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他上前,站于顾晚晴身侧,尾指轻轻勾住她的手掌,“朕已许了悦亲王与刘思玉的婚事,希望由母后主婚。在他前往封地之前,母后便多为此事操心吧。”

听了这话,不止太后一愣,顾晚晴更是惊愕至极,可袁授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手指轻握,已拉了顾晚晴直出甘泉宫去了。

“他死不了,不用你去治了。”刚出宫门,袁授便扔下这么一句。

顾晚晴还没从刚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觉得不,“到底怎么回事?太后那不用交代了?还有那桩婚事…”

“今后有关他的事你都无须再管。”话说完,袁授才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酸了,紧了下手掌,切实地感觉到她的手正在手心,心里才算安稳了些,把和傅时秋的对话捡了能说的慢慢说给她听。

“这样…也好。”听闻傅时秋的病症是由药而来,会随时间慢慢散去,顾晚晴放了心,但听到他请求赐婚的时候还是不由走了神,以前许多事不觉在眼前回放,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两人拉着手不觉走到思德门外,门的那一边外是前朝范畴,顾晚晴问道:“他…这么说悦亲王是会支持你的了?”

“嗯。”袁授的目光由他们牵着的手上移到她脸上,“放心。”他笑了笑,可却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笑容的牵强。

“那范敏之呢?”他的笑容让顾晚晴有些难过,知道全是因为自己刚刚的沉默,让他多了心,便主动请缨,“那老头儿,我有办法对付他!”

对付范敏之,顾晚晴早有对策,此时娓娓道来胸有成竹,袁授听罢稍有犹豫,目光盯着她手心的红痣看了一会,“你有把握?”

顾晚晴展颜一笑,“那你得先解了我的禁足,也让我有机会出宫才行。”

“不行!”

顾晚晴的笑容还没收回来就遭拒绝,不由怔了怔,袁授转开目光,“眼下时局不稳,你贸然出宫太过危险,你想见谁召进宫来便是,至于范敏之,我想办法让你见他。”

有了袁授的配合,顾晚晴行起计划来更加得心应手,隔了两天便叫顾氏代家主顾天生进宫说话,顾天生医术一般,但比顾长德更加讨喜圆滑,有机会对新帝效忠,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顾天生深知自己身份,虽然顾晚晴出身于顾家,但眼下他并不敢把她再当成“天医”看待,而是当成贵妃、当成皇后那样尊敬,但凡顾晚晴的要求,他一律三缄其口不问缘由,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十分的进退有度。

纵然顾天生机警,顾晚晴要求的事也过了大半个月才办好,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然进了五月。

五月已是初夏,天气也热了起来。一直在路上的叶顾氏终于入了京,与叶明常和叶朝阳暂时安顿在顾家,这也让顾晚晴放心不少。那边悦亲王的婚事准备得热热闹闹,就在十日之后,又因厚待悦亲王一事,许多旧臣深感新帝仁厚,纷纷上表请求复职,袁授无一不准,加上傅时秋以先帝皇子身份上表为新帝力救先帝一事致谢,又引得一些顽固派放弃另立新皇的希望,倒戈的倒戈,辞职的辞职,一时间朝中反对的声音消去大半。时到今日,袁授登基也有两月,身下的皇位总算稍稍稳妥了些,只是又有以范敏之为首的几大世家与数名隐世鸿儒,对袁授称帝虽不反对,但也不附和,此举在一些读书学子之中引起许多纷议,还有学子声称不会参加今年的恩科,一来二去的,又是一桩麻烦。

范敏之在等什么顾晚晴自然知道。不止她知道,袁授也知道,太后更知道。

所以太后才那么着急地想置她于不义之地,想离间她与袁授的感情,想让袁授同意那老贼头儿的想法,联姻。

如果说上次的范九姑娘是范敏之想看看袁授的诚意,那么这次的范十三姑娘,则是范老头儿心中既定的皇后人选了。

没人性啊!范十三今年才十三岁!

顾晚晴这些天没少诅咒这一直混水摸鱼的老头儿,也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让他好看!

第一百六十五章时疫

范府这段时间一直很消停。

做为前任右相的范敏之,自十几年前吃了一记大伤元气的暗亏后便深知自身价值的重要性。故而十几年来隐退官场,专心结交世族门阀,他出身望族,这方面的资源自然浑厚,又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范氏一族已然成为世族学子间的无名领袖。清名,谁说清名不重要?范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清名经营而来!

从先帝重道开始,范敏之便敏感地察觉到天下即将大变,随之而来的果然是镇北王兵临城外,先帝弃京南下的消息,不过他并不急着做选择,乱世多枭雄,枭雄也未必只有镇北王一个,他现今手握清流言论,无论是谁上位为主,他都有雄厚的谈判筹码。所以他虚应镇北王的同时又分别结交袁授与袁摄,便是要待价而沽,但不可否认,他是比较看好袁授的,否则也不会有意联姻,试探袁授的诚意。

时至今日,袁授果然登基为帝,但行为仓促,虽然宗室方面在悦亲王归服后纷纷投诚,但天下清流学子无数,觉得袁授并不名正言顺的也不在少数,于是他便知道,袁授定然是要他大力支持的。

他现在就在等着袁授的诚意。

上次范九的婚事未成,范敏之已然有些不满,但范九毕竟是个和离过的妇人,袁授既是奔着皇位去的,自然不会娶一个身有瑕疵的女子,好在,他还有一个清白的孙女。

范敏之一直耐心等待着,本来他对自己的等待也很有信心,现今没有人比他范家的女儿更适合做这个皇后,也只有范家的女儿做了皇后,范家成为国戚,他才会放心地替袁授经营,两者各取所需,他看不出袁授有拒绝的必要。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月,袁授不仅没有丝毫立后之意,反而对范家不闻不问,一副死心不愿搭理的模样,这让范敏之很气愤啊!

这黄口小儿!皇帝位子还没坐热就摆这样的派头,要是此番被他压住,以后可还有范氏的生存之地?范敏之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事关范家生存大事,不容他不小心,加上心里堵了一口恶气,就怎么看袁授怎么不顺眼,私下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提醒提醒这个年轻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坐上皇位,就会稳妥的。

正这么打算着,打算着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袁授的圣旨来了。

皇上与太后于慈安宫大摆家宴,邀范敏之携家眷出席。

听听,是“邀”,可不是“要”或者“必须”什么的字眼,范敏之又特地打听了一下,得知家宴邀请的自然都是皇族宗室的亲贵们,外姓臣子,唯范府一家。

范敏之乐呵了,心情舒畅极了,马上便叫来家人,尤其嘱咐范十三的母亲,当天一定把范十三打扮得端庄大方,身具国母风范才行!

家宴当日,范敏之早早地便集合了家眷,仔细察看一番,确认连一个丫头都没有不妥之处后,这才草草用了早饭出门,赶在中午前进到宫中。

范家此次入宫六人,除了范敏之,尚有范夫人,范家长子、次子,长媳及范十三。

由范夫人、长媳领着范十三先至慈安宫拜见太后,范敏之则与两个儿子去面见袁授,又与袁授一同前往后宫。

虽还没到午时,但慈安宫里早已准备妥当,一些宗室家眷也已然到场,范敏之眼尖地见到宗室家眷中混着几位眼熟的夫人,正于太后身前聊得火热。

范敏之皱了皱眉。不是说除了宗室便只请了他们一家外臣么?怎么那几位世族夫人也都在场?

没时间细想,袁授已带了众人见过太后,简单的礼数之后,众人便分主次于各席落座。

今日之席左右排开,中间主位坐的自然是袁授,太后居左,右侧皇后之位空着,再下首,却是一个未穿命服,只做寻常打扮的女子。

范敏之眯眼看去,见那女子明丽娇媚很是漂亮,加之她坐的位置,便已猜到她就是那个未晋名份的世子侧妃。

顾晚晴未晋名份的事几乎人人皆知,但只有那些不知内情者才会嘲笑她地位尴尬,稍稍知道些情由的都明白,她未晋位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皇上想立她为后。

范敏之自然是知情的,同时也将前段时间袁授对范家不闻不问之事加诸在顾晚晴头上,猜想是不是因她设阻,袁授才选择了对范家视而不见?

因为这个,范敏之对顾晚晴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一见更是不屑,只一搭眼便移开了视线,寻找范十三的所在。

现下宗室亲贵俱在,范敏之威望虽高,却也只能位于中席,而范家女眷同样如此,并未因范十三的出色打扮而获得什么优待。

此时又有几人自殿外求见,却正是平素与他有所来往的几位大家子弟,他们显然也是受邀前来,这让范敏之有点不太开心,开席之后笑容就极少,偏偏袁授也屡次忽略于他,连他想再正式将范十三介绍给袁授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另外几位世族夫人,身边都跟着几个适龄小姐,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正当韶华,打扮起来自是比年纪尚小的范十三更具风采。

难道皇上和太后想立别家女子为后?这一想法让范敏之郁闷不已,这一郁闷,咳痰上涌,一声咳嗽过后竟是停不下来,他几次想忍,可憋得脸上通红也还是无济于事,咳嗽之声声声渐高声声渐促,最后刚刚热闹起来的家宴场上悄然平静,一大屋子人,都看着他咳嗽。

太难受了。

不仅他咳得难受,看得人更难受,个个都觉得嗓子眼痒痒,上了年纪的几位老亲王都忍不住随声附和,这一来可太热闹了。

“我说范先生,您向来恪尊礼数,今日当着圣驾为何如此失仪?”几个老亲王不能说,一个年纪稍轻的宗亲便忍不住拿范敏之说事。

范敏之倒是想解释,可一开口就咳得昏天暗地,他两个儿子想掺了他出去,可也不知怎地,一挨近他,也都咳嗽起来。

若只是一阵还好,这么长时间,又有这么多年富力强的男子也跟着咳,这可有点太不对劲了。

当下,刚刚开口的宗亲挪了挪位置,小声道:“范先生该不是身染恶疾了吧?”

此言一出,人人变色,范敏之倒也应景,话音刚落便咳了口鲜血出来,众人惊慌不已,纷纷离座。

“速传太医!”袁授镇定自若,又令小太监搬来贵妃榻,扶范敏之躺下。

太医很快前来,来不及见礼便被袁授派去照看范敏之,结果四个太医依次轮诊下来,全都脸色惨白,面面相觑地不知所措。

“到底如何?”

面对袁授的询问,其中一个为首的太医硬着头皮站出来,“启奏皇上,范先生所患…似是…似是时疫!”

时疫,就是瘟疫,就是急性流行性传染病,一般在春天蔓延的称为春瘟,夏日爆发者则称时疫,秋天称秋疫,冬日则为冬瘟。

现在这个时代,医疗手段有限,急性传染性疾症极易蔓延,且蔓延迅速不好控制,是而人人视为大敌!

殿内众人顿时慌了一阵,靠近门口的都躲出门去,大殿内侧的人则不敢动弹,因为皇上和太后都在这,谁敢扔下他们自己跑?

“胡说!”躺在榻上的范敏之在疯狂咳嗽中逮了个空不忘训斥几个太医,“老夫身康体健,何曾…”又是一通排山倒海的咳。

这还身康体健?连范敏之的俩儿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他们老爹传染了。

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分别又轮诊了一番,连范家那两个儿子都看了,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纷纷下跪道:“请皇上速速离开此地,尽快封宫!今日在场所有人都需单独隔离观察!”又有人奏请,“请皇上速派太医去范家确定传染源,迅速隔离消灭!”

太可怕了,以七王爷为首的几个老王爷都差点哭了。他们送旧迎新屹立到今天容易么?怎么就被这范老头儿连累了?要是一不小心跟着感染了…

当下七王爷上请,“请皇上火速下旨将范家迁出京城隔离,以免京中百姓人人自危!”

此言一出,附和者无数,范敏之差点没气吐了血…哦不,他已经在吐血了。

迁出京城?开什么玩笑!范家近百年的基业全在京城,这么一迁,怕不就要迁散了!

“皇上…”老头儿急了,从榻上翻落在地嚎啕大哭,连咳嗽都压下了一些,“此事定是误会,老臣无疾!无疾!”

那些太医又急了,无疾?那岂不是说他们误诊?当下个个以脑袋担保,就是时疫!

范老头儿欲哭无泪啊,他就想不通,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时疫了?

“既然老先生如此肯定自己无病,不如,让我给老先生一请脉象,可好?”

天籁啊!在一片肯定声中,这一句再诊,对范敏之而言如同天籁啊!

感激地四处望寻,范敏之的目光落于袁授身边那明美的女子身上,竟然是她…对啊!肯定是她啊!

这虽是范敏之第一次见到顾晚晴,却早知道顾晚晴的出身,更知道她是顾家现任的天医,这几乎是医学界的最高名誉了,她肯出手一探究竟,自然没人敢再质疑最后结果。

事已至此,已不是范敏之愿不愿意的事了,在袁授的首肯下,顾晚晴来到贵妃榻前,伸手轻搭范敏之的腕间。

范敏之矛盾万分地看着顾晚晴,一方面希望她能否定太医的说法,一方面,却又不愿接受她的任何好处。

“依我看…”顾晚晴开口,搭着脉的手却没有收回来,“范先生的病虽是时疫表现,却并非有什么传染之源,而是病从心来!”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反驳。

顾晚晴也没有同太医交流,反而看着强忍咳嗽的范敏之,“但凡世间病邪皆有克者,但先生之症由心而起,纵然以药相克,也是治标而不去本。然天子乃上苍所属,皇气加身,可克一切病邪。我有一方,如果范先生肯马上向皇上表明忠心之意,力陈自己并无任何私心意图要挟天子,或许此病可不药而愈。”

第一百六十六章事成

顾晚晴说的这番话缓缓慢慢,语气中却带着不可辩驳之意,以致于在场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货不是大夫,是神婆吧?

治病也能扯到天命一说上,实在是过头了,袁授原是配合顾晚晴行事,现在看众人一副怀疑顾晚晴是神精病的样子也有点抗不住,假装没听清楚地问了句:“顾氏,你说什么?”

顾晚晴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捏着范敏之的手腕,丝毫不理会他气得通红的面颊,“如果范先生能立时表明心迹,拥立天佑之子,上天必会庇佑。”

范敏之吐血啊!一斤一斤的吐!

怎么能立这种誓?一旦立誓,岂不是坐实了顾晚晴加诸在他头上的罪名?那他可真是因为对皇帝怀有异心意图要挟才得的病了!到时候自己病也没好,还得了帝上猜忌,岂不是要活生生逼死他么!这妖妇,着实狠毒!

范敏之又怨又怒,几次破口大骂,可都是才骂上一句连天的咳嗽又找上门来,那差点把肺子咳出来的劲,让他自己也有点害怕了。

难道…真是时疫?

顾晚晴却在这时甩了他的手,“既然范先生不相信我,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罢眼角一扫那几个太医,几名太医立时低下头去,并无人搭茬,顾晚晴往回踱了两步又道:“不过先生现在本身就是一个传染源,依我看,还是要迁出京城才好,以免扩大病情,对我大雍不利。”

“你…你…”

袁授接收到顾晚晴的眼色不等范敏之骂完,便一脸惋惜之色,“范先生于我大雍是功臣,就此离开朕的身边实在可惜…”唏嘘了一阵,痛下决心道:“先生放心,一旦确认先生与家眷身体康复,可即时回京!”

范敏之惊怒至极,指着顾晚晴想骂却骂不出声,只是咳嗽,顾晚晴叹了一声,“明明有更稳妥的法子,范先生为何不用?难道你对皇上并非忠心?”

“你、你这毒妇!”范敏之总算又骂出来一句,“老朽对皇上忠心可昭日月!你、你休想挑拔我们君臣之义!”

“既然如此范先生为何还不肯立誓?”顾晚晴踏前一步立于范敏之身前,由上而下地睨着这发须俱白的朽朽老者,看到他胡须上沾染的鲜红血迹,突然有点不忍心。

“只要范先生对天启誓,对皇上忠心耿耿毫无私心,上天垂怜先生忠心,先生的病定会即刻好转!”

“谁听你放…放…”

“范敏之!天子面前岂容你口吐秽言!”纵然同意,顾晚晴还是被这老头儿的顽固磨得失了耐心,“还是你认为皇上的天子之气不足矣福泽万民?所以心存疑虑?若是没有,如何不敢启誓!”

她这番话问得又厉又急,同时也引起了许多宗室的共鸣,那些没来得及退出大殿的宗室们本就担心害怕的,现在范敏之又硬撑着不听话,这让他们异常气愤。

在宗室亲贵们想来,顾晚晴的话虽然有点不靠谱,但她既是天医,又连说几次发了誓病情就会好转的话,不管是出于害怕传染的心理,还是出于好奇的心理,他们都是想看范敏之发誓的,反正又不是他们发!

一屋子皇室宗亲的指责可比顾晚晴自己的劝慰有用得多,眼见着有人连“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范敏之的两个儿子再忍不住了。

“父亲!就请父亲启誓,在皇上面前表明范家忠心!”

此情此景,就算不图治病,再不表忠心就显得心里有鬼了,他们又何尝不知范敏之的考虑?可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范敏之老泪纵横啊!他卧薪尝胆了十数年,以为自己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谋算,结果还是哉了!

一定是这毒妇!

范敏之死死地瞪着顾晚晴,可就算瞪死她又有什么用?众目睽睽之下,再不说话就显得自己心虚了。范敏之以手掩口,好不容易压下了这一波咳嗽,指天誓地的表明自己对皇上、对大雍的忠心,其中并无任何私心。

顾晚晴赶着追问了一句:“想来先生也并无逼迫皇上立范家女子为后,否则便联合一众世家学子无视皇上之意了?”

“断无此事!谁这么说就是污蔑老夫!老夫定与他死拼到底!”范敏之的心在滴血,这誓言好发,可经不起那些世家学子们的追究,想和皇帝做亲家,这事在他们面前他可是提都没有提过的!可如今,任他再怎么否认,个中关键却是谁都明白了的。

看着那些向来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此时面有愠色,范敏之知道他这清流领导者怕是做不久了,而这些世家集聚在一起无视天子本就是各怀心事,都希望能在新朝多捞点好处,现在被一击溃散,将来皇帝收编起来可是省力多了。

毒妇!毒妇毒妇毒妇!

范敏之满心的怨念全撒到了顾晚晴头上,偏偏顾晚晴这时候过来替他把脉,他真有心冲上去咬死她啊!但力不从心,刚才那一通狠咳,半条命都咳没了。

顾晚晴万分细致地诊着脉象,半晌,让出位置给其中一个太医。那太医半躬了身子上前,再次探了探范敏之的脉象,这一探,却是脸色大变!

“这…”

他这一惊,其他太医也即时上前,挨个诊过后,一个个眼珠死瞪得溜圆,像是受了惊吓。

顾晚晴轻笑,“范先生心意上天可鉴,你看,这不是好了么?”

几个太医跪成一排,神情都是呆呆的向袁授回话,“启奏皇上…的确是好了…”

这是病,不是中毒,怎可能瞬间痊愈!

太医们的震惊神色成了顾晚晴其言属实的最得力的证据,而这时范敏之头也不晕了气也不喘了,咳嗽什么的更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真好了!

倒是范家的两个儿子,还偶有咳嗽,也各自发了誓言,又经顾晚晴与众太医探诊过后,病情全消!

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范敏之病得蹊跷,有人猜定是皇上对付范敏之的手段,鉴于范敏之的确有要挟之意,倒也不算冤枉,只是经此一事,范家的声誉算是丢了大半,范敏之聪明了几十年,临老临老,终是又栽了个大跟头。

这些自然只是猜测,个中手段无人得知,顶多以为皇上给范敏之下了什么毒药,而顾晚晴串通那几个太医演了一出好戏。可那几个太医却是实打实的眼看着病入膏肓之症尽数全消的,固然怀疑顾晚晴是不是从中做了手脚,可又哪有人见识过如此神奇的手段?加之其他目击者的口口相传,于是天命一说顿时广传天下,又为袁授招来脑残粉无数。

至此,范家对袁授的掣肘已然全消,那些目睹此事的世族子弟与家眷们回到族中,自然少不了描述一番,就算不夸大,那病情即来即去一说也传得神乎奇神,最要紧的,他们目睹了范敏之私心被揭穿时的尴尬与溃败,更加提防其他合作的世族同时,也生起谨慎之心,这让刚刚失了领袖的世族联盟不再团结一心,而他们这种相互猜忌的心理,却最是合了袁授的心意!

袁授想过这样的结果,却没想到竟会如此圆满,尤其那神来一笔的“天之授命”在民间产生了极大的舆论,百姓津津乐道,他的声望空前鼎盛,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有副作用。

因为传说“天子之气”可以治病,导致了许多百姓生了病不去看大夫,成天在家启誓表忠心什么的,这又是令人头痛的事了,若是小范围误导还好,可这着实是轰轰烈烈的全国性活动,袁授不得不与顾晚晴私下商量,让顾家出动一批医学队,分发到地方去施医赠药,并对那些改信天子教的百姓宣导,范老大人的病能好是因为天子在其近侧,皇气可护其身,离得太远可就没用了啊!

这一招果然可行,又因施医赠药这一善举,百姓对袁授这个新帝的推崇迅速地到达了一个顶峰。百姓么,总是最容易满足的,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得病,他们就拥护谁。

只是可怜了顾家的内库,此次义诊之举在顾晚晴的暗示下,顾天生力辞了朝庭的补贴,所有用度具从顾家内库而出,这么一场大规模的活动,顾家纵然家底再厚,家产也是十去其七,最后还是袁授看不过眼,另以奖金的名义发放了赏银,总算保全了顾家的根基。

但顾天生不后悔啊,不舍,哪有得?早在他参与了扳倒范家的行动开始,他就知道,顾家定然会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在本朝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顾晚晴也松了口气,没有范家的步步紧逼,太后对她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不少,并在主持完悦亲王与刘思玉的婚礼后,叫顾晚晴到慈安宫与她说:“悦亲王不日便要离京,离京当日,你代哀家在此相送吧。”

又是什么阴谋?这是顾晚晴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太后见她稍现警惕的目光有些无奈,“这是皇帝的意思,你若不信,便去问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送别

袁授的意思?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对她说?

顾晚晴虽然不是特别机灵的人,但也能察觉得到袁授每每提起傅时秋时的别扭心情,所以并不在他面前谈及傅时秋的事,如今傅时秋更已成婚,瓜田李下,她虽偶尔惋惜,却也明白她和傅时秋之间是再也回不过以往那样了,也不愿给自己和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纵然知道傅时秋离京在即,也没有一定要再见一面的想法。

会不会又是太后的圈套呢?顾晚晴最近一想到“圈套”两个字就牙疼,似乎自她来到这里开始就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圈套在等着她,她踩中过,也躲开过,更反击过,但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累,尤其面对的还是袁授的母亲,她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