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皇帝咳嗽起来,柳依依忙低头看着皇帝,神情满是忧虑:“陛下…”

皇帝示意柳依依把自己扶起,柳依依扶起皇帝,皇帝看着御医:“朕,你们速速去查,看到底是不是朕的余毒未清,才…”

说这句话时,皇帝断断续续已经咳嗽了三四次,御医们忙下跪应是,匆匆退去。

这么一折腾,天色早已大亮,柳依依用帕子给皇帝擦了汗,又扶皇帝躺下,看着皇帝神色更为忧虑。

皇帝的眼一直睁着,手在半空中抓挠,抓住柳依依的手,对柳依依:“依依,朕可信的人,不多,若真是余毒,朕,朕…”

皇帝注重保养,人参这些补品也是常吃的,柳依依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柳依依不会说破,只是轻声安慰:“陛下福寿绵长。”

福寿绵长?皇帝此刻是真希望自己能如这四个字,可是,到底是不是?

柳依依低头给皇帝掖一下被子,唇角现出一抹冰冷笑容,杜太后的药,果然很有效。

皇帝病了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各宫妃嫔,包括太子二三皇子和如儿阿贞都来到皇帝寝殿侍疾,但因御医没有诊断出皇帝到底是为什么病了,皇帝除了太子,一个都没见。

太子走进寝殿时候,皇上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的他看着太子,突然惊叫一声:“如玉,朕没有对不起你!”

殿中的人都怔在那里,柳依依忙用帕子给皇帝擦着额头,又示意太子给皇帝跪下。太子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给皇帝跪下:“父皇,儿子在这里。”

不是,不是朱皇后,不是如玉,皇帝疲惫地看着儿子,想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子依旧跪在那里,十三岁的少年挺直的背沉默而又倔强。

柳依依又想起初次见到朱皇后的时候,那时候的朱皇后,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高贵,那样的…

柳依依低头看向皇帝,娘娘,这个人无故杀了你,那我就把他送下去,这是他的报应。

“娘娘,御医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的沉默,柳依依示意太子起身:“起来罢,你也入朝听政许久,以后,你就是你父皇的左右手了。”

这样的话,在此刻,似乎不该由柳依依说出,太子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柳依依,皇帝有些不安起来,刚要表示反对,御医已经走进殿内,皇帝那反对的话也只有噎在喉咙里。

“陛下,臣等再次诊了,只怕真是陛下的余毒未解,陛下素日又常用人参等补品,才会…”不等御医说完,皇帝已经拿起枕头往御医身上打去。

这是皇帝最直观地表示对死亡的恐惧,御医没有躲避,任由枕头砸在头上。

“陛下!”柳依依惊慌地叫了一声,接着就对御医道:“你们既然知道病因,还不快些去给陛下想办法解了?”

御医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太医院商议过,这药,除非老娘娘重生,否则,无药可解!”再没有第二句话比这句话更能打击皇帝的了,他的双眼睁大,一口气上不来,竟晕了过去。柳依依惊呼陛下,众人簇拥而上,只有太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没有悲喜。

他是父亲,他也是君王,也许很快,他就会死去,那时,这个天下就彻底放在自己的手里,可是自己毕竟还是不能为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而是要让他们合葬,记载下他们恩爱的相处。这是何等样的讽刺?

御医们虽然不能立即开出解药的方子,但能延续皇帝一段时间的生命还是可以的,于是当皇帝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命人传召重臣入宫,在病榻之前,把江山,把太子,托付给了重臣们。

重臣们自然个个流泪答应,皇帝每天晕过去的时候越来越多,这天皇帝再次醒来,诺大的寝殿空空荡荡,皇帝瞧着这素日熟悉的寝殿,一阵惊慌涌上心头,他想坐起来,早已没有力气,想开口说话,声音细如蚊蝇。

“来人!”皇帝勉强喊出这么一声,柳依依站在皇帝面前:“陛下,妾在这里。”

“依依,原来是你,他们呢?”皇帝看见柳依依,有些放心地说,

“他们在拟定遗诏。”柳依依的声音很平静,这平静的声音让皇帝眼里有怒色:“大胆,他们竟然…”

“是妾命人拟定的,陛下,您忘了吗?前两日,您就已经让大臣们进宫托孤过了。”柳依依坐在皇帝床边,看着皇帝语气还是那样轻柔。

皇帝有些疑惑地看向柳依依,突然看见柳依依的穿着,柳依依身着素淡,面上也没有笑容。

“朕还没有死,你这是…”

“我是为娘娘戴孝的。陛下,您还记得娘娘吗?”柳依依望着皇帝突然笑了:“娘娘待陛下,从无半点不到处,但陛下回给娘娘的是什么呢?是不信任,是死亡,陛下,您到底有多狠心,才会让娘娘那样死去?”

“朕是…”

“陛下当然是生杀予夺的天子,但娘娘是您的妻子,连妻子都不放过,陛下您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柳依依咄咄逼人。皇帝开始喘起粗气来:“你,你不配,来人,来人!”

“是啊,在陛下心里,谁都不配,不配质问陛下,不配和陛下并肩而立,不配…”柳依依唇边现出一抹笑,她凑到皇帝耳边:“杀了陛下呢!”

柳依依的声音是皇帝最喜欢那种,用这样的声音,这样轻快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语,皇帝整个人都想跳起来,但他无能为力,只能躺在床上,猛地皇帝想起什么,看向柳依依:“你在朕的药里,放了什么?”

“当日老娘娘薨逝,她屋里所有的东西,按说都该被销毁,只有妾感到好奇,悄悄地藏了两样药。当时妾以为,这些药,永远都用不上。”柳依依轻描淡写地说着,皇帝恍然大悟,要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柳依依:“原来是你,你要弑君。这是…”

“大逆不道抄家灭族的死罪。”柳依依接了皇帝的话,接着柳依依对皇帝微笑:“可是陛下连我的父亲立嗣子都不允许,抄不抄家,灭不灭族,没有什么意思。”

、第183章 完结

柳依依的回答是皇帝没想过的,他看向柳依依,神色已经变的十分惊恐。柳依依端起一杯水,笑容还是那样温柔:“陛下醒来这么长时间,口渴了,喝杯水吧。”

此刻柳依依面上的微笑看在皇帝眼里,如同蛇蝎一样,他想抬起手,打翻杯子,但不管皇帝怎么努力,双手还是抬不起来。

“忘了告诉陛下,陛下的药里,除了早先服过的,还有当初朱御女放在妾的茶里那种药。陛下此刻浑身无力,就是因为服了那种药。”

“你,你…”皇帝喘息的更急了,但他的双手不能动弹,他只有努力地让声音变大一些:“来人,来人…”

柳依依把杯子里的水缓缓地倒在皇帝脸上:“陛下既然不愿意喝水,那也不能浪费。”皇帝被水呛的咳嗽起来。

柳依依伸手给皇帝顺一顺气,面上笑容没变:“陛下此刻,真是恨不得要杀了妾呢。可是妾这心里对陛下的恨,已经有数年了。”

柳依依说话时候,手已经离开皇帝的心口,缓缓地往皇帝的下巴上去,柳依依的手还是那样温柔,但皇帝却觉得一阵阵发寒,一阵阵害怕。

他 脸上的惊恐被柳依依看的清清楚楚,柳依依又笑了:“陛下此刻很惊恐,那陛下当时,命人在娘娘的汤里,掺上鱼汤时候,又是什么心情?看着娘娘喉头肿胀说不出 话时,又是什么心情?陛下当日,因为别人一句话,下令诛杀后宫无辜女子时候,又是什么心情?陛下觉得,天下都是陛下的,所有的人都该为陛下去死的时候,可 曾想过,他们也是人?”

“胡说,胡说…”皇帝除了这两个字,再不能重复别的。柳依依的手停在皇帝的唇边:“陛下想来已经记不清那些被陛下下令杀死的人了。毕竟陛下心中,只要有任何的不舒坦,都是别人的错。”

“朕是天子!”皇帝的气喘的越来越粗。

柳依依的笑容变的有些莫名:“是啊,陛下是天子,所以可以视天下人为无物,可是陛下难道忘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陛下,您还记得吗?妾是厉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找陛下报仇的人。”

看着柳依依那张含笑的脸,皇帝想躲到一边去,然而避无可避。

“如玉,如…”听着皇帝喃喃念出朱皇后的名字,柳依依勾唇一笑:“我不是娘娘,不是啊,我是您,早已不记得的,周婕妤啊!陛下,您记得吗?因为秦贵妃一句话,于是被您下令赐死的周婕妤啊。”

皇帝不再发抖,看着柳依依什么都说不出来。

“陛下,您觉得,我来寻您,算不算…”柳依依的话没说完,皇帝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太大太高,柳依依已经没有办法捂住皇帝的嘴。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柳依依低头看向皇帝,皇帝也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面色有些得意。

柳依依露出笑,笑的十分动人,接着柳依依的脸在皇帝眼里放大,皇帝觉得自己的口鼻被什么东西捂住,无法呼吸的皇帝挣扎不停。

皇帝耳边传来柳依依惊恐的声音:“快,快去传御医,陛下晕过去了。”

这是皇帝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口鼻已经被放开,但这也没法拯救皇帝,他晕了过去,从此再没醒来。

杂沓的脚步声在柳依依耳边响起,宫人们冲进殿内,御医紧随其后。御医已经顾不得去看柳依依,望了眼皇帝的神色,拿出针来给皇帝施针。

皇帝闷哼了一声,身子微微动了动,这是皇帝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声音和动静。柳依依用帕子捂住脸,好掩饰眼里的冷然。

御医抽出针,对柳依依行礼:“娘娘,陛下也只有挨时候了,还请娘娘下诏,传太子进殿,传重臣进殿。”

皇帝从此再也不会醒来了,柳依依看向躺在床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皇帝,拿下帕子,哽咽着对身边宫人点头。

哭声越来越近,近的柳依依觉得这些哭声实在太烦了,哭声也越来越远,远的让柳依依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从没发生。当睁开眼时,面前到底是瑶光阁呢还是昭阳宫,或者,是宁寿宫?

“老娘娘,您今儿这午觉,睡的可真沉。”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面前的帐子也被人揭起,柳依依顺势坐起来,对身边的宫女微笑:“是啊,我梦见…”

话到唇边已经转口:“梦见先帝了,他和我说,太子,就交给你了。”

“老娘娘和先帝情深意重,老娘娘会梦见先帝也在情理之中。”宫女的话很甜,柳依依浅浅一笑掀开被子,宫女已把鞋放在柳依依脚边。柳依依穿上鞋,披上衣服,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女子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生,皇帝,不,该称他为先帝,崩逝已经六年。

柳依依永远记得皇帝的眼睁开,努力想抬起手,但手并没抬起,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又闭上眼睛。

那一刻,柳依依竟不敢上前去探皇帝的鼻息,还是御医上前把脉,高声宣布,皇帝驾崩了。那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太子登基,年号顺熙,尊柳依依为太后,柳依依依旧例,垂帘听政四年,在顺熙帝大婚之后,撤帘归政。

顺熙帝对柳依依这位继母,也十分孝顺,每三天必和皇后前来朝省一次,后宫上下,都是一团和气。

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每个后宫女子的向往,再没有了担忧,没有了害怕,而是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荣养。只是怎么这心里,总有些不平?柳依依望着镜中自己,拿起梳子梳头,身边的宫女已经接过梳子,灵巧地替柳依依梳起头来:“永乐公主已在殿外等候,老娘娘,是否…”

宫女的话打断了柳依依的沉思,她对宫女微笑:“倒是我忘了,阿贞明儿就出降了,今儿是该来的。”

说话间,穿着公主礼服的阿贞已经在从人的簇拥下走进殿内,柳依依坐在椅上,望着阿贞微笑。阿贞端庄地大礼参拜柳依依。

阿贞行完礼,柳依依命一边的李姑姑扶起阿贞,让阿贞坐在一边,含笑温和地说:“明儿出了阁,以后…”说着柳依依就微微顿住,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阿贞性子柔顺,既然柳依依没有说话,她也就坐在那里,殿内一时冷清下来。

“老娘娘,这话就要驳一回了,公主出了阁,还是公主,难道老娘娘还不许公主回宫不成?”跟随阿贞进殿的,都是服侍阿贞很多年的宫女女官,阿贞的奶娘也要跟随阿贞一起出嫁,去公主府做管家婆子。这样有体面的婆子,自然是要打破这样的冷清。

柳依依听着婆子的话,抬头对婆子一笑:“你说的对。”说着柳依依伸手拍了拍阿贞的手:“你娘想等你也等急了,去罢。”

阿贞站起身,再次行礼后带人离去。柳依依看着她的背影,当初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得到,这时候,别的还有什么好去想的?

“老娘娘,公主这会儿去,只怕王太妃不在呢。”宫女上前换茶,见柳依依神色恍惚,提了一句。柳依依抬头看着她:“怎么会不在呢?王太妃甚爱女儿,早早在宫里等着才是。”

“奴听说,半个时辰前,陛下请王太妃往甘泉宫去了。”宫女把热茶端上,柳依依接过茶哦了一声:“许是陛下要再赐给永乐一些东西,由王太妃转交,也是天经地义。”

说完柳依依的头微微一点:“你让人去瞧瞧如儿在做什么,问她晚膳想吃什么。”宫女应是命人去传,柳依依坐在那里,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甘泉宫中,王太妃瞧着顺熙帝,面上掠过一丝惊讶,对顺熙帝道:“陛下所说,我从没听说过。”

“王太妃,朕也知道,不过是流言,只是这种流言,关系到老娘娘,朕不得不访查清楚。”顺熙帝笑的很温和,他的语气却让王太妃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先帝也笑的这样温和,接着,就是宫中的变故。

“陛下难道想重复天平十五年?”王太妃不自觉地说出这么一句,接着就用手捂住嘴再没发一言。

天平十五年?顺熙帝的眉微微皱起,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努力思索,王太妃心乱如麻,站起身对顺熙帝行礼:“陛下,那些旧事都已是过往,陛下又何必纠缠不放呢?”

顺熙帝垂下眼帘,对王太妃微笑:“太妃的意思,朕明白。来人!”

内侍走进殿内,顺熙帝对内侍道:“送王太妃回宫。”内侍应是,王太妃后退着要走出,顺熙帝已经又道:“太妃久在宫廷,当知什么事不该说。”

王太妃没有回身没有应是,唇边却有了一抹莫名笑容,难道说这是一个怎么都打不破的循环?当年杜太后弑君,让先帝和杜太后因此生嫌,两宫不和,牵连甚广,进而让杜太后死去,甚至…

王太妃不敢再往下想,难道说,这一回,也是一样的,皇帝对太后生疑,进而牵连后宫?这后宫,什么时候都没有平静下来。

“太妃,您是要去见老娘娘吗?”宫女的声音在王太妃耳边响起,王太妃抬头望去,原来不知不觉走到宁寿宫了。

“不,不去宁寿宫,明儿就是阿贞出阁的日子,这会儿,她该在寿康宫等我呢。”王太妃示意宫人把轿子转向另一边,但心中的波澜一点都没平复。

“停!”刚走出数步,王太妃就令轿子停下,内侍停下轿子,宫女掀起帘子恭敬地问:“太妃有什么吩咐?”

王太妃从轿中探头出去,看着宁寿宫的方向,仔细思索之后对宫女道:“你去禀告老娘娘,就说,今儿有事,等改天,再过来和老娘娘说话。”

宫女应是离去,轿子继续往寿康宫行去,王太妃靠在轿内,用手按下太阳穴,原本以为,一切都平静了,怎么陛下会突然这样问?难道说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这宫中,永远不缺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好皇帝的人。

柳依依听完宫女禀告的话,眉微微一皱:“你们太妃,和陛下说什么了?”

宫女含笑禀告:“奴也不晓得,只觉着太妃从甘泉宫出来,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柳依依哦了一声:“下去罢。”

宫女往后退,苏太妃已经走进殿内,见柳依依坐在那沉思就上前对柳依依微笑:“老娘娘可是在想,永乐公主将要出降,再等一年,二公主也要出降,您舍不得?”

柳依依收起思绪抬头对苏太妃微笑:“这日子,过的可真快。还记得如儿出生时候,那么小小一团,到了这会儿,就要想着,给她寻个什么样的驸马了。”

苏太妃坐在柳依依面前点头:“说的是呢,不说如儿,前儿皇后娘娘还和我说,想给宁王寻个什么样的王妃,一时倒问住我了,在我眼里,他还是孩子呢,怎么就要寻王妃了?”

宁王就是苏太妃所出的儿子,在一年前和顺熙帝同母弟一起,被封为王。柳依依有些感慨:“那是娘娘的妯娌,总要寻个好相处的。”

苏太妃掩口一笑:“老娘娘这话说的不免有些过了,娘娘是皇后,谁做了她的妯娌,也不会对皇后不敬。”

柳依依又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苏太妃的眉一挑:“方才从老娘娘这离开的,瞧着像是王姐姐的侍女,是不是王姐姐说了什么?”

柳依依的手挥了下,想把那些思绪都挥掉:“并没说什么,王太妃说,过两日来寻我说话,偏偏陛下方才又把王太妃请去说话了。”

苏太妃的眼定一定,看向柳依依迟迟不语。柳依依的眼扫过去,殿内的宫人们退下,只剩下李姑姑一人守在一边。

苏太妃一脸为难地低声对柳依依开口:“妾,妾这些日子,恍惚听说,有传言说,陛下当日,并非…”

这里的陛下,自然不是指顺熙帝,而是指先帝了。

柳依依抬眼看向苏太妃,苏太妃迟疑一下继续道:“那些流言,自然是查无实据的。老娘娘无需担心。”

查无实据?柳依依面上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接着就对苏太妃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罢,明儿永乐公主出降,还有许多仪式要我们参加呢,若不养足精神,到时虽不被人笑话,到底不像。”

苏太妃也站起身,和柳依依又说笑几句,也就告退。

柳依依久久没有出声,李姑姑已经轻声道:“老娘娘,这…”

柳依依扫向李姑姑,语气轻柔:“怎么,怕了?”

李姑姑给柳依依跪下:“奴不敢,只是当日,那些药…”李姑姑不敢往下说,柳依依看着李姑姑,语气还是那样轻柔:“我并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几瓶药。但我知道的是,当你留下那几瓶药时,你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个死人了。”

李姑姑的身子更加颤抖,柳依依低头看着她:“但你放心,我当初寻到那几瓶药,也答应过你,会保住你,这句话,我不会忘记。”

李姑姑抬起头,眼泪落下,柳依依扔给她一块手帕:“擦擦吧。让他们传膳,我饿了。”

李姑姑拿起帕子顺便擦了擦脸上的泪,有些不确定地问柳依依:“老娘娘,您难道不…”

“我不是杜太后。”柳依依说完这句,就喊来人。

还在思索柳依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李姑姑急忙站起身,像方才一样恭敬地站在柳依依身边。宫人们鱼贯而入,安排膳食,柳依依和平常一样用膳,甚至用的比往常还更多一些。

李姑姑在旁看着心中暗自称奇,但心里不是太踏实的她还是寻来值夜的宫女,命她好生听着柳依依夜里睡的安不安稳。

柳依依并没像李姑姑想的那样失眠,她反而睡的很好,秘密压在心里这么久,总是需要找一个出口,宣泄出去,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方式,和当年杜太后所遇到的一模一样。

有人在刻意离间两宫,不管是为了利益也好,还是单纯为了讨好顺熙帝,这件事都是板上钉钉的。只是这一次,柳依依不愿去寻是谁在做这件事,也不想去应对。

荣华富贵,世人所能得到最高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像重重的枷锁一样,也许是时候放开了。

阿贞出降之后,王太妃寻了个借口来寻柳依依,当王太妃走进宁寿宫时,看见柳依依正坐在那品茶。

王太妃含笑上前:“老娘娘好兴致。”

柳依依放下杯子:“这样的闲暇,实在太多了。”王太妃有些奇怪地看向柳依依,柳依依已经轻叹一声:“这日子,竟像没奔头。”

王太妃更奇怪了,再也没办法接话,柳依依对王太妃微笑:“太妃所要得到的,是在这宫内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先帝驾崩之时,太妃就已得到了,恭喜太妃。”

王太妃的心扑通乱跳起来,瞧着柳依依:“老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您…”

“太妃所得到的安宁平静,是我给的,那我,要求太妃去做一件事,太妃不会不帮忙吧?”柳依依看着王太妃,语气依旧平静,神情更是温柔。

“老娘娘要下口谕,妾…”王太妃的话并没说完,就被柳依依阻止:“不,不是谕旨,是我求王淑妃,替我去做一件事。”

柳依依的语气让王太妃开始颤抖:“老娘娘,妾…”

柳依依勾唇一笑:“你必须答应,这是当年,你欠娘娘的。”王太妃听到久不被提起的朱皇后被提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对柳依依点头。

柳依依看向远方,也许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当顺熙帝和皇后又来给柳依依问安时候,柳依依对顺熙帝提出一个要求,要去别宫避暑。这个要求让顺熙帝有些惊讶:“这会儿才三月,真要去避暑的话,也等五月再去。”

“三月正好,我从没见过别宫的春天,去看看春天也不错。”柳依依的话让皇后笑了:“老娘娘既然想去看看别宫的春天,那妾…”

“不用你们陪,皇后要管理宫务,陛下有朝政,如儿呢,也不小了,该学些为人妇的道理,就我一个人带了从人去。”

柳依依的话让帝后都感惊讶,顺熙帝想了想微笑:“既然您执意如此,那儿子也不好阻拦,只是儿子要和老娘娘分别,未免心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