的心就渐渐地慢了。以为两人可能把她忘了。再者,她平日出门,一般都由小秋陪着,有时也江惊云也去接送。出入又是人烟稠密之所。对方也没机会下手。

李竹没料到,对方没有对她下手,却先拿她的狗下了手。

这日,她陪杨云出去闲逛一圈回来后,在院子里屋子里没看到陈觐,一问小秋,小秋说她刚走,小白就出门了,他以为是追她去了。

起初,李竹也没放在心上。觉得陈觐一定会自己回来。一直到黄昏时分,还不见陈觐的影子。李竹这才意识到不妙。她让小秋去陈家打听,陈家的门房说没中午时,那白狗是来过一回,但没放它进来,它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至于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第147章 仁慈和残忍

小白不见了。李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小秋沿着大街小巷到处寻找。江家众人和左右邻舍也帮着上街去找,但一直没看到小白的身影。陈观和穆长倩得知消息后,也帮着去寻。陈观甚至带人去了陆家,但陆琨一口咬定不知此事,陆府也没有小白的身影。

三天过去了,小白仍没有回来。

李竹每天心神不宁,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

晚上入睡后,李竹更是恶梦连连,一会儿梦见陈觐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一会儿梦见小白被人当成妖怪要放火烧死。

李竹一直辗转反侧到三更时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平添一段愁绪。

李竹翻了个身,正要合眼入睡,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叫声。她起初以为是幻觉,再仔细一听,又觉得像小白的声音。她也不管那么多了,当下披衣下床,点了油灯,推门出去。

外面黑乎乎地一片,又湿又冷的夜风夹着冰凉的雨丝吹进屋里,她手中的灯,被风一吹便灭了。李竹也不管那么多,找不着伞,就顶了件衣裳摸黑去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