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柳依依知道,历代记载中都不免有些荒唐皇帝,但面前这位,一向很为自己的自制能力骄傲。

皇帝一点也不知道柳依依的思绪已经飞到天外去了,对柳依依语气郑重:“依依,方才的话,你可不许说了。”

柳依依啊了一声,用手捂住嘴,瞧向皇帝,努力点头。

皇帝不由笑了,接着对柳依依道:“皇后很喜欢你,也护着你,不过朕希望,以后不止皇后护着你,你也要能做皇后的庇护。”

柳依依一脸不解地听皇帝说完,接着就笑了:“陛下的意思,是要妾适当时候,为皇后娘娘去死?”

“傻瓜,朕怎么舍得这么懂事的依依去死?”皇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才对柳依依道:“朕是希望,以后,你能帮着皇后。”

柳依依屈膝行礼:“陛下的旨意,妾晓得了!”

、第93章 封赏

说完柳依依抿唇一笑:“陛下待娘娘,可真是情深意重。”柳依依这会儿说的每一个字,在皇帝心中都不掺杂半分假意,皇帝不由微笑:“是,皇后是朕的妻子,夫妻一体,朕该…”

皇帝很需要在这个时候,倾诉一下对朱皇后的深情,可瞧着柳依依那睁的大大的,仿佛不知世事的眼。皇帝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只对柳依依微笑:“总之,你就记得朕方才的话就是。”

柳依依再次对皇帝行礼,语气郑重:“是,妾一定记住陛下的话,绝对会把娘娘说的话,放在心上。”说完柳依依对皇帝灿烂一笑,这样的笑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了。皇帝神情不由有些恍惚,上一次瞧见,还是在周婕妤那里。

转眼,周婕妤已经被赐死快三年了。皇帝心中,闪过周婕妤那明媚的面容。好在,自己终于把秦贵妃送下去给周婕妤作伴了。

如果周婕妤地下有知,想来也会感到安慰吧。那可是她生前,视为姐妹的人。

皇帝收起思绪,对面前一脸懵懂的柳依依微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和周婕妤,不同出身,进宫时候也不同,但朕面对着你,竟觉得周婕妤又回到朕的面前。”

“想来陛下十分疼爱周婕妤。”柳依依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手也不自觉地在那牢牢揪住衣服边缘,但面上还是要露出微笑,心中有千言万语,竟只化成这么平淡的一句。

皇帝点头:“是啊,她很好,像你一样,心中眼中只有朕一个人,后来朕才明白,那不过是把我身边忠心的人都铲掉。朕,在这件事上,确实错了。”

很难得的,皇帝竟然动了一点感情,只是这感情,与其说是惋惜周婕妤她们无故被杀,不如说是,柳依依觉得自己的心里十分冰冷,不如说是,惋惜忠心于他的人被杀吧。

陛下,果真是薄情至极的人。柳依依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在颤抖:“既然如此,陛下可以给周婕妤追封,还可以封赏下她的家人。如此,周婕妤在地下,也就安慰了。”

说完这句,柳依依想掩面大哭,眼中已经渐渐感到酸涩,但还是低头,让那种酸涩慢慢消失。感觉到酸涩消失之后,柳依依才抬头对皇帝笑的十分明媚:“是不是妾又说错了?”

皇帝摇头:“不,你说的很对,走罢,我们去昭阳宫,这样的事,是要和皇后商量的。”

柳依依瞧着皇帝向自己伸出的手,却没有跟皇帝前去而是摇头:“妾就不跟陛下去了,陛下和娘娘,该好好地说说话才是。”

皇帝眼中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你这会儿,是不是也在开调料铺子?”

柳依依摇头:“陛下方才还说要妾护着娘娘呢,怎么这会儿又忘了?陛下还是快些往娘娘那里去。妾今儿一天走了这么些路,都乏的很,要回去歇着了,就不服侍陛下了。”柳依依的语气既轻快又亲热。

皇帝不由更加感到柳依依的善解人意,伸手捏一下柳依依的鼻子头,这才叫过一个内侍,命他带人护送柳依依回听雨楼,自己带着人往昭阳宫去。

柳依依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皇帝远去,微笑着往听雨楼来,微笑着命菊儿她们打赏过送自己回来的宫人,微笑着任由菊儿她们服侍自己卸妆,这才命菊儿她们退下,自己要好好歇一歇。

头刚碰到枕头,听到菊儿她们下楼的声音,柳依依眼里的泪就如泉涌,那泪肆无忌惮的在脸上流淌,柳依依也不伸手去擦,于是那些泪,开始流到柳依依的耳朵里,这让柳依依更为难过。

柳依依翻一个身,用被子捂住头,不让哭声透出帐子,透到楼下,让宫人们听见。比明白自己的夫君是个薄情人更难受的,是无法和这个夫君翻脸。

如同那天皇后说的,只有努力让自己过的快活些,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的太多,柳依依已经感到耳朵里传来鸣叫,她伸手往耳洞里掏了掏,触手湿润,也不知那么一会儿,耳朵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柳依依胡乱地把眼泪擦在被子上,告诉自己不要哭了,再哭等会儿眼睛肿了,就会让人疑心,就会让人…

柳依依这会儿却又想大笑起来,这就是天子的妻妾,这就是外头人盼望的荣华富贵,从早到晚都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让你不得自由。让你不能大声的笑,畅快的哭,只能摆着一张永远不变的笑脸。

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柳依依把被子放下来,装作睡着了。

菊儿的声音在帐外轻唤:“宝林,宝林,您醒了吗?昭阳宫有人来说,说是娘娘赐下东西,还说…”

菊儿的声音透着兴奋,柳依依心一横,在帐中发出一声大叫。

菊儿吓的急忙掀起帘子,见柳依依闭着眼睛满面泪痕地坐起来,仿佛眼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在那尖叫:“快,快,这里有蛇。”

菊儿这才把柳依依抱住,轻声安慰:“宝林,快些醒来,您是被梦魇住了。”

柳依依这才睁开眼睛,瞧着菊儿伸手拍拍心口,长吁一口气:“菊儿,幸亏是你,方才我做梦,梦见一条大蛇,要来吃我,我害怕,往后跑,还叫来人,可就是没有人来。”

柳依依大叫的声音传到楼下,立即楼梯那里又传来脚步声,最先跑过来的竟是吴娟,她见柳依依靠在菊儿怀里,面上还满是泪痕,吓的紧紧握住柳依依的手:“依依,依依,你怎么了?”

菊儿不由轻咳一声,吴娟的脸不由微微一红,急忙改口:“宝林,您怎么了?”柳依依瞧见吴娟,索性借着这个大哭一场,靠在吴娟肩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娟儿,我方才梦见一条大蛇,连叫来人,可是,连你都没有来,你是不是不肯帮我?”

吴娟轻柔的拍着柳依依的肩:“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以后你一做梦,遇到危险,我就出现,好不好?”

菊儿和苹儿见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柳依依已经吸吸鼻子,对吴娟哽咽地道:“好!”吴娟摸摸柳依依的头发:“好了,这会儿,又是汗又是泪,倒叫人怎么说呢?你们两个,赶紧下去打热水上来,服侍宝林洗脸更衣。”

说着吴娟又摸着柳依依的脸:“好了,不要哭了。”

一场大哭,耗费了柳依依的精神,却也让柳依依心里平静一些,对吴娟点头,接着才想起什么似的:“你怎会出现在这?”

吴娟笑了:“我啊,是皇后娘娘遣我来给你送东西的。”说着吴娟就凑在柳依依的耳边:“还有件事,陛下和娘娘还要进你为才人呢。等诏书下了,就可以唤你柳才人了。”

柳依依哦了一声,吴娟伸手要去捏柳依依的鼻子,见菊儿和苹儿已经端着热水,带着东西上来,自然不能再做如此亲昵的举动。

扶柳依依坐正身子,菊儿端过热水,吴娟伸手摸一下手的温度,给柳依依搅着热手巾:“这诏书下来那天,陛下还说,许你母亲再进宫来恭贺你呢。宝林,你高兴不高兴?”

柳依依点头:“高兴,不过,娟儿,我更高兴今儿能见到你。”吴娟调皮一笑,和菊儿苹儿两人服侍柳依依洗了脸,换了衣衫,重新梳妆过,这才陪着她下楼。

楼下当中那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柳依依一眼扫过去,就晓得这次赐下的东西不但多,而且比前几次赐下的东西也要更好一些。

柳依依对着昭阳宫的方向行礼谢恩之后,吴娟原本还想和柳依依多说一会儿话,只是方才陪柳依依的时候有些长了,只依依不舍地和柳依依说了几句闲话,也就带着昭阳宫的小内侍离去。

菊儿苹儿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转身见柳依依坐在那里,一脸若有所思。

菊儿还当柳依依是被那个噩梦给吓到,上前笑着道:“宝林可要请示了娘娘,召个御医进来请下脉,这要吓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依依摇头:“不过是就那么一会儿,也没什么。”

苹儿也上前:“宝林,今儿还有件稀奇事,就是有个去世…”菊儿已经捅一下苹儿:“宝林刚被噩梦吓到,这会儿你就讲什么去世很久的人的事,难道还要吓宝林一遍。”

苹儿吐一下舌,低头不语。

柳依依心一动,笑着道:“什么稀奇事,说来听听?”

苹儿这才道:“就是那年去世的周婕妤,一向都少有人提起,特别是秦贵妃故去之后,就再没人提起了。谁知方才陛下和娘娘商量,说要给周婕妤追为昭仪,并且还要封周昭仪的母亲为郡夫人。”

周婕妤的父亲已经辞官,而且皇帝只封周昭仪的母亲而不愿给周昭仪的父亲一个虚衔,只怕也是有考量的。

柳依依哦了一声,唇边现出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嘲讽笑容,之前不明白,这会儿可真是瞧出来皇帝的多疑,算计,不管是枕边人,还是死人,还是朝臣,他统统都不信任,周婕妤,陪了皇帝五年,竟没瞧出这一切,也没发现秦贵妃对她的不怀好意。

周婕妤,你死的,真是一点都不冤啊!

柳依依对菊儿她们微笑:“这也是平常事,只是不晓得什么时候这位周夫人会进宫谢赏?”菊儿嘴快:“他们在外面呢,算着日子,怎么也要下个月才能进宫谢赏了。”

下个月,柳依依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下个月,或者,就可以看见周夫人了。

、第94章 甘心否

柳依依将要进为才人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晚膳过后,柳依依正要在院子里走走消食时,各宫都遣人送来了礼物。

有几位还亲自来了。柳依依忙命人把她们请进屋里,奉上香茗点心,众人散坐在屋里,各自闲话。

苏才人说了几句闲话,放下手中的茶就对柳依依笑着道:“柳才人真是得盛宠,以后只怕我们还要仰仗你呢。”

苏才人话刚落下,苏宝林就往柳依依那边挪了下,面上笑容带着几丝讨好:“苏才人说的对,像我们啊,也只有…”

柳依依晓得,这会儿自己是要说上几句谦逊的话表示实在是皇恩深重,可瞧着屋内一张张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那样明媚的笑脸,柳依依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对这屋内的大多数宫妃来说,红颜未老,恩却先断。也许要过很多年后,逢上很特殊的事情,才会又进一进位份。她们这一生,最荣耀的时光,也许就是皇帝宠幸的那一夜和临终前迎来的,又一次进位份的诏书。

而还有很多人,也许活不到老去,就在这宫廷倾轧之中死去。也或者有人因长年不得宠郁郁而终。

因此柳依依望着她们,一时想好的话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柳依依才努力微笑:“总要等到诏书下来,况且位份,能升,当然也能贬。一时的恩宠,只能说我运气好罢了。各位姐姐比我先得宠,想来以后,也会比我更得宠才是。”

来恭贺的宫妃们原本就是各怀心思,听到柳依依这几句话,苏才人刚想出言暗地里刺两句,谁知仔细品去,却听出柳依依话里的灰心丧气。

苏才人不由眉挑起望向柳依依,按说她刚得到皇帝宠爱,又要进位份,正该是意气风发时候,不会是这样透出灰心丧气来。

苏才人那将要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下去,对柳依依笑着道:“柳才人这样会说话,难怪陛下和娘娘都很疼爱柳才人。”

说着苏才人就站起身,往外一瞧笑着道:“都已经掌灯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柳依依敏锐地察觉出苏才人话里有未尽之言,不过柳依依此刻并没往心里去想苏才人那未尽之言是为的什么,带领宫人把她们送出院子,站在宫道之上,见她们各自被从人簇拥着离去。

柳依依这才拢一下衣领,菊儿已经道:“宝林可是觉得这会儿冷了?说来这地方靠近太液池,夏天也不是很热。倒忘了这点,没给宝林带个斗篷出来。”

柳依依回头瞧一眼菊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风吹了下,并不觉得很冷,我们还是进去罢。这楼内,从没来过这么多的人,你们还要收拾,也不用再上去服侍我睡下,我自个睡下就好。”

菊儿小心翼翼扶着柳依依往屋内走,依旧笑着道:“宝林说这话,我们可不敢当,总要留一个上楼去服侍您。不然,要我们做什么?”

周围人簇拥着,处处笑语欢声,仿佛回到旧日时光,但柳依依晓得这不是旧日时光。皇帝也好,宫廷也罢,当初那层伪装都已被剥掉,露出来的真相如此可怕,却不能闪避,要一直面对。

柳依依走上楼,苹儿已经把床铺好,卸掉妆容,柳依依躺进被子里。朱皇后曾说过的话又在柳依依耳边响起,人活着,总要寻点快活劲儿,可这快活劲儿是什么?柳依依竟找不出来。

也许,柳依依闭上眼微笑,除掉杜太后,就能寻到一些快活,那以后呢?柳依依翻个身,不知道,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自己,还真是比不上朱皇后,她活的,是那样的快活,那样的,面对着所有的质疑和压力。

苏才人和苏宝林两人是住一个宫苑,进到宫中,往各自院子行去,苏才人就瞧见自己院子门边站了一个人。

苏才人觉得柳依依那几句话透着诡异,一路上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次,这会儿又见院子门边站了一个人一副等待的样子。苏才人不由觉得两太阳疼起来,停在那瞧着那人:“是谁站在那,灯也不点,吓到人怎么办?”

那人已经往前走了,笑吟吟地对苏才人:“哎呀,姐姐,这院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

苏才人一听这话心里的气更开始翻起来,斜眼对朱宝林道:“这都半夜三更了,又没点了你侍寝,你不早早去睡下,来我门边等着做什么?”

朱宝林殷勤地扶一把苏才人:“我这不是想和姐姐说说话,这才等在这里。谁晓得姐姐去新进的柳才人那里,倒让我等了许久。姐姐也不说赏我杯茶喝,倒说我一番。也白瞎了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的情分。”

朱宝林唠唠叨叨,苏才人的越发连额头都疼起来,两人已经走进屋里,苏才人径自坐下,也不让座,也不叫宫女倒茶,就那样坐在椅上,瞧也不瞧朱宝林。

朱宝林倒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完又对宫女们道:“你们出去罢,我要和你们才人说说话。”

宫女们瞧向苏才人,不敢说话。苏才人忍住心中怒火瞧向朱宝林:“你今儿到底要做什么,快些说来,我这会儿头疼,想早些歇下。”

“哎呀姐姐,我们说几句私房话,难道还要宫女们在旁听着?”朱宝林站起身,伸手就去拉苏才人的胳膊一副撒娇的味道。

苏才人一阵恶寒,伸手去拍朱宝林的手,见朱宝林一副宫女在旁边就是不开口的样子,苏才人没有法子,给宫女使眼色吩咐她们退出。

宫女们退出,苏才人才压住火气开口:“你要说什么?”

“姐姐生的比妹妹要柔美许多呢。”朱宝林开口又是这么一句,苏才人差点就要去拍桌子了,这时候还说什么废话?

朱宝林见苏才人面上已经有了怒气,急忙站起身,对苏才人道:“难道说姐姐就愿意一辈子无宠?”

这话倒真是戳中苏才人的痛处,苏才人把按揉太阳穴的手放下,瞧着朱宝林冷笑:“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陛下久无新宠,你这会儿在宫中位份最低。”

朱宝林面上的殷勤之色没有变,接着朱宝林叹气:“正因如此,姐姐,我才晓得无宠之人在这宫中的苦处。”

说着朱宝林往听雨楼方向指去:“虽说都是宝林,可是那一位,不管是住的地方还是得的赏赐都比我们多。这会儿,她一升,又是和姐姐并肩,我瞧着,再过些日子,只怕段婕妤她们都要捧着她呢。”

“这在后宫之中,也是常事。”苏才人这一句话说的很平淡,但心中却掠过一丝酸苦。

她天平十四年被皇帝宠幸,四年来,自问谨慎小心,却也只是从采女到御女,御女到宝林,宝林到才人。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殊宠爱。所得到的赏赐,也和别人一样,没有一分一毫特殊。

只能瞧着别人得宠,别人风光,苏才人要说完全甘心,自然是不能说的。

只是!苏才人瞧一眼朱宝林微笑:“你没经过天平十五年,所以你不晓得,在这宫中,能太太平平活着就好。”

朱宝林听到天平十五年这几个字,眼眨一眨:“那一年不都是说,宫中流年不利,才…”

苏才人又冷笑:“也是,那时你不过是一个宫女,甚至不能近宠妃们的身,怎么知道这些事?我从这些事上,只得到一个结论,在这宫中,太太平平…”

“姐姐,难道不想…”朱宝林没想到出师不利,又急急说出这句,苏才人已经垂下眼,对门外道:“来人,送朱宝林回去。”

宫女走进屋里,上前对朱宝林做个请的手势,朱宝林瞧一眼苏才人,咬住下唇,有些不甘心地离去。

苏才人叹一口气,坐在那继续揉着太阳穴。

宫女很快就走进屋里,上前对苏才人轻声道:“才人,朱宝林这些日子…”苏才人抬起手摆了摆:“别说了,我晓得,这些事,原本就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我们还是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不然,就招了池鱼之殃。”

周婕妤,那个曾在宫中如此受宠的女子,苏才人隔了很久都还记得,她那神采飞扬的笑容,但是现在…

宫女应是,扶苏才人起身,接着瞧一眼苏才人:“难道才人甘心吗?”甘心一辈子这样没有宠爱的在后宫中过日子?宫女的话并没让苏才人又任何动静,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替自己卸妆,一头青丝慢慢垂在脑后。

苏才人深吸一口气,甘心吗?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这些事,不能像朱宝林那样蠢。要站在谁哪边,总要等着分个胜负出来才成。

苏才人瞧着镜中自己,浅浅一笑,她的面容,的确很柔美。

杜太后既然被御医说了是急怒攻心,皇后身为儿媳,第二天当然也要带着宫妃们前去服侍杜太后,表示为人儿媳的恭敬。

宁寿宫内杜太后的寝殿摆设,和昨日没有任何区别,但柳依依刚一踏进殿内,就觉得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寒意。

此刻还是夏天,众人穿的很薄,柳依依觉得薄纱下的胳膊渐渐渗起寒冷。

杜太后靠在床上,盖着绉纱被窝,唇边含着一丝莫名的笑瞧向走进殿内的后妃们。荣明太妃的话又在杜太后耳边响起,她说的对,既然如此,就该让荣明太妃知道,这个后宫,是谁做主。

朱皇后走近床边,带着宫妃们对杜太后行礼下去。

、第95章

杜太后却没有命朱皇后立即起来,只微一点头:“皇后费心了,所幸老婆子身子还好,不会被气死。”

这太不符合杜太后一向对外的形象了,别说众妃,连朱皇后的神情都有了些微微的变化,接着朱太后就轻声道:“老娘娘说这话,妾等无限惶恐。老娘娘还请安心养病,妾等在旁服侍就是。”

“皇后,你该知道,我这病,因何而起。”杜太后让朱皇后继续跪在那里,语气渐渐不平静了。朱皇后心中已经飞过无数念头,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恭敬:“妾并不知,还请老娘娘明示。”

“昨日,是荣明太妃在这。”杜太后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朱皇后当然晓得此刻如果做一个恭顺的儿媳就该如何应答,不过朱皇后不愿意这样说。

朱皇后只是瞧向杜太后:“是,是妾的不是,妾原先以为,荣明太妃和老娘娘当年曾相处那许多年,当初老娘娘和荣明太妃,也是十分融洽的,因此想着老娘娘只怕想念荣明太妃,这才请荣明太妃回宫来,谁知老娘娘竟不是如此想的。因此妾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妾的不是。”

杜太后听着朱皇后这一番话,眉微一挑,太后和太妃,可不是只差这一个字。

朱皇后的语气依旧恭敬:“既然如此,妾只有请荣明太妃在寿康宫中静养,再不来宁寿宫中,如此,想来老娘娘就会觉得清净许多,也能好好养病了。”

杜太后没想到朱皇后话锋一转,竟会转成这样,气的伸手指着朱皇后:“朱氏,你可知…”

“妾 自然知道妾是老娘娘的儿媳,自当侍奉老娘娘,妾更知道妾还该管理这后妃,调停几位长辈之间的小龃龉,是妾应当做的事。等从老娘娘这里出来,妾还要去荣明太 妃那边,虽说妾名分上属于晚辈,身份上妾却是天下母,妾定会向荣明太妃传达老娘娘的意思,请荣明太妃安心在寿康宫中静养。无需再来探望老娘娘。”

朱皇后一口气说完,也不再等杜太后的吩咐,就站起身,扶杜太后躺下。动作轻柔语气更是温柔无比:“老娘娘且请先歇歇,妾还要往寿康宫去。”

杜太后在这后宫一辈子,自问善于各种表面工夫,最爱看的就是别人互相争斗,自己在旁当好人,谁知今儿被朱皇后轻轻几句,又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朱皇后唇边笑容没有变,不,在杜太后眼里,朱皇后唇边的笑,分明是讽刺。

杜太后甩开朱皇后的搀扶,坐起身对朱皇后冷冷地道:“朱氏,你可知罪?”等了那么久,杜太后终于愿意撕下她的伪装了?此刻殿内已经陷入一片沉寂。

柳依依震惊地看着杜太后,杜太后知道她在说什么?太后问罪于皇后,或者皇帝问罪于皇后,这在皇家,都是要废后的先兆。而废后,自然不是杜太后或者皇帝一句话的事,还需要会同朝臣,杜太后这一句话问的轻易,但后面的事,可不是杜太后能随意掌控的。

朱皇后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平静。皇后,是不能轻易被问罪的,因此朱皇后嘴里对杜太后道:“妾不知妾犯了什么罪,请老娘娘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