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晋帮我把吃完粥的空盒子扔进垃圾桶,说:“下学期我们就可以推荐去各公司实习,很快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昨天语铃那样子……不好意思。”

我似笑非笑:“你干嘛替她道歉。我们习惯了就好了。”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那我先去上课了,明天见。”

“嗯好,拜拜。”

待和卫南晋分开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小区花园里的秋千上思索,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了我很久,爸妈到底是如何感染上的,上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两人都还好好,这期间不过才几个星期怎么说病就病。一股羞愧感从我的脚心窜到脑门,两个老人都病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我还像话嘛我,还像个女儿嘛我!真是舒夏的耻辱。

于是我一拍大腿决定在去医院前先回平安巷看看,也不知道爸妈的病有没有感染其他街坊邻居,我要找找蛛丝马迹杜绝后患!再次大展雄心地拍拍大腿,正准备站起来,突然前方横来一腿挡住了我的出路。我抬头一瞅,原来是咱们的霍辰兄。

他此刻正俯视着我,还有点喘气:“怎么跑到小孩子玩的地方来了,吃饭了没?”

“刚吃过了,怎么你找我啊?”

霍辰把我从秋千上拉起来,瞪我一眼:“你不去上课也不去医院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手托下巴:“我在思考我爸妈是怎么被感染的,准备回家看一下。”

边说边和霍辰一起走出小区花园,他用手松了松领带:“我和你一起去。”

我抬头看他还有点苍白的唇色和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怀疑道:“不用了吧?你自己感冒还没好,而且说不定你会被传染!”

他没好气地说:“少废话,走吧。”

我愁眉苦脸地从包里掏出另一个口罩递给他:“得,一会儿带上吧。”我现在可是随身携带口罩,重视地跟什么似的就差没戴防毒面具了,要不是我爸妈被隔离了,霍辰肯定又得嘲笑我大惊小怪。

他接过口罩,额上垂下无数条黑线:“有……有必要吗?你没有别的口罩了?”

我一脸大尾巴狼似的慎重道:“当然有必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别的了,包里就剩这个了。”

他忍无可忍闭上眼睛怒斥我:“我是说有必要带这个样子的口罩吗!?”

庄严郑重的黑色底色上印着一个妖娆诱人的红唇,红唇微微轻启露出两瓣贝齿,怎么看怎么销魂。可戴在霍辰脸上,怎么看……怎么滑稽……我赶紧憋紧嘴巴忍住笑。

坐着他的骚风小黑马很快就一路杀到了平安巷,站在巷口看了看,大概是爸妈被隔离后引起警惕注意的缘故,平时巷子两边卖水果蔬菜和闲聊的人都没有,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有那只叫黄黄的土狗俩眼珠子瞅瞅我又瞅瞅霍辰然后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要死哦= =你舒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诶呀夏闺女你可终于回来了!”黄黄的一声嚎叫唤出来周婆婆,忧心忡忡地拉着手对我说,“杨柔和振华现在咋样了?那天还是附近诊所的黄医生帮你爸妈打的市医院电话,唉……你说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我反捂周婆婆的手:“婆婆放心,爸爸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妈妈那边……还有点困难。”

“夏闺女你等会走的时候从我这端点鸡汤去医院,我正好炖着,也不知道你回来什么没准备,唉你看……”

我不好意思笑笑:“婆婆没关系的,医院三餐都照顾得特别好,你好好吃饭,我去家里拿点东西。”

周婆婆唬着一张脸不高兴了:”那怎么行,你爸最爱我做的鸡汤了,他喝不到啊他想念得很呢!”

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还想说几句,结果在一旁沉默了半响的霍辰一手将我拉到他旁边,自己咧开微笑:“谢谢你啊婆婆,那我们等会就盛一点。”

周婆婆诧异地看着我:“这是……闺女你男朋友伐?”

我急忙摆手撇清:“不是不是,是我朋友,那我先过去了啊,你去吃饭吧别耽误了。”说完逮着霍辰就往巷子深处冲去。

家里还是老样子,我担心和我以前一样过着金勺子生活的霍辰会嫌弃,于是叫他等在门口,结果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不听我劝阻地跟在我后面私闯了民宅。门太低,他弯着腰跨进来,环视了一圈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我心里惊呼一声,这人的定力实在是太高了,至少比我高,想当初我刚到这屋子的时候,那心情比别人借了我五百万还难受,重点是不还!

他皱眉望着立在客厅不动的我:“又傻在这儿干嘛,你不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回过神来后跑到爸妈的房间给他们俩找了几件衣服和老爸平时喜欢看的一些书,从冰箱里拿出妈妈平时最爱吃的草莓全部装在一起,走到客厅。

霍辰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似的在我家客厅晃来晃去,我无语:“你在干什么啊?”

他又径自把大门开头探出头去看了看,回过头对我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老旧的巷子了。”

我无语凝噎:“所以咧?”

他沉思:“我在想这一期可以做一个古城的专题……”

我在心里舞着一把菜刀把他砍得七零八落,我略带讽刺地说:“你真是灵感跟流水似的哗啦啦的来呀,这种地方你都能想到你的杂志,噗……”

他顺手接过我提的东西:“傻兮兮的噗什么噗,走吧送你去医院。我等会还要去机场。”

我锁好门,带了一点周婆婆的鸡汤然后和他一同出了巷子坐上车前往医院,我偏头问他:“去机场?”

他点点头:“嗯出差,顺便去看望父母。”

原来他父母不在本市哦,这孤苦伶仃的娃呀,一个人在C市拼打你说多不容易呀,只感伤了两秒,我就立刻想来了这人有一个风骚的职业,旗下有一本风骚的杂志,瞬间觉得孤苦伶仃只是他的假象。

车子开到一半停在红灯前,我低头抱着鸡汤尽量不让它洒出来,万一洒到这人的座椅上……我打了一个寒颤抱得更紧了,霍辰单手撑在窗边,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问我:“舒夏你……”

“啊?啥?”我没听清转过去问他。

霍辰的表情极为不正常,扭捏得跟个大姑娘一样,他说:“家里没人,你要是觉得怕,我可以把会议推迟……”

我一听不对:“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想留下来陪我?不去出差了,不去看你爸妈了?就因为家里没人我怕?这哪跟哪儿啊,你肯定很久没见你爸妈了,还有公事要办,你怎么就因为这个理由想留下来呢,显得我多窝囊啊!”

我话还没说完,他一个寒光射来,两眼喷火:“你!……好好,我不管你。”

哎哟喂还真生气了,别扭啥呀,于是我既耐心又好心地说道:“霍辰!霍大人!……霍总编,哎呀其实我知道你担心我对不,你放心我都是一成年人了这些事我也应付得过来,再说你堂堂一个总编为了我一个学生耽误了公事,你们整个社的人都会代表月光美少女惩罚你的,你爸妈会代表凹凸曼鞭责我的。而且我爸妈情况都还算稳定,医生都照料得不错……哎呀总之你别突然变这么感性,我会以为你是谁COS或者穿越来的!

霍辰头顶一边冒着冷气一边听完我这番知性的演说后,他臣服了!

阴阴地命令我:“给我记住随时戴口罩勤洗手知道不,不要戴这些乱七八糟的口罩了去医院买几个医用的,多备点消毒纸巾……我后天就回来。”

我频频点头,到最后不耐烦了:“好了好了这些常识我早就知道了,你罗嗦死了怎么比莫倩倩还会叨唠,又不是老公给老婆报告行踪!”

他一听脸都黑了,听到最后一句脸又奇迹般地变成紫红紫红的了,丛林变色龙一样。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没打算让他跟着我上去而耽误了飞机,于是喜洋洋潇潇洒洒地向他挥手,他站在车门边替我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提出来,说:“记住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嗯嗯嗯”地点头,再一次恭送他离开。不料这人真是唠叨成瘾了,又磨蹭了一会,我正欲上楼,他又从后面叫住我,我已经极为不爽了,火冒三丈地回头:“明天降温要带外套晚上有雷雨早点回家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也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要注意卫生晚上回家记得锁门,这些我都记住了!!你还要说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你好好穿衣服行不行,袖子长得手都看不到了。”

我低头一看我的外套,袖子的确都长到遮住手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霍辰一把抓住我的手,一圈一圈地把我的袖子往上卷,直到露出手腕,又抓起另外只手卷好……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低头为我卷袖子的模样,一脸的不耐烦和不爽,动作却是小心翼翼。

我喉咙一紧:“你……”

他抬头:“什么?”

我两眼一转:“咳……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你爸了!”

霍辰:“……”

终于送走了这尊神,我挥掉一把汗朝医院大门内迈进,突然眼前窜出两个人:“哎呀你就是舒夏吧,夏夏对吧?”

我认识你们吗?自来熟朋友!我凝视着这两个眉眼身材身高发型长得极为相似的连个女的顿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咱们学校的。

长了一双丹凤眼的女的兴奋地抓住我肩膀问我:“听说你爸妈都被隔离了啊?怎么传染的啊?”

我一听脸色便沉下来:“你们是谁?”

她们俩见我面露凶光赶紧摆手:“我们也是听说的哟,是阮语铃告诉咱们的,所以我们俩就过来看看,确认确认,当然也是来关心关心舒夏同学你的,嘿嘿~”

我越看这两人越熟悉,脑中灵光噗哧噗哧地一闪,我知道了!!堪称校园苹果周刊的八卦姐妹,叶玺和叶珥花嘛!!就住在我以前寝室隔壁。原来是阮语铃告诉了这两人,我感到十分窝火,告诉这两人不就等于告诉全校了嘛!阮语铃啊阮语铃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对这两姐妹和蔼地说:“谢谢你们俩关心我啊,不过隔离病区除了家属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

两姐妹显得十分失望。

正在等上楼的电梯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是比较熟悉的一个护士姐姐的声音:“舒夏吗?你在哪里?赶快来医院一趟,你妈妈的病情十分不乐观已经转入重病看护房了,医生正在抢救,你也许可以见到最后一面……喂?喂?”

终于去世了

电梯一层层上升,我的心却是不听使唤地向下滑,握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电梯人很多所以几乎每一层都停,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一直盯着前面显示楼层的图标,手里的电话又振动起来。莫倩倩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正有人拿着一把刀比在她脖子上,她说:“夏你在哪儿了,我……我在隔离病房外的走廊上,来了好多人和医生,你快点来啊,我看见你妈妈,你妈妈她……”

我打断她:“我看见你了。”

走廊上的确来了很多人,西装革履,其中还有几个脸熟的市领导。我看见了眼睛红红的莫倩倩向我跑来,我不自觉地攥紧电话竟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好害怕好害怕从莫倩倩嘴里说出什么,例如:夏你冷静一下,你妈妈她……你妈妈她刚刚走了……”

……

手里的电话哐地一声掉到地上摔得裂开,我嘴唇也开始发抖,死死地掐住莫倩倩的手:“你什么国际玩笑……怎么可能……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明明就是好好的啊,莫倩倩你不要吓我一点也不好笑……呜呜……你不要骗我……”我呜咽着甩开她的手向里面跑去。

一个医生把我从中拦下,同情道:“病人家属是吗请你冷静一点。”

“我要见我妈,我要见她!呜……我要妈妈……”我无力地蹲下擦掉滚出来的眼泪。旁边的那些领导一直拽着安慰我,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要我妈妈……

我猛地站起来拉住医生:“你们不是说你们会尽力的吗,你们不是说她会好起来的吗,她明明可以好起来的,为什么这么快……这么快她就……”到最后质问已经变成了祈求,我整个人几乎崩溃:“我求你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吧,我想看我妈妈,求求你们了。”

莫倩倩也在一旁求他们,最后终于妥协,带我穿上防护衣进了隔离室。医生说因为走的太快还没来得及移到停尸房。我擦干眼泪走进去。看到妈妈的第一瞬间,我刚刚擦掉的眼泪又不知何时流了出来,一颗一颗地淌进嘴里。

母亲安静地睡着,宁静祥和如同刚刚才进入梦乡正在做一个甜蜜的美梦。我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两鬓早已斑白的头发,我还记得我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微微嘲讽和不屑,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好幼稚好蠢。妈妈做饭时总有一个用手腕撩头发的动作,微笑着招呼我和爸爸吃饭,笑起来眼睛特别明亮。每一次我回去总是做一桌我爱吃的菜自己又舍不得吃,那么辛劳那么温柔的妈妈如今却躺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再也不会忙碌在厨房里,再也不会微笑了。手慢慢抚摸到妈妈的脸,冰凉的感觉迅速蔓延到我的全身。我站起来看着熟睡的她默默不做声,多么希望只要我一直这么站下去,总有一天妈妈会睁开眼叫我一声夏丫头。

旁边的护士难过地拍我:“节哀顺变。”

“谢谢”我说道。然后又有人进来了,准备把妈妈移到停尸房。看着妈妈冰冷僵硬的身子,我吸了吸鼻子走出去,莫倩倩和许多医生都在外面。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病情稳定下来了吗?”

“你放心,你爸爸的病情很稳定也恢复得很好。”

我木然地点点头,并不打算告诉他妈妈走了这个消息。转身对莫倩倩说:“你如果还有课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莫倩倩怒道:“你觉得我会走吗,你逞什么强,你现在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夏我知道你心里特别难受,我他妈也特难受,阿姨说走就走,你……”她哽咽了一下:“夏夏我这一辈子都是你姐姐!你就是我亲妹妹!”

我帮她擦干眼泪,说:“走吧,我等会要去签遗体火化单,陪我先去看看爸爸吧,医生说他已经恢复得特别好。”

爸爸正在吃医院配好的饭菜,看见我和莫倩倩进来很高兴:“夏丫头医生说我再观察几天就能转到正常病房了。”

我点点头,强笑道:“是啊,爸你特牛,非典都给你扛过来了,到时候出院要请客啊。”

爸爸笑得很舒畅:“你这死孩子!”

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饭,眼里又是一酸,如果……如果妈妈也和爸爸一样,正高兴地吃饭,还能和我开玩笑,那该多好。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告诉爸爸,告诉他妈妈已经走了,我不能永远地瞒着他,他和妈妈那么相爱,我不能想象……

爸爸吃到一半,突然抬头问我:“对了你妈呢,好点没啊?我问护士她们,她们都说不清楚,都一起隔离呢咋会不清楚呢,该不会你妈出什么事了吧?”

我愣了半响,莫倩倩暗暗推了我一把,我才如梦初醒:“没……没有的事,她正在睡觉呢,睡得可香了,叫都叫不醒……”我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强忍了回去,我急忙起身:“爸你吃晚饭好好睡个觉,我下午还有课,明天给你做好吃的来。”

说完我快步走出了隔离室,莫倩倩从后面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刚才给卫南晋打了电话,也许……也许他能帮上一些忙,夏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一个扛。”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莫倩倩没有吃午饭,我叫她去医院的食堂吃点什么填肚子。待她走后我静静地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签了妈妈的遗体火化单。卫南晋来得很快,出现在门口,眼里是浓浓的担忧,一只手轻轻按在我肩上:“舒夏!”

我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嗯。”

“节哀。”

“谢谢!”

然后就是长长的沉默,我呆呆着低着头看着地面,卫南晋则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支电话:“是你的吧,刚才在地上捡到……”

我把电话拿在手中,半响,忽然想起有个人对我说过出了什么事给他打电话。”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拨出了那个号码,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才发现,我的电话坏了。

卫南晋在一旁递过他的手机:“要打电话?”

我摇摇头:“没有。”

卫南晋叹了口气对我说:“给阿姨选块好的墓地吧,这事我来办你别操心。”

“谢谢你!”我没有拒绝他。

过了一会卫南晋伸过手握住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冰?小夏我知道你很难过,想大哭就哭出来,你不需要一直强忍。”

我摇头:“刚才已经哭过了,我不会哭了,我还有爸爸。”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舒夏你已经没有了妈妈,你绝对不能再失去爸爸,你要照顾好他,要挑起全家的担子了。

“你不用担心我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给妈妈买骨灰盒要联系葬礼明天还要去给爸爸买几件衣服,他穿的衣服都好旧了,还要……”

“好了舒夏!”卫南晋握住我的手又紧了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的,你摸摸你手有多冰。”

我愣了愣,摇头说:“不行,这些事怎么能耽搁,隔几天爸爸出院了怎么办,我还要告诉他妈妈走了……算了不说了。”

卫南晋问我:“吃点东西吗,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我摇摇头,随即一把抓住卫南晋:“你说我现在去跟导师讲推荐我去实习行不行啊?以前有过大二实习的例子吗?我……我想实习了。我觉得我各方面的成绩都还行,导师会同意吗?”

卫南晋皱眉:“小夏你如果缺钱的话……”

“我还不起!”我打断他,“我不会借你的钱,我家里没钱,我还不起你!”

卫南晋有一点生气,语气有些激动:“我不要你还!”

我闭上眼睛,嘴边一丝冷笑:“那我更不会借了,你这是施舍。”

我没有了妈妈,你们可以同情我可以哀悯我,但不需要你们施舍我。我有爸爸,我是一个四肢健全正常的人,我也有能力,我可以养活自己和爸爸。

“舒夏……”卫南晋低声念着我名字,里面有太多怜惜。

我睁开眼对他说:“对不起卫南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南晋没有说话,双眼凝视着我,一只手把我凌乱的头发抚平。突然身子一重,被拥入了一个清爽的怀抱,卫南晋一手环过我的肩,一手枕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放在他的肩窝。他身上清单的沐浴乳的香味和古龙水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意外地好闻,有一种温暖的味道。我在他怀里很平静很平静,我那么熟悉的怀抱,或者说,久违的怀抱。

卫南晋把我抱得很紧,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他在我耳边一直喃喃道:“小夏……小夏。”我枕在他肩上没说话,他抱了很久很久。他的气息他的呼吸全部将我包围,和他在一起那些小时候的事蓦地就在脑海里一件一件的回放,他的笑,他的生气,他的悲伤……

我心里的酸楚却是一点一点的逐渐膨胀,妈妈走了,我的卫南晋却回来了吗?

终于分手了

卫南晋的办事效率真是跟一航空母舰似的,墓地很快就选好,依山傍水绿青环绕环境十分好。我特意给妈妈选了一个雕花檀木的骨灰盒,妈妈生前最爱雕花的饰品。

下葬那天太阳特别大射得墓地闪亮一片,每一粒泥土都像颗颗璀璨的小水晶渐渐把骨灰盒掩盖。我站在一边看着周围白茫茫的祭花带静静地没有说话,心里格外的平静,墓碑上母亲恬淡温柔的笑容就像在告诉我--我不能哭,要坚强勇敢地照顾好爸爸。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以前总是对这句话嗤之不屑,觉得虚伪又做作。

可现在,这句话里的心酸我想……我明白了不少。

伤痛分离总是能让人成长得如此迅速。我深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一旁的莫倩倩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一边安慰我,我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心里特别感动,一生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我最大的福气。我对莫倩倩笑了笑示意她我没事。

今天来的人不多,一是我不喜欢妈妈下葬的时候太多的人,二是我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没了妈妈的孩子总是让人更多的同情,这样的同情,我真的不需要。

卫南晋,莫倩倩,平安巷的张伯,还有和卫南晋一起来的阮语铃。我不由自主地扭头望了望站在最远处的阮语铃,拧着包包眉头紧皱连连低声催促卫南晋,偶尔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她又慌忙地撇开路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我连嘲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漠然地扯扯嘴角没说话。卫南晋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和阮语铃在小声地争吵些什么,然后卫南晋忽然抬眼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寒着一张脸走到我身边。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怨气从阮语铃身上散发出来直逼我这里,我打了一个寒颤,靠!

其实下葬前我本想给霍辰打一个电话,但考虑再三实在不想扫了他回家看父母的兴致,如果他经我这么一闹就立刻返回来,我的罪过就大了= =#

我把手举到额头遮遮毒辣的太阳,忽然想到了他走的那天在医院门口为我卷袖子的模样,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把我长长的袖子一褶一褶地卷起来,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帅气的薄唇念叨着罗里八嗦地嘱咐些零碎的小事项,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忽然给人一种值得依靠的感觉。

阳光太刺眼,我闭了闭眼睛。

算了,等他回来再告诉他罢。

葬礼很简单也很短小,伴随着阮语铃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们一行人下了山。

天空就像一盘碧玉,蓝蓝的近乎透明。我和莫倩倩走在他们两人前面,路边有一簇一簇的黄色小野花,莫倩倩这丫十分矫情地折了两朵然后强行带在了我头上。

我感觉十分悲催,焦虑地说:“亚当姐,万一这花还是尸骨未寒的咋办?”

尽管我说得如此含蓄,但冰雪聪明的倩倩小姐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又大手一挥毫不在乎:“尸骨未寒的花治疗头皮屑,而且和死人抢花戴,不觉得我俩特牛X吗?

我默了两秒,张了张嘴巴没说话又闭上,最后痛心疾首的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