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兄妹间的亲近,可又不免在心底发笑。饶是任何人看着这张照片,都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季冉静静坐了一阵,用桌上一旁的固定电话拨给沈昱城,那边不久便有人接起,口吻不温不淡,一如既往。

她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怔愣,对方又喂了两声她才回过神,不知道声音为什么变得那么轻:“噢…刚才林阳来找你,留给你一份东西。”

“放我桌上。”沈昱城简洁又干脆地吩咐着,等了两秒见再无动静,问道:“还有事吗?”

她感觉自己喉间的气息起起伏伏,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咬紧了牙拼命低压制着声调的波动,过了很久才艰难地问了句:“你——你在哪里?”

沈昱城还没有回答,他身边的一个女声就已经在他说话前响起,叽叽喳喳地不知在问他什么。那个声音吸引了季冉所有的注意力,她没有听清那人说的内容,但已经足够让她清楚那人的身份。

过了一阵,沈昱城在电话那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季冉用拇指来回地抚过眼前的那张照片,视线和意识一起朦胧。她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没什么…不重要。”

她没等对方回应就撂了话筒趴在桌面上,只因她觉得浑身虚空,好像连握着话筒说话都没了力气。她身体里有一小股隐约的痛感不断地从下往上钻,一开始只是那么地微乎其微,后来疼痛感却越来越明显,扩散到她的整个身体里,让她满头都是冷汗。

那晚季冉很早就关了灯上床睡觉,没想到沈昱城回来得也很早。他见房屋里漆黑一片,动作声响倒也都不大。然而其实她一直没有入睡,脑海十二分的清醒。

过了半晌,身后终于有人躺下,季冉觉得鼻腔堵呼吸不畅,一不留神便用力吸了吸气,肩膀也耸动了一下,动静却被那人发现。片刻之后,沈昱城凑身过来环抱住她。他刚刚洗过澡,全身都是暖热的,连同他喷在她颈间的呼吸。

见她没有反抗,沈昱城又把手伸进她睡衣里不轻不重地拨弄,发烫的嘴唇吻她的耳根,一点点地向下吸吮,像是不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脖颈,肩头,背脊…她被人翻了过去褪掉衣物,思绪却仍是飘飘忽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她不知他在干什么,只是像一株植物一样,唯一的动静是在不停地呼吸。

后来等他进入她的身体,季冉才猛地想起一些什么,苏醒一般地挣扎反抗。可这时已经来不及,只能被人按住双手不停冲撞。她终于觉得很痛很痛,全身都在抽搐颤抖一样,她脸上也满是水,不知是在流汗还是流泪。她突然张口用力咬住他的肩膀,呜呜咽咽地说:“沈昱城,你这个变态,你是个变态!”

男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情潮里,比平日更加陶醉,没有听到这些断续而略带哭腔的声音。或许他只觉得肩头有点痛,闷哼了两声,动作却比之前更加激烈。

事后沈昱城抽身出来,点亮床头的灯,在柜里找到湿巾,低头准备清理,突然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霎时僵住。

“你…你疯了是不是?!”季冉半阖着眼睛,在微弱的光线里看见他震怒的样子:“你不方便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在虐待自己吗?”

她垂着眼睛不说话,仿佛力气都已经在刚才的挣扎里被抽空。沈昱城紧蹙着眉心帮她擦拭身下的血迹,还有床单上和自己身上的。他一边动作一边扫了眼她的脸,却发现她眉心聚拢嘴角下沉,极度痛苦的模样。他又顿了一下,贴上来低声安抚说:“没事,没事的。”

然后沈昱城把她抱去卫生间冲洗,有些畏手畏脚,像是怕弄伤她。后来她被收拾干净抱出去时,床单已经换了新的,干燥清爽,纯白无暇。

季冉从头到尾都在沉默,她蜷缩着身体被人抱进怀里,沈昱城一手捂在她的小腹上摩挲,一手拍她的背,动作很轻,想在哄睡着一个小孩子。其实他没有必要这样安慰她的,主要都是由于她自己的疏忽。季冉也无暇思考沈昱城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刚才她血迹斑斑的样子吓到他,让他惊慌的同时终于也有了些内疚。

耳边的声音轻轻地问:“痛吗?”

季冉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头,停了几秒,轻哼出一个字:“嗯。”

沈昱城好像在长长地叹气,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帮她捂着肚子,过了一阵他把灯熄灭,说:“早点睡。”

她像是没有神智的木偶,僵滞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着窗外,心跳的节奏跟着他抚在她背上的节拍慢慢平缓下来,其实她早已不痛了,有的只是脱力,还有彻底的茫然。或许也并不是真的那么迷茫,季冉又在黑暗里一点一点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人的睡颜,完全不能与另一张脸联系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离一个真相越来越近,心底里也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正在破土而出。

那个隐约却又抹不去的想法,让她无故地感到很害怕,很着急,却又实在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_+不知道俺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码的这章…很犹豫才发出来…

第十八章

几日后的一晚季冉突然半夜被疼醒,其实平日里她痛经的症状并不严重,而且这都已经是最后几天。然而这次有些反常,加上那天她又不小心吃了些冰凉的东西,现在恨不得在床上左翻右滚,硬是憋出了一身汗。转头看看,一旁的人还在熟睡。她睡得早,不知沈昱城是几点睡下的,他近几天都时常不见人影,不知是不是工作上事情太忙。季冉去了一趟洗手间,后来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走出房间,反手关门。

她想也许换个姿势坐一会痛感就会减轻一点,只好又去了沈昱城的书房,把很明亮的日光灯打开,坐在了他平时办公的转椅上。老实讲她本不愿再踏入这个空间一步,可二楼就只有主卧和书房能够看见外面漂亮的夜景。除此之外,似乎也无他去处。

季冉在桌上发现沈昱城的半包香烟,还有一个很精致的打火机。她不会吸烟,但是她记得不知在哪看过说尼古丁有镇痛的效果,另外还不知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她点燃了一支,猛地吸了一大口,结果马上被呛得拼命咳嗽。只好用两指夹住,一边漫无焦距地看着窗外宁静的夜晚,一边闻着烟草的清淡香气。

过了一阵她又把转椅转回来,面对着办公桌。桌面上摊着许多纸张,旁边是一个她眼熟的文件袋,就是林阳前两日送来的那个。季冉随手拈起两页,原来是刘子惜之前的病历和档案,像是从某个县城的小医院被调出来的,年代也有些久远。她随意扫了几眼,无一不是她六七岁之前的报告。

忽然她的目光在移到其中的一页纸张时蓦地停顿,首先印进她眼睛里的是那六个大字,视线下移,那是一份表格状的文件。她犹豫了一瞬才缓缓把它抽出来拿在手上,心口就像前两天发现他们的照片时一样紧张。可她还能控制得住,镇定地看了很久,确定每一行里的每一条信息都仔细看过了才放下来。

季冉一度以为当真相到来的时候,定然会惊天动地天翻地覆,起码要像龙卷风一样,瞬间就能把她的思绪卷噬吞没。可她从未想到,真相两天前久已经静静地躺在这个纸袋里,然后在这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等着她不经意地发现,所有动静都还不及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所泛起的涟漪。

她曾离真相是那么近,如果在那天就打开这份文件,她这些天也不需要有那么多不安的揣测和怀疑。好在现在得知也不算晚,只是迟了几天。季冉觉得自己的心情实在复杂而古怪。一方面她最不愿相信的事情已经赤^裸裸地摆在眼前,与她猜想的别无二致,简直像有人直扼住她的咽喉。另一方面她又竟有种拨云见日,尘埃落定的释然,只是心口有点空,仿佛里面装着一个无底洞。

烟蒂上的一撮灰落在了那张纸上,季冉想用手去拨,又好像有滴水“啪”地一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后来她不知静静地坐了多久才回到漆黑的房里,爬回床上凑到沈昱城身边,伸长了手紧紧地环抱住他,手指攥住他的衣服,头也靠在他的胸膛上,小腿来回轻缓地蹭着他的膝盖,像一根藤蔓一般地缠住他。其实她只是想让他身体的热度温暖她的小腹,让她不要那么痛。可她的眼睛那么不争气地发酸,就好像是临行前非常非常地舍不得他一样。她伏在他身上默默流泪,越来越汹涌,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泪滴从她眼角溢出来,斜斜流淌,划过鼻梁,最后缓慢地滴落到他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

她不爱哭,也极少哭,如今却居然控制不住。季冉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却有人搂了搂她,迷糊地说:“没事,不哭。”她吓了一跳,马上抬脸去看他,可沈昱城明明还在熟睡,他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而季冉不用想也知道,他梦里安抚的人,绝不会是她。

几日之后,季冉听说周嫂探家的假期结束,便打了个电话请她过来沈昱城家里一趟。周嫂来了以后帮那只雪纳瑞洗澡和梳理毛发,她对季冉说:“辛苦你了季小姐,这段时间毛毛还听话吗?”

季冉点头说:“它很乖。但我还是不太会照顾它,上班的时候也不能陪它出去散步,以后还是要麻烦您过来,可以吗?”

周嫂没有推托,应了声“好”,毛毛抖着身体甩出一些水花来,抬头无辜地看着她们俩。安静了一阵,季冉又问:“很久没看见沈伯父和刘姨了,他们身体还好么?”

“他们都挺好的。”

“那就好,刘小姐呢?”

“她还像以前一样,时好时不好。”周嫂平淡地说:“她一直坚持保守治疗,前段时间才终于同意动手术,最近都在静养。”

这个消息却是季冉从不知道的,她愣了片刻才问:“手术有风险吗?”

“什么手术都是有一些风险的,您说是吗?”周嫂微微垂眼,面无波澜地说:“不过沈先生说是从国外请的专家,把握会大一些。”

“噢。”季冉知道她说的是沈昱城,想起那些文件,笑了两声,释然一般地说:“难怪他最近早出晚归,原来是在忙这些事情…他同刘小姐的感情真好。”

她只是随意一说,虽然这话也是发自肺腑。不想向来沉默的周嫂却安静了几秒,突然开口道:“季小姐你不要误会,沈先生自小和子惜小姐一起长大,那时候老先生又忙,太太又长期在医…”她没有继续,顿了顿说:“所以他们感情才比较亲近,不过我看得出来,沈先生对你很好。”

季冉愣了一下,听她的意思,原来刘子惜的身份早就是众所皆知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季冉低头笑笑,轻声说:“是吗?”

“是的,您和沈先生很般配。”

她其实并不是想问这个,却也没有澄清,只是浅笑着逗狗。

周嫂离开后季冉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全部就只有一个行李箱。她最后给那只雪纳瑞倒了些狗粮和牛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犹豫,只是在关门的时候毛毛追在她身后,不停地在门的另一端用爪子挠着门,发出低哼的声音,就像在哭,听起来很可怜。季冉觉得心里有点软,陷进去一小块的感觉,最终却还是离开。

她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家,竟然有些陌生感,第一个晚上,非常平静,也没有人打电话来骚扰她,或许沈昱城那晚根本没有回家,也没有发现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然而第二天也十分平常,两天后她在公司上班,临近中午时才终于接到电话。季冉看着那个号码,任由它响了一阵才接起来,尽力平静地说:“以前不是说过吗,我在公司的时候不要打给我。”

对方似愣了一下,方道:“你在公司?我以为你出差去了。”

季冉静了静,“没有。”

“那你是觉得住得不方便?”沈昱城也停了一秒,“你搬走也应该同我说一声。”

“我忘记了。”她轻描淡写又无所谓地说着:“没有不方便,只是没有自己家里自在。”

对方一时再不说话,空气也像是变得凝滞起来。她想,既然无话可说,不如挂机算了。可还来不及动作,沈昱城又说:“那我们的约定还算数么?”

“你真的还需要我的帮忙吗?”季冉冷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对方应该听不见。

沈昱城很快答:“需要。”

他这样的肯定反倒叫季冉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口,眼风往旁边一扫,刚才掏手机的时候从包里半掉出一串钥匙。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她从他家离开,以为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该还给他的也没有留下,没想到最重要的东西还在自己包里。她越看越觉得气闷,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扔掉,开口说道:“你家的钥匙还在我这里,不过钥匙坠被我弄丢了,你在哪里,我拿去还你。”

“现在?”沈昱城好像有些惊讶地说:“我——我在医院跟子惜做术前检查,你不用麻烦,改天再…”

“医院,是那个吧?”她极其讨厌听到那个刺耳的名字,打断他的话报了一个地名,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那么坚持,简直固执地可笑:“不麻烦,不就在我们公司附近吗?我下班就过去。”

季冉趁着午休时间到了医院,不想失礼便买了些鲜花,在贵宾病房门口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敲门进去,不想里头并没有那个她不想见到的人,只有沈昱城一个人站在窗前,不知在看外面的什么。他听见声响,转身回来看到她,眯了眯眼睛,上挑的音调:“你来了?”

季冉把花放在一旁,走到他跟前从包里拿钥匙,面色和动作都平静无波,可拿出来之后对方却没有接,睨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手仍插在裤兜里,不知所谓地说:“毛毛每天早晚都在叫,吵得人睡不着觉。”

“你可以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就在你家隔壁那条街。”

“我想可能只是因为没人陪它玩,它有些想你。”

“我只是照顾了它一小段时间,它哪会这么舍不得我?”季冉觉得好笑,便真的笑了笑,表情自然无害,却是暗讽什么一样地说着:“再找个别的女人陪它就好了啊。”

她的手一直举在空中,沈昱城不再说话,低了低头,缓慢地抬手把钥匙从她手心里拿走,沉吟了几秒,又抬眼道:“对了,我今天找你是因为,过几天有个我有个商业活动要出席,沈世鸿也要去,你看如果你没事的话,是不是可以…”

她云淡风轻地打断他:“再说吧,不知道有没有空。”

季冉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又被人推开,刘子惜穿着病服同一个护士一起进来,看到她时嘴角的浅笑立马僵住。季冉在她开口前捞起一旁的花,真心地笑笑说:“你回来了?这是给你的,祝你早日康复。”

她说完没等对方反应就跟随者护士的脚步出去,顺手把门也带上。她本该大步不停地离开的,可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住,僵硬地站在门口。

十秒钟后,门的另一边果然有人生气地大声说:“你为什么要叫她过来,你明知我不喜欢看到她!”

另一人没有说话,女孩的声音又气愤地响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她吗,你就不能只是陪着我吗?说不定我这次就死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才让我做手术的?我死了你就可以安心地同她结婚,爸爸也没理由不同意了!”

刘子惜说着说着便带上哭腔,哽咽好久,季冉才在其中听到一个可辨认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地说:“你不会死的,这次只是小手术,你会平安。”

“你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你也一直在避着我,阿姨死了以后就更是这样!我知道你难过,可那关我什么事?你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你之前就老是找一堆女朋友来气我,现在又要跟这个女人结婚。她除了漂亮点又有什么好?她了解你吗,她喜欢你吗?你又真的喜欢她吗,你想要的她能给你吗?”

季冉几乎咬破唇,再也不想听到另一个人否定的答案,匆忙地举步离开。

可惜她又走得太快,没有听到房里的人沉静许久,低缓地说了句:“你不是我…你怎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_+这章好多字哦…

第十九章

往后一个礼拜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淡而又静,沈昱城要出席商业活动那天给季冉打过电话,被她找了个十分无足轻重的理由推掉,类似于我约了朋友喝咖啡或者我约了造型师做头发之类。季冉在电话这边听着沈昱城沉默很久,明白他是对这么可笑的借口不满,但也装作全然不知,轻快地祝他有所收获。除此之外,沈昱城也没有再在晚上找过她,想来他应该是每天都在公司与医院之间奔波,又怎么会有时间腾出来给她?

这么一来季冉的生活也变得很规律,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后看一些虐人心肺的狗血剧,以此来安慰自己她的生活已经足够好,起码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悲剧。在实在无事可做时她甚至用纸箱给小区里的流浪猫做了个窝,铺上棉布和干草。因为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她每天路过的时候看见它们趴在井盖上面取暖,觉得可爱又可怜。

那天下班前陈竟过来她们的部门,说是他要做东请一些同事吃饭,问她们几个要不要一起去,小周欢欣雀跃地答应,季冉却好奇地问:“为什么?”

“说是庆祝我乔迁。”陈竟清浅地笑了笑:“其实他们也就是找机会宰我一顿…你赏不赏脸?”

季冉本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交际,但她回家也是无所事事,何况怎能不给老总面子?她微笑答应下来,在陈竟走后又看着十分兴奋的小周,不明白这个黑脸上司什么时候已经润物细无声地和群众打成了一片,皱着眉小声问:“你不是不太喜欢他吗?”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啦?”小周睁大眼睛,不认账地说:“我只是说他很严肃…哎呀,头儿不严肃怎么能服众呢?季姐你不知道…我上周末在超市看到他,原来他平常人挺好的,看我东西重还主动帮我拎。我问他能不能搭顺风车,他也答应啦!”

季冉回忆了一下,轻笑两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后来那些同事也果真没有客气,十几多个人去了本市很贵的一家自助餐厅,进去以后都蜂拥到各国料理前面。季冉懒得排队,找了几个人少的地方随意拿了些餐点,又去点了一份冰激凌。

她回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人在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陈竟抬眼看见她,也有一些惊讶:“这么快?”

“人多。”季冉在他旁边隔了几个位置坐下来,“您不去拿东西吃吗?”

“我这不是在看家么?”陈竟笑了笑,又对身边两个人说:“你们也去吧。”

那两位同事一走包间里又有些安静,季冉不好意思在上司面前一个人大快朵颐地先吃,只好同他聊天:“您搬的新家怎么样,在哪里?”

“单人公寓,不算很大,但是环境很不错。”陈竟示意她要不要喝茶,被季冉摆手谢绝。他又挑挑眉,清爽地笑说:“而且离公司很近,走路只要十五分钟。”

“您以后要走路上班?”

“环保人人有责,不是么?对了…我是不是还跟你说过,不要总是用敬语?”

她尴尬地笑了笑,面前的人静了两秒,又指着她的餐盘:“你的冰激凌要融化了…虽说是我买单,但你来这里吃这个,是不是没有效益最大化?”

“还好,这个外面一小盒就好几十块。”季冉也盯着他的茶,认真地反驳:“倒是你还没吃东西就先喝茶喝饱了,那才亏。”

陈竟被她逗笑,笑得很开,眼睛都弯了起来。而季冉却不知道这么无聊庸俗的话题有什么好笑,干巴巴地陪着笑了几声,又听到他善意提醒道:“你还是要先吃点热的东西,那个太冰凉了,当餐后甜点吧,现在就吃对胃不好。”

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嗯”了一声。终于又有一些同事推门回来,兴致高昂地拿着各种啤酒红酒,包间里一下变得相当热闹,一扫之前的冷清。后来的场景不必想也知是一群人疯得脱了形,有的同事在猜拳有的在凑堆玩真心话游戏。大家酒后都没有避讳,一逮到陈竟就使劲挖他的八卦,什么初恋是几岁在国外交过几个女朋友之类,他都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实在太难以启齿的问题,便自罚一大杯酒,脸色却不怎么变。

一直快到十点聚餐终于结束,一些男同事负责送女同事回家。陈竟本与季冉隔着几步,这时上前来同她说:“我送你吧。”

季冉还未来得及说不用,她身边的小周和另外两个同事已经顿时一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陈竟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仍是淡笑而平和地说:“怎么了?我只是恰巧知道她的住址,顺路而已。开我玩笑不要紧,让小季尴尬就不好了。”

人家这么坦然,季冉反倒不知如何拒绝,只好道谢后跟着他去拿车。上车前又有些担忧地问:“你刚才喝了很多酒,没问题吗?”

“没事,吃饭前你不是见我喝了很多解酒茶么?”陈竟抬手招她进来:“快上车吧,你很安全。”

他果然还很清醒,连车都开得非常稳。季冉方才也喝了两杯,现在反而有些困,不知不觉地靠在椅背上就浅眠了过去。不知多久后有人将她拍醒,她睁开眼,已经到了家的楼下。

“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季冉迷迷糊糊地说完就要下车,刚打开车门站起来就被车里的人叫住:“哎等等,你的东西。”

陈竟从车后座拿了她的手提电脑递给她,说:“带回来加班?”

“本来想,现在好像不可能了。”她弯下腰接过,陈竟又说:“你酒量真糟糕,喝点果汁或者蜂蜜吧,明天就不会头晕了。”

季冉保证说:“好的,您放心,不会耽误明天上班。”

陈竟笑了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也笑笑说:“那我上去了,再见。”

季冉话音刚落下就感觉到有人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惊慌地“啊”了一声,回过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更吃惊地往后错了一步,险些被高跟鞋绊倒,却被沈昱城揽住腰往回捞。他另一手扶住车门,弯下腰看见车内的人,眯着眼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地说:“哦…是陈经理?”

————(我是续更的分割线)————

陈竟对见到他有些意外,或者说对他们两人亲密的姿势有些愕然,却也很快报以风度地一笑:“是您啊,真巧。”

“说不上巧,我一直就在这里。”沈昱城似笑非笑地往旁边瞥了眼,夸张地赞扬道:“这么晚了还亲自送员工回来,陈经理真是体恤下属,难怪业界说你是最佳经理人。”

“应该的,这跟等级高低没关系。”

季冉用力推沈昱城的手臂,却推不开,只能压低声音说:“放开!”

身旁的人完全没动,仍是笑得玩味又捉摸不透,看样子还不知想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态跟陈竟聊什么,季冉脑袋都发胀起来,连忙对车里的人说:“今晚麻烦您了,您快回去吧。”

“怎么这么快就让人家回去?”沈昱城转脸责备地睨了她一眼,似乎十分善意地对车里的人说:“陈经理要不要上来坐坐,喝杯茶再走?”

说得冠冕堂皇,还一副主人的样子,季冉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他:“这是我家!”

“分什么你的我的,多见外?”

陈竟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这时轻轻地笑了两声,勾回车外两人的注意,又含糊其辞地对沈昱城说道:“喝茶就不必了,刚才一整个晚上已经同她喝很多了,下次再约您吧。”

“嗯,您注意安全,明天见。”季冉赶忙接过他的话茬,用力拨开沈昱城还搭在人家车门上的手,用力关门,然后冲里面的人挥手再见。

陈竟也笑着对她摆摆手,车子终于缓慢地倒着离开,季冉一直僵硬地直立目送他,一边暗咬着牙忍受着一直扶在她腰上的手,等看不见车影后才用力甩开,径自往楼道的方向去。几步之后她瞥见沈昱城的车停在拐角的地方,原来刚才他一直站在暗处,难怪她没有发现他。

身后的人一直隔着几步跟上来,直到回到家门口,季冉拿钥匙开门,背后清冷的声音才悠悠然地说:“我说最近你怎么档期这么满,原来是有了新欢?”

她连灯都没有开,闭紧了嘴巴不想应他,把钥匙和包都扔在沙发上。走了几步后沈昱城把她玄关处的小灯打开,声音又冷了些:“你怎么不说话?”

“是又怎样?”季冉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灯下的人表情和她一样僵硬,“你怎么擅自能出现在我同事面前,不是早就说好不影响对方生活的吗?”

沈昱城冷哼了两声:“说好?你也有这个概念?你还说好要帮我忙,现在事还没完,你却已经想要反悔了?”

季冉突然觉得累,扶了扶沙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了口气,说:“还帮什么忙?你骗我无所谓,可你骗你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沈昱城顿了一下,眯起眼睛反问:“你说什么?”

她沉默不语,看着对方果真一副疑惑的表情,觉得真是好笑。季冉在沙发上坐下来,沈昱城也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空气僵持,话语游在她的唇边,却是好久才能开口:“你说你父亲希望你成家,还为你安排了对象,可是你不愿意,才想让我帮你瞒天过海…”

季冉顿了顿,听见自己喉咙里吞咽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气息在往上涌。她坐在暗处,沈昱城在明处,他绝不会看见她眼里浮起红血丝的模样。他仍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的方向,似乎在等她说下去。她抿了抿唇,声音还是一派冷静无澜,仿佛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在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其实你没有不情愿,你内心是情愿的,或者是非常渴望的…不是吗?”她再次顿了顿,鼻头泛酸,却强抑住情绪,声音平静地说:“只是你过不了自己这关,因为你觉得那会对不起你妈妈,可感情又怎么能那么容易控制得住?你反反复复,连自己也很挣扎。”

“你…”沈昱城终于想要说话,却被季冉打断,她很轻地说:“刘子惜不是你亲妹妹…你爱她,对吧?”

亮处的人终于有了一些震动,灯光下的表情变化格外明显。她却像突然放开了一个闸门,心里想过的很多话都不能控制地倾泻出来:“你吃惊我怎么知道?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你桌面的文件…你连医院的出生证存根都能弄到,真是不简单…但你何必多此一举,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们全家也都知道,只等着你们长大完婚。”

她气也不换地说:“你不想刘姨分了你们家的钱,所以才不愿意娶她。但其实你们真心相爱,她出了一点事你就很着急,她也不愿意你有女朋友或者是未婚妻…”季冉说着说着眼泪忽然没有征兆地掉下来,却又生怕对方发现,不敢抬手擦,只能让水滴缓慢地从眼角落下,渗进嘴里,一片咸涩。季冉眨眨眼睛含了含嘴唇,又像是一个好心的看客,在真诚地为他的快乐着想。只是似乎实在太累了,声音有气无力:“沈昱城,你又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你爸妈和刘姨的恩怨,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迁怒给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还想这样拖到什么时候?女孩子最好的不过就是那么几年,如果我继续帮你,害她彻底伤了心,真的离开你的话…你小心你要后悔一辈子。”

季冉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也再无话可说。沉寂许久,对方才像是终于全然反应过来,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些事很复杂,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