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月突然开口了:“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越快越好。”

苗凤儿望着老奴,老奴点点头。

“是,陛下。”

苗凤儿走出来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君玉涵真是有办法,看样子连这宫里面都有玄机呀。如果她不是念了医学院出来,如果她不是跟着老神医学了点医术的话,她的命恐怕也要搭进去了…

还好呀,还好呀,她没有白混四年,不然的话…

苗凤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第一次觉得原来保住自己的头的感觉,还不错!

按摩按摩

闻人月不是生病,是中了毒.而且,这种毒,天下间只有制作它的人才能解.

这个人,就是苗凤儿在地宫拜的老神医.

只是,如果没有君玉涵的授意,无论如何,这种毒药不会流传到这里来。

深宫禁苑,怎么会中这样的毒,莫怪乎以前那些太医死的一干二净了。

苗凤儿夜里翻来覆去的想,越想越是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模糊地从脑海中闪现又突然不见。

果然啊,没有抱枕睡不着呀。

第二天一早,苗凤儿就赶到女皇的寝宫。

仔细地给闻人月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睑、舌苔,然后将她全身上下按捏了一遍,探察得没有任何疏漏为止。

老奴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想要阻止,又有些莫可奈何。

苗凤儿苦笑,这回她不想死也不行了。早知道这个苦差使一定该扔给玉兰那个家伙,闻人月的病情不能让外界知道。

这仅仅是其一,不搭脉她怎么知道“她”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呢?

脉象是不会错的,这不是女人的脉。

难怪那些太医非死不可了。

落雪的女皇是个男人,这件事情传出去,非天下大乱不可。

难道君玉涵给她任务是假,实际上希望她揭穿这个秘密?

不,不会。如果他已然知道,天下肯定早就大乱了。

灭族的仇恨,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那她该怎么办呢?

闻人月淡然地望着她,看苗凤儿视若无睹地站起来,只觉得她唇角含笑,目光晶莹闪亮,竟然仿佛不知道一般,没事人一样。

见多了那些太医一个个哆嗦的样子,一下子看到一个这么胆大的,闻人月还觉得不太习惯。

苗凤儿老觉得她,不,应该是他那双眼睛里面,有着极为叵测的心思。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昨天晚上难道落枕了,怎么觉得脖子酸酸的,麻麻的,不太稳当的样子。

“昨天开的药,陛下吃了吗?”

老奴慎重地点头,“一切按照太医的吩咐。”

苗凤儿挽起袖子,一时之间大殿里面所有男人都盯着她光滑如玉一般的手腕。“老奴公公,从今天开始陛下必须接受按摩。”

老奴也注意到周围侍子的眼睛都看直了,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她的手在大殿中显出惊人的美,修长莹白的手指柔软光滑。老奴都看得失态了许久,回过神来,吩咐殿内的侍子全部退下去。一时之间大殿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人。

“老奴公公,请将陛下的裤腿挽起来。”苗凤儿在闻人月坐的地方蹲下身子,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医生和病人之间,不存在性别的隔阂,医生就是医生,职责是高于一切的。

老奴将托盘放在地上,低着头走过去,轻轻挽起闻人月的裤腿。

苗凤儿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还好,变形的不算特别厉害。不然她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不行了。先用药清了他体内的积毒,再慢慢调理他的身体。但是要重新站起来,必须让他的肌肉能够重新有感觉,让他能够重新站起来,能够走动。

其实他还算幸运的,毒肯定是一点点下的,剂量小,所以发作起来不会特别快。刚开始可能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太医又查不出真正的病因。真正不能动恐怕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如果毒的剂量大一点,恐怕肌肉现在萎缩的程度就不会这么轻微了。

苗凤儿没有一丝不好的念头,仔细检查着闻人月的双腿。

然后半跪在地上,开始按摩他的双腿。

他的腿其实很长,也很健壮,如果是个正常人,一定非常吸引人。苗凤儿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君玉涵,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叫人害怕。

可能感觉有些疼,闻人月的手忽然按住她,止住她的动作,苗凤儿连头也没抬,径自甩开他的手,继续抹上熏人的药油,继续按摩下去。

裤脚卷的很高,一直卷到大腿根部。闻人月整个大腿全部摊在她面前。苗凤儿看也不看,“陛下,请您忍住。草民知道很疼,但是要想重新站起来,必须如此不可。”

有感觉就好,最怕的就是不但不能走,还没有知觉。

“老奴公公,如果陛下再动,请您按住他的手。”

老奴心里胆战心惊,闻人月的脾气,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能不知道吗,能够忍受人近身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别的太医不过是悬丝诊脉都要被杀掉啊,苗凤儿实在太大胆了呀。

可是,可是,为了陛下能够重新站起来——

“听她的。”闻人月突然开口了,竟然还露出一个非常罕见的笑容。他第一次相信,也许这个女人,是真的能够让他站起来,也说不定。

况且,被那双手揉捏的时候,不是特别疼,他只是有点不习惯,原本完全使不上力气的双腿,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老奴公公,药一定要定时吃,不能错了时辰。”苗凤儿一边按摩着,一边对老奴说道。详细地关照着该注意的事项。

老奴不时点点头。

闻人月低头看着她,安静地看着。

一直搓揉到确信他的腿都热得发红了,苗凤儿抹了一下汗,随意地甩了甩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闻人月突然说道。

苗凤儿想了想,也是,第一次的时候不能时间太长。

“那好,下午我再来给陛下按摩。”苗凤儿抬头笑了笑。

她的眼神,不太像闻人月曾经从臣子眼中看到过的,没有恐惧,没有敬畏,没有谄媚,也没有负担的,单纯的,很干净的眼神。

陪你去看流星雨

到了晚上,苗凤儿依照所说的来为闻人月按摩。

如同早晨一般替闻人月按摩完毕,苗凤儿收拾自己的药箱准备告退。

却被老奴拦住,苗凤儿诧异地望着他。

老奴将苗凤儿带到外殿,叮嘱她千万等过了这个时辰再出门。

苗凤儿不解,老奴告诉她,今日是大凶之日,每百年一遇的火星子落地,国人家家关门闭户,绝不外出。

所以在这个时辰,马上火星子就要落地了,千万要她过了这段时间再回太医院。

苗凤儿自然不信这些,告诉老奴她不碍的,便不在意地随意走出大殿了。

火星子,是什么东西?

要是会要她的命,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都死过的人了,哪里会畏惧这些东西呢。

万籁俱寂。连平日那些烦人的侍子们也都不见踪影了。

苗凤儿惬意地走着,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异类了。

不过,也好。她就从来没把自己当正常人。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苗凤儿见到了传说中的火星子。

原来,竟然,是流星。

仰望星空,苗凤儿从来没有见过流星雨。

依稀记得,那一年狮子座流星雨落下的时候,她在医院里的太平间,守着姐姐的尸体。

她看不到流星雨,也许那一刻,除了满心的复仇计划,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站在御花园里面,站在盛放的鲜花中,苗凤儿看到流星雨。

很多,很多。

不过,她没有心愿要许了。

真的很漂亮。

不知道落雪国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看这流星雨。

老奴手里执着披风,走到窗前。闻人月坐在那里,沉默着望着窗外。

老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陛下的房间,正好可以看到御花园的美景。

闻人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御花园里面白色的身影。

盛放的鲜花在星光下熠熠发光,但还及不上那人眼中漫天的星光。

她站在花园中,张开双臂,整个人沐浴在星空中,脸上灿烂的笑容让整个星空都黯然失色。

整个世界都是无声的,整个王宫的人都在躲避这一刻。只有她,让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沐浴在这灿烂夺目的世界里面。

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欢喜,还是忧愁。

老奴将披风轻轻地披在陛下的身上,伸出手要关上窗户。

“开着吧。”闻人月低声道,声音低地就要无法听见了。

这是闻人月第一次看到火星子,虽然是在这大殿的庇护下,他还是为这漫天的奇景惊心动魄。从这里看过去,他看不清苗凤儿的表情,太遥远了,太模糊了。

但是,苗凤儿的眼睛,像星辰、像他那晚看到的火星子,围绕着他,闪耀,美极了…

苗凤儿在这一瞬间,看见了一个人。木塔惊慌失措地向她跑来,他很担心,很害怕。他害怕这传说中的火星子怕到要死,但是,他还是来了。

握住苗凤儿的手的瞬间,木塔的心莫名其妙就安定下来了。

能跟她在一起,火星子好象也没有那么可怕。

苗凤儿惊讶地望着他,竟然有些呆呆的,表情很可爱。

木塔再也无法压抑满心的柔情,他趁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吻住了她。

星空下的吻诶,是不是很浪漫?

错了,苗凤儿心里叹息着,不要以为木塔是个浪漫的家伙,他用力咬她的嘴巴,很痛诶!

竟然敢偷袭她!

不过,好象感觉也不会那么差劲,毕竟,他是处于对她的关心嘛!

那她就大发善心,接收了这个有点笨蛋的抱枕吧!

陪你一块喝苦药

第二天苗凤儿照常去给陛下按摩。可是因为有大臣觐见而将时辰暂缓了。

看样子,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啊,就算是隔着厚厚的屏风,也还要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会不会被人看出来,挺可怜啊。

站在门廊下,苗凤儿轻轻松松负着手。

直到觐见的司徒无痕从大殿退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司徒无痕愣住了,直到苗凤儿含笑跟她打了个招呼进了大殿去,她还呆在那里半天出着神。

司徒无痕恍恍惚惚出了宫门,身边副官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司徒无痕上马的时候还神思不属,一个没留神竟然没有踩稳马绊子,身体没有保持好平衡差点栽下来。副官急忙扶好她:“将军!”

司徒无痕一把挥开她的手:“马上联络小公子,说我要见他!”

刚才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子,长得真像…不,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司徒无痕有生以来第一次大脑混乱,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了…只能先见到悠然再说…

让他去试探一下…

如果真的是呢…

苗凤儿回味着刚才司徒无痕的表情,走进大殿。

老奴先迎上来,手里端着盘子,里面放着药碗。

“苗御医,您可来了?”苗凤儿很及时地对他笑笑。

“陛下的事情,苗凤儿怎可托大。”苗凤儿拿起盘上的药碗,试了下温度,“陛下还没有喝药吗?”突然想起刚才司徒将军的觐见,苗凤儿就明白了,看样子是时辰耽搁了。

“不是,陛下总是嫌这药味太重,老奴实在没法子了。”老奴无奈地朝她道,“不然苗御医也劝劝陛下吧!”

苗凤儿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老奴公公一直照顾陛下,他都无法劝得动,奈何她这么一个外人。

“无论如何,苗御医可千万要帮老奴这个忙!”

眼看老奴就要施重礼,苗凤儿赶忙上前掺住,开玩笑,这宫中德高望重的老奴公公要是拜下去,她还怎么活。

苗凤儿手里捧着药碗,穿过屏风到了内殿,看着闻人月还在长椅上坐着。便恭敬地行了礼。

闻人月看了她一眼,“苗御医,来的真早啊!”

这句话绝对不是在说她来的很早。苗凤儿听得出这话里面的意思很是有些不对,忙赔笑道:“陛下,苗凤儿怎敢来迟,一个时辰前苗凤儿就在殿外等候了。”

闻人月淡淡道:“那开始吧。”

苗凤儿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昨天晚上抱着木头睡太熟了,今天早晨差点睡过头,彻底忘记她现在是人家的大夫这件事情了。

老奴呈上药盘,苗凤儿接过后,专注地盯着药碗,以掩饰必须面对闻人月时的心虚,莫名其妙的心虚。唉,职业道德啊,职业道德!

“陛下,苦口良药,虽然这药味道是大了一点,但是对于陛下的病情却非常有利。苗凤儿斗胆请陛下服下。”虽然是很恶心啦,但是蟾蜍血可解掉他身上一种很厉害的毒药成分,还不能用蜜饯来冲淡药性,只能生吞。

“朕不要喝。”闻人月冷冷道。

不要?由不得你不要,你是皇帝啊,怎么这么任性胡闹?苗凤儿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那这样吧,苗凤儿愿意替陛下分忧,如果苗凤儿喝了这半碗,还请陛下也一并将药喝了。”

苗凤儿示意老奴取碗来将药匀下一半来。

“就这只碗吧,你要是真喝了一半,朕就将剩下的给喝了。”

苗凤儿看了看黑漆漆的药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口吞掉半碗,然后将碗高高举起,“请陛下用药。”

苦得让人整张嘴全麻了,还有一种浓重的腥味,好可怕。苗凤儿都开始佩服自己了,居然面不改色吞掉半碗。

闻人月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着苗凤儿喝过的地方将剩下的药也全部吞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苗凤儿总是觉得,闻人月淡漠无情的眼神背后凝聚着一种笑意。

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好象是在说让你给我开苦药,这回可跟我一块苦了,该的。

仔细一看又觉得自己多想了,闻人月一个高高在上的陛下,何必跟她一个小小的御医过不去?

你们要看就看吧

林小蝉发现木塔脸上的表情又有变化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一般,比起前些日子灰败的脸色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于是他心里又纳闷了,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