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亲吻

苗凤儿对人的体温有一种执着,她特别喜欢抱着有温度的东西睡觉。而她自己的体温,一年四季多是冰凉的。接近她的人都说她身上有清凉的气息。可是对于她本人而言,这种温度就可以一直让她的骨髓都冰冻起来。

所以喜欢抱着温暖的东西,是苗凤儿的嗜好。刚来太医院的几天,苗凤儿身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抱枕,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她抱着木塔,才能睡的很安心。

第二天清晨,苗凤儿缓缓睁开双眼,木塔疲倦的睡颜映入眼中。

决定要吃了他以后,苗凤儿折腾了他好半天。就算如此,她依然没有想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木塔。木塔沉浸在她的温情中,却又不时流露出受伤的眼神。令她不知该温柔地安慰他还是让他身体上舒服一点,着实有点哭笑不得。

注视木塔熟睡的脸孔,苗凤儿禁不住靠近些,想看个仔细。

原本很有精神的人如今变得憔悴。想到自己是让他变得不快乐的罪魁祸首,苗凤儿忍不住有点自责,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他是自愿的,这份罪恶感都无法消除。

身子挨近时,男人蓦地醒来,紧握住苗凤儿的手,吓得她呆怔一下。

“不是梦…”看到她,木塔呆头呆脑地说出这句话,随即把她锁入怀中,重新闭起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睡着了?

苗凤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任他抱住,片刻之后也伸出手回抱他,满足地闭上眼。

他的胸膛不会硬邦邦的,戳戳还很有弹性,做靠垫是最舒服的了。苗凤儿心里嘀咕着。

木塔醒过来的时候,脸红的跟番茄一样,急匆匆穿上衣服就跑了。

苗凤儿一直在他背后偷笑,这个男人,真是傻的很可爱。

可是每天到下午的时候,木塔就会乖乖回来,乖乖做苗凤儿的抱枕。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苗凤儿就是单纯拿他当个抱枕,第二天心情也会变的很好。

跟木塔一起当班的侍卫们渐渐发现,木塔这个傻大个最近傻的越发厉害了。经常是当班也走神,吃饭也走神,还经常傻笑,笑的有时候他们都毛骨悚然起来。虽说这个家伙丑了点,大家平时欺负他多了点,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听说他经常往太医院跑呀,大家开始担心起来。他们这样的男人,出身那么低贱,偏偏又长的五大三粗的,想嫁人都嫁不出去。到了宫里面,那些年轻漂亮的侍子一个一个趾高气扬的,他们都只能忍气吞声,不管被谁责骂,都不敢回一句。新来的太医听说长的很是勾人,笑起来把好多侍子都弄的神魂颠倒的,天天有事没事都往太医院的方向跑。可是他们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去招惹年轻漂亮的女人。

受到奚落到不怕什么,就怕木塔这个傻瓜动了真心,反而被人家玩弄了就不好了。众人虽说都不太喜欢他这种木讷又笨拙的个性,但是木塔平时善良老实,总是逆来顺受的,大家渐渐对他也就关注了起来,如果木塔这样的男人被骗了,一定会死吧,他这么认真又笨拙的个性。

同样当值的侍卫林小蝉虽然也是出身不好,但是在众多侍卫当中,算是长的最好的,身子柔弱些,所以粗活都不能做。其他人嫌弃他,不愿意跟他一块当值。只有木塔对他很好,还经常帮他的忙。所以他一向对这个所有人都厌恶的丑人有感激之心。这次看到木塔这么不自量力地喜欢那个御医,他觉得作为朋友好歹要劝劝他死了这条心。

中午当值的时候,趁没人在的时候,林小蝉悄悄劝木塔,不要再去太医院了。

木塔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问原因。

林小蝉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什么长相,怎么会看中你。

木塔呆呆望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小蝉以为他动摇了,便告诉他,现在宫里面好多年轻漂亮的侍子都暗地里很喜欢苗凤儿,经常有事没事往太医院跑。可是木塔去了之后总是有不同待遇,已经让那些人很不满了。现在都在暗地里想着办法整他呢。

木塔认真想了想,终于把心里话跟林小蝉说了,“我想见她,以前见不到她就老想着。如果不想,就会觉得胸口很闷,如果去想,又会觉得胸口很酸…怎么办才好?”

林小蝉看着木塔,问他:“那太医喜欢你吗?她肯要你吗?”

木塔没有老实回答他,虽然林小蝉是个好人,容貌也清秀,但是他老觉得他跟苗凤儿所共同拥有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所以他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亲我,抱我,要我,每天在我怀里睡。

木塔心里想着,为这个秘密而感到甜蜜。

“不会吧,你是暗恋人家啊。那我就放心了,可别弄出什么别的事情来才好。”

木塔听得心中惨白,暗恋两个字如利剑刺中他。

他不愿承认,又不能不承认,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为她夜不安眠;他想见她,见了紧张,不见彷徨;看她睡的好,他心满意足;听说她做御医可能有危险,他心底做痛,这不是暗恋又是什麽呢?

时刻想要抱着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保护她。明明知道她不需要,可还是拼命想要她知道,他能对她有点用处。

呆在她身边就好,木塔想着,露出一个苦笑。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拜过堂,成过亲,入过洞房。现在还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

可是,木塔嘴上说不在乎,心里难过着,为她什么都不记得而难过。

当班结束的时候,木塔飞一样跑到太医院。却没找到苗凤儿,进到屋里面一看,发现她在床上睡着了。

打发那些天天有事没事就来的人,肯定很心烦吧。木塔悄悄靠近,蹲在床边。

白衣黑发的小姑娘很安静地睡着,轻浅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精致的眉眼凝聚着少许的安宁气息。

木塔将嘴唇慢慢靠了过去。

亲一下,就一小下。

觉得心脏就像是要裂开一样,流出浓稠甜蜜的液体,又像是满的要爆炸,满的他浑身躁热。木塔觉得自己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他的嘴唇贴上了她的。

还来不及享受这个偷来的吻,苗凤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心事

苗凤儿睁开眼睛,瞳孔却仿佛没有聚焦。做梦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如同没有看见木塔一样。苗凤儿游魂一样走了出去。

木塔心中惴惴不安,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苗凤儿走到院子里面,停在一棵树前面,仰头望了半天,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背靠着树坐下了。

木塔看她不说话,也紧张地蹲在旁边。

苗凤儿仰头看着树,很久没有反应。

木塔终于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袖子,“你怎么了。”他不敢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说他可以那样亲密的叫她。

苗凤儿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你走吧。今天我没有心情招待你。”

木塔虽然并不活络,可是也知道此刻她心情不大好。但是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他也做不出来,更加舍不得。所以他大着胆子,坚持不肯离开。

苗凤儿也不再理睬他,就在那里坐着,一直坐着。脸上的神情非常漠然。

可是,木塔却觉得此刻的苗凤儿,是他所不熟悉的,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很笨,帮不上忙。但是爹亲说,有心事说出来会好过些。”

苗凤儿看了他一眼,跟他说吗?不,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跟谁也不会说。

姐姐的事情,不会对别人说。她只剩下这些回忆了。

“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所以她只这么说,刻意忽略了木塔脸上落寞的神情。

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悲伤也只有自己的能够承受。把我的心事告诉你,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你在意,那就变成你的负担。如果你不在意,那么就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不能容忍,姐姐变成别人口中的故事。

苗凤儿尽量温和地对木塔笑笑,“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不想走的话。”

木塔主动伸出手,抱住了苗凤儿,“冷吗,好象起风了。”

苗凤儿不在意的笑笑,却顺势依靠进了他怀里,“不,很暖和。”

木塔心里想着,这样就好了。

他抱着苗凤儿回房,觉得她很轻很轻,虽然人这么轻,心事却那么重。不过没有关系,他在她身边,虽然帮不了她什么忙,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木塔抱着怀里的人躺在床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感觉她向来有些凉的体温渐渐温热了起来。亲亲她的额头,木塔紧紧将她搂好。

这样就好了,真的,这样就好了。

苗凤儿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不自觉的红了,甚至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了,木塔不过是她的抱枕而已,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抬头看木塔的脸,看到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似乎可以叫做温柔的表情。

苗凤儿的心脏一时感觉热热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把脸死死埋了进去。他身上,有清爽的皂角的味道。一点也不像那些讨厌的侍子,弄得满身的俗气的熏香,快把她熏死了。

不过,她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疑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以她的记性,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难道说是他认识以前的傻小姑娘吗,他喜欢她?苗凤儿忽略心中那么一点点不高兴的情绪,不,木头就是个抱枕,抱过就算了,还当真作什么。既然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如同要证明什么一般,她突然恶狠狠的抬起头,一下子撞到了木塔的下巴。木塔一脸呆滞地望着她,她生气了,为什么?

下巴很痛,他也不敢揉:“你生气了,不要生气啊。我做错什么——”

嘴巴被堵住了。脑袋一下子晕晕乎乎的,木塔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她居然用舌头舔他的嘴唇,一下子他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面发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心脏微微抽搐着,悄悄疼着。不过,喜欢说不出来,他也只有这个用处了吧。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替她暖床。

只是这么想,木塔就安慰自己,围绕她的男人那么多,她怎么就找上自己了呢?

好奇怪。

不,是好幸运。不要说只是暖床,叫他做什么都好。

苗凤儿看他僵硬的反应,不知道怎么心里慢慢冷了下来,像是被冰浸没一样,她顿了下来,也不再吻他。只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脱离他温暖的身体,从床上跳了下来。

木塔惊异地望着她的背影,看她在一堆药里面翻拣了半天,心莫名其妙就慌了起来。从床上不知所措地坐了起来。

苗凤儿走到他面前,将平日给他上药的瓷瓶子放在他怀里。“记得每天要上药。你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你的伤已经快好了。”

晴天霹雳!

木塔愣愣望着她,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抱紧怀里的瓶子,瓶子顺着他的身体滚落下来,一下子摔在地上,滚了好久,一直到门口才停下来。

苗凤儿看了一眼,没有去拣的意思。

木塔的嘴唇动了动,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居然还硬挤出一个笑容来,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比哭还要难看,“我——诊金——”

“不用了。你陪我这么长时间,够了。”苗凤儿状似不在意地摆摆手。

木塔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的无法动摊,但他还是艰难地站起来,勉力走出门去。

根本没有看地上的瓶子一眼。

五年前,她不要他。现在,她还是不要他。

果然是他痴心妄想了啊…

苗凤儿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那个被人遗弃的瓶子,很久很久,没有动作。

见到女皇

“木塔,木塔!!”一个侍卫拍拍木塔的肩膀。

木塔突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不知所措地回头望。

“你到底在干嘛!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魂被人勾走啦!”

木塔憨厚地笑笑,只是摇头也不回答。

别人纳闷地望着他,不明白这个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傻大个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些天都苦着脸也不说话,有时候连饭都想不起来吃,着了魔了?

木塔心中一阵一阵地闷痛,不知道怎么将满腔的难受说出来。他嘴又笨,也不知道苗凤儿为什么突然不理睬他了。这几天他看那些侍子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往太医院跑,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他想把他们揍一顿,叫他们再不敢去纠缠。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他是什么东西。只要这么想想,他就没办法了。人家长的漂亮,不是他拳打脚踢就可以解决的,再怎么样都没办法。

有时候他半夜醒过来,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抱在怀里的,软软的香香的身体,也没有令他安心的睡颜。白天值班的时候,他也总是没有精神,恍恍惚惚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每次充满希望地回头望,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哎,快看呀,是新来的苗太医。”

“哟,真的长的好俊啊!一个姑娘长的比侍子们都漂亮呀。”

“怪不得了,怪不得了,长成这个样子,难怪那些小贱蹄子一个个都跟着魔了似的。”

“能跟她春风一度就好了呀,倒贴咱也愿意不是!”

“瞧你那德性,人家能看的上你,等着的人多的是呢!”

“今天是陛下召见啊,这么个可人儿,可不要死的那么快啊!”

“没用的啊,你不知道这些年自从陛下病了之后,不知道杀了多少御医啊!”

“木塔,木塔,你看傻啦!”

木塔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呆呆地望着远处走过去的身影。陛下召见她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那些御医只要一被召见,都对陛下的病情束手无策,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了。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啊。

千万不要啊!

苗凤儿跟着来带路的老奴,进了太和殿。

这里看起来着实不太像是皇帝的议事殿呀,苗凤儿心里觉得不对劲。难道说陛下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了吗,为什么这个大殿还未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呢。不是请了很多御医吗,难道没有一个能够治她的病吗?

这种药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啊…

想着想着,却被老奴拦住了。

“苗太医,待会在大殿里面看见的事情,不论如何,请太医对外头保密。”

“老奴公公多虑了,苗凤儿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

老奴满意地点头,带着苗凤儿走向大殿深处。

可是,苗凤儿从来没有想过,落雪国女皇的病情会这么严重。即便是做梦,也无法想象的到。

她进去的时候,闻人月正坐在窗口,不知道在望着什么。

苗凤儿叹了一口气,上前施了个礼。

闻人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苗凤儿非常大胆地抬头盯着她看。

然后看到她的眼神,非常平静的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很狭长。但是,苗凤儿莫名地觉得,那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种忧伤。

但是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的方向,不发一语,如同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空气。

苗凤儿走过去,非常顺理成章,在大夫面前,这个人不是一个国家的女皇,就只是一个病人而已。

闻人月坐在椅子上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苗凤儿摸着她的腿,仔细地检查了又检查。

然后站起来,对着老奴说:“陛下现在吃的药不对,不能再吃了。”

闻人月冷冷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老奴点头,嘱咐身边的侍子记下苗凤儿的话。苗凤儿走到老奴身边,非常惋惜地说:“如果你们早一点找我就好了。”

老奴紧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陛下的腿难道——”

闻人月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冷笑,又把脸转向窗外。

“不,现在如果要尽快让陛下站起来,陛下就要承受很大的痛苦。”

老奴的眼睛亮了起来:“苗太医,你真的有办法?”

苗凤儿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是的。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太急。我有两个办法可以让陛下站起来恢复健康。但是,这两个办法对于陛下来说都会很痛苦,相对来讲,时间越仓促,陛下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大,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