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的手指纤长,血管很细,徐医生一连扎了两针,第三针才扎进去。

章承煜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忽然一下愣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疼?

“你看着点,别到时候回血了,醒来以后给她吃药,下次寒冬腊月的,别折腾了。”徐医生看了看地上撕成两半的睡衣,暧昧地笑了笑。

章承煜没敢躺下,定了闹钟靠在沙发上打盹,不知怎么,中途他动不动就惊醒,各种奇怪的梦接踵而来。到了最后他索性不睡了,定定地看着瓶子里的水一滴滴地滴下来。

一直等到吊完水拔掉针头,顾苏也没有醒,幸好她的呼吸顺畅了起来,脸上的红潮也退了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难受了。

章承煜这才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觉沉沉睡去,一直到天亮才醒过来。

顾苏已经不在床上,卧室里也收拾得很干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看来是个好天气。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章承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顾苏的人影,不知怎的,他松了一口气。

该怎么对待顾苏,他还没有想好。

以前他的脑子里很清晰,视顾苏如空气,既然她敢设套,就让她自作自受,有时候看着顾苏小媳妇一样的脸,他心里有种鄙夷的快感。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具体要说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陆文城的电话。“承煜,那个IP地址我查出来了,你猜是哪里的?”

正值春节前夕,六安大厦前并不像平时一样熙熙攘攘,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章承煜和陆文城坐在车上,却有点一筹莫展。

六安和章合从章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旧怨,到了下一代接掌后,竞争愈发激烈,这旧怨非但没有消弭,更有了几分不甘示弱的苗头。

N市最近几年发展很快,除了几个本土的地产公司,国内的一些地产大佬都来捞金,章合原本是以商业地产为主,章承煜掌门后,除了稳扎稳打做好商业地产,开始尝试高端住宅地产,和一家地产大佬合作开发了系列楼盘,最终在H市和六安狭路相逢。

两家都看中的这块地地处H市的CBD,商业模块成熟,人文气息浓厚,章合更是计划在住宅旁边建造一个大型的商业广场,以求区域共赢的最大化。

两家都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都有着势在必得的架势,结果最后拍卖中,六安在三轮竞价后就宣布退出,暗中成了地产界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其实六安当初退出的决定相当正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章合和人联手,六安从资金实力来说,明显处于劣势。章承煜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程景时开始警惕起来,这人能忍着不去追逐虚名,果断抽身另觅商机,不容小觑。

那个IP地址显示就是在六安,章承煜觉得,他现在找到程景时,让他调查是谁登陆了这个QQ,会不会直接被程景时笑掉大牙。

“要么算了?”陆文城试探着问,“顾芸都死了两年多了,我估摸着应该是这个Q号重新被转卖了。”

章承煜下了车,大步朝着六安大厦走去。

陆文城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念叨着说:“就算你再对不起顾芸,这几年你替她照顾家人做得也仁至义尽了,还纠结个Q号干什么…”

章承煜的神情有点怅惘:“那个号是我和顾芸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聊的,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从网上走到现实,说不定还能有当初的那种感觉。”

“你找到了准备做什么?把号买下来?留着怀念你们俩一开始网聊的那段日子?”陆文城嘲笑他,“大哥,你也太纯情了。”

章承煜没理他的调侃,只是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有几个女孩,手里拎着外卖的咖啡和饮料,不时偷偷地打量着这两个难得一见的精英。

这样的目光章承煜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

电梯到了四楼,女孩们嬉笑着走了出去,章承煜迟疑了片刻,在电梯即将合拢的那一刻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隶属于六安集团的策划部,章承煜就好像视察自家公司一样,闲庭信步,一间间地看了过来。

没有什么熟面孔,章承煜有点失望。

过道里有人影一闪而过进了消防通道,章承煜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文城也有点惊诧:“咦,那个人有点像顾苏。”

章承煜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地叫道:“章总,怎么来了六安也不打声招呼?这要让人看到了,还不以为我程景时怎么怠慢呢。”

章承煜和陆文城互望了一眼,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这只狐狸怎么就嗅觉这么灵敏呢?

第 10 章

顾苏躲在消防通道的门后,心脏砰砰直跳。

她完全没想到章承煜会出现在六安大厦,离过年就剩几天了,她不想节外生枝,让章承煜知道她在六安大厦打工。

这要是捅出去,章合集团和章家都会颜面扫地。

高烧过后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的腿有点发软,后背直冒虚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门谨慎地被敲了两下,罗小安的声音响了起来:“苏苏,他们被表哥引走了。”

顾苏探出头来看了看,心有余悸:“谢谢你了小安,不然我被抓个正着。”

罗小安挠了挠头,她不明白了:“你们俩可真不像是夫妻,苏苏,你得好好想想,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看你越来越瘦了。”

顾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挺直了后背:“是啊,该做个了断了。”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知名的火焰,苍白的嘴角紧抿,脸上的痛楚一闪即逝。

罗小安同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这么美好的女人,却一头栽进了婚姻这座坟墓,她逃婚果然是正确无比的。

“苏苏,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罗小安郑重地叮嘱着。

顾苏感激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没什么事,顾苏也担心章承煜再莫名杀个回马枪什么的,就请了假回家了。正好公司明天就开始轮休放春假,连上法定假日一共有十二天。

年前还有四天的空闲,顾苏把这四天安排得很丰富。

家里属于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和首饰,她最多的财产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碟片,有的是古籍,有的是文集,打包起来能有好几个大箱子。

三角钢琴的音质很好。

随风飞舞的白色窗帘,她坐在琴凳上弹着温柔缠绵的情歌,章承煜在窗口轻轻哼唱,目光深情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最美的场景。

只可惜再也没可能实现了,她两年多的努力,最终成为泡影。

黑白琴键忽起忽落,流水般的音乐在指尖响起。

虽然已经那么久没碰键盘了,可曾经记忆中的音符还是那么熟悉,偶尔的凝滞,丝毫不妨碍她心中喷涌而出的感情。

她练了几首曲子,手指灵活了许多,只是指尖因为长久不练有些生疼,坐在琴凳上休息了片刻,她从书柜的架子上取下来了一个小箱子。

那是个带锁的密码箱,里面放着她的珍藏。

箱子里东西不多,几本杂志,手编的链子,还有几张曲谱。

杂志一共三本,是一模一样的校刊,一本已经很久,而另两本新如最初,拿近了还能闻到浅浅的油墨香味。

封面就是一张章承煜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摄影系的同学抓拍得很好,逆着光,章承煜的帅气和凌厉一览无遗。

翻开校刊就是一篇专访,顾苏主笔,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润色,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扉页上有着章承煜的签名,字如其人,笔转勾画间锋芒毕露。

这期校刊刊发后,原定两百本的印量被抢要一空,好些人都托人来校刊编辑部走后门要一本,负责的老师乐得合不拢嘴,特意批来了经费让编辑部的学生们大吃了一顿。

她当时偷偷地藏下了三本,一本翻阅,一本签名,一本备用,被几个共事的同学嘲笑了好久。

链子是当时约定见面前编的,她选了一款复古的皮绳,银扣和菩提珠交替,每一个结都凝聚着她的憧憬和梦幻。

只可惜,这份礼物没能送出去。

她不想再看,随手把链子放回了盒子,拿出曲谱坐回了琴凳上。

那是几首流行歌曲,结婚后她闲极无聊写了伴奏,幻想着哪一天她和章承煜真正爱上彼此时弹上一曲,享受爱人眼中的惊喜。

她随意按了几个音符,行云流水般的琶音响起,熟悉的旋律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刹那之间,顾苏泪流满面,真的已经到了要放手的时刻,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得舍不得?

春节的时间过得飞快,小年夜在顾家过,大年夜则在章家吃团圆饭,年初一所有的亲戚齐聚章家大宅,热热闹闹的,而年初二是N市习俗中姑爷回家的日子,按照惯例,章承煜应当回顾家拜年。

自从那天高烧后,章承煜除了晚上睡觉几乎不见人影,顾苏也忙于自己的事情,两个人的对话几乎屈指可数。

补品、名酒、古玩,章承煜的礼数每年都做得很到位,今年也不例外。

章承煜依然很淡漠,顾长庆依然热情到让人觉得谄媚。只有孙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婿,越看越欢喜。

“承煜啊,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都一家人,浪费这些钱做什么。”

“应该的。”

“苏苏,承煜,你们俩喜欢看什么?别陪着我看这些没趣的节目。”

“我无所谓。”

顾苏看着孙晴和章承煜一应一答,心里有点发酸,只是靠在孙晴身旁说:“妈,我们一年也难得陪你看几次电视,你就别让了。”

孙晴很满足:“你们年轻人忙嘛,不像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顾长庆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说这种晦气话。”

“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孙晴连忙改口,“大家都长命百岁。”

中饭很丰盛,虽然保姆回老家去了,可顾长庆是厨房高手,一桌菜像模像样的。

大家一起喝了点酒,边聊边吃,气氛还算和睦。末了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顾苏把筷子一放,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郑重:“爸妈,很抱歉,今天除了拜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说。”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苏冲着顾长庆笑了笑,从自己的包里慢吞吞地拿出了两张纸:“爸,这是章合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转让书。”

章合集团是上市公司,市值近千亿,前景良好,百分之五的股份不可估量,顾长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飞快地拿起股权书看了起来。

孙晴也挺高兴的,这算是章家正式接纳了顾苏:“有没有谢谢亲家?苏苏,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爸妈。”

章承煜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苏。

顾苏的嘴角微翘,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是不是在嘲笑我见识浅薄、见钱眼开、无耻卑鄙?”

顾长庆和孙晴的脸瞬间就变了,章承煜敛了笑容,眼中露出几分惊愕。

“爸,你是不是想赞扬我手段高超,一本万利?”顾苏笑意盈盈地看向顾长庆。

“苏苏你…你怎么了?”孙晴简直呆了,“你怎么这样和你爸说话?”

顾苏的心脏一阵抽痛,她不知道孙晴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宁愿相信,孙晴是真心疼她的,对此一无所知。

“对不起,妈,还有,爸,真是抱歉,我没法做你的棋子了,我和承煜感情不和,没法在一起了,这股权书,现在就要还给他,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多看几分钟,我想承煜也不会太介意。”

顾长庆呆了几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承煜你别理她。”

顾苏笑意盈盈,眼中却带着悲凉:“爸,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和我说说清楚,当年我和承煜到底为什么会睡在一起,是我在那杯水里加了料吗?”

顾长庆猝不及防,神情狼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章承煜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粒花生米咀嚼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顾苏疲惫地笑了笑:“听不懂那我就直说了,姐姐死了,没人替你攀附豪门了,你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就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设套让章承煜成了你的小女婿,到最后你还让我替你背了这个黑锅,爸,你这样坑你女儿,真的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顾长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这孩子脾气太犟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承煜都不追究这事情了,我们俩还争这个有意义吗?有问题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你要爸爸怎么给你道歉都行。”

“啪啪啪”,旁边一阵掌声响了起来,章承煜慢条斯理地拍着手,微笑着说:“苏苏,演戏很累的,大过年就歇会儿吧。”

仿佛心脏被重重地击了一拳,顾苏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以为她在演戏,和顾长庆一起。

顾苏摸了摸胸口,几乎以为那里已经鲜血淋漓。她木然坐了片刻,站起来扯过股权书放在了章承煜的面前:“替我谢谢爷爷和爸妈,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财产纠纷,到时候大家一起签个字去民政局就好。”

顾长庆抬手就去拿那两张纸,简直气急败坏:“苏苏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离什么婚,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苏再也没去看他,拿了包就往外走去。

还没等她拉开门,身后孙晴颤抖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等一等,顾长庆你究竟做了什么…苏苏不会说谎…”

顾苏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就让一切都过去吧,连带她那求而不得的爱情。

第 11 章

初二没有搬家公司,顾苏厚着脸皮叫了门口的保安,一共五个箱子加一把藤制摇椅,的士也出了双倍的价钱。

她的名下有一间小公寓,这些年一直闲置,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不然这样自己把自己扫地出门,还真有些凄凉。

公寓一个月前开始布置,两室两厅,从家具到窗帘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温馨的小碎花,木制和藤制的家具,她很满意。

卧室有一个飘窗,顾苏在窗台上挂了吊篮,摞了一叠书,一边煮花茶一边坐在摇椅上享受冬日的暖阳,很是惬意。

唯一遗憾的是房间太小,那架三角钢琴没法搬过来,她深深地后悔,当初不该少女心泛滥,应该买架普通的立式钢琴。

过年剩余的几天过得很是平静,一开始顾长庆一直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听得烦了索性把手机关了机。

初四的时候,她和罗小安一起约了外出,早上逛了中心广场,下午乘着游船顺江漂游,她在N市土生土长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从这个角度观赏过N市,别有一番意趣。

可能是过年的原因,走亲访友的很多,连带着游船也热火了一把,船舱里居然有一大半位置是满的。

空调吹得顾苏胸口发闷,她索性走到了船头,呼啸的风声从耳畔掠过,刺骨的寒意袭来。

江畔是高耸林立的大厦,各式各样的桥在眼前渐渐清晰又渐渐远去,顾苏张开双臂,任凭寒风在双臂间穿梭着,良久,她闭上眼睛诚心祈祷:忘了他吧,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初七上班,办公室里门可罗雀,好多人请假或是轮休还没回来,顾苏中午就和部门经理请了假,从网上打印了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然后给章承煜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章承煜的特助小朱接的,小朱很是客气,说章承煜在开会,有什么急事他代为转达。

顾苏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好含糊地说:“初二的时候我们俩说好了要办件事,我来催他别忘了。”

小朱应了一声,顾苏又急着叮嘱了一句:“我下午都有空,让他务必要给我电话,那事过了五点半就办不了了。”

小朱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章承煜,满心纳闷,却依然恭谨地把顾苏的话重复了一遍。

章承煜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这事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初二的时候,顾苏一走,孙晴和顾长庆就吵了起来,孙晴被气得厥过去了几分钟,顾长庆吓坏了,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一遍,说是当时实在是鬼迷了心窍,可他也真是为顾苏好,虽然顾苏不说,可他早就知道了,顾苏心里喜欢章承煜。

章承煜不置可否,心里却觉得好笑,这个老丈人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可以相信,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老丈人和顾苏编排出来的一场戏。

只是这场戏的走向似乎偏离了正常的轨迹,顾苏居然当天就搬出去住进了一个小公寓,剩余的几天居然连面都没在章家露一下。

今天打电话来难道是提醒他去办离婚手续?这个女人疯了吧,演戏演得这么逼真,到时候弄假成真了,她找谁哭去?

章承煜无来由地烦躁了起来,他归结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荒唐的事情和家人交代。

门被推开了,陆文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沈思雨。

沈思雨的个子将近一米七,一身帅气的裤装,利落的短发挑染了几缕金色,相比之下,一身休闲格子毛衣的陆文城则看起来温和得多了。

“我的大总裁,没你这么工作狂吧,大过年就开始上班了。”沈思雨一进门就嚷嚷了起来。

“和你这个不事生产的大小姐怎么比,”陆文城在一旁调侃,“公司上下几千号人等着吃饭呢。”

沈思雨轻哼了一声:“一个顶尖的现代企业,就算老板每天放大假也能正常运作,你要转换一下思路了。”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发现章承煜根本没搭腔。

陆文城一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半,能让这位临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章总裁皱起眉头,十有八九就是他家里的那个又出幺蛾子了。“你家那位还没回来吗?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让人安生。”

章承煜面无表情地玩耍着手上的钢笔:“女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沈思雨不干了:“承煜你说什么呢,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当初我早就和你说了,就凭顾芸那种拜金模样,她妹妹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就你不听劝,自讨苦吃了吧?”

陆文城拍了拍章承煜的肩,同情地说:“你这婚结的,给自己添堵,还是我这样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承煜,你是该好好想想了,你这样也对得起顾芸了,”沈思雨忿然说,“她出车祸这是天意,你自责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好友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痛快,章承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很玄妙,现在都轮不到我想了,顾苏和我提出离婚了。”

“什么!”

沈思雨和陆文城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大惊小怪,”章承煜拿出了那张股权书,用手指弹了弹,“她连这个都不要了。”

沈思雨的脸色有点难看,盯着那股权书看了几眼,忽然冷笑了一声:“承煜,你不会傻到连这种股擒故纵的伎俩都看不出来的地步吧?”

顾苏等了一个下午,没等来章承煜,却等来了徐瑷的电话,徐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随意询问了几句,告诉她章爷爷这两天吵着要见她,让她有空多来陪陪。

顾苏有点尴尬:“妈,我这阵子可能来不了了…”

徐瑷愣了一下,忽然惊喜地说:“你有情况了?”

顾苏更尴尬了,连声否认:“不是不是,妈,我——”

她心一横刚想把要离婚的事情全盘托出,电话被人抢了过去:“苏苏,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承煜老是缠着你,你别理他,来陪我玩,我今天会弹小星星了。”

顾苏放柔了语调:“爷爷,你真厉害,要不你现在弹给我听。”

章爷爷很高兴,把手机搁在了钢琴上,磕磕巴巴地弹了一首小星星,错了四五个音。

顾苏挺高兴,虽然章爷爷的病治愈希望渺茫,但努力过了总是聊胜于无。她夸奖了几句,又答应过两天就带着好吃的去看他,聊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了。

一连两天,她打电话给章承煜都是小朱接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视察,她就算再傻,也明白章承煜是在避着她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好歹她也曾做了章承煜两年多的枕边人,对他的作息了若指掌,第三天的清晨,她在小区门口哆嗦着等了一个小时,终于在车库门口拦下了章承煜的座驾。

冬日的寒流还没有完全褪去,寒风凛冽,顾苏的鼻尖冻得通红,不停地呵着气,一说话就冒白烟,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章承煜打开车窗,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有种陌生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回家歇着吧,等我晚上回来好好谈谈。”他淡淡地说,算了,给个台阶下吧,大过年的,别折腾了。

顾苏愕然瞪着他,黑漆漆的墨瞳倒映出他的脸:“谈什么?离婚协议书我都打出来了,没什么要谈的了。”

章承煜有点恼火了:“你什么意思?真要离婚?”

顾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