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忙道:“我不,不不想检查了。”

她结巴到连说了三个不字,让谢映低笑:“公主,臣觉得今天这姿势不错,下回我们试一试?”若非现在朱伊的宫中,他真想身体力行,好好教教她怎样才算检查。“公主下次也像今天这样主动可好?”

朱伊长睫轻扇,装着听不懂他暗示的话,只用手指轻戳他心脏的位置:“谢映,你这里只准有我一个人。”

男人在她头顶发出轻笑:“伊伊放心,不止这里,我全身都只有你一个人。”说着调整姿势,用手掌轻揉朱伊小腹:“等你除服,我带你去朱凝府里,让南瓷帮忙看看你的寒症。”

朱伊一怔:“你要让我和你师姐见面?”

谢映道:“你以后是我的妻子,我熟识的人自然要逐一相见。”

见谢映丝毫没有要避讳她与顾南瓷见面的意思,朱伊便露出笑意,将脸埋进他颈窝:“好啊。”

却说容霆夫妇在宫中守灵,却担心怠慢顾南瓷,便让容萧经常过公主府照应。

这日容霆抽空回府,容萧私下悄声问容霆:“哥,这位顾女医好有性格,她对谢世子也这样?”

容霆知道容萧多半受了冷脸不习惯,呵呵笑道:“顾姑娘何止对阿映如此,对她父亲也这样。就算对着皇上,肯定也就这样了。不过,她心仁。”

两兄弟正在说话,有人来禀称:“豫郡王在公主府外,说是来接南瓷姑娘。”

容霆目光微闪,点头道:“去告知南瓷姑娘即可。”他可管不住顾南瓷见谁,不过,顾南瓷与谢邵来往,他必须得告诉谢映。

不对,顾南瓷身边的护卫是谢映的人,谢映自然对顾南瓷的行踪了若指掌,那就是说,顾南瓷根本不担心谢映知道她与谢邵有来往。

容霆皱了皱眉。

这般又过几日,便到了钦天监算好的皇后出殡时日。

皇帝提前一天率群臣行了迁奠礼,当日亲率家眷与王公重臣,扶皇后的梓宫前去乾陵。

这日天雪极大,寒风中雪片滚动,纷飞如絮,一阵急过一阵。皇帝便临时免了公主、妃嫔等女眷同行。

太子始终低垂着头,神色滞然,沉浸在悲痛忧虑中不可自拔。

朱伊随后宫众女送行到东华门,便往回走。今日的雪确实太大,风雪扑到脸上,如鞭子抽打一般。隐隐叫人感到不详。

倒了薄暮时分,朱伊正坐在书案前练字,紧闭的窗外却突然传来敲击声:“公主,公主!”绵风吓得手一抖。

是沈星流的声音,朱伊听出来了,她忙命绵风去了外间,自己去打开了窗户。果然是沈星流,还有温颜也在,两人作着内侍与宫人的打扮,都是满身风雪站在那里。

朱伊道:“沈大人,你找我何事?”

“公主,外面出事了。”

朱伊心下一紧:“出了何事?”

沈星流道:“禁城外突然多了许多身穿便服的练家子,都带着武器,还有朱雀营的兵将在往禁城赶,恐怕这宫里很快会生变。”

朱伊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宫变,但是…“父皇和所有皇子,还有谢映他们几个藩王世子都去了乾陵,谁会发动宫变?”

“这就不清楚,为了公主的安全,属下认为,公主先离宫暂避的好。若是无事,属下再将你送回。”

朱伊犹豫片刻。

沈星流道:“世子离宫前交代,一旦发现任何异动,务必确保公主的安全。”

朱伊道:“那好,我跟你们走。”走了两步又道:“沈大人,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的妹妹朱绰,若真有变化,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下。”

朱修黎年纪虽小,却也去了皇陵。至于彤贵妃,朱伊思索片刻,还是去了前头找她,只是却不见人,问了宫人,说是贵妃去了太后处。

温颜道:“公主,不若先找荣裕公主吧?”

朱伊只得答好。

温颜半扶着朱伊,步履如飞地前往朱绰住的合瑞宫,走到了半路,却见前方出现一群人影。

朱伊看清那最前之人,眉心微皱——颜玉儿?

颜玉儿轻轻招手,她身后的侍卫朝朱伊一拥而上,温颜和常临迎了上去,沈星流始终护在朱伊身侧。

颜玉儿自然认得沈星流是谢映的人,嫉火中烧,挥鞭便朝他抽去,两人一番缠斗,沈星流一掌击中颜玉儿左肋后,揽着朱伊脱了身。

两人从宫墙翻出,就见盛岭一脸焦急等在那里接应,见到朱伊,道:“星流你赶紧把公主送去安全的地方,我要马上赶去乾陵。”

朱伊便问:“乾陵那边也出事了?”

盛岭颔首道:“乾陵传来消息。说是皇帝送皇后的梓宫入地宫时,断龙石突然被放下,入内之人全被关在了里面。”

朱伊知道,皇后梓宫入陵寝,应是由执灯太监在前,皇帝领着钦点大臣,共入地宫,敬视龙輴下降,将梓宫安置于宝床。

钦点大臣?朱伊道:“那谢映呢?”

“世子,还有皇帝,太子,豫郡王,靖海王世子…全都在里面。”

朱伊眼前黑了一瞬,随即被沈星流扶着站稳:“公主小心。”

朱伊深深吸口气道:“我听说,地宫外层的两扇墓门是尺厚的黑石砌成,里层则另有一块断龙石,乃是尺厚的铁质包金所制,内里还坠有数千斤重的石球,一旦放下,就再无法开启。”

盛岭一脸怆色,却安慰朱伊道:“公主不要太过忧心。话虽如此,但世子吉人天相,想来不会出事。卑职这就前去探个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朱伊被送到一处不起眼的两进院,不过她发现, 这外院里走动的人远多过普通民宅, 且个个是身强力壮的男子。

而内院的北房排了三间正房, 朱伊便住进左边第一间。

陶扇知道朱伊畏寒,此处条件虽不比宫中,却也命人在地上铺了赭花波斯毛毯, 壁炉里的红蔷碳火烧得极旺,床榻的褥单下铺着貂鼠毛垫,又给朱伊准备了喜鹊登枝纹的鎏金手炉,惟恐这位世子的心尖人受了半分不周全。

朱伊接过手炉, 向陶扇道谢, 她心里牵念的人全都杳无音信, 惶惶不安之下, 其实倒忘了冷与不冷。

温颜回来得要晚些,她向朱伊道:“公主, 荣裕公主不在合瑞宫中。晚些我们的人会再探皇宫。”

“好。”朱伊道。

过了少顷, 院里传来动静,似是又有人入住内院正房。

陶扇闻声出了房门, 朱伊也跟出去看情况。

雪已渐停,朱伊便见陶扇跑向一名身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子,欣喜之情滥于言表, 两人在说着什么。

而那蓝衣女子身旁,站着的竟是朱凝。

朱伊瞬间知道了那蓝衣女子的身份——顾南瓷。

出于微妙的心态,朱伊格外认真地打量对方, 这顾南瓷生得倒是花容月貌,身上的衣裙制得宽袍阔袖,纤袅婀娜,有一种独特的韵致。

顾南瓷察觉有人注视,一转头,便见一名少女站在西边廊下,紧裹着一袭胭脂红潞绸面白狐毛领的斗篷,正好奇看向这边。

顾南瓷身边的女侍头次见朱伊,都怔了一怔。

那张雪白狐领拥蹙的脸庞惊艳至极,一双黑漉漉的眼更是灵动顾盼,她站在漫天漫地的雪色中,美得叫人不敢置信,叫人只以为看到了雪中的精魅,下一刻就会凭空消失。

众女便开始猜测朱伊的身份,这穿戴气质,显然不可能是婢女,那会是什么人?

而顾南瓷看到朱伊的第一瞬,莫名想起她抵京那天容霆的话,说谢映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滋润。自那句话之后,谢映偶尔会无意流露出一丝心不在焉。看来当时多半是急着去见此女。

众人又看到了朱伊身后的温颜。

大家都是女营出身,虽然有少部分被谢映送去顾南瓷处学医,但温颜武艺拔尖,所有人都认得,见她寸步不离跟在这少女身后,心下不免都对少女的身份感到好奇。

朱伊没有立即出声招呼朱凝,而是与顾南瓷远远对视。

温颜想了想,对朱伊道:“公主,那位是南瓷姑娘。”

朱伊朝对方友好地微笑,顾南瓷没有表情,神色十分冰冷,朱伊略感尴尬,却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唤着尚未注意到这边的朱凝:“阿凝!”

朱凝转头看到朱伊,立即展露笑容,向她跑去,朱伊也迎向朱凝,朱伊问:“阿凝,你怎么来了?”

陶扇已问过顾南瓷,便代为回答:“南瓷师姐已为永安公主施针两日,不能中断。”

朱伊点头:“原来如此。”

陶扇因不知谢映的打算,也不敢自作主张透露谢映与朱伊的关系。

朱凝却是拉着朱伊的手,向顾南瓷介绍:“南瓷,姑娘,她是我,我的妹妹。”

众女面色都微变,原来这也是一位公主。不过想想这也不奇怪,世子爷这样的身份,认识的女孩本来不是公主就是高门贵女。

顾南瓷并未向朱伊行礼,只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正好三间正屋,三个姑娘便一人一间住下。

朱凝本想与朱伊一个屋,但她这病每日需行针六次,也就是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施针一次,白天还好,未免夜里扰到朱伊休息,朱凝便自己要了房间。

陶扇来到朱伊身边道:“公主,大师姐虽然也被接到这里,但…”

朱伊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陶扇,我没有多想。”

朱伊清楚,先不论谢映与顾南瓷从小长大的情分到底如何,就冲着顾南瓷是顾太炎唯一的女儿,只这一点谢映就不可能置之不理,更重要的是人是他请上京的。如果顾南瓷出了事,谢映还有何颜面回魏州见他的老师。

过了一阵,陶扇被唤到了顾南瓷的房中。

顾南瓷并未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问道:“方才那位公主叫什么名字?”

陶扇答:“那是禧贞公主,名讳叫做朱伊。”

“她与谢映是何关系?”

陶扇有些迟疑。

顾南瓷淡淡道:“谢映在追求她?”她与谢映一起长大,哪能不了解对方,那男人的一颗心装着的东西多了,唯独没有装过姑娘。

实则陶扇也拿不准,她这位大师姐对世子到底有无情愫,毕竟顾南瓷太冷,对世子也就比对旁人多说几句话,还不见得有好气。但若是无情,似乎又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有了瑶宁的前车之鉴,虽知顾南瓷与瑶宁绝非同类人,陶扇还是决定将谢映的心意说清楚:“世子倾慕禧贞公主,打算求娶公主为世子妃。”

顾南瓷没有再说话,只让陶扇出去了。

朱伊在房中走来走去,等得心急难熬,待沈星流过来,她立即问:“沈大人,宫中情况如何?找到荣裕公主了吗?”

“公主,现在京城里,还有宫里都很乱,仍旧没有找到荣裕公主,不过,听说有人在宫中见到了太子。”

朱伊一愣:“太子?可他不是和谢映他们一起为皇后送葬么?不是说他也被关在地宫了,怎会就他一个人逃出来?还是说…宫变是他所谋划?”

沈星流也是困惑于此,一时无法作答。

朱伊随即喃喃道:“地宫中应是另有密道能逃出生天。但是,如果连太子都知道密道所在,难道皇帝会不知?为何只见太子,却不见皇帝?”

沈星流道:“如果皇陵之变是太子所策划,那他一定早有准备。”

“不错。”朱伊想起在《昭陵志》里看到的:“地宫里布有水银川、机弩墙、石阵和陷阱,用以护卫帝后法体不遭人破坏。谢映若是也想从密道出来,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入口,光是里面的机关就…”

朱伊又想到了谢邵一瞬,他毕竟救过她的性命。

沈星流只能宽慰朱伊:“公主,世子武艺卓绝,又精擅奇门遁甲之术,只要有一线生机,世子定然能出得来。”

朱伊点点头,道:“沈大人,那其余没有被关的文武百官呢?是留在乾陵外,还是已回京?”

她直言道:“我想知道韩允嵘和容霆是否回来了?”

沈星流道:“容公子尚在乾陵,韩大人倒是不知,属下这就派人为公主打探。”

听说容霆尚在皇陵,朱伊稍微放心,容霆在那边,谢映若逃得生路,容霆定然会接应。

朱伊又道:“听说是容萧护送阿凝过来的?我想去前面看看他。”

沈星流犹豫片刻,道:“好。公主请跟我来。”他知道他主子可不希望公主与容萧走得近。

两人到了前院安排给容萧的房间,却没见到人。谁也不知容萧去了哪里。沈星流皱了皱眉。朱伊只好又回了后头。

还未回房,朱凝那边便派人请朱伊过去。

是顾南瓷要给朱凝施针了。

朱伊知道朱凝害怕,之前施针时,多半也是容霆守着她,朱伊便坐在榻边,与对方十指相扣:“别怕,阿凝,我在呢。”

朱伊的声音柔软,却有一股极富安抚的力量,顾南瓷看她一眼。

“阿凝害怕就闭上眼吧。”朱伊又道。朱凝点点头,果然闭上了眼。

朱伊没有找到的容萧这时却已入了宫。

他虽是为兄长护着嫂子,自己的心,却始终牵挂在朱伊身上。

听说皇陵被封,京中氛围又如此不对,容萧哪里放心得下宫中的朱伊。他入宫之后,敲晕个小太监,套上衣裳便直接往逦吉宫而去。

结果自然是寻不着人。

太子早在逦吉宫布下天罗地网,听了下边的人上报容萧探逦吉宫,立即下令:“跟紧容萧。朱凝不在公主府,那一定是被容萧藏起来了。捉了朱凝,容霆在北辽关的兵力才会为我所用。”

太子退到后殿,一群披甲侍卫手持长枪,围着几个鬓发散乱,狼狈不已的女子。

太子走近其中一人,蹲下身,抓起对方的头发迫使对方仰起头,他问:“朱伊呢?”

彤贵妃瑟瑟颤抖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若是早知殿下想要伊伊,定然已把她交给殿下。”

太子冷哼一声,丟开彤贵妃。目光一转,落在甄惜身上。

太子走到甄惜面前,大脚踩住对方的裙摆,道:“将她们都带下去。”这个她们,自然不包括被太子制住的甄惜。

殿内瞬间褪得只有两人,太子伸手摸了摸甄惜精致的下巴,手往下移,握住女子其中一只绵软,用了大力搓揉。

甄惜哀叫一声,喘着粗气,眉心紧蹙,身体抖如筛糠,却根本不敢动。

太子笑了笑:“小贱人,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把我父皇迷得神魂颠倒的?”

甄惜的衣裳应声被撕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和胸脯,甄惜以为逃不掉太子的侵犯,泪流满面,闭上双眼,却被男人一巴掌扇到地上:“庸脂俗粉。”

太子脸色阴沉:“我母后可是因为你,受了她一辈子都没受过的气。”

詹事李光翰这时进了殿来,看见甄惜也装着不见,道:“殿下,殿下的登基诏书与皇上驾崩的讣告都已制好,但是,找遍了御书房,也找不到玉玺。”

太子脸色一变:“怎么可能。玉玺历来锁在御书房。”

又有宫人进来禀报:“殿下,王爷和太子妃到了。”

这个王爷,自然不是别人,而是雍南王。

太子道:“快请。”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不会虐的,很快就好了

看到小天使关于加更的要求,那个,另外加篇车算加更行吗,不收费的

第80章

不必太子示意,李光翰立即上前将衣衫不整的甄惜带入次间。

便见在一名内侍牵引下, 雍南王阮谕和太子妃入了殿来。

“殿下。”阮谕恭敬行了礼。

太子道:“王爷不必多礼, 请坐。”

阮谕面容清癯, 身材修长,许是雍南王府的家风使然,这男人就如他的妹妹阮兰荀一般, 有种清举如竹的温雅气质,叫人看着就十分舒服。

太子心中评价,阮谕可比谢映那一副表面稳重,实则从头到脚都倨傲自负的装模作样, 叫人看着顺眼多了, 更别提颜凤钦那一副毫不掩饰的嚣张傲慢的蠢样。

“今次能成功控制禁城和皇陵, 王爷功不可没。”太子紧盯着阮谕的神情。

“是殿下英明, 运筹帷幄,臣只是带着一群鲁莽武夫, 为殿下略效绵力而已。”

太子见雍南王如此谦逊, 就如太子妃阮兰荀一般的温驯,心中颇为受用, 笑了一笑:“王爷的功劳,本宫心里有数。此回,我定叫王爷一偿宿愿, 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子妃垂着双目,睫毛轻颤了颤。

阮谕道:“殿下此话…”

太子笑道:“王爷曾与我妹妹朱凝有一段情,两情相悦而错过, 想必这也是王爷对父皇不满的原因之一吧。”

阮谕沉默少顷,缓缓道:“臣不敢。”

对方这短暂的沉默,让太子心领神会的一笑:“你放心,很快应当就能让你与阿凝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