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没名分的坏处,皇后的位置空在那,太后怎么能没有想法?怎么能不找她麻烦?

对于她的坚持袁授没再反对,下地到箱笼中寻了套她的衣服,帮她大致穿好后这才自行着装。

出去吩咐热水的秦福回来便见袁授站在地上穿衣服,顾晚晴则软软绵绵地靠在床头,他连忙过去接了袁授手中余下的衣物,一件件小心妥帖地为袁授穿上。

“劳烦公公叫青桐进来帮我梳头。”直到袁授穿戴得整整齐齐,顾晚晴才开口。

如袁授不愿让宫人见到她衣裳不整一样,她也不愿让任何女人见到他穿戴不齐的样子,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秦福连道不敢,躬身退了出去,没一会青桐随之进来,细心地替顾晚晴梳上发髻。

梳妆完毕之后,顾晚晴也恢复了些力气,红着脸推开袁授的掺扶,跟在他身后出了内室。

待到外殿的西跨屋,太后正在屋中端坐,见了他们,未开口,先现出一个笑脸。

“哀家在清风殿里见到一种稀罕的花,只在夜里开两三个时辰,便想约了还珠一起去看,怕错过时辰着急了些,却不想皇帝在这里,打扰了你们。”

这是什么情况?顾晚晴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啊,自从袁授想立她为后开始,太后什么时候给过她好脸子?今天早上更是面都没朝人就去了清风殿礼佛,现在怎么又客气起来了?

袁授显然也很错愕,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后要是上来就找茬那他肯定是要护着顾晚晴的,可现在,他绷着的脸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绷着好,还是该缓和下来好。

“有劳太后挂心…”顾晚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太后笑了笑,与袁授道:“皇帝事忙,先去忙吧。”

袁授正担心太后找茬,哪会放顾晚晴独自在这?便道:“朕还没用中膳,用过了再走。”

太后也不反对,即时吩咐人去传膳。

这顿饭吃得挺消停,太后竟然一句废话没有,全程笑眯眯地陪着,这让顾晚晴如坐针毡,这还不是要等她落单的时候单独料理她么!

袁授也瞧出了不正常,吃得无比缓慢,可吃得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他便琢磨着是不是要顾晚晴陪他一起去御书房,打定主意不让她自己留在太后眼皮底下。

终于,袁授放下了那双乌木镶银筷,正要开口,顾晚晴倒先一步道:“皇上请去处理公事吧,太后便由妾身陪着。”

袁授看了眼太后,放下擦嘴的帕子,与顾晚晴道:“太后也累了,让她歇歇。你随朕去御书房吧,替朕磨墨。”

“皇上。”顾晚晴直视着他,“妾身还是陪太后去赏花吧。”

袁授不解,以目光相询,顾晚晴笑笑,还他个“放心”的目光。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是死是活,还不如趁早知道,总比时时担惊受怕的好。

袁授稍有犹豫,最后似乎也想通了这点,眼中微现恼意,但也不再坚持,起身走了。

袁授走后,顾晚晴看着太后,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

太后轻咳一声,摆了摆手,殿内侍候的宫人便一一退出,直到一人不剩,太后才笑笑,“你真那么想做皇后么?”

顾晚晴一愣,随即想到袁授曾与她说过的话,心中一暖,坚定地点了点头。

“倒也并非不行。”太后似乎正等着她这份肯定,“朝中尚有一批先帝旧臣,既无顺服之意,也无退隐之心,皇帝碍于民心与学子言论,动不得他们,但放在眼前,总是碍眼。”

顾晚晴万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先帝旧臣…她倒是知道一些,都是曾随先帝南下避难的臣子,其中不乏在先帝登基时就拥立的老臣,对先帝忠心耿耿,他们坚持认为镇北王一脉纯属篡位,曾有过拥立傅时秋为帝在外另立新朝的想法,不过在傅时秋上表忠于新帝后,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也妥协追随了,但仍有几个顽固老臣,时不时地蹿出来说一些让袁授发堵的言论,还曾公开表明对新帝能力的怀疑,不仅让朝中人心不稳,也实在令人心生厌烦。

可关键是,他们个个都是忠心为国的老臣,且自身能力卓越,让袁授斥也不行贬也不行,只能留他们在那添堵。

“太后的意思是…”虽然已有预感,但顾晚晴还是得问问清楚,以免自己误会。

“你是天医。”太后的目光意味深长,“范敏之的病,你不是处理得很好么?”

顾晚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件事袁授虽未与太后交待太多,但口风总是露了的,加之顾晚晴于其中有所表现,太后怎会猜不到此事与她有关?

“我不知道你给范敏之下了什么药,总之是很好。”太后缓缓地道:“皇帝登基,许多人议论纷纷,为收服人心,皇帝向来以仁治下,可总有许多人不辨是非,皇帝整日的殚精竭虑看不到,却能看到一些捕风捉影之事,长此下去,朝局岂能安稳?”

说到这里,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顾晚晴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若你能助皇帝一臂之力…”太后的身子微微倾向顾晚晴,“那么立你为后之事,哀家绝不干预!”

这就是条件么?顾晚晴仔细想了想太后的话,“太后是要他们告老归田?抑或另有安排?”

“只要他们不留在朝中,给他们个荣华晚年又有何不可?”太后说到这才隐约有些急迫,“皇帝以仁治天下,断不能做出兔死狗烹之事!”

“我…明白了。”思虑良久,顾晚晴缓缓长长地吐出口气,起身轻轻拜倒,“太后给我些时间,一个月后,请安排我与那些人碰面,不出半年,太后心愿便可达成。”

“当真?”太后眼现喜色,这些时日那些老臣子们可没少给她添堵,有一个名为陈远升的,是泰康元年的进士,现任督察御史,一手文章好到极点,也损到极点,前几日上表皇帝,说皇帝登基本身便属过继性质,他的父母怎么能做太上皇和皇太后呢?奏请皇帝下旨令他们出宫居往,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不止袁授烦不堪扰,她也受不了了!

顾晚晴抬起头,目光坚定,“太后,只管一试。”

除去袁授的原因,这样顽固的臣子,就算他们留在朝中又岂会有善后之日?如能让他们提前告老,两家欢喜,何乐而不为?

第一百七十章顺利

泰康三十二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份。泰康帝去世,承治帝登基,初时人心不定、朝局不稳,承治帝以或霹雳、或怀柔的手段铲除拉拢异已,不到一年时间,俱顺服矣。

说起来,袁授都觉得自己过于运气了。

当时在他面前最大的威胁便是那群不能咬、不能动的先帝遗臣,有他们在,他行起事来总有阻碍,沿习旧政说他平庸无为,施行新政说他胆大无脑,袁授虽不致被他们左右想法,但每日无尽的上表谴责,总是心烦,加上朝中多有盲目拥护者,以致这群人的存在,已然很大程度上干扰了他的作为。

要说除去他们,袁授自然有许多隐秘不为人知之法,但在当时的境地,哪怕他稍一动作,那些人怕不都会怀疑到他头上,进而进一步地抵毁于他,所以他有他的难处,可就在这时,那些臣子之首,以顽固讨厌著称的督察御史陈远升,竟得了一种怪病,每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无法上朝。少了他这个刺头之首,其他刺头的力度都小了许多,而陈远升的病情访遍名医,却是始终不见起色,最后缺朝三月,终是忍不住上表请求由天医为其医治,袁授以仁术治天下,自然不会拒绝,但也私下嘱咐顾晚晴,咳,随便看看就得了。

最后顾晚晴得出的结论让许多人都相当诧异,说这陈远升的病来自于心理,主要是因为他心中郁结不舒所致,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大夫除了给他进补并无别的用处,只能由他自己调节。

这比上次那个皇气加身驱散病邪稍稍靠谱了一点,陈远升早就怀疑是不是这小皇帝害他,打定主意要是袁授也让他如范敏之一般赌咒起誓,他就豁出这条命,看他怎么大闹金殿让袁授下不来台!可最后,竟说是他心理有病。

天医开口,陈远升回去后再看大夫,所说都与顾晚晴一般无二,于是陈远升郁闷寻找“心药”去了,可这药实在是太难寻了,他知道自己是对新帝有意见的,想让他没意见郁缓郁结,那也不是说舒就舒的啊!再说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就这样,陈老大人的病一拖就拖了四五个月,“心药”是没找着,可朝中大事却是离他越来越远了,往日都以他为首的那班臣子再商量什么也不来找他了,见了见顶多嘱咐他多多休养,再无旁话。渐渐地他被遗忘了,一些时事再不缭绕在耳边,眼中所见也只是自家中鸡毛蒜皮之事,他自我价值消失了,心理加生理的双重压力下,他的病日渐沉苛,而那“心药”却是遍寻无踪。终在入冬之时,他偶观落雪突发感慨,而后长叹一声,上表请辞。

他是希望大家能注意他一下的,一般来说,像他这种资格的老臣请辞,皇帝都是不会放的,要表示挽留,他觉得,要是皇帝留了他,那么他以后对皇帝好一点也未偿不可。可他忘了,袁授正巴不得他走呢。

袁授亲自手书了一封留辞,并诏告天下。前半段主要歌颂陈老大人的功德政绩,后半段主要感慨老大人为国殚精竭虑,熬坏了身体,今日请辞,本不愿放其归乡,但,一句转折,结束了整篇诏书。

但,更不忍其苦拖病躯而不得安宁,故,特准其奏,失其良才,朕心甚痛。

就这样,陈老大人请辞获准,皇上特令朝中二品以下官员俱出京相送,以示荣表。

陈远升懊悔不及,可木已成舟,加之他本身病情不轻,索性也就看开了,离京前广宴好友,喝了个昏天黑地,而后轻车简从,带着家眷离京去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其职,不谋其事,辞了职,陈远升的身体竟日益强壮,离京前那场大醉过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昔日健康的体魄又重新回归,他这“心药”算是彻底找到了。而后他回到家乡休养,数年之后,自觉身体越发康健,再观承治帝理下有方,短短几年,不论是民间还是官场都是氛围大变,再不见泰康年间那般腐糜之气,心中明白自己对这小皇帝实在是存有偏见在先,以致失了识主之明,心中难免后悔,又偶有回京继续任职之想,但又都摇头苦笑,叫来孙儿自叙天伦去了,自然,这是后话。

再说回泰康三十二年,自陈远升请辞之后,陆续又有几人因自身原因长请了病假,远离朝野、远离政事,对于这些在朝堂中操劳了一辈子心的人来说,实在难以忍受,可身体情况不允许,他们也没有办法,待到年终岁尾之时,自觉已跟不上时事变迁,又不抵人情冷漠,一些昔日下属同僚落井下石,便纷纷效法陈远升,请辞回乡。

自然,这其中也有醒悟归顺的,更有死抗到底的,对于归顺者,袁授不计前嫌委以重任,苦拖病躯奋力顽抗的,袁授便采取冷处理,不就是占着个官职么?另提拔培养副手就是了,没人从一开始就是能臣,当然,在这些人顽抗休养期间,朝中的事情是绝不许传到他们耳中的,说得通俗一点,这个坑你愿意占就占着,没人赶你,反正现在是新帝登基,多得是人上赶着来效忠,萝卜多,多挖几个坑呗,活萝卜还能让坑憋死?

眼前的不稳定因素一一平息,对此袁授自然是高兴的,但他也不是没有过怀疑,怎么就那么巧,得了病的全是那些顽固臣子呢?他不能不联想到顾晚晴身上。

可顾晚晴从未对他提起过什么,直到三十二年岁末,举朝同庆之后,他们挤在甘泉宫的暖阁内守岁,他忍不住发问,她才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果然如此…怎会不是如此呢?若非如此,这半年来她怎会常常面色苍白如纸?可他每次询问,她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等着他,他竟然全都信了。

或许,他并没有相信,却强迫自己相信,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

或许在他心里,他是早明白这些事的,也同样明白她的异能对本身并不是毫无伤害,可他为了朝局的稳定,假意不知,一次次地看她耗尽心力,再任由她,重复、再重复,直到挡在他面前的人一一倒下。

他是在利用她吗?

轻轻地闭了闭眼,袁授心中满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沉重而游离,他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声叫嚣,这就是事实,他,就是利用了她。

袁授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从离开她,到再见她,四年多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变了许多,但也知道,想护着她的心是一直没变的,他知道自己的真诚,哪怕在这四年中见遍腥风血雨、生死离散,哪怕他的心已硬如铁石,他仍然知道,在她面前,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镇北王身边,他早已习惯了冷漠,寡言少语,冷酷严厉,在顾晚晴看来,那或许是一种伪装,可他自己清楚,那样寡情的人才是他。

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见生死于身边而不动情,这是镇北王教他的第一句话,要控制情绪,而控制情绪不失控,最好的办法,就是绝情。

最后,镇北王成功了。

他既防着袁授,却也把袁授教成了他最想要的样子,袁授的无情他喜欢,也提防着这样的无情总有一天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可,他终是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终归是他演技够好。

袁授骄傲地扬了扬唇,忽略唇角的苦涩,他的眼中净是寒芒凛冽。袁北望,令泰康帝都赔着小心的镇北王,手握数十万麒麟军,雄滔伟略一代枭雄,可结果呢?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躺在那,连生死都无法自己决定么!

他不仅让镇北王看到了他的无情,更将那分渴望父爱,为盼父亲一句夸奖而愿做尽天下无情之事的心态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无情的同时又顺从着他的父亲,让那同样无情多疑的人以为将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也做得很好,所有的事,全都顺从,从不让他的父亲失望…只除了那个女人。

或许镇北王也觉得之前的经历会将顾晚晴的身影牢牢印在他的心上,所以在他还未通人事之前,便找来女人服侍他,那样妩媚入骨,那样柔软风情,那时的他,何曾见过这样的风景?只恨不能吃尽她的骨肉!

可…轻轻一笑,袁授眼中恍过无数缅怀,他希望那个人是她啊。

就算他不通人事,他也见过无数动物交媾的场面,如果他也要那样,他希望那个人是她。

不可否认,那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憾动的,最初的反抗也是因她而起,他想她,想要回去见她。

可渐渐的,他每日疲于学习,生命中似乎只剩下“学习”二字,她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无暇想她了,直到一日,镇北王给他一把刀,指着一个女人说:去,问她的名字,然后杀了她。

他便接了刀去问那女人的名字,那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说她叫顾还珠。

顾还珠,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当时眼中的嘲笑,他亲爱的父亲大人,用这样变态的方式来训练他,却不知道,他心中的名字并不是顾还珠,而是顾晚晴。

手起刀落,鲜红的血喷溅一身,那样滚烫,又是那样的迅速冰凉。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镇北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可他,不愿成为那样的人,或者说,他不甘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于是他重拾执念,顾晚晴,便是他的执念,他执著地认为是她保护了他,就像从前一样,而这次她用她的名字保护了他。他无法想象,如果当时听到的名字是“顾晚晴”,他会不会下手,会不会真的杀了那个女人,也将自己心中对过去的牵挂全数斩断。

这件事,也是他心情转变的开始,他对自己说,他要反抗!他要回京!他要找到她!和她在一起!然后,推翻他的父亲。

现在,他都做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立后

可做到了,不代表他很开心。

似乎理所应当一般,这些年他和他身后的人都在为这个位置忙碌着,这是他们的目标,现在实现,有什么不应该?除去最初的喜悦,随之而来的又有无数新增的困扰,多年的筹谋一朝实现,岂会只是他一人的功劳?其中王妃与哈氏的功劳不可埋没,他知道哈氏想要的是什么,以前同一战线自然好说,但现在,他做了皇帝,那么也要提防哈氏重归朝野后对这天下、对这皇位造成的冲击!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可坐在这个位置上,许多事,便是宁可信其有,他得提防哈氏了,哪怕那是他的外祖家。

他连他的母亲、他的外祖家都不能全然相信,所以才会这么对她吧?

轻轻低下头,看着怀中捺不过倦意昏昏睡去的顾晚晴,袁授的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他眼帘微垂,低低地叹了一声。

除了在她面前,他从不会有这么多的神情感叹,他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冰冷严肃的样子,只在她面前,他会回忆起过去那些无忧的日子,念恋她的温暖感觉,才会流露出几分性情。

他是喜欢她的。

不,他是爱着她的。

这一点,袁授从来都知道,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没有假的,如果可以,他愿意这样待她一生,可今天,想到自己假意不知而利用她的种种,他心里渐升动摇之意。

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她。

这一想法萌生后,袁授的心情猛然烦躁起来,就像自己一直珍视无比的珍宝,突然有人告诉他,你并不喜欢这样珍宝,你只是喜欢把它带在身上的感觉,可能是出于习惯,可能是出于怀念,更可能是出于对其它珍宝的防范,只愿接受这知根知底的东西。

是这样吗?

袁授闭上双眼,眉头轻轻拧着,他不喜欢这个想法,一点也不!

微微的凉意骤然触上面颊,袁授一惊,张眼正对上一双明美朦胧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笑得狡黠,“除夕夜也睡得着?小心‘年’来了把你吃掉!”

袁授失笑,“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也不知是谁先睡的。”与她说着话,刚刚那重若千钧的郁意竟顿时而消,他的唇角也浅浅地弯着,却丝毫不觉。

“反正不是我。”顾晚晴打着哈欠从他怀中支起身子,“现在太后那里定然很热闹,我们两个居然在这偷闲,传出去说你不孝,对你的名声难免有损。”

“我是与群臣相聚太过尽兴而醉倒,你需留在这里照顾我,哪里偷闲了?”

顾晚晴抿着唇笑,其实她也更愿意和他窝在这说话。

看她窃喜又满足的样子,袁授的心也跟着柔软下去,摸上她的脸,指尖轻触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他感觉自己心中微疼。

“明天是个好日子。”

顾晚晴笑道:“明天是大年初一,自然是好日子。”

“好日子就要做些喜事,明日我便去与太后说,要她下诏书,立你为后,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她没理由再反对。”

顾晚晴怔了怔,虽然她与太后早有约在先,但更多的原因是这样会帮到袁授,立后的那个约定在她心中反而淡了。不过,淡虽淡,她对皇后之位还是有些觊觎的,那毕竟是袁授正妻的位置,有了这个位置,她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站在一起,而不会引来非议。

于是她暖暖一笑,点头应道:“好。”

袁授没再说话,只轻轻地拥着她,直到外头远远地响起鞭炮声。因为袁授“醉酒”,所以甘泉宫早吩咐下去不要放鞭炮,此时听着远处的模糊的声音,过年一事倒显得那样的不真切。

他们到底还是睡着了。

宫中守岁的花样不像民间那么多,过了午夜就没什么节目了,鞭炮声响了几波后也渐渐消弥,袁授与顾晚晴倒在那,说着话,享受这难得的清静时光,说着说着,都睡着了。

顾晚晴再睁眼已是初一早晨了,她躺在床上,袁授早已不见了踪影。

叫来青桐问了问,青桐说袁授起来便去给太后请安,特地嘱咐要顾晚晴多睡些时候,要她在宫内候旨。

顾晚晴自然知道他要自己等什么,但凡后宫册立都是需由太后颁旨的,他定是去兑现昨晚说过的话了。

应该没问题吧?

按理说她和太后的协议也算是圆满达成了,太后应该不会再阻挠她成为皇后了吧?可话虽这么说,见识过太后手段的顾晚晴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怕出岔子。

青桐笑问:“皇上这么说便是十拿九稳了,夫人还担心什么?”

顾晚晴有点不好意思,目光忽而触及掌心,掌心里的一对红痣鲜艳如血,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她握了握手掌,心里升起一些不安,并不是为立后一事,而是这段时间以来,也不知是否因为能力运用得太多太勤,这对红痣越发红艳了,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刺眼,而每当她运用能力时,那些病症作用在她身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像对付陈远升时,她找了许多精神体力压力大的人来,将这一群“亚健康”群体的症状转到陈远升身上,那时她吸取十数人的微小病症还游刃有余,也能坚持到乔装改扮接触陈远升,将病症传去给他而不觉吃力,可现在,就在年前,她用同样的方法吸取病症,不过七八个人,便已觉得体力不支,最后强撑着完成任务,可体内的余症却是再没释放出来。

这样的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因为她运用的都是一些不明显的“亚健康”病症,所以她还坚持得下来,但身体总没有之前那么健康了,而不管是用天医玉,还是用水,她释放病症的速度越来越缓,待身无余力之时,那些未释放出的病气便都留在了体内,她曾给自己探诊过,症状虽还没有那么明显,但对她的身体已然造成负担,若再不好好休养,必然后患无穷。

成了皇后,就不必再做这样的事了吧?才想到这,顾晚晴讪讪地一笑,这只是她与太后的协议,要是将来袁授开口呢?她岂会拒绝?

拍了拍脸颊,顾晚晴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脑外,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她除了异能,还有医术在手,她是个大夫,怎么就不能把自己调理健康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在甘泉宫耐心地等着袁授的消息。

不负所望,没过多久秦福就一脸喜色地奔进甘泉宫报喜,“夫人大喜,太后欲立夫人为后,十五便行册礼。”

听了这个消息,顾晚晴又惊喜,又觉得意料之中,坐在那笑了半天才想起给秦福赏,秦福笑眯眯地接过,行了个大礼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

这称呼听着倒也顺耳,不过顾晚晴还是笑道:“等十五之后再叫。”

秦福呵呵地陪着笑,另一道声音由外传入,“就这么叫。”是袁授。

顾晚晴连忙起身迎接,袁授进屋来见她双眼晶亮喜上眉梢的样子,不由轻笑,笑入眼底,“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还常常要我伺候你,我差点都以为我这皇帝是做假了的。”

往日他们调笑说话都是私下里的,今天还当着一屋子人呢,顾晚晴顿时大窘,眼睛瞄着秦福他们,袁授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但说都说了,还能咽回去不成?便镇定自若地挥手让他们退下,一点局促的样子都没有。

“你去太后那…还顺利么?”顾晚晴颇为紧张地问。

“顺利啊。”袁授似乎心情极好,“我也没料到,才一提这事,太后就应了,还说十五是好日子,就在那日行册封礼。”

“真的?”看来太后还是讲信用的。顾晚晴总算彻底放了心,拍着胸口长吐一口气,脸上笑容更为灿烂,挨到袁授身边软软一笑,拉着他的手行了个浅浅的蹲礼,“臣妾给皇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