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跟盛意道歉,他却把我拍到门外,他对我总是有着一股子从骨头里泛起来的厌恶感。”丁茗觉得无法理解。

魏醒道歉:“对不起,你知道的,盛意不合群。”

“我拼命讨好他,巴结他,我最初只是想做个朋友,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人。”

“对不起!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盛意受过伤害。”

丁茗笑了下,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眼睛再次的就如魏醒初见他一般那么清澈。

“那边的警察先生,你们也出来吧!”丁茗大声说了一句。

那个楼口的角落走出来许多人…

警察,医生,病人,闲人…这里慢慢聚拢了很多人,他们看着丁茗。

丁茗头上冒着冷汗,伸手抓住一个杆子,开始说起那天的事情。不过,他是从他小时候说起的…他的声音很清楚,没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的听着。

“我是一个同性恋,一个靠着自己双手赚钱,坦坦荡荡生活的同性恋。我的银行账单上每一分钱都是正当所得,和你们的一样,每天睁开眼,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相同。我对每个人微笑,我从不奢望去讨任何人一丝一毫的便宜。但是即使如此,我依旧被人歧视,被人看轻,他们当着我说着人话,背后就指三道四,完全不把我当人。我就住在那位刘艳芬阿姨家的楼上,每当那位阿姨不痛快了,我就会听到她在楼下指桑骂槐的说…变态,疯子,畸形…神经病…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那位阿姨,但是我对这位阿姨的羞辱,就是无法反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同性恋。

着火那天,我在盛意那里生了很大的气,路过花园亭子的时候,我又听到刘阿姨在那里说,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该被掐死,我的父母祖先一定是缺了大德才有了我这样的后代。我没办法反驳他们,因为我就是个同性恋。

我很生气的回家,路过楼口的时候,我看到熊熊蹲在防盗门后面玩打火机,当时我想,要是烧死他们全家才好呢。我明明知道,那孩子只有五岁,我明明知道那家里没大人…

我当时想,我是变态,我是疯子,畸形,我干嘛还要管他们的事情,既然你们都是清醒的,清白的,正常的人…”

丁茗缓缓蹲到地上号啕大哭:“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会死人,没想到熊熊会被截肢…对不起…我不想的…”

楼顶上的人…

魏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似乎很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魏醒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看到一部分人眼睛里的失望,也许他们期盼听到这个同性恋因为歧视而一怒放火杀人…

那几位警察互相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医院派来保安开始疏散人群。

“你们带我走吧…”丁茗伸出手,眼睛红肿的等待着这几天他梦中出现的手铐子。

那位老警察苦笑:“怕是我们带不走你,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就善待你。明天我们来为你做个口供,具体的以后再说吧。带你走,没有法律允许我带你走,我们也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给你这样的优待。”

那之后,场面很乱,消息越传越广,死者家属闻讯赶来,非要打死丁茗,熊熊的妈妈要跟丁茗拼命。没办法魏醒只好带着丁茗来到医院外面走道边的走廊上,他能听到身后有人不断的谩骂,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他们,这场火灾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魏醒坐在椅子上,等着丁茗的转院车。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帮这些人垫付医药费用,还有个挽救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的谩骂里,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一切都是他们欠了这些人的。魏醒不知道丁茗在那天下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无视那场预见到的火灾而走开。

魏醒想,他现在很痛苦,很难受…这种人格上的羞辱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

这个五尺高的汉子终于哭了。

丁茗靠在他的肩膀也哭了…不知道在为什么哭。

第47章 机场是富贵人去的地方

盛暖站在吸烟区看飞机,吸香烟,现在是凌晨五点多,天气有些冷,但是比起温暖的机场大厅来说,盛暖更加喜欢透风的吸烟区,即使只是凌晨,烟区的老烟民依旧很多,女烟民只有盛暖一个。

盛暖来这里接自己的弟弟盛意,他们是龙凤胎,十八年来直通电话就是无法见面的龙凤胎。

小时候,盛暖很讨厌盛意,不单单是因为他从来不喊她这个比他早出生十多分钟的人为姐姐,盛暖讨厌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天生体质不好,所有的东西她必须让出大份的给他,孩子的讨厌很单纯,盛暖一度认为自己是捡来的孩子,意才是那家亲生的。

丢去烟头,看着远处逐渐发亮发红的天边,几个候机的小孩大兴奋的到处乱窜,大的把小的丢弃在一边,小的很伤心的喊:“哥哥,等等我…”

盛暖看着那些奔跑来去的孩子,心脏有些酸涩,甚至在发疼。小时候她也跑的很快,飞快,就像风…盛意总是想跟着,盛暖总是想甩开他。

“盛暖…等我,盛暖…等我…”瘦小的盛意一直在喊着,多少年后盛暖一直在做这样的梦,盛意掉着眼泪冲着他伸着手,她想回头拉住他,但是…那个人却远去了。

梦里,他含着眼泪说:“姐,我走了…”

身影越来越远…

拿出香烟盒,盛暖又点了一支,身边的外地人唠叨了一句:“婆娘烟瘾还很大!”盛暖扭头瞪了对方一眼,对方缩了下脖子,拉着那个怪响的拖箱,去另外一个地方吸烟。

盛意离开的那天早上,也是这么早,当时的盛暖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亲自己,有记忆的亲吻来自母亲,是唯一的一次。那一天可以离开的盛意,一定很得意,因为妈妈没带盛暖,他还穿了新买的小海军衣衫,盛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那个瘦小的家伙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睡梦中,隐约的传来拖箱的声音…越来越远。清晨,盛暖为了逃避梳头于是开始奔跑,她跑出家门,跑过水塘,油菜花田,依旧象风一般,她越跑越快,跑了很久之后她突然停下来,身后…空了。

盛意不见了,外公说,他不会再跟在自己身后奔跑了,自己可以自由的跑了。外公说他们去了机场,会去北方的城市,要住很久。盛暖很生气,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她发誓要饿死自己,她甚至幻想着自己饿死之后的那场葬礼,她在她的思想世界为自己完美的操办了丧事,甚至每个人悲痛欲绝的表情,她都设计到了。这场了不得的葬礼都是为了一件事,当时的确是一件事的,不是为盛意的离开…而是盛暖没有去机场,没有坐到飞机。

在盛暖小时候,她这样看待世界,电影里,电视里所表述的那个世界最正确,而在那个所谓正确的世界里,美丽的女人,有涵养的女人,有气质的女人,有背景的女人,有钱的女人,有人爱的女人,被伤害的女人,有故事的女人,这些了不得的女人都必定要托着带轮子的拖箱去机场鬼哭狼嚎,生离死别一场生命才算得圆满。盛暖很羡慕那些女人提着轮子拖箱扭头走的毅然决然,她觉得那些追悔莫及趴在玻璃上咆哮的男人被抛弃是世界上顶顶快乐的事情,如果再加上一段:“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等你…”这样的桥段台词,那就更加的够味了。

不要小看一个六七岁少女的精神世界,它同样也是丰富无比的。

了不得的女人必须带着拖箱去机场甩掉个男人,必须买个木头筒子坐在里面洗花瓣,举小腿,这种奇怪的见解直到现在盛暖都在使用…二十五岁女人的精神世界…比七岁还畸形。

失去轮子拖箱的盛暖开始思念盛意,想的人都不正常了。从世界上有了他(她)们开始,他们就在一起,一起住在同样的卵巢里,一起在一个床铺上,盛暖就像个病人一样,开始主动的把一切区分成两份,大的都给盛意,只要他能回来。

她等了很多天,每天就站在巷子口的电线杆那里,一边抠广告纸一边等,最初她想着妈妈走到她面前说:“对不起啊,盛暖,我带错了,我应该带你走。”

然后她想着他们都回来了,带着礼物,许多的礼物,他们对她述说着思念她的情绪,懊悔着没带她的每个日子,而且那些礼物全部都是她的。

后来,那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想的就站在那里,只是等。她的外公告诉他,盛意不再会回来了,从外婆去世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要走。他们注定不能呆在同样的城市,呼吸同样的空气。

外公说:“如果思念,你可以选择梦到他,我知道你能做到。”

盛暖大哭大叫,只是要外公把盛意还给他,可以没有妈妈,却不能没有弟弟,记忆里对妈妈的感情好淡薄,但是每时每秒都有盛意的。

“盛暖,你要认命,这是你们的命,你们和别人不同,你们是特殊的孩子,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盛暖你要懂事。”

外公是这样说的,怎么可能呢?盛暖开始撒泼,假如可以,她要放弃那个东西,那个七岁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预知能力,那个所谓的这个家奇怪的遗传基因,为什么喜欢什么东西,就可以预知到他,她,它?

盛暖终于梦到了盛意,他在哭泣着,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床铺上哭泣着,盛意在盛暖每个梦里哭,他知道盛暖在看着他。没人比他更加清楚他拥有的东西,盛暖也有,那就是,他爱盛暖,盛暖也爱他,所以他们可以互相梦到,互相看得到,虽然只是在梦里,虽然什么都做不到。

“姐…带我走,盛暖,来接我…”

他在叫自己姐姐吗?盛暖伸出手却什么都触摸不到,她就像个旁观者,就像那一天在梦中,看到外婆被绊倒,脑袋碰到石头上,血肉模糊的,他们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到。

那个时候他们不懂自己做了什么梦,他们不懂那意味着什么,三天后,外婆去世,死在一样的地方,因为一样的事情而死。外婆的死就如钥匙一般…打开了他们的梦,他们的人生和世界。

盛暖看着盛意,盛意…他在哭啊,她看了很多天,然后突然长大,突然成熟,突然…再也不会哭。她又开始奔跑,一个人在小城奔跑,一个人洗衣服上学,一个人去帮外公看店铺,外公去了,她就自己呆着,她不能哭,因为盛意在看。他要忘记盛意,他们都在长大,那个爱的梦没有隐私,没有阻隔,那正是他们必须要分开的原因。

后来…他们假装真的忘记了对方,除了通信,再后来是偶尔的一通电话,他们都过起自己的人生和日子。

只是那个回过头,伸出手,身后却是空空的梦,盛暖一直在做,每个月都要做一次。她向后伸手,等待有人拉住她的手说:“姐,我回来了。”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盛暖站了起来,空气带着寒意,她耸耸鼻翼,路过售卖区的时候,那里有面镜子,大格子男式衬衣,大大的黑色盗版乔丹大裤衩,带黑边的球鞋,眼睛还是那么不在乎的样儿,一直长不长的头发只比板寸长一点,嘴巴还是紧紧的抿着,她依旧像个男人。

站在等候区,手机短信里的母鸡嘎嘎的叫着,盛暖拿起手机看了下。

“姐,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去机场咖啡屋等我,我忙完去找你。”

盛暖笑了下,这家伙大概熟悉了没有预知的日子,他忘记了,自己是爱他的,他忘记了,自己完全清楚他会在哪里下飞机,在哪里见到自己,她甚至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现在这里。

这短信带来的气氛很奇妙,不…很微妙,盛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她看下左右,在这里,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他,在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盛暖慢慢从屁兜拽出一本破烂的书开始阅读,那书还是盗版的。

那书里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位郁郁不得志的男人,获得了一种异能,那就是预知。从此,这个男人便了不得了,他先是控制了股市,接着控制了世界金融。这男人很了不起,还和索罗斯玩俄罗斯方块,最后那个男人控制了全世界,娶了一加强排的女人…

盛暖看的很热闹,不停的小声笑出来,她甚至想,恩…她也可以这样活一次。说起来,真的很奇怪,盛家几代人,虽然基因不稳定,但是每一代预知者都活得非常平常,就像外公的哥哥,他就在国外开杂货铺卖中国酱油。说起来要说混的最不错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老妈,那个嫁了八次还在爱的世界坚强的耸立着丰碑一般的女人。

“姐…”

有人在身后叫她,她知道是他,即使快二十年没见到也知道是他。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声音,全世界他只会这样跟她说话,因为现在只有这个姐姐还能宠他,疼他,在意他…所以他会毫无知觉的在此卖嗲!

许多人看着他们,他们长的一模一样,但是又那么的不同,好比古董,都来自上古,盛暖像不考究的粗瓷,盛意却是出自名窑名家的细瓷。

盛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她还是这么个性,眼神依旧像个无赖,一个天生的女无赖,怎么看,却怎么亲切。盛意看了自己的弟弟一会,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摸他的头,盛意站着不动,笑眯眯的给她摸个够。

盛暖摸了一会叹息:“盛意,你又逃跑了?”盛意苦笑。

“要回家吗?”盛暖问他。

“可以回去吗?”盛意回答。

“当然,那是你的家?而且,现在那里只有我,所以我说了算,你可以随时回来。”

“姐…”

“干嘛?”

“我想你了,回来了。”盛意很慎重的在此重复,就像在执行仪式,当然他期盼得到相应的感情回应。

“哦,知道了。”盛暖的语调淡淡的。

盛暖的反应令盛意有一股子浓浓的挫败感,他想起家里的那个家伙,以前他总是跟自己重复自己的情感,毫不遮掩的叙述他爱自己的事实,自己就是这个态度,无所谓,没什么,早知道,就这么地吧!

后来自己真的需要了,魏醒却不再说了。

盛意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小拖箱,当然,有轮子那种。他们很沉默的走着,一直到盛意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家姐姐的座驾。

变形金刚中国版货柜车?

“这是什么?”盛意指着那个大货柜车问自己姐姐。

盛暖笑眯眯的看着弟弟:“热腾腾刚接的货柜车,上路不到一千公里,里外卡卡新。”

盛意呆了很久终于做出了细瓷不该有的动作,他叹息了下,蹲在停车场的空地上无奈的呻吟了一声:“姐,请问…”

“啥?”

“你的学历?”

“二流末尾,三流拔尖的大本,还有A2驾驶证一张。”

“你好歹也是大学生。”

“现在一千个大学生抢一个保姆位置,我这个还算不错呢。”

“没有女人跑货柜!”

“怎么没有,我就是。”

“这个职业很危险,无论是开车,还是体力上,女人都不成。”

“我只跑短途,码头还有物流公司,车坏了有副驾驶。老弟,你怎么这样老土呢?”盛暖哭笑不得的看着弟弟。

盛意无奈的靠着那辆蓝色的大货柜,巨大的车厢上,用彩漆艺术画了很有趣的立体画,还有一些字。

盛开的油菜花田边写着一行温暖的蓝色字:“我等着你一起奔跑。”

他不再说话了,盛意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站了很久,终于上了车。

巨大的货柜车在这个城市边缘快速的行进着,机场到那个都市大约有十公里的路程,姐弟俩一路上都很沉默,谁也不肯先开口。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你相信吗?”盛暖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盛意呆了一下,点点头:“信。”

盛暖没有说话,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出去拍弟弟的头顶,这一刻,盛意觉得非常温暖,但是接下来,盛暖这个坏家伙故意放了一首歌,这歌令他泪流满面…

“有时候就在深更半夜

醒在床上我久久凝注熟睡的她

她在平静的梦中浑然不知

于是我关上灯让自己在黑暗中沉思

一个念头悠然爬上了我的心头

假如我明天不再醒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不会怀疑我一直珍藏在心底

那对她一往情深的真爱?

假如明天真的不再来临

她怎么会知道我曾是多么地爱她?

我是否曾在每天每日,一点一滴,

让她知道她是我的唯一?

假如我的生命已经到头

而她还必须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

我是否曾给过她足够的爱

在我身后陪伴她地久天长

假如明天真的不再来临

生命中曾经失去过我的最爱

他们临走也没有听过我真诚的表白

我现在生活在不尽的忏悔之中

因为我从来没有向他们表达真情

于是我对自己发下一个誓愿

每一天都告诉她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以免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想说爱时已经此恨绵绵

所以记得告诉你所爱的人

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假如明天真的不再来临。”

第48章 老宅下的变天账

盛意家老宅在南方小城的郊区。

在久远爷爷的爷爷的年代,这里是乡下的老宅邸,附近良田千顷都是盛家的。盛家人在那个年代,除了做地主,偶尔还给富贵人算一卦。

盛家祖先富贵过许多代,文化大革命到来之前,这家当代的家主带人跑到东南亚避难。这一迁移,人便零零落落的散开了。盛意他们小时候,常听外公说起那位家主,因为擅改命运,在迁移过程中,疟疾死了。

当然,也许那只是巧合。

后来盛意家这一支归国,当年的连片山庄有推倒的,有分出去的。现在这地方是后来政府归还了一部分的,虽然比不得先祖那会子的气势,但经过整修之后,这里却也是一派江南庭院的玲珑倩秀,悠然别致中变化随宜,寓情以景的厚重积淀。单看盛家的屋檐,那算得上是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如若不是大门口那块政府发的铁牌子门牌,一般人会以为这里是民俗博物馆!

归家第一夜,盛意结结实实的在床铺上翻滚了一整晚,睡习惯了家中的大软床,在老宅中这个明代描金架子床上那顿翻来覆去就不用说了。

他想家,想自己的枕头,自己的床…还有别的。

凌晨的时候,盛意刚迷迷糊糊的眯着,就被盛暖直接掀了被子,硬是拖到院子里“赏花”。

一大盆的深井水,把盛意灵魂中的那个魄活脱脱的拉了出来,他打个寒战,接过盛暖递给的毛巾,算是彻底清醒了。盛暖看着比自己个头高的弟弟,此刻,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触摸到他,他的弟弟就站在家的庭院里。

要说盛暖这个姐姐真的有趣,家里什么名贵花卉都不种,就种了满院子的油菜花,这时节…一朵都没开。姐弟俩好半天的不言语,只是看着那些没开的花儿发呆,许是在缅怀什么。

当一阵清风吹着一整院子的青绿,荡漾起伏翻滚开来的时候,姐姐端来一托盘家常便饭,于是…俩人端了一盘子咸菜就着夹了煎鸡蛋的大饼子在院里吃了起来。

“你不会熬点稀饭啊?”盛意郁闷的抱怨,虽然是老家饭,可是饼子太干了。

盛暖撇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我都多少年没开灶了。”

盛意不再说话,他缓缓放下饭碗,仰天在青石台阶上躺了下去,倒着去看家中正堂上的对联发呆。

这幅对联,他小时候看过多次,当时没感觉。但是漂泊在外的日子,每当想起家,这幅对联竟然成了标志物。

对联是这样写的,横批“天设人成”,上联“梦则冬水凝冰”下联“醒则春风泮水”(自己瞎想的对联,好不好的,就这么地吧。横批的意思是,天地设定好它的规律,成事却在人为。下联的泮,是融化的意思,汗哒哒的。)。

“魏醒满世界找你呢,像个疯子。”盛暖凉叭叭的来了一句。

盛意眼神立刻正常了,他猛的坐起来盯着自己姐姐问:“你能看到他?你喜欢他?”

盛暖点点头说:“看了好几年了,都当成自己家人了。他对你好,我就喜欢他。对你不好…那我就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