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一天,盛意被告知要做一份笔录,这些天忙忙乱乱的,八九天都过去了,他才知道自己也是要被问讯的对象。下午五点左右,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带着一位年轻的带着学员板的小警察进了屋子,双方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开始对盛意进行了问询。

魏妈帮两位警察倒好水,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盛意身边,今儿盛意要出院了,总算是菩萨保佑,这孩子平安无事。这几天,这孩子开始喊自己妈妈了,魏妈越发的觉得这孩子比魏醒贴心,总归人的心是肉长的,人家都当自己是妈了,魏妈决定那要拿出个妈样儿来待这个孩子。

双方做了一些关于身份的简单确认后,问题慢慢转入正途。

“你当时有没有看到起火的屋子后窗是开着的还是闭着的?”小警察拿着笔很认真的一边记,一边问。

盛意坐在他们对面的床帮上想了一下:“火势太大,我们根本进不去,等我和远哥,就是唐远拿着灭火器回来的时候,那边一楼已经全部是火了。睁眼都困难,就别说看后面的窗户了。”

小警察写了一会继续问:“许多人说你和唐远是最后一次见到熊熊的人,当时还给了他点心对吗?”

魏妈立刻不愿意了:“警察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我们家小意,那孩子早烧死了,我还经常给别人家小孩吃东西呢!”

小警察连忙陪着笑脸:“大妈,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最后看到熊熊的时候,盛意先生是不是记得熊熊手里拿着的东西,比如打火机什么的?”

“打火机?”盛意低声说了一句,很认真的回忆了起来。他记得最后一次看到熊熊,熊熊手里捧着一个皮球,根本没有什么打火机,难道?

“没有,我最后一次看到熊熊,他两只手捧着一只这么大的皮球,根本拿不来其他东西。”盛意比划着很确定的回答。

两位警察对望了一眼,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难道我们小区是别人故意放的火?”盛意表情真的惊讶了,啊,真的不敢相信!警察做出个为难的表情。

“请你们安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警察先生。毕竟我们也是受害人,我们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吧。”盛意赶紧说。

魏妈在一边忙不迭的插嘴:“对啊,这事你看给闹腾的,您们给说说线索,保不齐的我们还能想出点啥呢?”

盛意看下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盛意指指她的佛珠,老太太闭了嘴巴。但是耳朵依旧支楞着听,这天下啊,除了孩子的好奇心重,接下来就数魏妈这个年龄层的老太太心里蕴藏着最最丰富的好奇心了。

“盛意先生,那天听他们说,你曾和刘艳芬有过争执,抱歉,我的意思是她曾因为你的性向对你有过歧视。听说当时你脸色很不好的走了,不久之后你还买了一根竹竿子还有铁丝举着回到小区,我们能问下你买这些东西的意图吗?”

魏妈再次不愿意了:“你们问这些什么意思?我要去叫律师。”

盛意笑了下,连忙安抚魏妈,毕竟这是人家的工作,有线索就不能放过是不是。他低头想了下对两警察说:“警察先生,我不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可值得他们鄙视的,对于他们的轻看以及诽谤,我们向来都采取的态度是不理睬。从小到大,我们经历过无数的这样的伤害,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但是就是因为本身性向的问题总是在受着社会上各种各样的毫无善意的伤害,就是因为我们的同性恋。那么我们从人格上,从社会地位上,在工作中都被看轻并接受着无时无刻的来自那些人的无形的伤害,有时候我都奇怪,这还是泱泱五千年的中华古老民族,礼仪之邦吗?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于刘艳芬阿姨,说实话,我所经历的伤害要远远大于她所谓的争执,别说没争执,即便是争执,刘艳芬阿姨的言论对我来说根本不会在心里留存下任何痕迹,不值得。所以,所谓的争执我想不存在,我瞪刘艳芬,这个笔录视乎有出入,希望你们详细调查下。”

小警察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魏妈却觉得无比委屈了,她握着盛意的手拍拍,盛意冲她笑下:“妈,我没事。”

“对不起,我们说话的方式也许有一些错误,是这样,我们这几天问过许多口供,刘艳芬女士跟那所小区的很多人有过争执,她的脾气根本不容人,几乎是每天都要跟别人吵上一架的。所以盛意先生千万别误会,我们问询其他当事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跟这同性恋问题是无关的,在我们眼里,您和他人一样享有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的权利,相应的你也有为我们如实提供线索的公民责任。”老警察追加了一些话,还看了小警察一眼。

盛意点点头:“我了解的,是这样,那天我清理出许多不穿的袜子,纯棉的,我就想纯棉的袜子拖木地板一定很干净,我就去附近的土产花了大概五块钱吧,买了一根竹竿,还有一米长的洋铁丝。这把拖布现在在我家卫生间,真的拖地板很干净,有空您也实验下,不穿的纯棉袜子别丢掉,做拖布挺好的。”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下都乐了,魏妈也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盛意有些不好意思。

笔录做完,两位警察站起来还挺正式的跟盛意握手,老警察笑着说:“真是想不到呢,像盛先生这样有着高等收入的人士也做拖把。”

盛意惊讶:“过日子,谁家不一样啊?”

魏家一家大小,全家出动,一家人拿着零碎跟医生,还有几位烧伤严重的邻居逐一道别。盛意经过丁茗病房的时候,他打开门对里面喊了句:“丁茗,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丁茗在屏风后面安静了很久之后才传来“嗯。”的一声。

盛意抿下嘴巴,转身向外走,他突然想起老警察那番话,那火的确起的奇怪,事发后,小区的监控录像神奇的遭到破坏,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从盛意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会不会是丁茗呢?

啊,怎么会呢?丁茗虽然讨厌,但是面上还算是个坦诚的人,再说,放火啊,这样的事情只有变态才做的出来吧?盛意连连晃动脑袋把这个在他看来很奇怪的想法硬生生的按了回去,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是太可怕的事情了。

魏醒开了一辆三排座的车子拉着全家,先把魏妈他们送回去,再拉了盛意回家。一路上这两个人都很沉默,今天他们都做了同样的笔录,这几天在医院看见熊熊的惨样多少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一些伤害,那种样子是人都会落泪吧。

“你说,谁这么坏呢,烧人屋子,害人生命?”魏醒把车子打个方向,慢慢拐进小区。

盛意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他下意识的打个冷战:“所以啊,做人还是要留三分余地给别人。”

魏醒点点头,慢慢停下车子。

原本这个小区是安静非常的,平时的绿地,花鸟,这里从来不缺,盛意和魏醒很喜欢这里。现在,他们看着这栋已经变的黑乎乎的小区,三楼的老夫妇的葬礼刚过,对面的草坪上灵棚子刚拆了一半,依旧有很多人在那里看着热闹。

“你来这里干嘛?”盛意趴在车上问魏醒。魏醒摇头,他也不知道到底要看一些什么,他盯着丁茗家的窗户突然问盛意:“盛意,我想帮丁茗,我不想瞒你,我也怕你误会我。我对他没什么,但是想起以前这个人,那么温和。总是不说话见人带了三分笑意,现在他家没了,医生说医药费算下来大约要二三十万。丁茗说不用了,可我想,他治疗完也就净身出户了,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当然还是要按照你的意思来,家里都是你做主的。你说帮,咱就帮,你说不帮,咱就不帮。”

盛意没想到魏醒他对自己说这些,他低头想了会很认真的问他:“你喜欢他吗?”

魏醒过来,捏住他的鼻子,盛意摆头摆脱他,小区的邻居好奇的看着这对男人在这里相互调戏。

“废话,除了你谁还值得我喜欢啊,除非我,谁还敢要你啊。”魏醒调侃着。

“你帮吧,这样我们的心里都舒服一点。但是,不许喜欢他。”盛意确定的说。是,他们有能力帮助别人,就不要令这样的惨剧再维系下去,这两天看到的生离死别太多了。

魏醒点点头,仰脸看下已经成了残骸的熊熊家,能帮别人这是一件好事。丁茗要帮,熊熊那孩子也要帮,能住在一个小区这是缘分。

“你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小心眼呢?早跟你说了,我跟他没什么,我就是觉着他可怜。”魏醒解释着再次发动车子。盛意靠着座位笑了下,明天的事情谁知道呢,这几天魏醒对自己那是没说的,不是爱,怎么会那样照顾自己,自己疼的时候他会握着自己的手掉眼泪。而为了不令他掉眼泪,自己只好咬紧牙关假装坚强。

魏醒看着越来越明显的家的屋顶叹息:“我决定了,回家之后,好好洗澡,随便吃点啥,好好睡个几天,什么都不干。”

盛意摸下走了型的头发也是连连点头,回家之后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要先叫魏醒帮自己洗个澡,再好好吃顿家里的饭菜。家里到处是灰了吧,明儿找钟点工全部收拾一次,院子里的草坪也要修剪了,捎带帮远哥家也要修剪下,远哥也不知道跟丁磊去哪里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冰箱里的东西不能吃了吧,叫你助理去买些…”盛意看着被生生撬开的防护门,这小区的保安都是纸板人吗?他扭头小声说:“魏醒,咱家进贼了?”魏醒也是一惊,他一把拉过盛意到身后,眼睛四下看下,墙角那边去年码花园牙子还剩下一些花园砖,他们顺手拿起两块悄悄的推开门

家里的灯…是开着的,隐约着还有电视的声音传出来,盛意和魏醒对望一眼,太可怕了,这贼还住家里了?魏醒拿起电话准备110。

一阵趿拉鞋子的声音,有个人正在打电话。盛意一把按住魏醒正要拨电话的手,那声音他想他认识,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魏醒也停下手,顿时一脸怒气,没错这个是熟人,大熟人。

“你去死吧,死光头,别威胁老子,有本事你找到老子!”

冰箱猛的关上的声音…

“别威胁老子,老子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买好炸药了,死我就带着你一起死!”

打开饮料盖子的声音…咕咚!咕咚的喝啤酒声音。

魏醒很生气,那是他的啤酒,他刚才还想进家就快快的喝上一罐的,小意一天只许他喝一罐,他不喜欢大肚腩,该死的。

“我相信你才怪呢,屁话,撒谎,你那样待我,你当我是牲口,老子是人,是人,不是牲口,不是谁的泄欲工具,有本事你去公安网通缉老子,你敢吗?你这个该死的死秃子,有本事你找到我?”

大口喝啤酒的声音…还伴随的一声故意的,惬意的“啊!”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想气谁,这行为太幼稚了。

“没错,我不敢见你,那又如何?你别激我,徐磊,我们都不是好人。但是谁规定我不是好人就必须跟你在一起了,你别拿我家吓唬我,大不了我就是个死。这几天我想开了,我做完最后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活了,想下你在我身上做的那些事,强暴、殴打、捆绑,徐磊,你没把我当人看,我感谢你终于提醒了我自己,我是人…这几天我确定了,也许以前我真的做的不是人事,也许以前我不是人,但是现在,老子确定了!即使是死!我也要像人一般去死。什么狗屁的钱,狗屁的权,都是过眼云烟。别废话了,你找不到我,帮我收尸吧!就这!”

曾旭慢慢关了电话,头发丝突然炸了一下,他猛地蹦起来回头,却看到盛意跟魏醒,两人一脸怒色,人手一块板砖的看着自己。

第44章 铮亮的大脑袋

盛意慢慢放下砖头,他看着穿着魏醒大裤衩,自己的大背心,嘴角泛青,一脸惊骇的曾旭。

“呦,这不是曾大老板吗?不卖花,改做飞贼了?”魏醒出言讥讽,对这个人绝对不能客气。

曾旭讪讪的笑下,放下啤酒桶:“这不是,紧急避难吗。”

盛意看着自己每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家,这才几天啊,家里就给翻腾的像个狗窝。对于曾旭这人他倒是了解,这人就是个驴球蛋表面光,他连双袜子都洗不好。他上下打量着曾旭,这个人大概被谁虐待过,这种伤,他在一个人身上见过,丁茗。

曾旭的手悄悄放到背后,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把那双被捆的破了的手露到大家面前。

“吃饭了吗?”盛意记得冰箱里没什么值得吃的,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问出这话,身边的魏醒脸色却是一变。

“吃…吃了。”曾旭在困境中挣扎着,每说一句话,都对他是一种考验。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轻飘飘的面子,为了让盛意能正视自己,为了让盛意能认同自己,为了让盛意再次的把自己当成个人看,当然,这里面他自己的虚荣心也在作祟。可是,这么努力,这么努力,还是不得不把自己最最狼狈的样子露到了盛意面前,徐磊这些天追的自己上天无门,入地没洞。他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临死前来忏悔了。

盛意看下魏醒:“能帮他找点药,买点吃的吗?”

魏醒搓了下鼻子一边的地方,晃晃钥匙:“那你要吃什么?”

盛意想了下:“你做的面条。”

魏醒说:“你知道,我只会下挂面。”

盛意笑了下:“我就爱吃你下的挂面。”

魏醒顿时满足了,他炫耀一般撇了曾旭一眼,转身出门开了车子,一溜烟的跑到附近超市买了十卷挂面,一大堆的东西提了回去。这一次魏醒把车停到了唐远家的车位,他悄俏的走到家门口,门已经撬坏了,他开了门把那些吃的放到玄关,悄悄的蹲在门边偷听。

屋子里,曾旭正在做“临终”忏悔。大概这位同志准备忏悔很久,魏醒觉着自己走了足够多的时间,里面才告诫到初相遇。客厅里,那一声声充满柔情的痛彻心扉的忏悔伴随着盛意那冷淡淡的说话声。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故意跟你要烟的,我想着,你要不给我,我一定会想其他办法跟你搭讪。你站在报到处,一屋子臭男人,就属你皮肤白。”

“白骨精还白呢,你怎么不一见钟情啊。”

魏醒握拳,心说,好样的,小意,就这么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弄到学生会吗?”

“居心不良呗。”

“对!不是,不是的,真的,我就是觉得,只有你在身边,世界就会美好起来。你那么干净,总是一声不吭的躲避在角落,你就像个失去温度的孩子,我想抱着你温暖你。”

魏醒咬牙,这个牲口。

“-盛意,你恨我吗?”

“不恨,我跟你不熟。”

魏醒的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无声的张大嘴巴狂笑。

“我就要死了。”

“哦,别死我家里,我们刚出医院,不想转天就进公安局。”

“我就要死了。”

“你说点别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忏悔。”

“哦,继续。”

“我说哪里了?”

“肤白,还很冷。”

“对,那个时候,你多好,早上,你会去为我买早点,家里的窗台上你养那么多可爱的小盆景。那个时候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许他们真的说对了,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

“闭嘴。”

“…”

“曾旭,你来我家避难的吧,看你这一身坑坑洼洼的二麻子地,你当我家国际救援组织呢?”

曾旭在那边许久没说话。

屋子里,传来盛意点烟的声音,魏醒觉着很生气。这个曾旭怎么说,那也是过去式,对于盛意他应该属于完全不存在式。盛意为什么要替他发愁?这还抽上烟了?为什么家里一盆小盆景都没?难道自己不值得他为自己养盆景?

盛意不急不缓,带着一股子天然凉意的声音又传来了:“我挺感激你的,真的。你别看我,其实我早不恨你了,没有你的不仗义,我也不会认识我家三傻子。魏醒那个人,人糙了点,对我可是一心一意的。以前我什么都不信,也无从信,跟魏醒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想,如果没有你那样做,我就和那么好的人活两差去了。其实,你也不用觉着对不住谁,说这话有些俗,你还真的对不起你父母了。你跟我这里要死要活的,回头,你妈那么大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吧,别的帮不上,钱我还是能帮一些的。”

曾旭在那边没说话,不久之后好似自我解嘲一般噗哧笑了一声:“盛意,你觉得我在吓唬你吗?”

“你以为呢?”

“知道吗,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

“…知道别人苦难的事情,对精神是一种极大的负担,不要强加给我。”

“我从小就调皮捣蛋,我爷爷常说了,调皮的孩子有出息。那个时候爷爷大小还是个领导,所有的人都跟他夸奖我,调皮的孩子有出息。我爷爷特别疼我,他喜欢问我,小旭,以后有钱了,你要给谁啊?我就说,挣了钱,给爷爷盖大楼…我爷爷夸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后来上学后,我也真的是一帆风顺的,小学、中学、大学,一路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走过来。我承认,我这人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不懂得什么是感恩,一切都觉着是应当应份的。后来遇到你,我终于知道自己跟别人哪里不一样了。我追你,依旧是一帆风顺的,甚至我对你的出卖也是一帆风顺的。

这些天,我反抗、逃跑、被殴打、被哄着、一冷一热、一饥一饱的,我真的发现了,小意,多可笑,这么大了,我才发现,地球不是绕着我转的,多可笑…多可笑,快三十岁了,我才知道,屈辱、委屈、呐喊无助是什么感觉。牲口…我就是个牲口…我对不起你,一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是牲口,不择不扣的牲口…哈哈哈哈哈!”

曾旭狂笑着,魏醒怕盛意对付不了他,刚准备出去,屋里盛意那声就像冰箱里刚倒出的冰块,撞击之后的那股子带着凉意,带着棱角的碰撞音又没有起伏的传了出来:

“你爷多不易,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把堕落的责任推给人家。我就闹不清了,你都混这份了,还能翻着花来告诉我,不是你的错,是社会的错,是父母的错。别说,不是牲口,还真说不出这话来。”

屋子里再次安静,安静许久,那位曾旭磕磕巴巴的来了一句:“我是真…真的想死的。”

“恩,一会出门,我给你二十块,十块打车到后山,院门口土产买绳子,三块多一米,三米充裕了,你随便找颗大树,我不拦你。”

又过了一会…

“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魏醒忍无可忍,终于窜了出来,他蹦到客厅指着一脸晦气的曾旭开骂:“你个XXX,滚蛋!”

盛意扭头看他,他早知道那个人蹲门口挠墙呢,他笑了下:“得了,得了…”

话音未落,门口却传来大力拍车门的声音,曾旭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一屁股软瘫到地上。

盛意指下一楼的衣帽间,曾旭爬起来,急急的跑过去。他跌跌撞撞的,路上还闪了个踉跄,他爬了几步,跑进衣帽间,回手关了门。

没片刻…盛意家的客厅,晃进一个铮亮的大秃头。

“哟,我也是刚听说,早上看新闻才想起来,老弟是住这个小区的。”徐磊一进门,先裂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往一边站了一下,有人端着花篮,水果进屋,不久之后那里堆了一地板的慰问品。

魏醒提着一个塑料袋,四下看下,不知道该给这位秃子什么反应。盛意站起来,冲徐磊笑下:“只是小事,劳您还惦记了。”

徐磊摸下秃头,笑了下:“见外了不是,应该的。不看谁的面,看曾旭的面也要来看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盛意,尤其是说曾旭名字的时候,嘴巴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家里乱,您坐?”盛意指下自己的家,别说,这会子还真像个猪圈。

徐磊看下站在门口的那群人,童儒初对着家里四下打量着,眼神很没礼貌。

“你们出去等我。”徐磊吩咐。

小片刻,就在刚才曾旭坐的地方,徐磊坐了下去。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两人,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笑了下:“魏老板是本地人,我呢,算是外地来的,也不想结这个梁子。”

魏醒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着后说:“您这话我听着糊涂,咱是不是有什么梁子?魏氏小打小闹的,经不起那份折腾。你有话明说,不是说了吗,不是外人。”

徐磊抽了几口烟之后,将烟灰在烟灰缸里弹拨了两下说:“最近,魏老板的公司要上市了吧?”

魏醒点点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徐磊叹息了一下,一脸沉痛:“我家那个小猫…”

小猫?魏醒跟盛意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徐磊笑笑:“没错,一只带着舞着小爪子只知道乱抓的小傻瓜。最近那小家伙喜欢干一件事,一件大家都不理解的事情,他找到一家药业公司的上市咨询团的主要人员,还搞到不少内部报表,每天想着法子的在那些报表上找漏洞。我就说了,都不是外人,你这是何苦呢,这孩子还找了许多做假证的,一旦那家可怜的公司上市,他们这边立刻暴露说药业得药品有问题,

这小猫整的那点花花道子可多了…”

魏醒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盛意拉着他,他早就蹦起来了。

徐磊拧了烟头,拍拍自己的大腿笑了下:“那小猫你们见到了吗?如果没见到我告诉你们怎么找他,他喜欢在抽烟的时候,留下一段好长的白杆就掐,小家伙没受过罪,就知道浪费,就像这样。”

徐磊指着烟灰缸里那一堆剩下好长白杆没吸完就掐了的烟屁股笑,盛意刚想张嘴,徐磊又指着地板上乱丢的毛巾说:“他每次洗完澡都会乱丢毛巾,没人管他,他就任由这些东西丢一天。他吃西瓜懒得吐仔,所以你只能看到他啃的西瓜皮,看不到籽儿。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破毛病,总之他邋遢的要死,所以每次他脱下来的袜子,他喜欢塞沙发缝里。”

徐磊从沙发缝隙生生抠出一对卷成团儿的臭袜子,拎着对盛意他们笑。

盛意跟魏醒看着那个秃头,只是觉着浑身发凉,这家伙太可怕了,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想来,曾旭落到这个人的手里,还真的是可怜了。

魏醒小声问盛意:“怎么办?招不招?”

盛意轻轻摇头,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别说话,看情况。”

徐磊看他们不说话,他笑了下并不追问,他丢开那双袜子仿若安心了一般开始说另外一件事情:“以前啊,我常跟那个家伙喝酒,每次喝醉,那家伙就喜欢说一件事,你们想知道他说什么吗?”

沙发对面那两人一起摇头。

徐磊无所谓的继续说:“他说,他要赚好多钱,买下魏氏,他要把一个该死的头大无脑的蠢货送到工地搬砖头,他要那个不珍惜他的人,跪下来哀求他,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那个水性杨花的家伙的。他要把他关起来,一点自由也不给他,他要他知道谁是天谁是…”

“别说了!”对面沙发上的那对早就按耐不住愤怒的人一起喊了一句,他们站起来,齐齐指着衣帽间一起喊到:“在那呢!”

大秃头,开心的抹下自己的亮光光的头顶,嘿嘿笑了一声,他站起来,不紧不慢的走到那边推开门,衣帽间内的曾旭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的这只狼。

徐磊扬扬眉毛:“你看,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走吧,小猫。你要买炸药,咱就去买炸药,我给你准备了一箱子,还给你买了个山头,随你炸个够!”

第45章 不安

曾旭几乎是被四个人抬着出去的,当他惨叫着上车那一刹,盛意突然拦住徐磊:“他不愿意跟您走。”

徐磊不说话,回头看着魏醒乐:“你家宝贝舍不得前情人。”

盛意轻轻甩开魏醒拉着的胳膊,他看着徐磊:“他不愿意跟你走。”

“小意,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管不了的。”魏醒劝阻他。

“曾旭不愿意跟他合成一个家,怎么是他们的家事呢?”盛意怒视徐磊。曾旭停止了鬼哭狼嚎,挣脱开别人,赤脚站在地上喊:“我根本不喜欢他,他在非法拘禁我!”

徐磊看下小区那边,隐约的已有人听到了曾旭遮盖不住的嚎叫,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也有过来看热闹之势。他看下童儒初,抬抬下巴,童儒初带着人很利索的将还在嚎叫的曾旭丢进汽车,不知道有人往曾旭嘴巴里塞了什么,那里面叫嚷了几声后再也没了生息。

“如果我强行带他走呢?”徐磊试探的问,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眼神却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