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晚晴想了半天,“除了前太子,难道还有先帝皇子在朝么?”先帝虽然皇子众多,但不是被“聂贼”所害,就是四散流落,根本没有回京的。

太后凤眼一弯,声音更加慈祥,“不仅有,还是个十分能说得上话的人。”

“是…”

顾晚晴刚想问是谁,太后已然继续说道:“是先帝的悦郡王,傅时秋。”

“哀家已然找到了傅时秋。”太后轻轻一叹,“自然,皇帝是不知情的,悦郡王随先帝南下时日日侍奉左右,在那群老臣中极富威信,如果他能开口,那么…”

那么,袁授的王位便稳了一半!

无需太后继续说明,顾晚晴也明白个中轻重。

只是,那人是傅时秋啊…

直到今天,顾晚晴还是不能完全原谅当初他迷晕了她和袁授,盗走图纸之事。但反过来说,袁授如今坐的天下,是他家的天下,虽然他从来都没有称帝之心,但要劝他奉袁授为主…顾晚晴心里十分为难。

对于傅时秋,顾晚晴纵然责怪,但也觉得亏欠,终其一生,也不愿再做出强迫他的事情。

她的犹豫落到太后眼中,太后目光微微一沉,“你可知道,皇帝为何没有给你任何名分?”

顾晚晴心中一紧,这个问题她想过多次,但袁授分身乏术,她已有将近一月没见过他,两人平时虽常常差人问候,但这样的问题又怎能经由他人之口转述?

“皇帝的意思,是要立你为后。”太后缓缓地说着,“但哀家不同意。”

顾晚晴轻轻抿住双唇,这个原因她猜到过。

“不止哀家不同意,群臣也没有有意的。”太后轻轻掀了掀眼帘,看着顾晚晴没多大变化的脸色,又转开眼去,“你的出身不足矣为后。”

虽然明知,但顾晚晴仍是避免不了的失望,“我知道。”

“你也没有子嗣,难以母凭子贵。”

顾晚晴低头,“是。”这是事实。

“潜邸之时,你是侧妃,入了宫,可封为妃,贵妃都是勉强了,如何为后。”太后盯着她,“你可愿上表皇帝,自请为妃?”

顾晚晴默默不语,沉默了一会,她抬头,目光灼灼,“我愿意。”

太后微一扬眉,眼中多了几分诧异,在她想来,皇帝之所以这么执著,并在所有人都反对后索性搁下此事,但也绝口不提立后选妃一事,多半是出于顾晚晴的撺掇,顾晚晴是袁授唯一的妻室,想做皇后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的出身太低,而且,太后也不认为自己会妥协此事,毕竟,她还是要以袁授的利益为主。

“你可想好了?”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本是试探,她若真同意,那下面的话反而不好说了。

顾晚晴轻轻点了下头,“皇上若坚持已见,定会与朝中大臣心起嫌隙,那是我不愿见到的。”这句话,是她所想,但也不是。她想,不就是区区皇后之位么?如果袁授的皇宫只有一人,那么是皇后还是最低级的嫔妃又有什么区别?

太后这倒为难了,沉吟了一会,想好的话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其实…哀家也不是一定不许你做皇后…”

顾晚晴面色一肃,曲膝跪下,“若是劝说悦郡王一事,太后便不必说了,我没有把握能劝他同意。”

太后也沉了脸色,“顾氏,你与傅时秋之间的种种关系,难道还要哀家明说?”

顾晚晴垂头不语,打定主意不接这差事。

太后的话却没停,“再说,你不为自己,也得为皇帝着想,他这么紧赶慢赶的急着回来是为了谁?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接下前朝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你竟没有丝毫心疼之意么?”

这话说的…顾晚晴怎么会不心疼?她怎会不明白袁授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谁?可他拦下了太后的计划,却不得不提前面对种种事端、种种难题,而这些事,他未曾向她吐露过一字。

太后长长一叹,“况且,悦郡王那边,你不劝他,自有旁人去劝,可他若不从善如流,你当他能得到什么好下场?一将功夫万骨枯,皇位更是如此,你难道希望皇帝的手上,染上悦郡王的血么?”

顾晚晴目光一闪,抬头望向太后,太后轻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你再想想吧,如果你立得此功,我也就没什么理由再拦着皇帝立你为后,纵然有朝臣反对,但毕竟是后宫的事,我这个太后,还做得了主。”

太后来去匆匆,顾晚晴却宁愿自己像先前那样继续无聊下去,可再不行了,她的脑子有点乱。

自袁授回来,她一直忍着没问他傅时秋的事,一是怕他误会,二则是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现在知道傅时秋还活着,她自是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无比矛盾,正如太后所说,她不去劝,太后自然会派别人去劝,劝成了还好,若劝不成,以他那看起来无谓实则极有主意的个性来说,极有可能做出点什么使坏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他想脱身也绝不可能了。

去?或者不去?

顾晚晴头痛得很,整整一夜辗转反复,基本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梳洗之时,青桐见她精神低迷的样子不禁叹道:“夫人要是不想勉强悦郡王,那么不如先拖着此事,太后等不了,自然会派人去劝,到时候我们就留意着这方面的消息,如今大局已定,万一悦郡王能想得通呢?岂不是皆大欢喜?就算他想不通,夫人也好提前准备,将来在皇上面前好为他求求情。”

顾晚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想了整晚,她也觉得应该去了解一下傅时秋的真实想法,如青桐所说,如果他能想得通,那可真就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有一点…”青桐稍一犹豫,“悦郡王在京一事还是得让皇上知道的好,不然万一夫人和他相见…”

听到这,顾晚晴猛然一惊。

是啊,如果在袁授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去见了傅时秋,又偏偏让袁授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太后难道就真的那么没办法,搞不定傅时秋吗!顾晚晴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顾晚晴啊顾晚晴,这种亏你已经吃过一次了,怎么还学不乖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跑啊

事不宜迟,顾晚晴立时让青桐前往紫宵宫面见袁授,最好能请他过来一趟,就算不能,也要把今日太后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向他复述一遍。

好在顾晚晴虽被禁足,但只是禁了她自己,手底下的人出行无碍。青桐没有片刻耽误地去了,顾晚晴则在琢磨太后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自打开使往这方面想,顾晚晴突然觉得,如果这次自己中了招,那太后得到的好处可是太大了。

如果她能劝傅时秋代头上表,那自是符合太后心意;同时因她私下会见傅时秋,她与袁授间定起嫌隙,什么皇后啊坚持啊立马浮去,这岂不更合太后的意?

真是太黑了!

不过,顾晚晴也有善良的一面,她一面猜测着太后可能会有的狠辣行径,一边又想,会不会是她误会了啊?可能太后真的只是爱子之心拳拳,私底下俘虏了傅时秋后,想给儿子减轻压力呢?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宫门口那边忽起骚乱。顾晚晴因为天好整日的在外头晒太阳,又怕真的晒黑了所以常在树荫下待着,这地方不起眼,但视野不错,以致于她抬头,一眼就看着了正往甘泉宫里进的辇车之上,哉歪地靠在上面的人很面熟啊!靠啊!傅时秋啊!

顾晚晴撒腿就跑。

她已经没时间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了,她就怕这一幕偏偏那么巧被袁授撞上,那她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当下一溜烟地跑到二进院,左右看看,根本没有出路!

“夫人!”冬杏提着裙子不知所以地跟上来,“怎么了?”

“陷阱啊!”顾晚晴攥着裙角的手心里都有点潮了,目光止不住地四周搜索,只一两秒钟就有了决定,拉起冬杏到围墙下站好,四肢并用地就往她身上攀。

“夫人!”冬杏身板子小,勉强能让顾晚晴踩在背上,可离墙头还挺远一截呢!

顾晚晴急着朝二进院里原来正拾撺花草、现在目瞪口呆的几个宫女招手,众人合力之下,总算把她掀上墙头。

“你们都去前面堵着,别让人进后院来。”顾晚晴威风凛凛地骑着墙头下达命令,然后…没然后了。

她上是上来了,但怎么下去呢?墙那边可没人接着她。

这也三米来高啊,一层楼了,顾晚晴估么了半天,闭着眼睛还是跳了!

跳,顶多受点轻伤;不跳,那可是伤神伤身又伤人,太后你个老巫婆,我谢谢你十八代祖宗!

预备,一、二、三!

一声闷哼,顾晚晴就觉得有人妨碍自己自由落地,眼睛眯了条小缝一瞧,绣着九爪金龙的一袭明黄正被她坐在身下,悲催地面部着地。而后便听一阵惊呼吵嚷由远而近…“皇桑!皇桑…”

看看,这有多险!以他们的路线来看,再拐个弯就是甘泉宫大门了!

顾晚晴慢慢地挪开身子站起来,这才看到御驾辇车尚在百步开外,御辇之后尚有另一辇车,正快速地朝这边移动过来。

“你没事吧?”顾晚晴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没忘关怀一下她思念已久的皇桑大人。

袁授已在那群太监越帮越忙的忙活下站起来了,龙袍无损,龙颜也只是见了点灰,只有头上的朝冠歪了,他也不扶,由上而下地斜睨着她,“翻墙?嗯?”

顾晚晴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再不翻墙,就让你捉奸在床了。”

袁授微微地挑了下眉梢,御辇和另一辇车已然行近,另一辇车上坐着的赫然便是太后,她面无悲喜地看着顾晚晴,“顾氏,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您还不知道么?顾晚晴很想这么说啊!但看看袁授,还是忍了。

“没事啊。”她随意地笑着,“就是刚才想到了一件事,攀到墙上来确认一下地形,不小心掉下来了。”

“确认什么地形?”袁授的眉眼间仍有几分疑惑,但还是顺着顾晚晴的话说下去,“刚才离得老远就见你在上面东张西望的。”

跟在袁授身边的太监秦福拍着胸口跟声道:“皇上看见夫人在墙上,立马就飞身赶来,真是吓坏奴才们了。”

“顾氏,你可知罪?”太后没给顾晚晴开口的机会,“皇帝是天子之躯,若因你有所闪失,你怎可担当?”说罢示意身边的宫人,“去甘泉宫,哀家有话要问顾氏。”

辇车立即起行,顾晚晴暗暗翻了个白眼,真倒霉,没跑了!

“待会无论是什么情况,先保持冷静。”顾晚晴小声向袁授嘀咕。

袁授瞥着她,伸手拉她一同上了御辇,转过弯来,下辇之时,他笑道:“你若真有别的心思,今日又怎会坐在我的身边?我那么难才留下你,又岂会吝啬一点信任?倒是你,也该对我有些信任才好。”

他说完,人已下了辇车,顾晚晴则在车里又坐了会,感觉到洋洋暖意从心底一丝丝地蔓延出来,无比受用。

转眼的时间,顾晚晴已从甘泉宫一出一进,秦三和那些不知她翻墙出去的宫人们见她从外进来,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似的。

太后不在院中,应该是进了正殿,院中另有一架空着的轿辇,正是抬傅时秋进来的那个。

跟着袁授进了正殿,太后面色忧沉地坐在那,地上斜歪地跪着傅时秋。

自上次一别,顾晚晴已有小半年没见过他了,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此时看他,脸色竟十分苍白,身体也较上次见面孱弱了许多,口唇隐隐泛着青紫色,十分没有精神。

顾晚晴一见之下顿时色变,他明显是心脏病犯了!但…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早已治好了他了!

与顾晚晴同时色变的还有袁授,不过他并非惊讶,而是面色难看。

“久违啦。”傅时秋轻笑着招呼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袁授,还是对顾晚晴。

“顾氏。”袁授的色变落在太后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意思,太后面沉如水,“悦郡王怎会出现在你宫中?”

顾晚晴盯着傅时秋,想从他的面色中看出究竟,冷不防太后发问,听明了问题,她心中一恼,“我也是才见悦郡王,不过他病得如此严重,想来是太后送来给我医治的?”

太后看着傅时秋那病怏怏的样子也皱了皱眉,但还是厉声道:“顾氏,你刚刚翻墙而出,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是怕哀家与皇上撞破你们之间不可告人之事!”

顾晚晴实在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知道并不全是因为太后,可太后这么说,却是让她怒火猛发。

“敢问太后什么叫不可告人之事?你问问满屋的宫人,我与悦郡王有没有见面!有没有说话!有没有独处!”顾晚晴一眼瞪向秦三,“还不来回太后的话!”

秦三连忙上前,哆哆嗦嗦地把辇车入宫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果然没有顾晚晴出场的机会。

顾晚晴目光森森,“太后,捉贼拿赃啊!还是太后另有凭证证明那些‘不可告人’的事?”

太后神色微恼,她倒没想到顾晚晴溜得这么快,竟还想出翻墙的法子,两个人连面都没朝!

“那你如何解释他身处甘泉宫一事?”

太后目光扫过,随着傅时秋一同进来的白脸太监躬身上前,“启禀太后,奴才们是接了甘泉宫的令牌才迎的悦郡王入宫。”说着递出一块牌子,众人看过,果然是甘泉宫的令牌。

这种证据!顾晚晴顿时沉了脸色,傅时秋跪在地上,突然轻笑着开口:“这位公公,你去接我的时候可说的是太后请我。”

白脸太监不慌不忙地半转过身去,“郡王说笑了,若是太后相请,奴才们怎会站在这里?”

“是啊…”傅时秋的视线溜过顾晚晴,定于坐在主位的袁授身上,“皇上知道为何么?”

袁授眼中现出一抹恼意,目光微转,“朕与悦郡王有事相商,母后,顾氏,你们先出去。”

太后自然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不过今日一事她已然操之过急,不愿再违逆袁授的心意,当下起身,却也等着顾晚晴先出去,然后才跟了出去。

殿内很快只剩下袁授与傅时秋两人,没人开口,一直沉默着。

“自上次一别不过月余,你便患了绝症么?”这话往深了想有点关心的意思,可经由袁授的口中吐出,却是寒意森森。

傅时秋轻笑,改跪为坐,盘腿坐在地上,“自上次一别不过月余,你便做了天子,我还没谢皇上上次的不杀之恩。”

“上次不杀你是因为我答应过她,不代表这次也是。”袁授坐在那,神色反而愈加放松,“我说过,你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也不想啊。”傅时秋的笑容洒脱,仿佛没有丝毫不甘之意,“但太后美意,我也难以推辞。”

袁授轻哼一声,“这种把戏我不会当真,倒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病由何而来?莫非…”他不自觉地咬了咬牙,“你想施苦肉计,以病症引她怜惜?”越想越对!袁授微眯的眼中闪出一分蔑视,“她才没空治你!”他也有病啊!还是贼难治的后遗症!谁比他病得重!

第一百六十四章请旨

“皇上这是在要胁我么?”傅时秋坐在地上笑得有点坏,“若我把上次‘下药逃走’的真相说与她听,皇上以为如何?”

本已稍显轻松的氛围被这一句话瞬间结成无际寒霜,袁授轻抿了唇角,神色却更见放松,“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大概吧。”傅时秋的笑容中忽然掺进一丝苦意,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药丸,在袁授眼前晃了晃,“这药是顾家的大长老配给我的,服用后可在一段时间内现出重症之势。在宣城时,聂世成多疑,我为保性命,常常服用此药再去见他,让他以为我命不久矣…如何?我还算有功么?”

今日传讯之人虽是借太后名义,可他对宫中无比熟悉,但见辇车往甘泉宫来了,心知有异,赶在进门前服了药,终是在太后到场的时候药效发作。一个病得快死的人来到这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偷情,就算是秘密相会,也因他命不久矣而变得情有可原,所有种种,都是以她的安全放在首位。

袁授的视线转到他手上的药丸上,目光闪了闪,“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有机会来往于宣城与京城,为先帝做些秘不可宣之事?”

傅时秋轻笑,“先帝虽然信任聂世成,但最后病入膏肓之时也是怀疑了他的,这江山,毕竟姓袁,让他交给姓聂的,他怎会甘心?”

这话袁授倒是相信,虽然先帝遗诏是假,但在救出泰康帝时,泰康帝那放心欣喜的目光骗不了人,只是他自知时日无多,留话让袁授好生辅佐太子登基,那时他还不知道,太子早被他的前岳丈大人给废了,再不能为人了。

“玉玺究竟被你藏于何处?”这才是袁授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傅时秋想了想,突然问道:“听说她放走了长公主,可有此事?”

袁授顿时面色一紧,“真在长公主那里?”

傅时秋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皇上这么紧张,究竟是为了玉玺,还是为了她可能犯下的大错?”

如果玉玺当真在长公主那里并且被带出宫去,那么做为放了长公主出宫的顾晚晴,自然在责难逃!

袁授没有回答,英挺的眉目间一如往常,再看不出丝毫情绪。

傅时秋心中轻叹,短短几年时间,他几乎认不得他了。

想当年,还是阿兽的袁授那么简单直接,高兴就笑,不高兴就打,还真没少打他!

想着想着傅时秋就笑出声来,心中所想毫不隐瞒,随口说出。

袁授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中微有缅怀,虽只是一瞬,但总是怀念过了。

傅时秋叹道:“若是阿兽陪着她,我现在便不会这么担心了。”

“现在也没你担心的份!”袁授的目光猛然寒厉,“当初是你自己放不下才放弃了她,何必今日才来惺惺作态!”

“是啊是啊。”傅时秋合了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我不愿舍弃父皇,便只好舍弃了她,无论如何,我都是没资格后悔的。”

“你知道就好。”这句话几乎是从袁授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心思转了数回,终是道:“念你护她有功,悦郡王…着升亲王,封地宣城…天下动荡,悦亲王还是坚守城内,安身立命为好。”

悦亲王啊…一个被软禁的亲王。傅时秋的唇角微扬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在他决意现身之前,那些所谓的老臣忠臣还曾密议在外拥他为帝反攻京城,他是有机会做天子的,也更名正言顺得多,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够坚定,也不够勤奋,他总是觉得,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又苦又累,一不小心还要留下千古骂名,到底有什么好?散闲自在一点不好么?想使唤人?多得是人让他使唤,还有足够供他挥霍的金银,美食红颜,世上值得追求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就连这个郡王名号,也是为了能让她“利用”才求得的,除去这点,郡王如何?亲王如何?天子又如何?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毫无价值。

直了直身子,他改坐为跪,微微一个呼吸,挺直的腰身弯了下去,“臣,谢主隆恩。”终是认了眼前的这个皇帝!

除去自己的理由,还因为,他愿意做一切顾晚晴希望做到的事。

“臣还有一个请求。”没有抬头,他盯着眼前明黄底面绣云纹金丝勾边的精美朝靴,“请皇上赐安南侯之女刘思玉为臣妻。”

“如卿…所愿。”

头顶飘来的声音冰冷,又隐含了微不可察的杀意,傅时秋轻吐出一口气,虽放过,但他杀心不死,以后,看来得小心为上了。

傅时秋不怕死,却不愿这么早死。

袁授应了傅时秋的请求,没有片刻停留地出了正殿,便见顾晚晴恭敬地站在太后身侧,似在聆听训导。

他突然极不耐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