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呸了一声笑骂道:“没见过这等泼奴,当着先生面揭自家主子的短?谁说我不是诚心给姑娘接风?即使不接风,难道我老婆子好酒好菜地摆一桌还请不来他们?我就看看他们哪个敢不来!”

长生也应景地笑了,暗赞老夫人养了顺姑这名好奴才,太会揣测主子心思了,也太会应景说话了,这个接风宴是推不掉了。

并不是她故作姿态不想让人接风,更不是想给谁省银子,她也深知老夫人一个人天天盼着儿孙绕膝寻热闹,恨不得常常找由头相聚,她只是实在不想看见明清那付丑恶的嘴脸。

其实明清长得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方脸浓眉、眼带桃花、肤色白净,身板结实,虽不比明净俊美过人,也算是一个外表出色的人,若单论长相,怎么也说不上丑恶二字。

真正丑恶的是他那夜对紫葫做下的禽兽行径,一想到他居然是冲着自己去的,长生后怕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恨和厌恶,她怕自己见了明清会忍不住内心的愤慨,即使忍住冲动不去撕扯他骂他,可是眼睛却会暴露内心的一切,反倒让明清察觉后有了提防之心,所以从裴家回来第二天,她才借口身体不适拒绝了接风宴。

本来以为没有她接风宴一样举行,因为她毕竟不是谢家主子,还没重要到要特意为她接风的地步。可是老夫人听说她不能参加,居然把接风宴推迟了,还说什么时候她能参加了,再什么时候举行。

看来明澈会不会同意子骏与锦姝订亲真的很重要,自己只不过照实说了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就被视做有功之臣,等明澈拒婚信寄回来,怕是会态度大变吧,长生觉得挺难受,先恭后倨,还不如一直不恭。

老夫人见她笑而不语,就高兴地说:“阴了好几天,今日天气好转,我正说晚上找点事做,还好姑娘身体养好了,听说太姨娘风寒也好了,那就晚上举行接风宴吧。顺姑等会安排下去,通知大小主子一个也不能落下!”

长生压下情绪点头谢过,想起正事,笑着说:“有一件事却定要禀告老夫人,这一次去裴府前,姑奶奶担心大小姐不肯去,把说服大小姐的任务交给我,我为了说服大小姐,承诺了一大堆事,其中就有在裴府每晚由我陪她睡,我当然不能食言,所以在裴府每晚同大小姐睡在一张床上,大小姐居然也没再怕生。

这本是一件好事,糟就糟在大小姐却已经习惯了我每晚睡在她身边,刚回来那晚死活不许我回西跨院住,我以为她刚回来不习惯,就陪她了一夜,谁知这几天她天天晚上不肯让我走,我怕惹哭大小姐,想着过几天就好了,就陪了她几天,现在看样子,她以后晚上不许我再离开了。还有紫葫那丫头也是个痴人,我让她一个人住在西跨院,她偏说她是老夫人指来服侍我的,说什么也不肯失职,这几天一直和值夜的丫头婆子睡在大小姐卧房的隔厢里,长生也不知这样好不好,特意来请老夫人定夺!”

老夫人听了却暗喜紫葫不负所托,知道找理由寸步不离地跟着长生,至于周长生要陪锦姝睡,只要她自己心甘情愿,不怕别人说她是丫头老妈子,就由她去吧,还不如落个肯通融之名。

“定夺什么呀,姑娘为了锦姝,不惜屈尊将贵天天晚上陪她,你这么善待一个没娘的孩子,老身感激还来不及了,还谈什么定夺?放心吧,对谢家有功之人,我定不会亏待的!好了,别太讲究虚礼了,今晚记得带上姝儿来老身这边参加接风宴!”

“老夫人言重了,长生不过食人俸禄,所以要对得这碗饭罢了,那敢居什么功?晚上定携姝儿前来!”

长生苦笑一声,什么有功之人,只要明澈来信拒婚之后不仇视她和锦姝就行了,长生忽然有种想带上锦姝逃离谢家的感觉,谢家她一刻也不想留了。若说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那就是姐姐的遗物。至于待她亲厚的太姨娘和明净,他们一个是堂堂的谢家三爷,一个已经府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一定舍不得长期离开谢家。

忽然想起太姨娘说过明澈如果拒婚,定会对锦姝做出安排,一时心里激动起来,谢家人对锦姝怎么样谁也难说,朝事又不稳定,他会不会不放心女儿再留在谢府,而是派人把自己和锦姝接到晋阳?

将军府已经没了白梅,也没了陆奶娘之类居心叵测之人,通过裴府之行,锦姝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又是在亲生的父亲身边,想她能接受,而且越来越开心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77章、寻求庇护

回到西跨院,紫葫正坐在石桌旁做针线,看到长生进来,惊恐而疑惑地问:“姑娘做什么去了?你是不是把那件事告诉老夫人了?求姑娘千万不要!老夫人若知道了,一定会做主让我给那个畜牲做通房,我死也不要!这件事若传了出去,我就只有去死了!”

长生赶紧安慰她:“别怕别怕!我去老夫人那里是说别的事,顺便告诉老夫人大小姐晚上离不开我,我以后每晚都要陪她,而你是个忠心的丫头,我走到哪都要跟到哪,这件事我不主动去说,总有人会告诉老夫人的,与其那时被老夫人误会,不如我先告诉她算了,这下放心了吗?以后我们就可每晚明正言顺地住在一起了,有老夫人的允许,看谁敢嘲笑我不象个教养姑姑?”

紫葫松了一口气,有些羞愧地说:“我太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如此紧张,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长生在她面前的石凳旁坐下,安慰她说:“不用解释,我理解,放心吧,没有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后不要再想这件事,我们每晚过上房去睡就行,相信我,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慢慢你就会忘记。”

紫葫小声地应了,抬起头,眸子里却是一片黯然,就是再没人知道又会怎么样?她再也不比从前了,也许如姑娘所说,时间或许会冲淡一切,但却不会让她彻底忘记那件事。

长生明白她的心思,却无可奈何,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紫葫在她的劝导下能做到不再寻死觅活、不再自怨自艾,已经很不容易,只能等她慢慢想开。

可她真的觉得这件事应该上明净知道,明澈到底要如何安排锦姝她也不知道,虽然太姨娘说明澈定会妥善安排,但只要还在谢府,她就会不放心。

她倒不担心老夫人,她大小了冷言冷语不再给锦姝院的人好脸罢了,有明澈给明净留下的财物,也不怕老夫人会克扣用度,大少了派人采买罢了。

她怕的是明清贼心不死,虽有明净在,但他一个大男人家,有自己的院子和通房丫头,总不能天天晚上住在锦姝院里,而且现在紫葫死活不许告诉别人,明净根本不知道西跨院里发生的事。

没有老夫人压制明清,他到底能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来,要么离开这里,要么让明净知道,让他赶紧做出安排,保证锦姝院一众人的安全。

长生看着底头做活的紫葫,转过头看到院子外面不时有奴才经过,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就站起身对紫葫说:“我们回房去,我有话对你说!”

紫葫惊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很快收拾了针线笸箩和长生回屋了,怯怯地看着长生不语。

长生心疼地叹了一口气,掩上门拉她面对面坐在贵妃榻上,试探着问:“你去裴家一趟,有没有看出姑奶奶的用意?”

紫葫点点头:“看出了,大家都看出了,说是姑奶奶想让子骏少爷和大小姐结亲,大家都夸姑奶奶对大小姐真好,还说裴家有权有势,要不是姑奶奶一心为侄女考虑,姑爷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长生笑了,这些丫头婆子们还挺敏感的,裴府之行,大多数都看清了裴家的用意,这件事该怎么对紫葫解释,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你说的很对,有些话我就不瞒你了。姑奶奶是想让子骏少爷和大小姐结亲,这不仅是姑奶奶的意思,还是裴家上下的意思,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姑奶奶接大小姐过去,就是想让大爷知道他们裴家会善待大小姐,希望大爷能同意这门亲事,我不知道他们一家为何如此重视这门亲事,我只听说大爷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大少奶奶临终前好象有什么遗言。我想大爷拒婚之后,老夫人肯定一气之下不愿再理会锦姝院之事,到时没人压制那个禽兽,谁知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其实姐姐临终前对锦姝的婚事有没有遗言,不过是长生猜想的。她古人讲究亲上加亲,但姐姐做为现代人,肯定会明白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又担心自己天命不久,一定会提前对明澈有所交待,所以大胆托辞说大少奶奶临终前有交待。

紫葫闻言满面惧色,一把抓住长生:“姑娘救我!我害怕,那个禽兽临走时说他不会放过我的,还说以后会再找我的,我害怕,姑娘带我离开这里吧!”

长生摇摇头:“你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谢家,若是不经主子同意离开了,就是逃奴,一生都在逃亡中不敢让人发现,若是被抓住,且不说谢家会如何惩罚你了,就是官府也会严惩逃奴的,而老夫人会平白无故放你吗?此时不是乱世,逃跑不会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希望是找个人保护咱们!”

紫葫象是看到了一线希望,有些激动地说:“谁?谁会保护我们?”

“是三爷。”

紫葫摇摇头,失望地说:“那个禽兽是正经的嫡子,又有姑奶奶和老夫人撑腰,而三爷在谢府被老夫人压制的无权无势,还有太姨娘也被老夫人控制着,他能拿那个禽兽如何?”

“对,三爷拿那个禽兽没办法,可是有大爷呀,你别忘了我是大爷从晋阳聘下送回来的,而你是老夫人指派服侍我的,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大房的人,那个禽兽凭什么动大房的人?虽然大爷不在,大少奶奶早逝大房没人做主,但是我从晋阳过来时,大爷曾当面交待过,他已托三爷照管锦姝院之事,有什么事都要告诉他。我想如果三爷以大爷的名誉出面警告他,他一定不敢在这个院子乱打主意,就是没有老夫人的庇护我们也是安全的,你愿意不?”

紫葫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和羞怯,她捂住脸垂下头,无奈地说:“我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你是说这件事必须告诉三爷,必须让他知道那个禽兽做下的事,他才会想办法保护我们,是不是?”

长生切切地看着她:“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样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必须告诉三爷,他才能想办法保护我们的安全。不过我说过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所以我听你的。”

紫葫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虽然不愿意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但我听姑娘的,姑娘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第178章、矛盾激化

正当长生发愁晚上在接风宴上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明清的丑恶嘴脸时,老夫人派人传话,说自己身子不适,晚上的接风宴取消了,改日再举行。

长生有些不解,午饭前她去见老夫人,她谈笑风生气色极佳,哪里有半点不适的样子?怎么午睡起来就身子不适了?

不过这样最好,再拖下去,说不定接风宴就取消了,回家都好多天,接风还有意义吗?她只需老老实实待在锦姝院里,就不会碰到谢明清这个禽兽了。

到了傍晚,长生终于弄清,老夫人身子不适的原因是被气的,气她的人是远在晋阳的明澈,倒不是因为他拒绝婚事,因为信还得好几天才能到,她生气的是明澈太不把她这个嫡母当回事。

原因是刚才谢家一族人发现祖坟一旁有人在盖房子,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却以为是谢府请人盖的,这个族人平时闲散无事只依附谢家过活,为了讨好老夫人就主动请缨说自己闲来无事,愿不要工钱去做监工,府里只需管饭就行。

老夫人哪里知道给祖坟盖房之事,当即大惊,以为有外人太岁头上动土,居然敢在谢家祖坟旁盖房子,立即派明清和明净前去查看,谁知去了之后,才知道居然是明澈派人做的,说是每年扫墓时方便大家歇脚用,他还把祖坟周围的田地全买了。

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好多富贵人家都在祖坟旁置地,称作香火田,所得收益用来购买祭祖的香火,还有人在周围盖庄子或别宅,供守坟人居住以及扫墓时临时歇脚用,说起来还是明澈用自己的私房钱为谢家诸人提供方便。

但老夫人还是气极了,因为在祖坟旁盖房子是一件大事,而明澈远远地从晋阳派人来在武功郡找工匠来做活不说,居然不给她这个嫡母打招呼,焉然谢家家主的派头,所以老夫人才气得心口疼。

听说明清当时发作就要带人拆房子,双方对恃起来,在明净的调停下,老夫人喝住了明清,不许他再插手此事,不许谢家所有人再过问此事,他既然不经家里允许私自做,那么所做的一切就与家里无关,他想咋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虽然听起来是负气,却带了妥协的味道,老夫人却因此气得不清,当然没有心思再弄什么接风宴。

长生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好不容易才劝说紫葫同意把明清做下的恶行告诉明净,却又该如何才能见到他?本来派紫葫去最好,她是老夫人的人,就是出了锦姝院大家也以为找老夫人有事,没人敢多嚼舌头,反倒方便传话,但是紫葫担心碰到明清,说什么也不肯踏出锦姝院一步。

长生无奈,正待让小维去找墨儿传话,太姨娘来找她,说明净捎话,让她今夜晚些过去陪锦姝,在西跨院里等他,长生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明净也一直在找机会见她。

晚饭后,长生对锦姝说晚上要看会书再过来,让她一个先睡,锦姝开始不情不愿,在长生保证一定会过来之后方才应了。

因为长生和紫葫白天基本都停留在西跨院里,只有晚上才去锦姝那边睡,所以西跨院里依然整洁舒适,要不是因为明清的禽兽行径,长生真的很喜欢这个小院。

还不到亥时(晚上九点),明净就踏着一地月光来了,紫葫因为知道长生要告诉明净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见明净,只提前备好瓜子果脯等物,并烧好沏茶的热水温在红泥小火炉上,就退回厢房等候。

长生请明净坐定,又主动掩上屋门,烛光跳跃着,长生自去沏茶,明净看着那纤长柔软的手指捧给他一盏清香的茶汤,心里一热,万般思绪涌上,正待开口,又想起在裴府时她和琴师岑浩两两相对情形暧昧的情景,心情复又黯然,掩饰地尝了一口茶说:“这茶真不错,竟是上好的银针,难怪闻着香。”

长生轻笑出声:“三爷忘了,银针茶还是你送给我的,府里虽然厚待,但也不会给一个教养姑娘喝上好的银针茶,那还不亏死了!”

明净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肌肤虽然不似白天鲜亮,却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着很亲切,只是眼里总似有几分冷意,让他的心忽冷忽热地禁不住胡思乱想。他贪婪地看着长生,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若得你留在府里,别说一罐好茶,付出什么我都觉得不亏!”

长生一怔,又低下头装作不懂他的话饮了一口热茶,暗思他这是算什么?是想告诉她自己很重要吗?而且这个重要对于锦姝来说,还是对于他来说?

旋及想起今日请他来的真正目的,沉重地呼吸了一口说:“三爷在路上曾说过回府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一直等不到三爷,若是你再不来,我就准备派人去请,因为我有一件更严重的事要先告诉三爷!”

明净见她忽然满面愤慨和厌恶,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生冷笑一声放下茶盏,直盯着明净,恨恨地说:“我来谢府时,三爷曾说过只需尽好自己的本职就行,你定会看顾好锦姝院,绝不让别人对我们不利,我想知道,三爷也是堂堂的主子,说话可曾算话?你若看顾得好,我们主仆又何至于被逼得每夜借宿锦姝那边?就算锦姝离不开我,我一个人陪伴就行了,何至于连我的丫头也要跟过去?弄得太姨娘无法,只得另安排粗使婆子夜守西跨院。三爷若稍稍上心,不至连半点问题也发现不了吧?”

明净倒吸一口凉气,紧紧盯着长生满面愤慨的样子,急切地问:“先别怪我,你先说发生什么事了?”

长生面色一冷,张张嘴却说不出口,那夜之事,别说能不能说出口,光是想起,她就禁不住情绪激愤全身汗毛竖起。可是该说的一定要说。

虽然明知此事怪不得明净,可是激愤之下她还是恨恨地说:“你口口声声会看顾好锦姝院,却任由一个禽兽不如之人夜里闯进来犯下恶行!我想问三爷是怎么看顾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79章、同仇敌忾

明净急了,一时情急抓住长生的手:“你且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生顾不上羞愤,一五一十地说了明清那夜对紫葫犯下的恶行,明净气得脸都变形了,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茶盏倾倒,茶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话全部说出来,长生心情轻松了些,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放好茶盏擦净桌子,又坐在明净对面,冷笑着说:“也许我言过其实了,说不定在三爷眼里,一个主子对丫头做下这等事又怎能算是恶行呢?应该称作恩典才是!大不了赏她个通房丫头当当,说不定贵府主子还觉得是她千来修来的福气,被人用强之后还应该感激零涕顶礼膜拜一世感恩才行!而贵府的奴才们也会诬蔑她是个狐媚子勾引主子,总之都是丫头的不好,谁管她好好地睡在自个屋子忽然会有禽兽闯进来?谁管她受辱之后痛不欲生差点自尽?”

明净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满眼的伤心、愤慨和失望,狠狠地盯着长生:“周长生!你这样说我也太过份了吧?你可以指责我虑事不周,可以恨我保护你们不力,却不能说我把明清犯下的恶行当作是对丫头恩典,更不能说我把紫葫受到的侮辱当作她的福气!”

说完又跌坐在椅子上,难堪而失望地说:“我在你的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长生愣住,方觉自己激愤之下言语太过伤人。事情又不是明净做下的,就算他虑事不周保护不力,也总不能要求他在锦姝院里布下重兵或武林高手吧?而且自己虽然察觉到明清居心不良,也仅仅是有了戒心而已,谁能想到他在自己从裴家归来第一夜就忽施恶行?

自己无法面对明清,却口不择言把怨气全撒到明净身上,心里虽痛快了些,却没想过他是不是能够受得了。

一时有些赦然和愧疚,却又因为对明清余恨未消拉不下脸陪罪,正纠结间,明净却叹息着开口了:“我不怪你,发生这件事你肯定恐慌愤怒,又碍着紫葫的名声不敢告诉别人,看样子姨娘也不知道,你不朝我发脾气还能朝谁发脾气?我知道你是一怒之下口不择言,我不在乎,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些,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吧,总归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长生摇摇头:“我不是真心怪你,这件事又不是你做下的,我只是太愧疚太愤怒了,我欠了紫葫的,就是我再怎么补偿,就是把明清千刀万剐,也弥补不了她受得伤害,我这几天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明净更加心惊,似乎背后还有什么他更受不了的东西,他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愿承认,狐疑地看着长生:“在我记忆中,明清因为深恨大哥,从未踏进锦姝院一步,就是老夫人再骂他也不肯关心锦姝半分,怎么会忽然闯入锦姝院?说实话紫葫是个很平常的小丫头,他会如此惦记吧?我记得那晚他没喝酒呀?而且事情不是你做下的,你为何如此自责?”

长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满眼的羞怒却仍是难以启齿,明净皱起眉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禽兽不配为我兄长!平时在府里府外欺男霸女也就罢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我若早知道他有此不良居心,就是拼着兄弟反目我也要守在这里。我为了姨娘少受些气,为了老夫人能够善待姝儿,对他一直忍了又忍,甚至装聋作哑,谁知他不但不收敛,还愈加猖狂!这一次我非找狠狠教训他不可!”

长生心里舒坦了些,无论如何,自己孤身在外,有人如此在乎自己,肯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教养姑姑出头,心里总是感动和温暖的。

又想起身份上的巨大差异,极轻地叹息了一声,虽然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虽然至今终身无以为靠,但两人只能这样了,在这谢府里互相扶持互相信任却干净利落互不牵连,再近一步,对大家都是折磨,而自己受的伤害会更大,所以只能这样了。

又因为被明净知道了明清对自己的龌龊心思,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她重新给两人添上热茶,垂下眼睑喝着茶掩饰内心的尴尬,又怕明净为了报复做出鲁莽之事,那可真不值了。

太姨娘尚在老夫人手里掌控着,明净若一怒之下找明清闹事,激怒老夫人不说,自己和紫葫也会受到牵连,特别是紫葫,老夫人很有可能为了不影响明清的声名把她送到二房做通房丫头。

林心慧肯定不会真恨丈夫,只会恨紫葫勾引他,明清薄幸无情,等新鲜感一过再不闻不问,还不知林心慧使出什么手段来惩治紫葫,这些都不是紫葫能承受的。而且这丫头心气极高,她已经说了宁死也不愿明清的通房丫头,若是老夫人强逼,到时弄得府里人人知道此事,说不定会逼死她。

最重要的事,以裴家人急切的样子,玄武门事变应该不远了,到时明清做为死心踏地的太子党人,肯定会和裴家人一起被秦王严惩,他倒霉之日指日可待,再大的惩罚也没有这个厉害,不如等那时再狠狠踩上一脚省力又有效。

思前想后还是劝他道:“三爷能否听我一句劝?罪恶他已经犯下,就是现在把他千刀万剐也弥补不了紫葫受到的伤害,他不值得三爷为了报复他连自身的安危和太姨娘的处境也不顾,而且事情张扬出去,只能让紫葫受到更大的伤害,长生也很可能会被牵连到流言之中,这不是有违三爷初衷吗?不如静待时机,关键时候踩上一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明净眼露欣赏之色,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我虽恨他,但也不会鲁莽行事的。明清此人我最清楚,他若惦记什么,定会贼心不死,我担心他感觉自己做了错事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反倒会助长他的恶行。我以后虽然会加强防备,但总不能避免有疏漏之处,所以得从他身上下功夫,他一直仗着郡伯府嫡子的身份在城中为所欲为,得罪的人不少,我想大家都很关注他。”

长生暗暗猜测他话中深意,不解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想,如果加强防备,我和紫葫又处处小心,还不能自保吗?”

明净眼露几分狠意:“不是不能自保,而是我不能让你们再受到任何伤害,怕以力求万无一失。你放心,我不会惹出什么事的!”

长生知道再劝下去,他又会以为自己不放心他做事,就选择暂时信任他,点点头说:“长生谢过三爷肯为长生和紫葫出头,还请行事小心为好,千万不可连累了三爷。此事暂先揭过不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三爷!”

明净见长生信任自己,心里极为舒坦,赶紧说:“你问吧,若我知道,定不瞒你。”

“我尚在裴家时,姑奶奶就已去信给谢将军商议子骏和锦姝的婚事,我想裴将军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虽然现在老夫人和姑奶奶因为裴谢两家有意结亲对姝儿很厚待,我就怕如果她们得知亲事不成,对锦姝恶言相向不似以住,长生想问一下三爷对此事有何见解?还有你可知道谢将军的意图?我想他肯定不愿意亲生女儿受那般罪,这件事到底该何去何从?”

明净呵呵地笑了,带着几分坏意说:“你放心吧,你们刚去晋阳,我就派人送急信给大哥,这件事他早有安排。你在回家路上见到他那天,他才返回晋阳,为了不耽误给裴家回信,他回来就把回信写好了,他不在时自有心腹把回信交给裴家送信之人,大不了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长生心里隐隐有些兴奋,明澈要如何对待谢家人呢?

明净诡秘地一笑,压低声童说:“信的内容大哥已经对我说了。他先对大姐对锦姝的疼爱和照顾百般感激,又夸奖子骏年少有为疼爱幼妹,有他们和锦姝在一起,是锦姝这个没娘的孩子前世修来的福份,自己也最为放心,然后又说姝儿是他唯一的女儿,亲事不可草率,等五月中旬太穆皇后祭日他定会回来,到时再面谈。”

长生扑噗一声笑了,明澈分明把裴家人和老夫人当猴耍,看起来态度极为诚恳,又是对子骏和锦姝相处亲密很高兴,又一百个放心大姐照顾女儿,就是对订亲之事到底如何一句应承的话也没有,偏偏又给他们留下希望,让他们既摸不清真实用意,又对定亲自信满满,当然会象以前那样待锦姝。

这样就可拖延到五月份,等五月份他回来后再做打算,这两个月定会把老夫人和裴家人的胃口吊足了,若是到了五月份明澈回来后明确表示反对亲事,那他们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着都让人期待。

长生想起在路上明净的话,不解地问:“三爷在路上不是说有事回府再说,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告诉长生?而且我有个疑问,以前是姝儿怕生不肯出府,可是这次裴府之行,姝儿表现真的不错,她去晋阳若有我和她身这熟悉的人陪着,定会没事的,既然留在谢府不放心,大将军为何不把姝儿接到身边?”

第180章、倾诉心声

长生着急地问着,明净却定定地看着她,想起返家途中看到她坐在马车里怀抱锦姝满面泪痕、落寞伤感的样子,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对自己说:“我想家了,也想娘亲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态,忽然心生怜惜,以前的佩服、欣赏、倾慕,都没有那一刻的怜惜来得真切和强烈。暮色苍茫中,他的心忽然那么柔软,原来她坚强独立的外表下,也只是个需要关心和照顾的弱女子。

还有她提起明清的恶行时那份惊恐和无助,更是让他深深地自责。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真心真意只换来她的客气与疏离,甚至因为亲眼目睹她与岑浩之间的亲近心生妒忌,回府后一直托辞不肯见她,竟然不知无耻的明清对她有觊觎之心。

他是很在乎她,却从来没想到她的感受或者她需要什么,只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怪她无情,若不是今日突然醒悟,一个只顾着自己感受的男人,凭什么打动她的心?又凭什么要求她同样在乎自己?

而他谢明净,即使没有顶天立地之力、经天纬国之才,至少应该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心仪的女子。

长生焉能看不出明净眼中的情意,一颗经久经磨砺凡事都要再三权衡处处避害趋利的心猝然变软。

自己一个没有优越的家世和出众才貌的大龄女子,论家世和美貌痴情不如成紫玉,论忠心耿耿委曲求全不如豆黄,凭什么让他另眼相看?

也许自己也有动人之处吧,可是这个时代男子择偶的标准,第一就是般配的家世,然后才是过人的美貌才情和或妩媚娇嗔或柔顺依人或乖巧可爱的性子。

有谁会欣赏自己的那份独立和坚强,有谁能真正懂得自己因为不愿委曲求全而为生存背景离乡的心情?

也只有明净,在谢府无权无势不够精明能干又处处隐忍奉迎的明净。

可是两人可能吧?且不说他已有两名通房丫头,除非自己甘愿屈就为妾,今生今生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室。长生再次扪心自问,还是觉得,明净再好,也不值得自己为他屈就为妾,任何男人都不值得。所以两人终究是无缘之人,所有不该有的念头都要收拾起来。

明净却不管不顾地看着她,喃喃地说:“长生,你果真喜欢那个琴师吗?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吗?我知道我做得很差,这么长时间只知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真正懂得你的内心,哪天看到你哭了我才明白我以前有多么无知可笑,你放心,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长生低头不语,生怕自己一时心动说出什么,说了也是徒惹相思债罢了,不如忍住。

可面对此情此景,却也说不出太过绝情的话。思索一会艰难地说:“长生十二岁入宫,八年所求所盼,不过逃出命来,回家之后所求所盼不过亲人团聚生活安宁,却因种种原因无法如愿以偿,所以才应聘到谢家。我蹉跎到此时,早过了心存虚想的年纪,只想实实在在地嫁个可靠人罢了,就是对哪个男子有意,也只因为他是合适的与我般配的成亲对象,并不是他有多优秀多了不起,亲事最讲究般配两字,长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什么样的人般配,所以当不起三爷厚爱!”

她以为明净会难堪会生气,至少也会冲她发脾气,等了一会没见动静,不安地抬起头,明净仍然理解而怜惜地看着她:“若是以前你这样说我肯定会生气,可以后再不会,你说是全是横在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我以前只是自欺欺人故意视而不见罢了,今日才知若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我有什么资格对你提要求?我以后再不说那些虚话,你就等着看吧!”

长生苦笑不语,她相信明净是真心真意的,可是在现代社会爱情尚且敌不过现实,何况处处讲究女子三从四德婚姻门当户对的古代?

她的姐姐在大学里曾有一个深爱的初恋情人,两人信誓旦旦,却还是敌不过他家里的强烈反对,毕业后与一位两家有密切利益关系的女子匆匆结婚,受伤至深的姐姐直到穿越前也没有疗好伤口,以至她直到穿越前还没有真正谈一场恋爱,成了最遗憾的事情。

而明净今日信誓旦旦,且不说老夫人和明澈的坚决反对,等秦王真的继位,明澈的地位更高,明净肯定也要入仕途,到那时周围不是世家名门的千金,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才是真正与他相配的女子,就算他初衷不改也身不由己了。

而自己若看不清自己的地位,只能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而已。

长生忽然想,如果明净是岑浩的身份,地位不高也不下贱,不富贵也不穷困,就象前世的经济适用男,凭着琴技轻轻松松赚取一份丰厚的薪水,既能让老婆孩子得饱暖,又不至于有余财纳妾收小,也许他们会有缘吧。

在裴家早有快嘴的管事娘子告诉她,裴浩是前朝没落的子弟,父母早亡,凭着丰厚的薪水在东三坊买下一座二进的宅子,由管家一家三口照看,管事娘子还告诉他,岑浩是长安城有名的琴师,一个月的薪水是二十两银子。

只是岑浩,长生总觉得他清爽沉静的外表下有她看不懂和把握不了的东西,何况短短几天相处也根本不能真正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想起自己刚才要问的正经事,正待岔开话题,明净却柔声说:“放心吧长生,我以后再不说那些没有半点作用的虚话,你等着看我怎么做吧。今晚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本来不应该让你一个弱女子知道这些烦心事,可事关重大,不得不说了。”

长生真的有些感动,却故意不去接话,只是明净说她是弱女子,却让她忍不住想笑,好歹她也比谢明净大几个月,而且她想做柔顺娇贵养在深闺的弱女子有哪个资格吗?

只是明净有什么事关重大的话题要告诉她?他还没回答为什么明澈不愿接走锦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81章、促膝夜谈

长生狐疑地盯着明净:“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接走姝儿?”

明净却摇摇头说:“大哥上次回来,本就有接走姝儿之意,不知怎地却决定不接了,我还没顾上问,真实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因为那儿气侯不好吧,还有姝儿虽然没有那么怕生了,但是一下子到了全生的环境,饮食习惯和气侯又适应不了,怕姝儿受不住吧。听说晋北还是天寒地冻,也许等到暖和时他就会来接姝儿。”

长生虽然不全信,却也无法,其中真正的原因怕是只有明澈知道吧,而且他未必肯全告诉自己。

明净的眼神却迷离起来,端详了长生一会说:“你知道明清夫妇为何如此恨大哥大嫂吗?”