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儿起身行礼后离去,朱夫人已经有些感慨地道:“殿下和娘娘小的时候,眉眼还是有些像的。”

“母亲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朱皇后的话让朱夫人顿生怀念:“当然记得,那时你差不多有殿下那么大的时候,刘家进了京,两家都紧隔壁,我和刘夫人颇说的来,常带着你和你妹妹,往刘家去,或者她带了孩子往我们家来,那时候…”

朱夫人对皇帝道:“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把女儿嫁给了二女婿呢。”皇帝对朱夫人微笑:“这就是缘分。”朱夫人含笑应是,刘澄也对刘孺人微笑,刘孺人努力了又努力,这才对刘澄露出笑来。

这一幕瞧在皇帝眼中,让皇帝眼中那微含的怒意,似乎更深了,不过这怒意也只一瞬,很快皇帝就重新微笑,和他们说起别的事来。

宴会将到傍晚时候才散,朱家人告退出宫,帝后也往昭阳宫行去。朱皇后扶着腰走在路上,对皇帝道:“陛下今儿心情很好。”

皇帝嗯了一声就停下脚步瞧着朱皇后:“朕觉得,仿佛又知道了皇后的很多事呢!”夕阳斜照,朱皇后的脸在夕阳的笼罩下显得更为美丽:“陛下想知道妾的事情,妾从没有隐瞒过。”

、第157章 醉话

皇帝眼神专注地看着朱皇后,朱皇后眼中的柔情更浓,声音也变的更为温柔:“陛下,能嫁给陛下,是妾的荣幸。不是因为陛下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人,而是因为陛下…”

朱皇后勾唇一笑,笑容那样美丽,美丽的皇帝的心微微颤抖,接着朱皇后对皇帝附耳,语气轻柔:“是因为陛下,真正把妾视为妻子,肯和妾说所有心里的话,肯和妾…”

朱皇后深吸一口气:“陛下如此,妾很欢喜,十分欢喜。”

皇帝能感到朱皇后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手心一向很柔嫩,此刻也不例外,皇帝望着朱皇后:“那么,皇后,如玉,你对朕,真的毫无保留?”

“妾对陛下,自然是毫无保留。”朱皇后并不觉得皇帝的问话很奇怪,而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告诉皇帝,自己心中所想。

皇帝还是那样专注地看着朱皇后,方才宴上的情形在皇帝眼前浮现。皇后她,在撒谎!她若真的对自己毫无保留,就该告诉自己当初刘澄的事情,然后恳求皇帝贬斥刘澄,以求得自己的原谅,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而是维护着刘澄。

皇帝伸手推开一下朱皇后,这让朱皇后十分奇怪,抬头看着皇帝:“陛下,您怎么了?”

这一声把皇帝的思绪给唤回来,不能这样说出口,这样说出口,朱皇后只会巧言令色,打消自己的疑惑,而她心中真正所想的,她绝不会告诉自己。

因此皇帝对朱皇后微笑:“朕只是觉得,能得到如玉你这样的女子做为妻子,是朕的福气。”

朱皇后的脸又微红,皇帝握住朱皇后的手:“走罢,我们一起去东宫,瞧瞧绵儿,然后送你回昭阳宫,等你睡了我再回甘泉宫。”

“陛下今晚…”朱皇后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停住不说,皇帝把手张开:“你瞧,朕今日满身酒气,怎能熏着了皇后?”

“那陛下也不担心熏着了绵儿?”朱皇后有些娇嗔地说,皇帝笑了:“绵儿是太子,是朕的儿子,是将要承袭大统的人,怎能如此娇弱?”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朱皇后望着皇帝的脸,全是信任。也许,该找个时候和王淑妃说,她当初说的不对,陛下并不是不靠谱,而是要看他对什么样的人才会靠谱。

皇帝望着朱皇后的眼渐渐掺上了冷意,当初,如果不除掉杜太后,留着她,也许现在,就可以让杜太后拿捏朱皇后了。太后要对皇后如何,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帝后已经走近东宫,得到消息的绵儿早早走出东宫迎接。朱皇后上前两步,拉住绵儿的手,含笑问他的起居。

跟在绵儿身边的吴女官一一代答,皇帝听着他们的对话,面上笑容依旧,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若仅仅贬斥朱皇后,或者冷落她,那对绵儿不好,绵儿毕竟是已经定下来的太子,是国本。

那么,只有…杀了她!梦中杜太后的声音仿佛又在皇帝耳边响起,不,那不是梦中,就是在宁寿宫,那时杜太后死死地盯住皇帝,要皇帝杀死朱皇后。

皇帝用手按住额头,对朱皇后道:“我们回去罢,我的酒有些多了,这会儿想去歇着了。”

朱皇后正在和绵儿说话,听到这话忙站起身:“倒忘了陛下喝了许多的酒,那就先回甘泉宫罢。娟儿,你去让他们把步辇备好,再吩咐膳房,预备醒酒汤给陛下送去。”

吴娟上前应是就跑出去,皇帝对朱皇后微笑:“皇后对朕的身体,一直很关心。”朱皇后对皇帝回以笑容,又叮嘱绵儿几句,就和皇帝一起走出东宫。

等皇帝上了步辇,朱皇后才道:“陛下今夜就先回甘泉宫去歇息。嗯,我让依依到甘泉宫去服侍酒后的陛下醒酒。”

“你怀孕日重,哪能如此操劳?”皇帝的关心体贴让朱皇后笑的更开心:“陛下说什么,这是妾的分内事,陛下快些回宫罢。”

皇帝对朱皇后点头,闭上眼,朱皇后吩咐步辇离去,又命人去望月楼传柳依依去甘泉宫服侍皇帝。

柳依依是知道皇帝今日宴请朱皇后家人,想着皇帝今晚只怕要宿在昭阳宫,因此早早就预备睡下,还和如儿说,今晚母女两人睡,到时和如儿说自己小时候的事。

如儿听了柳依依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吃过晚膳就吩咐宫女们去铺床,自己好和娘一起睡。

如儿还在兴头上,宫女们也把灯给掌上,就听到昭阳宫的内侍来传朱皇后的诏令,命柳依依前往甘泉宫,服侍酒后的皇帝。

如儿的嘴一下撅高了:“爹爹怎么这样,好容易我今儿和娘一起睡,他就叫娘去甘泉宫。”

奶 娘已经上来抱如儿:“公主乖,这也是常事,别人求也求不来呢。”柳依依原本在卸妆,听到这诏令也就只有命菊儿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挽起,不过那些首饰也没办法 重新戴上,只用了几样轻巧的,就捏捏如儿的脸:“你乖乖在家里,让奶娘带着你睡,娘明早回来,再来陪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如儿的嘴还是撅着,但对柳依依点头,柳依依亲下女儿,也就匆匆带人离去。

柳依依到甘泉宫的时候,昭阳宫已经送来醒酒汤,不过皇帝并没喝醒酒汤,而是靠在榻上,右手虚握成拳,放在额头上,闭着双眼,似乎在想什么。

柳依依上前端起醒酒汤,走到皇帝面前,正要唤皇帝喝醒酒汤,低头见皇帝额头有深深的皱纹,记得周婕妤初进宫的时候,皇帝才二十出头,那时皇帝意气风发,全不是现在这样子。

想着那天在王淑妃鬓边看到的白发,柳依依索性把醒酒汤放下,看向皇帝鬓边,原来,皇帝也已经多了白发了。

算起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如果周婕妤还在世的话,也快三十了,是不是也要哀叹一声容颜已衰,再不得君王眷顾?

“依依,你在看什么?”皇帝睁开眼,直视柳依依,柳依依微笑:“妾方才瞧着陛下,不由想起陛下初次召幸妾的时候,算起来,也有许多年了。只是不知道再过许多年,陛下身边有了新人,那时可还记得妾了?”

皇帝半坐起身,示意柳依依把醒酒汤递给自己,柳依依把醒酒汤端起来,皇帝并没伸手去接,而是就着柳依依的手把醒酒汤喝完才道:“依依为何会有如此念头?朕也算不上什么很好色的君王,况且新欢旧爱,都各有各的妙处。朕身边纵然有了新人,对依依,还是不一样的。”

柳依依放下碗,走到皇帝身边给皇帝按着额头:“陛下这样说,妾的心倒宽慰了,只是陛下那几位新欢,心里要晓得了,难免不好受呢!”

“朕的身边,不需要这等不懂事的女子。”皇帝闭着眼,很享受柳依依给自己按额头的力度,语气却透着些冰冷。

柳依依哦了一声,前前后后,在皇帝身边加起来也十多年了,但此刻的皇帝是柳依依不了解的。难道说在宴请皇后家人的宴会上,皇帝发现了什么?因此心里不满?

皇帝发现了什么呢?柳依依咬着下唇,在那努力思索。皇帝已经又开口了:“依依,朕平常处置事情已经很劳累了,回到这宫中,希望的是大家都很平静,不要有什么别的念头。”

“后宫有娘娘打理,陛下难道还信不过娘娘?”柳依依照着一贯的思路去接皇帝的话,皇帝却睁开眼,猛地握住柳依依的手腕:“皇后,在这后宫之中,难道只有皇后说的话才能算数?”

这位陛下,到底是哪根筋被戳了?问出的话越来越奇怪,柳依依心中飞快想着,面上笑容没变:“陛下,您不在这后宫时候,后宫之内,当然是娘娘说了算。您君临后宫时候,这后宫,就是陛下您的天下,陛下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皇帝松开握住柳依依手腕的手,对柳依依笑着道:“你啊,真是皇后教出来的,一句句都维护着皇后。”

柳依依的眼故意睁大一些低头看着皇帝:“陛下这话,妾要驳一驳,这不是陛下平常说的吗?怎么就变成皇后教出来的了?”

皇帝哑然失笑:“你果然还是这样调皮,朕再问你,你进宫时候,心中可有什么人?”

柳依依的心猛地一提,但面上却现出嗔怪的笑:“陛下这话,是太不信任妾了,妾进宫时候只有十三岁,哪有什么心上的人?”

皇帝也笑了:“倒忘了这个。你坐下吧。朕只是心中有些事情,一直疑惑不解呢。”

“陛下有什么事?”柳依依坐在皇帝身边,眼睛睁的大大的,语气也带着好奇,皇帝往后靠了下:“朕想的…”

接着皇帝摇头:“朕还是不和你说了,你啊,从来都向着皇后。”

“陛下这话,妾不服气!”柳依依的唇抿起:“陛下是娘娘的夫君,也是妾的夫君,陛下和娘娘是一体的,向着娘娘就是向着陛下,这一点,妾还是懂的。”

皇帝又笑了,打个哈欠道:“对,你说的都对,朕这会儿真乏了,睡罢。”宫人已经把床铺好,柳依依也就扶着皇帝在床上躺下,因皇帝有些酒意,灯没有全灭去,还在床头点了支蜡烛。

宫女把帐子放下,退出寝殿。柳依依在皇帝身边躺下。皇帝已经伸手握住柳依依的手,有些含糊不清的道:“依依,答应朕,永远都不许背叛朕,也不许…”

皇帝看着柳依依:“也不许在心中,再有什么别人。”

柳依依的心吓的扑通乱跳,皇帝这话,说的是真是假,柳依依是分辨得出来的,这会儿皇帝说的,全是真话,他是真的不相信,后宫女子。

、第158章 分析

柳依依努力露出笑,伸手拍拍皇帝的心口:“陛下今儿醉了,全说酒话呢。妾是陛下的人,一身荣华富贵全是陛下所赐,陛下就算要妾去死,妾也不能说一个字,哪能背叛陛下?”

皇帝对柳依依的回答很满意,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柳依依并没睡着,而是瞪大双眼,这些话,明天还是要悄悄告诉朱皇后,好让朱皇后有个防备。

前几天和王淑妃的对话又在柳依依耳边回响,这才短短几天,就开始对皇帝有了些许怀疑。咱们的陛下,果真还是那样的,靠不住。

第二天柳依依服侍皇帝上朝去后,先回望月楼哄好女儿,陪着她用了早膳,又带她去御花园玩耍。

柳依依还在想着,该如何想个法子去见朱皇后的时候,就见一个内侍走来,对柳依依含笑道:“婕妤在这里呢,娘娘等会儿也要来御花园,说许久没见公主了,要和公主玩耍。”

“母后来了,那太好了。”如儿扬起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孩子的笑容是那样天真可爱。

真是老天掉下来的机会,柳依依心中暗自庆幸,但却对如儿脸一板:“你上回还把娘娘的裙子给抓坏了,这回,又想做什么坏事?”

如儿的腮帮子鼓起,抓住柳依依的袖子:“娘,我才没有,那是小猫抓坏的。”柳依依可不吃这一套,抱起如儿就要捏住她的鼻子,朱皇后的声音已经响起:“依依,如儿上一回是小孩子家,你不是已经责罚过了,怎么这会儿,又说她了。”

“母后!”如儿已经从柳依依怀里滑下去,上前对朱皇后大大地叫了一声,接着有些恳求地道:“母后,上回您的裙子,是小猫抓坏的,是不是?”

朱皇后伸手摸摸如儿的发:“你这孩子,着实有些调皮。”如儿的腮帮子又鼓起来,柳依依已经给朱皇后行礼:“娘娘,这孩子啊,越长越被惯的,真不晓得,以后嫁给…”

“皇家女儿,娇惯是难免的。等再大些,身边有了管教养的人,那些礼仪规矩不会错,别的,也就由她去。难道还要像民间女儿一样,嫁到谁家,侍奉公婆不成?”

朱皇后的话让柳依依微笑:“娘娘说的,和陛下说的是一样呢。”朱皇后已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是想到,若我也生个公主,到时只怕比你疼如儿还要疼的厉害呢。”

柳依依瞧向朱皇后的肚子,如儿已经抓着小宫女的手,让她们带自己去抓蝴蝶了。朱皇后命奶娘和大宫女跟了去:“也只有小孩子才这样无忧无虑,这个季节,哪有什么蝴蝶?”

柳依依扶朱皇后在太液池边小心坐下,宫女内侍也就散开一些,好让朱皇后和柳依依自在说话。

太液池的景色虽美,天天望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朱皇后沿着太液池渐渐地往远方瞧去,瞧见宁寿宫就对柳依依道:“那边,是宁寿宫吧?虽说那边天天有人打扫,但毕竟比不得里面有人住着,怎么觉得这宫殿,看着有些破败了呢。”

“是宁寿宫,娘娘。”柳依依心中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比较好,既能达到提醒朱皇后的目的,又不气到朱皇后,毕竟朱皇后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若刺激的她早产,那对柳依依来说,就是闯下大祸了。

“娘娘还记得老娘娘?”柳依依只能选比较远的话来挑起话头。朱皇后微笑:“怎么不记得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娘娘的时候,她是那样端庄,那样威严,但是很快…”

柳依依垂下眼:“陛下对娘娘,可曾问过些什么话?”朱皇后有些惊讶:“你这话问的奇怪,除了那些常年不见君王面的,别说我,就连你,也常常和陛下应答。”

“是啊,陛下经常问妾一些话,比如说昨夜,陛下就问过妾,会不会背叛他。”柳依依想来想去,索性还是挑明为好。

朱皇后果真哦了一声,接着朱皇后就叹气:“你还不知道呢,依依。陛下有一天突然做了噩梦,说梦见杜太后了。依依,我觉着,陛下是想起杜太后曾做过的事了。”

先帝是死在杜太后手上的,这件事对柳依依来说,早已不是秘密,柳依依垂下眼,继续听朱皇后往下说。

朱皇后望着柳依依:“陛下的性情,你也是明白的,难免有些多疑,但这些年,他已经好了许多了。想必前些日子梦见老娘娘,又想起老娘娘所做所为,这才询问你。依依,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千万也只记在心上,不要说出去。”

柳依依抬起头,但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消去,应是后才道:“娘娘,陛下昨儿宴请您的家人,那位刘…”

“都过去了。依依,都过去了。”朱皇后长叹一声才道:“依依,按说呢,这件事,就算陛下不问,我也该合盘托出,告诉了他。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告诉的为好,毕竟陛下的性子,你也是明白的,此其一,其二呢,我想,陛下要真想知道,他尽可以来问我。”

“娘娘一直信任陛下吗?”柳依依知道这句话问的不合时宜,但还是问了出来,果真朱皇后面上闪过温柔而坚定的笑:“是啊,我很信任陛下。陛下也不会辜负我的信任的。”

既然如此,那再说什么,似乎都成了挑拨离间,柳依依咽下想要和朱皇后说的别的话。如儿已经跑过来,柳依依怕如儿冲撞到朱皇后,急忙把如儿拉住,如儿双手一直是合拢的,小心翼翼地对柳依依说:“娘,我抓到了一只蝴蝶。”

说着如儿小心翼翼地把手掌分开一点点,透过那点缝隙,柳依依能瞧见如儿手掌之中,有一只小小粉蝶。

“放开你的手掌,让它飞出去罢。”柳依依要打开如儿的手掌,如儿把手掌合起来:“为什么?”

“蝴蝶你又养不好,倒不如放了它,让它自己去飞。”这皇后明白柳依依的用意,对如儿微笑着说。

如儿的唇顿时撅起,瞧瞧柳依依又瞧瞧朱皇后,还是把手掌打开,如儿的手掌一打开,那只小小的粉蝶就扇动着翅膀,慢慢飞走。

“瞧,它飞的多好看?”朱皇后见如儿面上还是有些不满,把如儿揽过来,指着那只蝴蝶飞走的方向给她看。

好像的确很好看。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如儿仰头看天,面上又是喜悦之色。

柳依依勾起唇,但愿自己是杞人忧天,皇帝对朱皇后,真的十分信任。

当夜皇帝又来到望月楼,那时如儿正要被带下去睡,看见皇帝走进,如儿就跑过去抱住皇帝的腿:“爹爹,爹爹,今儿你要带我睡。”

皇帝顺势就把如儿给抱起来:“你啊,真是你娘说的对,被惯坏了。”如儿的小脑袋摇的很快。

柳依依刚要唤奶娘过来抱走如儿,皇帝就道:“罢了,罢了,朕就哄她睡罢,等她睡着,也只有一小会儿。”

柳依依摇头叹气:“陛下实在是太宠她了,当日太子都没如此。”皇帝把如儿抱到枕头上放下,对柳依依微笑:“太子是男子,是要执掌天下的人,哪能如此疼宠。女儿家呢,多宠坏一点,横竖也是驸马家担忧,又不是我担忧。”

柳依依摇头叹气,如儿已经打个哈欠,闭上眼。柳依依见如儿睡着,正想叫奶娘把如儿抱走,皇帝就摆手:“她只怕还没睡沉。依依,你和朕说说话罢。”

柳依依坐在皇帝身边:“陛下想说什么?”

“朕记得皇后说过,说你当年初入宫时候生病,曾经在病中见到了周婕妤。”柳依依没想到皇帝会问起当初的谎话,应是后才道:“若非陛下相问,妾都快要忘掉当年的事了。”

“那你可梦见过文庄皇后。”皇帝的问话似乎很随意,柳依依的心不知为了什么却一跳,但还是对皇帝道:“自然没梦见。不过陛下,当初文庄皇后,不是老娘娘…”

“是啊,老娘娘当初,手段实在太狠毒了。”皇帝叹了一口气才道:“对一个怀着朕身孕的皇后,老娘娘都不肯放过,为何却放过了昭阳宫内,当时文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呢?”

“想来,那两个大宫女,是做了老娘娘的眼线罢。”柳依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也只能顺口这样回答,皇帝沉吟了,柳依依命奶娘把如儿给抱走。如儿已经睡的昏昏沉沉,奶娘抱走时候她连声音都没发出。

“陛下问这些,可是因为想起老娘娘?”柳依依小心翼翼的,想打听出皇帝的真实目的,但又不能让皇帝察觉,因此问的更小心了。

“是啊,朕的确想起老娘娘了。”皇帝答了这么一句才又道:“当初老娘娘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朕竟然没问清楚,真是…”

柳依依方才是小心翼翼的话,那么这会儿就是心乱如麻,但还是努力对皇帝微笑:“荣明太妃不是猜,说老娘娘,可能深知药理?”

皇帝唔了一声就道:“是啊,倒忘记了这个。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睡罢,这眼看就是年底了,年底你母亲也能进宫来。”

“这些事,往年都是娘娘安排的,不过娘娘今年的产期,差不多就是在过年前后,也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麻烦娘娘。”柳依依服侍皇帝换衣,对皇帝轻声说。

皇帝转身把柳依依搂在怀里:“朕的依依,果真是比别人懂事。”柳依依低头羞涩微笑,像往常一样服侍皇帝歇息。皇帝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候,柳依依睁开眼看着皇帝,皇帝这样问,到底是不是对皇后起了…?

、第159章

也许不是疑惑,而是杀心。如果是真的?柳依依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但这件事,别说和人商量,就算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格外荒唐,皇帝对朱皇后如何,宫中人都是有眼的。

皇帝当年对文庄皇后,也是那样恩爱,但文庄皇后被杜太后杀了,皇帝却一直没有明说,直至皇帝那次中毒,才让皇帝大发雷霆。

陛下他,靠不住。王淑妃的话在柳依依耳边响起,柳依依靠向皇帝,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但心却在一直不停的往下沉,但愿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依依,虽说陛下有些靠不住,但他对娘娘,确实也是不一样的。而且娘娘毕竟是皇后,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柳依依唯一能说下心中疑惑的,就只有王淑妃了,当然柳依依不会直接挑明心中的疑惑,而是远远地说出这些话。

果真王淑妃一听到,也是先为皇帝开脱。柳依依听到王淑妃的话,面上露出微笑:“既然如此,那就是我想多了。”

王淑妃了然地拍拍柳依依的手:“我知道,你是被你曾经梦中所见吓到了,别说你,当初我对陛下,也同样心灰意冷,但这些年仔细想想,陛下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只要不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好好侍奉他,也就这样罢。”

柳依依微笑:“是,淑妃说的很对。”王淑妃亲昵地凑近柳依依:“其实呢,我晓得你对娘娘,毕竟和对别人不一样的。放心罢。”

说着王淑妃掩口微笑:“嗯,这话,我也不会告诉陛下的。”

“难道我还信不过淑妃您?”柳依依反问王淑妃,接着亲热地用手搂住王淑妃的肩膀:“况且,我知道,淑妃您,也不会为了什么,去和陛下说什么的。”

王淑妃露出笑容,拍拍柳依依的脸:“是啊。对陛下,不能全抛一份心。只是咱们的娘娘,只怕…”

“陛下对娘娘,也是信任的!”柳依依飞快地打断王淑妃的话,王淑妃微笑:“是,陛下对娘娘,也是信任的。”

皇帝此刻正在被御医诊脉,感到眼皮跳了跳,皇帝的眉微微一皱,御医已经道:“陛下的脉象很好,不过陛下这两日只怕是有些劳累,还是多歇歇。”皇帝点头,瞧着御医问道:“朕想问你一件事。”

御医恭敬等候,皇帝轻声道:“当初文庄皇后薨逝,你在不在太医院?”

御医没想到皇帝会问起这件事,微感惊讶后才又道:“臣那时刚进太医院不久。”

“那么,太医院是否往文庄皇后的药中,放了什么东西?”皇帝的话让御医扑通一声跪下:“陛下,那时是方御医负责这件事,还有老娘娘。”

方 御医?皇帝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一下,方御医已经在离开太医院后,回家乡的路上,遇盗而亡了。这件事,皇帝没有问过是谁做的,但想来不是杜太后就是朱皇 后。皇帝之前一直认为这是杜太后下令做的,也更像她的手段,可是此刻,皇帝又觉得,自己那时的笃定,是不是有些荒唐?

“陛下,陛下…”御医见皇帝陷入沉思,小声唤着皇帝,皇帝从沉思中醒过来,对御医道:“朕知道了,方御医当时的医术也是很高明,可惜啊!”

御医悄悄伸手擦去额上的汗,陪皇帝说了几句可惜,皇帝也就命御医退下。御医退下之后,皇帝看着这满殿的宫女内侍,却觉得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寻不到。

先是杜太后,接着是朱皇后,皇帝自己,竟从没挑过身边人!皇帝眼中渐渐闪出怒火,站起身道:“朕要去太液池走走。”

内侍应是,服侍皇帝往太液池行来。皇帝负手站在当初站过的地方,望着连绵不断的宫殿,望着这本该是自己一言九鼎,言出法随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却感到无比孤单。

皇后?你为什么要隐瞒朕?皇帝眼中的怒火更加浓了,看向昭阳宫的方向,皇帝很想走到昭阳宫去问问朱皇后,但一想到朱皇后的话语,皇帝就更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