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望着身下睡得仿佛没有知觉的男人,用力推他:“谢映,你快醒醒。”

谢映慢慢睁开眼,水墨勾画似的长眸里黑沉沉的。

“你怎睡这样沉,你刚才有没听到?隔壁屋好像出人命了。”朱伊圆瞪的眼显示着她受到了惊吓。

谢映看着朱伊,半晌道:“死不了。”

“啊?”他声音太低哑,朱伊没听清。

“我说那女人死不了。”谢映提高了声音给她重复。

“你怎么知道她死不了?”朱伊觉得,这案也断得太武断了吧。好歹是条人命,而且有可能是杀害发妻。

谢映极轻叹口气:“明晨公主可以早些起来,去隔壁看看,保管那个女人活得好好的。”

“真的吗?”朱伊还是不放心。

谢映嗯了声,又将朱伊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快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朱伊无言,她能装睡吗?

谢映突然偏过头,看向临走廊的一排窗户,一条男人的影子风似的飘过。谢映便放开了朱伊,道:“公主歇息吧,明早还要起来赶路。”

不是说她睡着了他才走?朱伊有点儿莫名其妙。但她怕他又问是不是舍不得他走之类的话,赶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径自下了床的谢映。

谢映刚走出房间,沈星流已从屋顶飞掠而下,落在谢映近前,手里抓着个被堵了嘴的人。

谢映走向那探子,抓起对方的手腕探他的脉象,随即勾唇笑了笑。

他朝现身出来的温颜道:“进去保护好公主。”又叫沈星流:“放他走。”

上回谢映与詹阁老私下碰头时,也是发现了探子尾随,那人当场就被世子拧断了脖子。这次主子竟然叫放走?沈星流神色一动,但他历来只负责执行命令,便放了那人。

那探子捡了一条命,飞快地逃了。

“看来谢邵以前在钧一卫所没有白待。”钧一内卫专为皇帝收集各方情报。回到房里,谢映难得夸了谢邵一句。

沈星流道:“世子是说,刚才那个是谢邵的人。”

谢映轻嗯一声。皇帝的人早就在隆国寺等着他了。且刚才那人的脉象…谢邵果然够心狠手辣,怕是连这些探子自己都不知道性命早捏在别人手里。

“那世子为何要放走他?”沈星流不解地看谢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谢映这回没有作答。沈星流自然不可能追问,他总觉得世子对谢邵的态度微妙,仿佛不止是对待庶兄,也不止是对待对手,还有些别的什么在里头。

第二天卯初,朱伊便被谢映叫起来赶路,到了客栈外头果然见到隔壁那对夫妻好好的,朱伊收回目光。

到了京郊,谢映提议道:“公主,不如等你的宫人入了京,我们再一齐去隆国寺如何?”

朱伊一愣:“可他们还有三日才到,我们不去隆国寺,这几天住哪里?”

谢映的声音藏着诱哄:“京城里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公主也许没去过罢。难得出来了,不想去逛逛?”

朱伊看看谢映,这人每回都说到她的心坎。朱伊便遵从了内心,正好把责任都推给谢映。

先到八珍楼用过早膳,就该找个地方浴浴身,换套衣裳了。自然都是谢映安排,朱伊只管跟着。

鼎鼎大名的梅花汤馆,连朱伊在宫里也听过。据说里头的汤池水极为清润,池畔以奇石花草造出山野之象,又以淡蓝琉璃高高打造穹顶,阳光从琉璃顶不多不少漏一半下来,明明是在室内,却叫人如至林间胜境。

朱伊从雾气缥缈的汤池中跨出,裹着嫩黄色的纱披趴到凉床上头,汤馆侍女要取了她纱披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不熟悉的人。

但等那侍女在她身上抹了清肌玉女露,一双妙手沿着她肩头徐徐按到脚踝,朱伊忍不住喟叹…好舒服啊,这位侍女的手艺也太好了。这宫外头,居然有比宫里还享受的地方。

朱伊想着,在回宫之前,她一定还要再来一回。

温颜从门口偶尔转过头,入眼的便是朱伊奶白的肌肤,因是趴着,愈发现出女孩后身妖娆起伏的诱人弧度,连她身为女子都看得面红耳赤,难怪世子这般上心。

温颜猜测世子待会儿应该会过来,不过直到朱伊换好了干净裙子,谢映也没有出现。

倒是朱伊主动问:“温颜,你们世子呢?”

朱伊正在问,正巧谢映就过来了,也换了身衣裳。

朱伊先前沉醉在享受中,现下才意识到,她在汤池中时,谢映居然没有过来唐突自己。并不是说她想让谢映来。而是,连昨晚在客栈他都特地找她,如今日这般更容易占眼睛便宜的光景,他居然没来…

谢映见朱伊似有心事,问:“怎么,公主在里边受用得不舒服?”

朱伊淡淡道:“没有,挺好的,多谢世子安排。”就没再话了。

谢映看她两眼,因着在外头说话不便,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出了梅花汤馆,一行人穿了一条街,来到雅珍阁。

谢映道:“公主不是喜爱收集文房用具么,雅珍阁的东西还行,可以看看。”

朱伊用余光瞟谢映,他还知道自己喜爱收集文房用品?就嗯了声。

雅珍阁有三层高,建得宽敞,一楼全是书,二、三楼才是用品,谢映陪着朱伊在一层逛了许久,帮她挑了两套书。

刚上了二楼,沈星流附在谢映耳边说了两句,谢映便对朱伊道:“公主,这雅珍阁里,你看得上什么只管拿便是。我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他忙得很,朱伊点点头。反正东西先买回去,花了多少银子,她是要还给谢映的。

逛了一阵,朱伊停在一枚白玉印章前面。

印章上头是只站立的扑蝶猫,猫儿的两个眼睛嵌以蓝宝石,神态雕得纤毫入微,惟妙惟肖,那古灵精怪的活泼样子,让朱伊一下就想到了朱绰。

朱伊立即就想买下,带回去送给朱绰。她唤来了一旁的侍者,正要说话,一道女声插.进来:

“把这猫儿印章给我取出来!我要了。”

朱伊和温颜看过去,对方穿着棠色百蝶闹春纹的绡裙,所佩钗环成色皆是上品,后头跟着四个丫鬟,一看就是高门贵女。朱伊不似朱黛、朱绰那般喜欢参加贵女圈的活动,因此不识得她是哪一家的。

朱伊却没有想到,这少女并非京城贵女圈的。对方倒的确来头不小,她是靖海王的嫡幼女,和嘉县主颜玉儿,乃是朱绰的表妹,太后的娘家人。因到了待嫁年龄,特地被靖海王派人送进京中太后身边。

原本颜玉儿入了京,就该第一时间去行宫拜见太后,但这姑娘却是个极其贪耍的,在靖州野惯了,非要先逛一逛京城繁华,才肯被关进皇宫那大笼子里去。

温颜道:“这印章是我们家小姐先看上的。”

“怎么就成了她先看上的?”颜玉儿看朱伊一眼:“明明是我先说的。”

颜玉儿今日特特盛装打扮,谁知看她的人并没有几个,倒是眼前这女的,走到哪里,周围一众视线就跟到哪里。她从前都是群星捧月,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

颜玉儿已暗中打量了朱伊好多遍。

朱伊穿着烟笼溪水暗纹的杏色天孙绢长裙,因为绵风不在,她与温颜皆不擅长梳发,朱伊便自己挽了个平髻,别以明珠佛手簪子。

颜玉儿尚没有认衣料的眼力,但她看着此女发髻如此糙简,头上只一根簪子撑场面,又只得一个丫鬟跟着,料定对方是家境平平,想凭借样貌到雅珍阁这等名流之地碰运气,钓金龟!

倒是颜玉儿身边的婢女见朱伊举止落落优美,悄声道:“小姐,我看这位姑娘的仪态,不像是小门户出来的。”她家县主惯会捅娄子,王妃叮嘱过她要常劝着。

颜玉儿不屑地撇嘴,仪态?能说明什么。那些个瘦马还从小被调.教得仪态上佳呢。

温颜不服气,还要理论。

朱伊道:“温颜,我并非一定要这印章,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她的确只是叫了侍者,没说自己要不要。况她原就是私自出来逛,能不生事最好。

颜玉儿看着朱伊主仆离开的背影,嘁了声,学着朱伊说话:“还并非一定要这印章,我看是买不起吧?没银子还到雅珍阁这样的地方瞎晃。”

温颜转身想整整对方,朱伊拉住了她:“别为这种眼皮子浅的人气坏我们自己。”

朱伊的声音可不小,周围看热闹的都听到了,纷纷看着颜玉儿。颜玉儿的脸都气红了,但又不能大庭广众地打人。

朱伊的脚步再次停下,是在一个白底飘绿的翡翠双莲蓬头的臂搁前。这臂搁中间白,两头绿汪汪的部分,被俏色雕成莲蓬,溜圆的莲实还能在里边轻轻转动,小巧别致,一看就是给女子所用。

朱伊再次唤了侍者过来。那颜玉儿一直跟着她,见状立马又要冲过来,朱伊已先开了口:“我要这莲蓬臂搁。”她脾气再好,也不会一再避让。

颜玉儿见没抢到,跺了跺脚,但她很快又笑起来。水头这样好又这样大的一块翡翠,有半尺长,价格也是天价。这女的买得起码?看她怎么收场。

朱伊主仆已跟着侍者结账去了。颜玉儿看笑话似的跟过去,最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店家将臂搁包起来。朱伊朝颜玉儿笑了笑,离开了。

颜玉儿恨恨地跟出来,她总觉得朱伊最后那笑容是示威,是讽刺。她很快看到一个男人走到了朱伊身边,与其并肩而行,颇为亲密的样子。

颜玉儿眼珠转转,朝她手下功夫最高的侍卫道:“去跟着看前面的人,看他们去了哪里。”

谢映带着朱伊来到丹水旁有名的夜光楼,夜光楼名字的由来,便是这里是看京城夜景的好地方。尤其是谢映与朱伊所在的最顶层。

夏季的白日太热,到了傍晚,躲凉的人们都涌将出来,因而夏季的夜市比哪一季都要热闹,百戏杂陈,华灯照彩。丹水如带缓缓流经上京,桨声波光,如落星辰,正是一派熙攘喧嚣的烟火人间,与宫掖严整的景象殊异。

这一切对朱伊而言自然是新奇的,她双手撑在雕花阑干上,探出半截身子去看脚下的如织人流。这样看还不过瘾,她提出要去逛夜市,谢映道:“好,不过,我有话要先跟公主说。”

沈星流和温颜闻言退了出去。

朱伊看着谢映:“什么话?”

谢映坐到阑干旁的椅子上,拍两下自己的腿,示意朱伊坐这里。朱伊装作不懂暗示,只道:“有什么话世子就快说。”

谢映道:“为何公主从梅花汤馆出来,就不大高兴的样子。”

“哪有。”朱伊才不会承认。

谢映一把将朱伊扯到他腿上坐着,朱伊知道反抗也无用,便任由他搂着。谢映打量朱伊表情,问:“公主是在怪我没有闯进公主的房间,与你一起鸳鸯戏水吗?”

朱伊瞪大眼,鸳鸯…戏水,戏他个头!

偏偏谢映鸦青的长睫还轻轻眨了眨,紧紧盯着她,朱伊整个人都不是很好,她正色道:“世子,你好歹也是国之重臣,成日都是在想些什么?”

谢映认真道:“想…公主啊。”

朱伊又羞又恼,哑口无言。

谢映微微蹙眉:“那公主到底在不开心什么?我给公主找的女师傅,手艺据说是馆里排第一的,难道是她伺候得其实并不好?”

朱伊想了一阵,总算下了决心道:“我被伺候得挺好的,就是不知世子那边好么?怎么把最好的姑娘叫来伺候我呢,该叫去伺候世子啊。”说完就别过了头。

谢映一听这话,就知道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他本就是为了让朱伊舒服才专程寻的梅花汤馆,谁知道…不过,谢映轻笑了笑,朱伊吃醋的时候,可比平时坦诚多了。

他低低问:“所以,公主又喝闷醋了?”

“…”朱伊捏紧了裙摆,又?她仔细思索,还真是又。从知道谢映去玉之洲开始,她就控制不住地为了他产生各种失落情绪,朱伊不喜欢这样,开始不安地挣扎。

谢映搂紧了她道:“我泡完澡就出来了,并没有找女师傅。你不信可以问沈星流。”

朱伊极小声嘀咕一句:“我才不信。”又道:“你,这么坏。若不是因为有人在伺候着,你会不过来欺负我?”

谢映觉得朱伊真是可爱极了,忍下了笑意道:“是真的。”

他眸色变深了些,有意更直白地告诉朱伊:“没来找公主,是因为我不是圣人,光是想想公主入浴,臣都受不了。若是见到公主…臣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把持得住。万一吓到公主…”

谢映相信朱伊虽不解情.事具体为何,但也该听得懂。果然,朱伊头低得不能再低,简直想在地上找条缝躲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谢映牵着朱伊的手:“等以后,我把今日这女师傅给你雇回去,随时可为公主松乏。”

回去?回宫里么?…不对。朱伊听懂了,有些慌乱道:“什么回去?你在说什么啊?”

谢映道:“回去,当然是指我把你娶回去。”他不给朱伊任何装傻的机会:“公主今冬就满十六了,想来离出降也不远。”

朱伊诧异看看谢映,他还知道她的生辰?她道:“可是,世子也知道,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不得主。”

她以前没看透,现在之所以喜欢谢映却又逃避他,其中也是害怕万一皇帝并不将她指给谢映,那她以后如何面对将来的丈夫。

谢映道:“这些就让我来操心,公主什么也不用想,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朱伊看向谢映,两人目光相接,朱伊觉得自己的魂快被吸进那双黑色清亮的瞳仁里,她想移开视线,可又移不开。

谢映笑道:“再给公主修个大池子,以后臣就能常与公主在里边…”

朱伊觉得谢映这口无遮拦的程度真的可与朱绰比一比。她赶紧去捂住谢映的嘴,生怕他继续说那些不知羞的话。

“你不准胡说!”

谢映静静看着朱伊,朱伊觉得他眼神不大对,很快她的手掌心被湿润的东西舔.弄了一下,是谢映的舌尖。又痒又麻的感觉,游电似的涌进朱伊四肢,激得她迅速就缩回手。

朱伊立即又发出短促的呼声,是谢映含住了朱伊的耳珠。更为酥麻的异样占据了她的感知,朱伊偏过头想避开谢映,男人的手掌却扶上她脑后,不容她闪躲。

朱伊今日没有带耳饰,那小得可怜的白白的一块肉,成了男人眼里的美味,谢映似乎觉得好吃得很,反复地扯咬抵舔。

热息充满朱伊的耳朵,还有谢映柔软微凉的嘴唇磨蹭在她耳廓的触感,令朱伊脑子里嗡嗡作响,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若非谢映铁条一样手臂箍着她,她早就滑落下去了。

等谢映离开了她的耳珠,朱伊以为他会放过自己了。谁知谢映压根不放手,他用拇指来回摩着朱伊的嘴唇,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朱伊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挣了挣避不掉,索性闭上了眼。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宏亮的男性嗓音:“本王要在此处会客,赶紧把里边的人给本王清走!夜光楼顶层何时成了谁都能上的地方?”

掌柜眉毛都要绞到一起了,虽然里面那位他以前没见过,但看那姿仪气宇,怕也是背景显赫。

但外头这位是朱镇安,皇帝的亲侄子,才袭了已故老王爷的爵,有名的宗室纨绔。皇帝那一家子都在行宫,现在的京城里,的确少有人惹得起这位祖宗。

谢映和朱伊都听出了外头是谁的声音,朱伊在谢映的唇落下来之前赶紧推开他:“是朱镇安,怎么办?”她环视周围,也没个屏风什么的可以挡一挡。她这般跟谢映两人单独在屋里,外头还有人守着,怎么看都是在幽会。

被打扰的谢映显然不悦,他用下颌轻摩着朱伊额心,过了一会儿,将出闸叫嚣着的欲望平复下去一些,才道:“无事,我出去看看。”

温颜拦着朱镇安欲闯入的手下,道:“若是硬闯,休怪我不客气。”

朱镇安上下打量温颜:“哟,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沈星流先时出去了,否则朱镇安倒是能认出是谢映的随侍。温颜因是女子,谢映也是为了保护朱伊才将她调来,平素没有露过面。

温颜道:“无论你是谁都不能硬闯。”

朱镇安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有底气的护卫,还是个女的,倒是被逗乐了:“有意思。本王今天倒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里头,还无论是谁都不能硬闯?难不成还是皇上或者太子爷?”

颜玉儿这时蹿了出来,跟着道:“哎,先前就是这女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丫鬟居然敢在京城地头上耀武扬威,什么来历啊?倒是说来听听。”她就是憋了口气,不发不行!

朱镇安蔑了颜玉儿一眼:“你谁呀?”

这时门呼地被拉开,谢映杵在门口,一言不发看着朱镇安。

朱镇安顿时愣住,反应得倒也快:“映表弟?表弟你不是在行宫吗,怎么突然回京了。”都是皇亲国戚,虽然一表三千里,但跟着太子同谢映攀个表亲绝对错不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谢映啊,朱镇安吓得腿都颤了几下。

“嗯。”谢映不咸不淡,吱了声算是打招呼。

自知先前说话难听理亏,朱镇安继续转圜:“瞧瞧我这运气,碰见映表弟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那掌柜都看傻眼了,他还头回看到朱镇安这纨绔头子这么谄媚的。

颜玉儿屏住呼吸望着面前年轻男人的脸,最初的恍惚过后,脑子里转得飞快——本王、行宫、映表弟,这些词连在一起,令她忍不住挤到朱镇安旁边:“你是谢映?你是谢映吗?”

谢映自是不会对着不认识的人自报家门。

颜玉儿心潮如沸,道:“我,我是颜玉儿!”她担心谢映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又道:“靖海王是我爹,太后娘娘是我的姑奶奶!”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朱镇安都吃惊地转过头来看她。

魏州、靖州、雍州,在对抗朝廷削藩的问题上,可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魏州与靖州有过联姻的打算,但皇帝自然不会允许,直接就给否决掉了。为着颜玉儿这身份,谢映倒确实是多看了她一眼。

颜玉儿羞涩地咬了咬下唇,却十分大胆地与谢映对视,朝他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谢映淡淡收回目光。

朱镇安大笑:“原来都是自家亲戚!哈哈哈。咱们不期而遇,也是一种缘分啊。”

“那,表弟…”朱镇安问:“咱们一起进去坐坐?”

谢映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挪步,那就是没有放朱镇安进去的意思了。

这举动实在是很无礼,但朱镇安却一点也不恼,身为他这般纨绔立即心领神会,嘿嘿笑道:“明白了,明白了。是哥哥没眼力,映表弟请,别因为哥哥耽误了兴致。”

这话让颜玉儿荡漾的春.心一下回了神,脸色骤变,是啊,她先前虽然只看到了谢映的背影,但她却认得他这身袍子,可不就是与雅珍阁那女的碰了头一起离开的男人。

“表弟,我下去帮你把帐结了啊。你慢慢赏景,慢慢玩儿。等你有空了咱们再聚。”朱镇安倒是对谢映屋里的女人感到好奇,但他可不敢推开谢映往里面看。

朱镇安走的时候,不忘贴心地帮谢映叫走了颜玉儿。唉,看来谢老弟又惹上一朵桃花,叫他好生羡慕。

颜玉儿下了楼就跟朱镇安道别了,她在二楼要了间茶室,扒开竹帘的细篾条盯着夜光楼的出口,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果然看到谢映与那雅珍阁的女子并肩走出去。

谢映好像喜欢那女人得很,不时转过头看她,手还不规矩,去拨弄女子额头的头发,被对方抬手打掉了。等到了人多的地方,谢映又虚揽着对方,不让旁人撞到那女子。

颜玉儿抓着竹帘子,待谢映消失在人群,她才收回了手。两年多前,父王还跟魏宁王商议把她嫁给谢映呢,听说谢映都答应了,结果皇帝不允。

看了铁绳腾火狮等精彩表演,朱伊吼得嗓子发干,便要去买水饮吃。她贪凉,看到摊子上的白醪圆子、甜桃冰酪,立即各来了一碗。谢映怕她冰的吃多了肚子疼,等她走到下一个摊子,又想要漉梨雪膏,谢映便说:“银子用完了。”

朱伊才不信,知道是他不愿再给她买罢了。她知道对谢映这人,缠是没有用的,又不敢跟谢映发脾气,就只多看了那漉梨雪膏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