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座位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我看到了!”是兴致勃勃旁观的瞳儿。

方小染难以置信地瞪向瞳儿:“咦?!瞳儿,你怎么不向着我呀!他欺负我你没看到呀!快过来救我!”

“救什么救?”瞳儿轻蔑地哧道,“你明明是自愿被欺负的。”

“你……”

方晓朗笑了:“瞳儿真聪明。”

方小染快气背过气去了。

方晓朗道:“不过……依染儿的意思,这个皇后怎么办呢?”

她利落地、狠狠地回答:“休了!”

霸道护食的模样,看得他心中暗爽,嘴上却道:“可是人家是很要面子的呢。”

方小染顿时纠结了……对啊,休皇后,那就是废后啊,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想来那女子也是这场权位之争的牺牲品,被推上皇后的位子,再推下来,万一一个想不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马车枥枥驶向皇宫,这短短的路程,方小染纠结得肠子几乎扭成了麻花。马车驶入宫中,他们先到殿中饮茶歇息。瞳儿调皮坐不住,就在殿外头跟包子玩耍。

方晓朗与袭羽一边饮茶一边交流。方晓朗在外的经历早传书回来交待清楚,袭陌也不再多问,只将方晓朗离开后朝中的一些大事一件件交待。方晓朗“唔、唔”地随意答应,显然根本没听进去。

袭羽停了讲述,苦笑道:“皇上,你多少上心一些,可好?”

方晓朗毫不在乎地道:“这些事我不在行,你处理就好了。我只关心禅位的事,定在什么日子?”

袭羽道:“总得过了年,等根基完全稳固了再说吧,太急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一年有半,你的能力天下人都看在眼里,我何曾出过半分力?”

袭羽警惕地道:“就算是你不当皇帝,也得像个王爷,这江山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得留下来帮我。染儿既然找回来了,你就别再打逍遥江湖的主意。”

方晓朗不情愿地蹙眉:“不可以吗?”

袭羽顿时急了,竖眉道:“当然不可以!”

他们这边聊得热闹,方小染却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约好了最终由袭羽来做皇帝。是了,方晓朗性情坦荡直率,恩怨分明,重情重义,能打得江山,却未必能守得江山,其实不适合那至尊至贵、也至高至寒的皇位。袭羽的城府极深,满腹权谋策略,实在是守江山的不二人选。

方小染虽然想通了,但突然知道了内情,却还是免不了震惊。待她回过神来,那二人的争论已告一段落,各自若有所思。

袭羽忽然出声问道:“袭陌……这次是真的死了吗?”

方晓朗瞥他一眼:“你是希望他死了,还是活着?”

“我自然不愿他留在世上。只是苦了清茶……”袭羽低了睫,掩下眸中忽然涌起的情绪,嘴角浮起凉凉的笑,“若单只是为了清茶,我倒宁愿他活着。”

方晓朗道:“那我便告诉你一句实话:过去的袭陌,死了。”

袭羽抬眸看着他,半晌,闭了眼,叹道:“如此,最好。”

这时,忽听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方小染顿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跑开,却又捏紧了拳头,铆足了勇气端坐着。

众人就这样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进来。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和哭叫声。方晓朗蹙眉对身边伺候的太监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太监出去问,然后一名颇有姿色的丰润女子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这女子一出现,方小染一对毒毒的眼睛便将其上三路下三路刮擦,恨不能用目光把对方白嫩娇美的脸蛋儿刮出血来。

却见这女子扑地跪下:“皇上,皇后娘娘跟外边的一个男孩儿打起来了,谁也拉不开!”

此言一出,方小染才知道这女子并非皇后,毒辣的目光不及收回,闪得眼珠子生疼。

刚刚这女子说什么?皇后娘娘跟一个男孩儿打起来了?——瞳儿!啊啊啊!这小子敢打皇后娘娘,作死啊!!!

直跳起来冲了出去。却见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辫子满地乱滚,男娃正是瞳儿,女娃六七岁模样,身穿短小的层层叠叠的华服,头上戴了些精致珠宝钗环,然而此时激战之下,那些钗环洒了一地,华服上也沾满灰尘,全然形象不再。

旁边围了一群宫女太监,又是劝又是拉,却怎么也不能将两个娃娃拉开,还有个包子转着圈儿上蹿下跳,汪汪乱叫,分明不是想劝架也不是要帮忙,而是个喝彩鼓劲儿的。

方小染急忙冲过去,喝斥道:“瞳儿!你给我松手!松手!不准欺负女孩!”

瞳儿见她发火,这才不情愿地放开了手里拽的小辫子,那名丰润女子趁机把女娃拽了过去,慌张道:“皇后娘娘,有没有伤到?”

女娃跺着脚哭道:“奶娘,这臭小子骂我!”原来那这位美女是她的奶娘。

奶娘用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安抚道:“不哭了,不哭了啊……”

方小染听到这声“皇后娘娘”,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张着嘴巴,看着小女娃呆成冰雕状。

瞳儿忿忿不平地告着状:“她要摸一下包子,我就准许她摸,包子舔了她的手一下,她就鬼叫鬼叫的,我说她是胆小鬼,她还不服……”

刚刚被奶娘擦净了泪水和灰土,露出一张白晰俊俏的小圆脸儿的小皇后,听到瞳儿这样说,顿时一蹦三尺高:“你才是胆小鬼!你才是!你才是!”要不是奶娘及时拉住,两只定然又要打在一起。

方晓朗走到呆愣的方小染面前,弯下腰,笑笑地道:“正式地介绍一下。这位是林相的二女儿,林清茶的妹妹——林清芽。当今的皇后娘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国变之时,袭羽想拉拢林相,林相也想攀住新的皇室成员,在想合作、又彼此缺乏信任的情况下,一根裙带的维系是最好不过了,袭羽与林相简直是一拍即合,把合作的契机放在了林清茶身上。此事方晓朗一直是反对的,试图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袭羽却不顾他的意见,私自就把此事定了。

然而立后之事尚未公布,林清茶就带着袭陌跑得无影无踪。眼看着合作的事要崩,袭羽十分焦虑,方晓朗却如释重负。但朝臣人心不稳并非小事,方晓朗也是颇为忧心。袭羽偶然间看到林相的年方五岁的小女儿林清芽,顿时灵光一现,提出立林清芽为后。

林相是精明人,知道天下已稳落他们兄弟二人之手,大势已定,若是动荡下去,只是徒劳伤些人命,他这个前朝第一重臣,极有可能要砸进老命去。目前的天下就像一张被风吹得起伏卷边的纸,只缺一块镇纸了。

既如此,由他五岁小女来做这块镇纸,也未尝不可。待朝中局势尘埃落定,他林相地位稳固之后,再将这块镇纸撤去也不迟。此事不必挑明,已然达成默契。

于是,林清芽就带着一身奶香,穿戴得锦团儿一般,成为史上年龄最小、风格最可爱的皇后。

……

方小染体内原本积蓄了几乎要爆的力量,磨牙霍霍,做好了激烈宫斗、霸占方晓朗的准备,然而自目睹皇后娘娘眼泪和鼻涕齐飞的风采之后,她的一切准备全盘白费,脑袋里顿时如台风过境,空空如也,整个人都变成呆的。直到夜色降临,坐到洗尘晚宴的桌前时,眼光忽然捕捉到瞳儿跟小皇后的座位挨在一起,顿时精神一凛,担心两人再打起来。朝着瞳儿瞪了一下眼,警告道:“喂,瞳儿,离皇后娘娘远些,不要冒犯了皇后娘娘!”

瞳儿还未作答,就见林清芽伸手抱住瞳儿的胳膊,不满地冲着方小染嘟着嘴巴道:“为什么不让瞳哥哥坐在清芽旁边?”

方小染的下巴差点掉到桌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不久前还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候又好得蜜里调油的两只,结巴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方晓朗在旁笑道:“小孩子嘛,一会儿翻脸,一会儿和好的。”

林清芽冲方晓朗皱起鼻子同,:“哼!我才不会跟瞳哥哥翻脸呢!我长大了要嫁给瞳哥哥的!”

此言一出,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摔跤的摔跤,砸碗的砸碗。站在林清芽身后的奶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趴在林清芽身边低声道:“娘娘,不敢乱说的!”

林清芽睁大眼睛:“我没有乱说啊!我是认真的!”

“您还说!”奶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极力压低声音道,“您是皇后啊!是皇上的娘子了,不能再嫁的!”

林清芽小脸上满是震惊:“什么!‘皇后’的意思难道不是‘除了皇上,天下第二大官’吗?我爹跟我这样说的!”

“老爷说的?!老爷真是的……他是骗你的,皇后的意思是皇上的娘子啊!”

林清芽这才明白,“皇后”并不是“天下第二大官”,而是有夫之妇!小嘴巴扁扁地向下弯起,看看方晓朗,再看看瞳儿,眼睛中飚出一层泪花儿,突然“哇”地大哭着跑走,奶娘急忙追去。

桌上余下的其他人,久久沉浸在“天下第二大官”的冲击中不能回神。林相他,果然是个人才。

接风宴散去时已是深夜。

方小染沐浴后,坐在窗前,让夜风把半湿的头发吹干。门声一响,方晓朗走了进来,合了门,靠在门上得意地笑道:“我前后查看过了,瞳儿没在附近,包子也没在附近,这两只定然是去睡了。如此,我们便放心地……”话未说完,已走到窗前,将椅中带着湿润微凉的香软抱起,送入纱帐之中,自己也跟着跌落进去。纱飘缈缈,低喘吁吁,小小帐内,旖旎艳色几乎盛不住,窗间微风偶然卷起帐子边缘时,难免泄出一分半寸的春光。

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帐中二人惊得直跳起来,又忙忙地掩上不整的衣襟,撩开帐子向外看去。

只见冲进来的是小皇后林清芽,此时兴高采烈地拿小胖手指着他们,大声道:“哈!我是来捉奸的!被我抓到了吧!”

方小染险些吐血,还是方晓朗镇定,微抬眉重复道:“捉奸?”

“没错!”林清芽神气巴拉地背负起手儿,挺着小胸脯道,“你二人被我捉奸在床,难道还想抵赖?”

方晓朗瞥一眼方小染,微笑道:“无可抵赖。我们正是在通奸。”

方小染直接躺倒抽搐了。

林清芽拍着小巴掌,得意道:“甚好甚好。皇上你既犯了通奸之罪,被皇后我抓了个正着,那我只有休夫了。”刷拉,从怀中扯出一张纸来,上前递到方晓朗手中。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张写好的休书。

这等休夫的手法,好生熟悉……问林清芽:“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我不告诉你!”

方晓朗哧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羽王爷教的吧。”这休书上的字迹正是袭羽的。

“咦?你怎么知道!”林清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哼,只有失恋的人,才会心态扭曲,大半夜的设法搅了别人的好事。”嘴角又抿起笑意,“不过,这一招还不错。”

方小染顺口接道:“是跟我学的。”想当初,她也曾为了甩掉方晓朗,备了休书,设了局啊。

话一出口,就觉得有凉凉的目光迎头砸下。那锋利的眼神分明在说:我记着呢。又狠狠瞪了一瞪:过会儿再收拾你。

她惊恐地缩了缩脖子,好后悔没有管好嘴巴……

方晓朗愉悦地收下休书,道:“从此刻起,你便恢复自由之身,不再是皇后了。”林清芽开心得露出一排小米牙,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瞳哥哥,我自由了,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了!”……

方小染无力地趴到床沿上,极发愁地道:“男孩折腾,女孩也这么折腾,将来咱们若是生这样一堆小折腾出来,可真够烦的。”

方晓朗灰眸一眯,挨了过来:“先生了再说吧……”

瞳儿,清芽,包子,终于都消停了,没有在附近出没。黑暗一层层、一层层地包裹,夜的最深处,溶化般的甜腻,暗香浮动。

(实体书小狼版正式完结,下章开始小师叔版结局)作者有话要说:书版结局全部贴完~我爱你们~新文《妖骨》正在酝酿中,发布时间未知啊未知……你们就忘了我吧!扭头泪奔……

(出书版完结)

占卜遇到骗子

道帘子用薄透的布料制成,外面的人在明处,方小染在暗处,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个人影,可以透过帘子看清外面的人。

此时,帘外正站个熟悉的挺拔身影,身穿青丝锁边的白袍,烟发如雾,俊颜如昔,对深灰眸子落在帘中人影上。

方晓朗。

刹那间,她以为他看清她,认出她。

神思瞬间恍惚,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坠入夜夜纠葛的梦境中。

直到方晓朗开口话,才猛然将惊醒。他彬彬有礼地问:“是鱼大师吗?在下听闻黑石子镇的鱼大师占卜之术高强,特地不远千里,前来拜访,以求指。”

方小染浑身颤下,脑筋如生锈的轴咔咔地艰涩地转,半晌才找回声音,艰难地用沙哑的声音答道:“鱼大师不在。”伪装口音。故意用黑石子镇本地的方言腔讲话。那沙哑倒不必硬装,的嗓子是真的突然干哑。

方晓朗脸上流露出失望,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方小染只急于将他打发走,胡乱道:“一年半载回不来。”

听到话,方晓朗有些迷惑,又有些怀疑:“请问您是?”

“我?……是鱼夫人,鱼夫人。”

“原来是鱼大师的夫人。”方晓朗见不到鱼大师,十分失落,呆呆站半晌,转身欲走。方小染刚想松口气,他却又转回来,似乎不甘心就此离开,再问道:“那么,鱼夫人必然也深谙占卜之术吧?”

方小染道:“不不,不懂的,什么也不懂的,您快些走吧。”态度已恶劣起来。

突然,旁边传来焦急的童声:“不,娘占卜很厉害的!娘,就不要客气呀!”是瞳儿,见有个衣着不俗的客人来,想着娘亲有银子赚,就欣喜地跑进来看,没想到娘亲不像往常看样牛皮吹得花儿朵朵开,竟砸起自己的招牌,只觉得十分不解,眼看着生意要黄,着急,就替推销起来,大眼睛还用力地对着帘内的方小染使着眼色。

方小染暗里号叫声“小子掺和些啥”,哑着嗓子道:“先生不要听小孩子胡说,我哪会占卜,全是蒙人的,快去别家铺子问吧,莫要误事。”

方晓朗却已感觉出不对。凡是算命卜卦者,哪个不是不懂也要装懂,吹得开花乱坠的?像般有生意不做、自己自己蒙人的算命先生,倒是第次遇到。莫非……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袍角一撩,竟在帘外凳子上坐下来。灰眸半眯,凉凉盯住帘内身影,说道:“我倒想听鱼夫人蒙蒙。”

方小染暴躁得几乎坐不住,心中怒吼:说了是蒙人的,还自己找蒙,犯贱啊!压抑不住烦躁的情绪,口气恶劣地回道:“您的身份太金贵,给您占卜会折寿的,您快走吧!”

闻听此言,方晓朗非但没走,眸中视线反而瞬间凛冽如寒锋,字句道:“你看的出我的身份?”

方小染惊觉失言,急忙补救:“没有,没有,什么也没看出来。”

样慌张的掩饰欲盖弥彰。方晓朗默默闭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压抑着收敛,叹道:“果然民间有高人。鱼夫人,我并非要您占卜的命数,只是想占卜个人的下落。应该不犯您的忌讳吧。”

方小染听到话,只觉得灵魂呼地下被风刮到半空般,飘摇茫然。明知不该问的,声带却如失控般自行发出声音:“是谁?”

方晓朗的声音低下去,喑哑,深沉,苦涩。“叫……方小染。”

久久地没有答话。他在找她。在找她。他不远千里跑到黑石子镇来,就是为找算命先生占卜的下落吗?

他为什么还要找?嫌恨得不够深吗?

她都没有找他去寻仇,他有什么颜面来找她?

已做最怯懦的让步,他做他的皇帝,她做她的民,各方两相忘,不是很好吗?明明不愿见他,命运轮盘偏又鬼使神差地把他推到的面前来。

究竟要跑多远、跑到哪里去,才能听不到他,看不到他,忘得他?

方晓朗见久久地不作声,按捺不住心中焦灼,追问道:“鱼夫人,人现在究竟在哪里,您能给个指吗?”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触在帘上,急切的神情露在脸上,他眼中压抑不住的痛苦生出无形的芒刺,直刺入的心脏。染儿痛得不得已佝偻身子半伏在桌上,捧着心口,突然失控地用破裂般的嗓音嘶声道:“你不用找了!她已经死了!”

他浑身猛地颤下,惊怔的眸中瞳孔倏然缩小,整个人僵住。然而片刻之后,便勃然大怒,猛地抬手扯下那道帘子!

与此同时,方小染身子低,躲到桌子下面。方晓朗不依不饶,没有半分犹豫,把将桌子掀飞,桌面撞到墙上发出可怕的碎裂声,地上只余个抱头缩成团,瑟瑟发抖的家伙。方晓朗俯视着个身穿怪里怪气的袍子的单薄人,浑身散发出的可怖怒气,几乎要将周遭的切摧毁。

开口讲话时,他的嗓音里几乎带血丝,透着来自胸腔深处的切实痛楚:“休要胡说。”他用极森冷的语气道,“你再胡说,我要你的命。”

说罢,仿佛是怒极,又仿佛是怕“鱼夫人”真的再胡出些可怕的话来,片刻也不愿停留,转身就朝门外冲去,莽莽撞撞间竟撞到敞开的门扇上,把半边门都撞裂,他也不管,眼中充斥着疯狂的光,疾步而去。

他前脚走,方小染就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脸上泪水泥土涂抹成团,伸手从破碎的帘子上撕下块,三下两下蒙在脸上在脑后系好,边系着边朝门外跑去,路过吓得呆怔怔的瞳儿身边时伸手抚下他的脑袋:“瞳儿在家看门,我去去就来。”瞳儿才缓过神来,还是有些愣愣的头应下。

她看方晓朗离开时的神态几近狂乱,心中放心不下,忍不住想跟上去看看。

一出门儿,就看到方晓朗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急忙抬脚追去。深知方晓朗轻功高深,疾跑起来,很难跟上。暗中提起内气,运起轻功,生怕跟丢。不料他跟得根本不快,似乎是并没有运功,只像个神志疯狂的普通人般,踉跄着脚步,半走半跑,似是在逃离什么,又似在追赶什么。

他的背影如此孤单、虚弱,看得她心中阵刺痛。

那个傲气、强大的方晓朗,如今有至尊至贵的身份,不是应该拥有更加伟岸的身姿吗?为何看起来孱弱至此。

他就样跌跌撞撞地走着,直走出镇外,到那条河边,又沿着石滩继续茫无目的地走着。在方小染以为他会永远么走下去不停止的时候,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渐渐沉得抬不起来,站住脚,背慢慢地佝偻下去,最终单膝跪倒在石滩上。

方小染大吃惊,再也顾不得隐藏形迹,大步急冲去过,跪倒在他的身边,石子硌疼膝盖也浑然不觉。只见方晓朗手撑地,另手手紧紧攥着心口处的衣襟,面色苍白,唇色淡得全无血色,牙关紧咬着,双目紧闭,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急忙弯下腰,惊恐地道:“你怎么了?……”

他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侧脸看过来。此时已是月华初上的时刻,光线昏暗,他看不清的脸,却看清衣上那个大八卦图,意识到是那鱼夫人,顿时发怒,伸手去推,低声吼道:“走开,江湖骗子……”

若是以他平时的力气,推恐怕要把推得翻筋斗云,但此时他似乎身有病痛,手软软的没有力道,只推得晃下,竟没能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