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做的!”他坐了下来。

“…”这句话有点熟悉…老师都要留下来值班,她当然也毫无异议,撑着下巴,对面是他,忽然便想起一个问题,叹了口气,“宁老师,您怎么不是军医呢?”

那她也算嫁过军人了,她从小就崇拜军人的。

“怎么?喜欢解放军叔叔?”他眼皮也不抬地问。

“嗯。”她坦然承认,“我少女时期的梦想之一就是当军嫂啊!对自己说一定要嫁给军人,可是谁知道…”

她看了眼对面的人,住了口。

“那不是证明我比你梦想的还好吗?”他低头写着什么,边写边说。

“…”真够自大的,就凭他那个脱敏治疗,他能是好人?他自己都说他不是好人了!她哧了一声,“你不说我挑男人眼光堪忧吗?”

说完,又道,“听你刚刚这么一介绍,我就觉得沈军官比你强!为人又谦和,还会开飞机啊!”他不是很臭屁地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吗?

他仍然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别做梦了,人家比你小。”

这是什么封建老观念,现在姐弟恋流行着呢!再说,她也没说她想跟人家有什么呀!正想回嘴,忽然听见嘤嘤嘤的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你听,有人哭。”她轻声提醒他。---题外话---还有一更。

第161章 葡萄熟的时候我再来

他也听见了,起身,“去看看。”

她立即追了上去。

循着哭声,他们走到了公共盥洗室,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的添。

“你进去看看。”因为是女声,他让她进去屋。

阮流筝点点头,走进,哭声还在继续,可那背影她已经看见了,是个护士,而今天值班的护士里有谭雅。

“谭雅?”她试着叫了一声。

正在哭泣的谭雅惊了一跳,赶紧回身,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流筝…我…”

“你怎么了?”阮流筝见她手里还拿着手机。

“没什么。”谭雅垂下眼眸,“我儿子病了,大半夜在家里喊着要妈妈,我一时难过而已,我去办公室了。”

谭雅低着头从她面前走过,在外面脚步停了停,大约是看见宁至谦了。

她跟着出去,谭雅已经走远,宁至谦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她自己说是儿子病了,着急。”

宁至谦皱眉,“是吗?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医生办公室,谭雅却从护士那边跑过来,手里捧着他们的饭,“这个虽然是保温盒装着,但是过了这么久也冷了,我一直放热水里给你们热着,还是吃点吧,总比饿着好。”

不过短短一会儿工夫,谭雅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只是泪痕依然未干而已。

“谢谢,谭雅。”阮流筝接过来,只觉得谭雅手指温温的,很舒服,“你知道儿子病了,为什么之前不换一个班呢?”

谭雅一笑,“没关系,孩子奶奶在家呢,大家都忙,晚班不好换,我先忙去了。”

谭雅把饭交给她就走了,她捧着饭,看着谭雅的背影,隐隐觉得不对,可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手中的碗,碗壁湿润温热,她转过身来,他已经坐下在继续写东西了,她把碗往他手边一放,“吃吧。”

裴素芬给他俩的饭装在一起,大概太匆忙了,连匙子也只拿了一个,她将之搁在碗上,打算自己再去找一双筷子来。

谁知,他看了一眼,继续忙着写,“你吃吧。”

“你不要吗?”她问,心里还嘀咕,是不是这大晚上的又吃这么硬的米饭不行?

然而,他却张开了口,“啊”了一声。

“…”要喂呢?这是惯出来的毛病吧?她毫不犹豫将饭送进了自己嘴里。

坐在他旁边,吃了一小半,吃不下了,放下,找餐纸,转个背,却发现他一边在看他桌上的本子一边端着那半碗饭吃了起来,用的还是她刚刚用过的匙子。

“那个…”她指着碗。

他抬头看了看她,“你还要吃?”

“…”猛摇头,“不要了…”他不嫌弃她,她还避讳他呢…

吃完饭以后,他也看完了,东西一收拾,“回家吧。”

不是值班的吗?

春天的深夜,开了点点车窗,风灌进来,已不带寒意,幽暗的小区,只有昏暗的路灯,和模糊的树影,偶尔,丁香花的香味随风而入,呼吸里满满的,都是甜味。

他的车缓缓在她家门口停下,她早已疲倦,靠在车座上睡着,呼吸平稳而均匀。

“流筝?”他轻轻一叫。

她没有醒。

其实她并不是叫不醒,只不过叫声从来不大而已。

散发覆盖了她半边脸,一缕噙在她嘴角,他伸手拈开,露出她精致的眉眼,薄软的唇。

大约指尖触到了她的脸,她皱皱眉,猛然间惊醒,一时眸光流泻,如萤如幻。

“到了?”她整了整头发。

“嗯。”他低声道。

她往外一看,果然,“还好你叫我了…”不然又得被抱进去…

她准备下车,忽然想起一事,“几点了?”

她自己从不喜欢戴手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公公婆婆都曾送过她手表,可她从来不带,觉得手

tang腕上多个环很碍事。

他抬腕看了下,“两点了。”

两点,他再开车回去都快三点了,再在家折腾一下,得快四点才睡觉,明早又要上班…

她终究是心软的,反正睡过一晚了,多睡一晚有什么区别?

转头问他,“你不进去?”

这算邀请了啊…

他看着她,眼神清亮,“我进去睡哪?”

也是,客房今天收拾给特护了。

“阮朗房间呢?”要不睡沙发也可以。

他目如流盈,落在她脸上,“我不想。”

“…”那就没办法了,还嫌弃阮朗不成?就算他真睡,也会给他换干净的床单被套。

“下去吧,不早了,我回家。”他说。

“…”昨天死皮赖脸睡这,今天请他他还不睡了,真是…

她努了努嘴,下车。

听得开关车门的声音,知道他也下来了,回头一看,果然,此刻站在车门边,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眼神。

他缓缓走过来,两人一个在栅栏内,一个在栅栏外。

他看着她身后的院子,声音像夜色中流淌的清涧,“我记得那年爸…阮叔叔种的葡萄第一年挂果,我来接你,你在葡萄架下笑,冲我招手,就在这儿,把一颗葡萄喂进我嘴里,说是你们家第一颗葡萄…”

她也记得,彼时的她,恨不得把世间所有都捧给他。

暖风轻拂,她的发在风中乱舞,他伸手给她整理了,“今年葡萄熟的时候,我再来。”

“…”她眯着眼,他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他眸色如淡淡清泉,他的声音绕耳不绝,只是…

“葡萄熟之前你给我乖一点…”他放开了她,手指在她额头上一弹。

双眼迷蒙的她被弹痛了,也弹醒了,退后一步,瞪他,“我家葡萄酸!恕不招待!”

说完转身跑上了台阶。

他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平。

到她进家门以后他才返回车上,开车回家。

宁家早已经一片漆黑,他径直回了房间,打开灯,宁想睡在他床上,他微微一笑,小家伙又有什么借口。

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他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宁想写的。

爸爸,妈妈今天上午坐飞机回去了,我和奶奶去song,妈妈哭了,我没哭,我答应妈妈放jia去玩,妈妈就不哭了。今天小想和小念打架了,我piping了小念,男hai子要让着女hai子。爸爸,想想爱您。

他放下纸条,拿起桌上的笔,在后面接了一句:爸爸也爱你。

很多时候,他回来宁想就已睡着,而他早上离开,宁想还没醒,宁想会把今天想跟他说的话留在纸条上,他看了也会回一两句,表示他看见了。

第二天科室里极忙,一直到下午,阮流筝才喘了口气,找了个杯子喝水,转身问宁至谦,“你要不要?”

他点点头。

一问一答,很有默契,丁意媛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哼了一声,哼过之后,又莫名露出微笑来。

阮流筝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是端着两杯水往宁至谦那边走。

科室电话响了,丁意媛接了,急速报告,“宁老师,外科电话,两人车祸,脑部出血,请我们科专家会诊。”

“走。”宁至谦水也没喝,站起来就走。

阮流筝和丁意媛也赶紧跟了过去。

还没见到伤者之前,就已经一路听到议论了,一对情侣,在车里接吻,跟对面来车撞上,这两人重伤,对方车里也有三人受伤。

阮流筝他们顾不得这些议论,立即和外科专家汇合,并且查看伤者。

在见到那一对情侣时,阮流筝顿时怔住,所谓的情侣,男人竟然是谭雅老公…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谭雅在盥洗室里哭泣的情形。

“宁老师…”她轻呼一声。

显然,他也发现了,微皱了眉,却没有她那么失态,只是开始查看检查结果。---题外话---明天见。

第162章 亏你们是好朋友

她也看了女伤者,满头是血,已经看不出长相如何。

两人的病历本和检验结果摆在一起,两个人的名字也摆在一起:江成,付小慧。

看着这两个名字,阮流筝眼前出现的却是当年谭雅和江成的结婚请柬,两个人的名字紧紧相贴,请柬上谭雅的笑容美如极盛的花添。

“怎么了?”丁意媛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屋。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谭雅知道这一切了吗?要通知谭雅吗?她还深深记得,在婚礼上,江成对谭雅说,亲爱的,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照顾你,生老病痛,不离不弃…

誓言如此轻而易举,或许,当年半红了脸的男子许诺时亦是真情真意,只不过,时光翩迁,女人将誓言烙在了心里,而起誓之人却早已将之遗落在风里…

看着那两个血糊糊的人,她突然觉得这闻惯了的血腥味如此恶心,她有些受不了,低声对宁至谦道,“我出去一下。”

说完,走到外面来透气。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一个老妇人哭着来问她。

所有的医生都在里面会诊,只有她出来了,逮着就问。

阮流筝此时才注意到此人,是江成的妈妈,只是,江母并不认得她。

她摇摇头,“主任还在会诊,您别着急。”

面对江母的眼泪,她内心里毫无同情,她只是在想谭雅,谭雅对江母如此孝顺,真不知道江母和谭雅见面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替谭雅难过。

谭雅是那么善良而美好的人,实际上,谭雅应该早已经知道江成出轨的事了,可是,却从来不在工作里表露出一点点情绪,还是每天对病人亲切又温和,对同事也总是笑颜以待,就在昨晚,还想得那么周到,帮她和宁至谦热饭,却不知道私下里流了多少眼泪。

而此时,却响起了手机铃声,来自警察手中的证物袋里。

警察将手机拿了出来,给江母,“这个电话,要不您接一下?”

阮流筝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雅雅”两个字,顿时猜到是江成的手机,一时冲动,去拿,“我来接。”

江母却一把拿了过去,“我儿子的电话!”

“喂,雅雅,是我,对,是妈,我跟江成在一块呢,啊…我临时有事要回一趟老家…对,我让江成送我去…豆豆又发烧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呢…那你费心了啊,多照顾着点…”

阮流筝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母撒谎。

丁意媛出来拽她,“宁老师说如果你不舒服就先回科室去。”

她摇摇头,跟着丁意媛一起进去了。

这两人在昏迷中,都伤得很重,江成轻微脑震荡,不过,第七节脊柱断裂,伤及神经,那个叫付小慧的女孩子则颅骨凹陷性骨折并且严重颅内血肿伴随出血,普外、脊柱外科和神外一起,对这两个人进行了抢救。

又是连续数个小时的战斗,在施救的过程中,阮流筝觉得自己在手术台旁变成了一个机器人,没有了感情,没有了思维,只是一个会操作手术的仪器,按照设定的程序做着该做的事。

抢救结束,她茫然脱下手术服,一个人走出了率先离开手术室,将剩下的事交给留下的人。

宁至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之前围在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多,她木然走着,也没去看是哪些人。

江母再次走上了前,焦急地问她,“我儿子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她淡淡地说,至于还能不能站起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江母得了这句话,算是放了心,又开始哭泣起来,另一人却突然窜到了她面前,厉声问,“那个狐狸精呢?狐狸精死了没有?”

阮流筝一看,这人好像是谭雅妈妈,“阿姨…”

她刚叫了一声,谭妈妈就打断了她,只问,“那狐狸精死了没有?”

她摇摇头,“抢救过来了。”

谭妈妈顿时将她用力一推,大哭,“你们医生是干什么的?是助纣为虐的坏人吗?为什么要救狐狸精?为什么不让她死了!”

阮流筝心中症结在此,被谭妈妈一语道中,心中极为难过,想扶住谭妈妈,刚刚伸出手,就被谭妈妈用力一推。

“你们全是坏人!这个世界没有公理!坏人没有报应!好人在受苦!”谭妈妈哭诉。

阮流筝并没有被推倒,而是撞到了一人身上,随之,一双胳膊将她扶住,她知道,这个人是宁至谦。

他将她护在了身后,低声唤道,“阿姨。”

“是你?”谭妈妈顿时怒极,一巴掌打在宁至谦脸上,“你…亏你们还是好朋友!你居然帮着狐狸精!你的良心呢?你的良知呢?我可怜的女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贱女渣男怎么都不死啊…”

谭妈妈说得悲痛,也失去了理智,巴掌拳头往宁至谦身上脸上招呼,一边骂着渣男贱女。

宁至谦一动不动,任由她打着。

阮流筝躲在宁至谦身后,见谭妈妈完全把宁至谦当成了渣男在打,而他连躲都不躲,便想出去劝谭妈妈,结果,才一动,就被宁至谦的手伸到后面来搂住了,意思要她别动。

谭妈妈打累了,往地上滑去,哭着还在骂渣男贱女不得好死。

宁至谦将她拽了起来,想把她扶到一边坐下,结果旁边的江母一直黑着脸,听着谭妈妈骂,骂渣男也就算了,现在骂到他儿子不得好死顿时也怒了,挥舞着胳膊来回骂,“你骂谁呢?谁不得好死呢?你个老不死的!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啊!”

本来软倒的谭妈妈顿时来了精神,和江母对骂起来。

阮流筝被这吵闹声闹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心中只牵挂着谭雅,既然谭妈妈都知道这件事了,那谭雅必然也已经知道了,两边的妈妈都在这,谭雅孩子又在发高烧,不知道已是什么情况。

她没再管这吵架的两个妇人,快步离开了,回科室里找到手机,给谭雅打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接,听得谭雅那边一声轻轻的“喂”。

没听见声音还好,一听之下心里酸楚极了,也轻轻地道,“谭雅,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