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到了这里,咱们都得听护士的!”宁时谦拿着毛巾,好笑地看着段扬,“我还从没这么伺候过人呢,你是第一个!”

“算…了…”段扬吞吞吐吐的。

“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害羞的?谁不知道谁咋样啊?”宁时谦笑,恁是把谭雅交给的这个任务给完成了偿。

也难怪段扬痒得难受,腰上,臀上,腿上都咬了好些红疙瘩,宁时谦边涂边笑,“哎,这药涂过你这身糙皮之后你还好意思还给人家护士吗?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你脏?”

段扬想了想谭雅唇红齿白水晶包子似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一身黑不拉几的糙样还几天没洗澡,果真觉得不好意思了,“你帮我买瓶新的还给人家,这个送你涂吧!”

宁时谦笑,“我XX也嫌弃你啊!”

阮流筝本来答应了妈妈回家吃饭,可是下午急诊来电话,请主任和普外主任一起去会诊,宁至谦接了电话就走了,她也急忙跟了去,这一忙又忙到快十点,回到家里,阮朗和阮建忠都睡了,裴素芬等着她,一边陪她吃饭一边和她说话,还把阮朗买给家人的礼物给她看。

“这回是认真工作了,回来瘦了一大圈,给我和你爸买了特产,给你买了这个。”裴素芬把一个小水晶链子给她。

阮流筝笑笑,觉得很是欣慰,阮朗本性并不坏,但是由于父母的过分宠溺,养成一些坏习惯,如果能改了,她和爸妈以后便不用那么为他操心。

一场初夏雨,宁至谦去美国的日子真的近在眉睫。

薛纬霖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宁至谦居然主动提起和她一起去看薛纬霖,这让她有点意外,而且还事先备了重礼。

“我希望我在的时候,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不需要再还人情。”他边走边说。

他们到外科病房的时候,薛纬霖的妈妈也在。

其实薛纬霖妈妈的态度和心情都写在脸上,只是碍于儿子还在这家医院住院,没有说出来。

“妈,医生说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您去问问呗?”薛纬霖说话还有些费力。

谁都知道这是把薛纬霖妈妈支开,薛母自己也知道,不乐意,却也去了。

薛纬霖冲着他俩笑,“宁伯母才来过,你们又来了,真是太客气了。”

“我们来看你是应该的,你是为救流筝受的伤,我们心存感激,一直还没有机会对你说谢谢。”宁至谦将礼品不着痕迹地放下,好像没带东西来一样,“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在所不辞。”

“你言重了言重了。当时的情况,是男人看见都会去救的!”薛纬霖忙道。

宁至谦一向和薛纬霖表面和睦,但是她知道他不喜欢薛纬霖,他这份感谢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不明白,不过,在病房里的表现真的无可挑剔。

后来这几天,他们每天都会去探望,不管宁至谦是怎么想,阮流筝都不想深究了,相聚的日子只剩短短几天,她想好好和他在一起。

这几天他们下班后都是直接回他们的二人世界。

阮流筝是想抽些时间为他的美国之行做些准备的,好好想想要带哪些东西,特别是这一去,他的饮食又成问题,她要给他列个纲来。

可是,哪里有容她好好想想的时间?

只要一进房间,他就抱着她索求,她知道,这是男人表达依恋的方式,她也舍不得他,所以每每纵容,总是缠绵到很晚,再草草吃些东西,然后相拥而眠。

然而,却终有些小小的变化。她发现他开始采取措施了,确切地说,是在她上一次生理期之后,他便开始了。

她一直没有问为什么,而这一晚,她实在忍不住了,搂着他的脖子,雾眸朦胧,“为什么?”

“嗯?”他已经做好措施,直入。

“为什么用这个?”她被他骤然收紧的怀抱勒得无法呼吸。

“等我回来。”他暗哑的声音,屏气的努力。

她渐渐有些迷离,还是那句,“为什么?”

“我们一起迎接,从开始到降临。”

她眼眶渐渐有些潮湿,大约,是他太用力的缘故…

“至…谦…”她的低唤破碎得不成语,“我…会想你的…很想…”

所以这一次,风筝的线,会在她手里,不会再断?

他愈加振奋,“我也会。”

她抱紧了他,任他将自己碾碎,再沉入浓浓黑夜,与这夜、这蚀魂的感觉一起沉睡。

大约睡到三点,她醒了,身边的他头搁在她肩膀上,双臂搂着她,呼吸匀净。

好安静,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了。

如此安静的夜,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轻轻把他的手拿开,他又缠了上来,梦呓般,“去哪?”

“我起来喝水。”她轻道。

他这才松开了她,自己继续睡。

起身,双脚落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下腹的酸麻,她揉了揉,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倒了杯水,却在茶几前盘腿坐于地板,开始在纸上写注意事项。

他自己是医生,用药方面的事无需她交代,但生活习惯一定要保证好。

原本清清晰晰在脑海里的只有几条,可写着写着却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竟然写了满满一张A4纸。

自己再细细一看,其中有很多繁琐的保养之道他自己是一定不会去做的,一声叹息,又开始去繁化简地删。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叹什么气?”

有声音响起,随即,有人坐在了她身边,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茶几上的纸,开始念,“定闹钟,早七点,午十二点,晚六点,一定三餐定时,上午十点,下午三点加餐…”

他低头看着她,“写给我的吗?”

“嗯。”她靠在他肩膀上,点头。

“可是,如果在做手术怎么办?”他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所以你看我又划掉了!”她有些沮丧地说,第一条她就知道做不到。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底下写了好多,不准吃方便面,不准吃油炸,不准喝饮料,早中晚分别吃哪些食物等等,细致得连他几点钟能喝水,几点钟不能喝都写得清清楚楚,然后大部分又被她划去,大概她自己也知道他做不到。

心内暖暖的,连带着胃也暖暖的,很是舒畅,放下纸,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我只要想到你,什么都不吃,胃都舒服。”

“少贫嘴!”她横他一眼,眼眉间却是万般不舍,眸色如丝,缠得他亦心丝万绦。

“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不为我,也为你,不要担心了。”

“不信你,没有诚信!”懒懒地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想起了他抱小想和小念的时候。

“要不明天我去称一下体重,你记着,回来轻一两你罚我一次怎么样?”

“罚你干嘛呢?”

“你说呢?”他笑。

“…”就知道他没正经!“你看看!让人怎么信你?”

“不如,今晚先预支一次惩罚吧!”他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

所以,到底是罚她还是罚他?!

临走前的最后一天,两家人约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给他践行。

自那次订婚宴后,就不再有过这样的聚餐,阮流筝甚至没再见过温宜和宁守正同时出现。而这一次,似乎温宜和宁守正并没有什么改变。

第243章 怦然心动

饭局很是热闹,有温宜在是不愁冷场的,总是那么言语得体收放自如,加之多了个宁想,所以即便自始至终温宜、宁守正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阮家的人也没看出什么异状,何况,宁守正不时和阮建忠交流几句,还会问问阮朗事业的发展,一切都是如此融洽。

阮朗的确是懂事了不少,在宁守正和温宜面前对姐夫推崇备至,更提自己有现在的进步,姐夫不但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老师,裴素芬则顺着这话把宁至谦夸上了天。

哪个父母不喜欢听自己孩子被夸?虽然温宜谦虚着,但眼眉间的喜悦和看着自己儿子时的满意却难以掩饰,当然也夸着阮流筝,“我跟流筝真是非常投缘,你们说至谦这好那好,在我看来,至谦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选对了老婆。矾”

听着长辈说话的两个人相视一眼,他微笑,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阮流筝回握的同时也觉得温宜实在太会说话,裴素芬听着高兴,也当这是温宜的场面话,“亲家,有你这么疼筝儿,也是筝儿的福气,我这心里高兴,真的。射”

温宜玲珑心思,“姐姐,你当我说漂亮话呢?我这是实打实的心里话。是,我这儿子不错我知道,从小到大不知给我脸上贴了多少金,那些虚的东西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金光闪闪,可我一个当妈的,我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有人陪,有人懂,有人伴他一辈子,就够了。这些啊,我以前也不懂,现今年纪大了,才越来越参透。”

“这话说得实在。”裴素芬握着温宜的手,“他们两个和和睦睦的,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温宜含笑点头,而一旁,宁守正看着她,目色渐渐恍惚。

宁想是坐在阮流筝身边的,拉了拉阮流筝的袖子,“妈妈,什么叫有人懂?有人一辈子?”

阮流筝摸摸他的脑袋,笑,“就是会关心爸爸,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宁想恍悟,“这么简单啊,那我们这么多人都懂,都一辈子的!”

这句话声音大了些,大家都听见了,温宜和宁守正看着宁想,一时怔了。

人活一世,熙熙有为,蓦然回首,却独独失了那颗赤子之心,糊涂了一世,参悟了一世,不如稚子小孩偶得的不成语法的一句,或许,很久很久以前,每个人也都曾如宁想一样把世事想得如此简单,是有的吧,大约是时光太远,已然忘了…

那天吃过饭以后,阮流筝和宁至谦各自回了家,并没有再去他们的二人世界,在一起黏了那么多天,他最终要回去收拾行李,也要从家里出发的,而且她想着,也要陪陪母亲和宁想。

宁家的司机送她和家人回去,到地儿以后,她让司机等等她,“我有些东西要带给至谦,麻烦你帮我捎去。”

“好的。”司机下车,随她进去取。

她要带给他不过是小米糊。

自从他上次尝过以后就很喜欢这个味道,在医院上班,总要吃上一碗加餐,有时候吃没了,没磨出来,临时在下面的小卖部给他买婴儿米糊冲着吃,他嘴刁得说没她磨的好吃,后来为了不浪费勉强吃完的。

他一去三个月,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饮食,这个带去实在是个好东西,她算着要准备的量有点大,根本不可能保证他每天都有吃的,再者,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海关,只能尽力而为了。

之前磨了一些,前几天每天跟他厮混,就没时间回来做这件事了,今天拜托妈妈忙了一天,才凑了这些,让司机带回去吧。

“谢谢你了。”她在门扉处送走司机。

不过一个小时,那边的电话就来了,她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耳边传来他懒懒的声音,“老婆,你给我那些小米糊,让我怎么办啊?”

“放箱子里啊!”她忽然想到他会不会嫌弃累赘,便道,“如果你嫌麻烦就别带好了。”

“带!怎么不带!”他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惯着我,我的胃都养娇了,吃完了之后我吃什么?汉堡还是薯条啊?”

隔着重重黑夜,他在这世间的另一个角落,声音这般淙淙而来,如夜风翩然穿过门前新开的蔷薇花,听着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她莞尔,心里也似一枚花骨朵,风一拂,无声吐蕊。

两人就这么聊了很久,聊到她开始打呵欠了,才结束了这个电话,她一看,不知不觉竟然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再仔细回想,这一个多小时说了些什么呢?却是想不起几句了。

她笑,早早进被子睡觉。

他说明天不要她去送。

他还说,他回来的那天,她去接就行了。

她记得的,那年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是她去接的,看着他随着人、流走出来,鹤立鸡群。

她还记得,他想摸她的头发,她躲开了…

宁家。

宁至谦给阮流筝打电话之前是从宁想房间里出来的。

在外吃完饭,还在回家的车上宁想就睡着了,叽叽咕咕跟他说着话便进入了梦乡,睡着之前还勉强睁了几下眼,却终于奈何不了瞌睡。

所以回来后给宁想擦了擦澡,让他睡了,之后司机便送来了小米糊。

这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他再出房间的时候,温宜已经关门睡觉了,而宁守正在书房里。

这个家一直是这样。

宁守正比从前在家的时间更少了,一大早便出去,一日三餐基本都不在家里用,深更半夜了才回来,据说,公司也去得少了。

一个正常运转的公司,即便他常常不在,仍然照常运行,何况还有温宜,可是,一个家,既然常常不归,又何以称之为家?

他在书房门口停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准备回房间。

而此时,门却从里面开了,宁守正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他也定定地看着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原本涌上来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该说的,不该说的,其实他早已经说了很多,就像他面对的病症,他只能治病,却不能治命,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命终究要他们自己去把握。

终是紧抿了唇,径直往房间而去,而宁守正重新关上了门,书房的灯光绝于门之后,走廊一片昏暗。

第二天只有司机送他去机场,飞机太早,天还没亮他就出发了,宁想没醒,温宜要照顾宁想,他不过三个月时间交流,也无需送别这种场面。

然而,当他到T3的时候,车门一开,就有人跳到了面前,黎明薄雾里,晶亮的眸,鲜润的唇,笑容明媚清妍,如新花含露。

他怔了怔,无奈地笑,说了不要她送,可是看见她的这一瞬,心内却是十分欢喜。

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不要你来吗?又不听话!”

“我知道你想我来的!”她有些赖皮地眨眨眼。

他笑,牵着她的手进去。

原本他来机场的时间就比较早,没想到她来得更早,用她的话来说,是怕错过了。

她没有错过他,可是他却差点错过飞机了。

多了一个她送别,果然变得难舍难离,直到再也耽搁不下去了,他才进安检。

在安检通道前,她和他面对面站着,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美妙的唇,挺直的鼻子,还有他好看的眼睛。

他的眼睛似乎更加好看了呢,凉意褪去,春暖花开。

这样的脸,好想吻上去,可是她知道他不会。

纵然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再如何没下线,但是在公众场合,他始终是自律的,他要维护他宁主任的形象。

“我走了,听话些。”他仍然只是摸她的头发。

她以为他会就这么扬长而去,谁知他的手停在她后颈不动了,而后拉近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再然后,吻落在唇上,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人来人往中,却是让人砰然心动。

他终于走了,远去的飞机像一只巨大的风筝,线呢?

第244章 白天和黑夜

宁至谦走了,阮流筝的进修也接近尾声,最后一段时间和丁意媛一起跟了另一个主任医师,姓粟。

粟主任比宁至谦慈祥多了,至少在初步接触时,不像最初在他面前那样倍感气压过低,不时还和几个年轻学生开开玩笑,幽默幽默,倒是很快消除了阮流筝和丁意媛的陌生感。

不管是进修的、专培的还是实习的,学生们都开始考虑何去何从,进修生如她,自然是准备回原医院,而丁意媛却渐渐沉默了射。

“流筝。”

快一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丁意媛也开始随着宁至谦叫她流筝矾。

“嗯。”此刻,阮流筝正和她坐在食堂吃午饭,一边刷着手机,心里计算着美国的这个时候是几点,他在干什么。

“流筝,你说我是留北雅,还是去二院?”丁意媛挑着碗里的饭粒,一颗多没吃下。

“唔…”她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根本没听清丁意媛在说什么。中午啊,美国的深夜,他睡了吗?今天还没跟他视频的,只收到他早上寥寥数字的所谓“情书”,之后便再无消息。

这是他到美国第三天。

第一天,他落地便给她电话,可惜她尚在手术室里没接到,再打过去却不知怎么没接通。

后来,他安顿好以后,那边是白天,她这是深夜,他以为她睡了,手写了一张便条拍照发给她:老婆,我到了,一切顺利。

殊不知她捧着手机在等他的消息,立即发了视频通话,他给她看他住的房间,看他的笑容。

她看见的却只是他脸上的疲色,等了半夜,只一眼便心疼地让他赶紧关视频睡觉倒时差,而后自己捧着他写的那几个字发呆。

字如其人,他的字和他人一样好看。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手写给她的东西只有几张便条,可是她每每看见都异常喜欢,每一笔每一画仿佛都有着他的风骨,每一笔每一画都刻进她心里,矫劲有力,俊逸不凡。

电子化覆盖了生活的层层面面,慢慢地,除了签名,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再写几个字,可是,在她看来,没有哪种字体能够代替手写,比如她捧着他写的字,哪怕只是拍过来的照片,也能闻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体温,这寥寥数字,一声老婆,是鲜活的,有生命的,好像他就在她耳边低唤一样。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手机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大约,他此刻正在忙着。

后来,她也进入了忙碌状态,终于抽出时间喘口气时,是下午三点,手机里有他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图片,仍是他手写的:老婆,有没有想我?

她没有再打电话过去,因为那边是凌晨,她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地球的自转,形成昼夜交替。

上学的时候,英语老师说,这句话永远要用一般现在时,因为是自然现象,是客观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